紫凤钗-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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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小天虽然出身满族,任职当朝,但他英豪盖世,铁铮血汉,为人更是侠骨柔肠,剑胆琴心,深得天下武林敬佩。有道是:“英雄惜英雄”。群豪岂能坐视这般一位人物身陷危难,命悬顷刻,任人宰割而不顾?
无奈青袍人先声夺人,谁敢落个因私忘公的罪名?
群豪正自强忍满腔的恼恨,垂首扼腕,少林大智掸师耳边突然传来一个轻若蚊蚋般的话声:“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烦劳大师促请众英雄稍安毋躁,旁观静待。”
大智禅师心神震动,忙自默运禅功,传音相问:“檀越那位高人?”
耳边一声轻笑,那传音之人道:“大师不必多问,且思昔年峨嵋金顶事,当知我是何人。”
大智禅师心神再次震动。肃然合十传音:“贫衲明白了,敬遵令谕,并多谢指点盛情。”
传音人又是一声轻笑.随即寂然。
大智禅师不敢怠慢,默运佛门狮子吼,陡然扬声:“诸位但请稍安毋躁,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我等暂且静观变化。”
声震夜空,字字撼人,群豪只觉心神一震,立即肃然静坐。
青袍人双目星采连闪,狂笑说道:“佛门高憎,究竟修为超人一等。”。
转注二灯使,沉声又道:“请傅夫人。”
二黑袍怪人神情木然,飘身入洞。
片刻之后,那深遂、阴森、黝黑的岩洞中,佩环轻响,两黑袍怪人领着一个玉骨冰肌、风华绝代的白衣少妇缓缓行了出来。
那白衣少妇云髻高簇雅丽若仙,只是本该轻盈的步履略显迟钝,原应流波的美目呆滞失神,娇靥上神色,更是木然死板,不带丝毫生气,望人直如木雕美人,正是那诰命一品的傅侯夫人-薛梅霞。
两黑袍怪人领着她直趋席前,然后又自分侍左右。
白衣少妇薛梅霞对那坐满四座的天下群豪视若无睹,双袖低垂,呆呆而立。青袍人目中异采闪动,看了薛梅霞一眼,转向群豪扬声说道:“这位便是一品命妇,傅小天的妻子,如今,且看她当着诸位,大义灭亲。”
话锋微顿,伸手掀开身侧黑袍怪人双手捧定的漆盘上的红绸。
红绸起处,一片森寒光芒自盘中暴射而出,盘中赫然干放着十柄其薄如纸,蓝芒晃颤,长短只有敷寸的柳叶飞刀。
在座无一不是明眼人,自然看得出这十柄小巧玲瑰的柳叶飞刀,柄柄淬有剧毒,而且刀锋之犀利足可斩金截铁,吹毛立断,见血封喉,中人无救,方自禁不住神色大变暗暗惊震。
青袍人已自目射狠毒,扬声狞笑地指着盘中飞刀,道:“我为这十柄刀儿取了个不太雅的名字,叫做修罗刀,是我穷天下剧毒,淬练几年始成的唯一暗器,共是十八柄,我只命人取出十柄备用;其实,只消一柄已足使这架上人断魂落魄,尸骨尽蚀,毛发不存。正因它们过于歹毒霸道,故我从未轻用,今天用这架上人的鲜血祭刀,时值本门开派,意义也颇重大;天色不早,不敢多耽误诸位宝贵时光,这就请诸位欣赏傅夫人飞刀索命,报仇雪恨。”
此人委实冷酷狠毒得少见,这番令人心神震颤,寒意倏生,毛发悚然的话儿,他说来竟然轻松从容已极。
他说完话,随即转向呆呆愣立的薛梅霞微微躬身,挥手轻笑:“傅夫人,请!”负手退立一旁。
薛梅霞娇靥上毫无表情,接过黑衣怪人手中漆盘,缓缓行出五丈然后转身,遥遥面对架上人,毫不犹豫,伸出柔荑拈起了一柄森寒四射的修罗刀。
断魂谷中,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一抹乌云遮住了月色,阴风更疾,冥冥中似乎也知道一幕惨绝人寰的悲剧即将发生。
群豪虽然悲愤填膺,为之发指,但碍于大智禅师早做棒喝,只有强忍满腔激动地缓缓垂下头去。
九指追魂苍寅却再难忍耐,双眉别处,就待跃起。
蓦地一声佛号传来,耳边响起大智禅师平静的话声:“苍老檀越不可妄动,贫衲已得高人指示,事情透着奇异,尚请老檀越再忍。”
苍寅大讶,飞快地向隔席投过一瞥,入目的是大智掸师湛湛目光、庄严宝相,无奈之下,也只得强自捺下胸脑中怒火静坐观变。
就在这转瞬间,薛梅霞已自玉手轻扬,一道寒光疾射架上之人。
记得傅小天离开汴粱时曾经说过,他贵为王侯,当朝重臣,未必不会有百灵暗中护佑。如真的有百灵护佑,此时便应该奇迹顿生,使这犀利的修罗刀射向偏斜。
谁知不但百灵失佑,奇迹末生,刀尖未斜,而且惨剧立即铸成,修罗刀笔直地笃然一声,正中他咽喉部位,锋刃透穿而入,仅留刀柄在外。
一片鲜血红透脚前白绸,他却是连哼也未哼出一声,想是被人预先点了穴道,或是被以毒物迷失了神智。
修罗刀既称见血封喉中人无救,如今血洒满襟,他自是已经魂归幽冥,含恨而殁了。
群豪相顾黯然,而傅小天那同床共枕的结发娇妻薛梅霞,却竟仍然毫无任何表情地又拈起了第二把修罗刀。
第二刀,刺的是傅小天心窝部位,分毫不差。
群豪中突然有人轻叹说道;“天下最毒妇人心.这话一点不错。”
青袍人目射狠毒之光,凝注那发话之人,阴险笑道:“是么?事关公仇私恨,她忍辱多年,你能怪她么?”
“既是如此,何必当初’”那人抗声相辩。
“当初又如何?”青袍人大笑说道:“羊遇猛虎,阁下又焉知她当初出于情愿?”
他这话根本是强词夺理,但不知内情的人却无从反驳,发话那人立时哑口默然。
就在这两句话工夫中,寒光连闪,盘中修罗刀巳尽,十柄歹毒霸道的淬毒利刃,悉皆探深地钉在白绸覆裹着的架上人身上,除适才咽喉、心窝各中一刀外,双腕、双目、双乳、小腹等部位也自各中了一刀,十柄修罗刀俱是深陷肉中,仅露出刀柄。
薛梅霞就像丝毫不知自己一手造成了惨剧似的,目光呆滞,手捧漆盘,神色死板木然地缓缓行至青袍人身侧。
青袍人接过漆盘,双目异采闪动,深注薛梅霞一眼,然后,回顾垂手肃立的四个黑袍怪人:“血液未凝,尸体未僵,还可派点用场,丢入兽牢。”
四黑袍怪人身形微躬,就待动手。
蓦地里,九指追魂苍寅须发俱张,目射冷电,扬声大呼:“好个残忍毒辣的东西,人死百了,尸身何辜?老和尚,老要饭的忍不住了!”飞跃而起,疾若鹰隼,闪电般扑向青袍人。
群豪睹状群情骚动,大智禅师脸色剧变,袍袖疾挥蹑后飞掠而出。
大智禅师应变不谓不快,无奈仍是晚了一步。九指追魂位列丐帮五老之一,一身修为岂同凡响。就在这转瞬工夫,他已扑近青袍人,九指箕张,疾点青袍人胸前五处大穴。
按说苍寅号称九指追魂,指上功夫自有超人造诣,青袍人纵然不飘身闪避,也必出手反击。
岂料大谬不然,他既未飘身躲闪也未出手反击,竟然背负双手,视若无睹地傲然而立,听凭苍寅那足可粉金碎石的九指点到。
刹那间,苍寅指尖点实奇事顿生,青袍人安然无伤,更且扬声狂笑;九指追魂却如遭电殛,厉喝一声,如飞暴退,双臂低垂,目龇欲裂,身形轻颤摇摇欲坠。
群豪大惊失色齐齐站了起来,只是谁也未看清他是怎样受伤的。大智禅师如飞掠至,伸手就待扶持。
青袍人突然冷然说遭:“大师不可妄动,他身中剧毒,沾之无救。”
大智禅师心头一震连忙缩手,长眉双轩勃然大怒说道:“施主身为一门之主,出手因何如此狠毒?”显然那“身中剧毒,沾之无救”八个字,已使这位佛门得道高憎也动了无名嗔念。
青袍人大笑说道:“大师可曾见到我出过手么?连少林高僧都这般黑白不分,是非不明,好不令我遗憾。”
这话不错,别说大智禅师没有见他出过手,就是满座群豪也没有一人见他出过手,而事实上,他也的确没有出手,大智禅师只觉脸上一热,默然无语。
青袍人阴阴一笑,话声突转冰冷:“我身为千毒门主全身皆蕴奇毒乃属当然,苍寅自恃功力自找苦吃罪有应得,我一念不忍,仅只略施薄惩;否则,且不论二护法卫主出手,便是我毒加三分,他也早已魂断北邙陈尸当地。今日本门开派,我不愿冒犯嘉宾留人话柄,姑念他成名不易,年老昏聩,解药在此,服之三刻可愈,烦劳大师了!”袍袖微展,月色下,一点白光脱袖疾射而出。
大智禅师唯恐有诈,暗运禅功,伸手攫向来物,白光敛处,入握竟是一只寸许高的雪白五瓶,事关生死非同小可,在此情形下,似乎已不能因保全九指追魂声名颜面而置其痛苦,甚或性命于不顾。
大智禅师脑中百转,暗诵佛号:阿弥陀佛!事非得已,老膻越恕我!遥空一指,点了苍寅穴道。
苍寅应指而倒,大智禅师不再怠慢,将昏迷中的苍寅平置于地,伸出两指捏开他的牙关,把解药悉数倒入他的口中,然后将之抄起,飘身掠回。
经此一来,青袍人威势立刻更形震慑全场,群豪心情也越加沉重,那原本为紫凤钗勾起的雄心,顿时灰死冰消,无影无踪,甚至连那参观赛宝大会的兴致也云悄雾散,化为乌有。
无他,只因为目睹千毒门手段毒辣,神秘诡谲,高深莫测。
西域双残无人能敌,较宝夺魁已经渺茫,独获武林至宝的念头,更不啻痴人说梦,既然如此不如知机早退。
天龙堡主皓首神龙齐振天,首先一顺龙头拐缓缓站起,举手微拱,道:“月影西移,天时不早,老朽另有要事,不拟留观赛宝大会了,容先告退。”
显然,他连那为飞云堡复仇雪恨之事,也暂时放弃不顾了.拄着龙头拐径自向谷口行去。
天龙堡威震武林,齐振天尚且甘愿自损声名地抽身退走,别人还有什么犹豫顾虑的?
因此齐振天一走,群豪立即纷纷推座站起,道声告辞跟着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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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原是昔年一故人
转瞬之间四座俱空,除了少林大智禅师怀抱昏迷的九指追魂苍寅端坐不动,武当无非道长、不归谷端木少华仍然在座以外,天下群豪俱已退席离座,成长龙向断魂谷口走去。
自天龙堡主齐振天首先言去离座起,至席间只剩大智禅师等四人为止,青袍人一直是阴鸷目光连闪地默然不语,视若无睹地任凭群豪告辞退席,行向断魂谷口。
但,就在那为首的天龙堡主齐振天行至距离断魂谷口尚有二十余丈距离之际,怪事忽又发生。
那长龙般的行列中倏起数声闷哼,竟无缘无故地砰然连倒下三四人。
而且个个如同酣睡,昏迷不醒。
群豪一阵哗然,齐齐住足。
也就在这当儿,青袍人突然仰首夜空,纵声狂笑,笑声刺耳难听,久久不绝。
大智禅师、无非道长恍若末闻闭目端坐不动,那端木少华却听得剑眉双桃,霍然站起身,冷冷问道:“阁下笑个怎地?”
青袍人笑声倏敛,双目寒芒闪射,深注端木少华一眼,阴阴说道:“自然不会无因,我笑他们不如三位知机识趣,在我面前岂是这般容易地要走就走的”
端木少华神情微震,道:“阁下此言……”
“很简单!”青袍人道:“我不点头,今宵谁也别想走出断魂谷去。”
端木少华情知对方不是故做惊人之语,但仍不肯相信,他不相信千毒门能在这多当世武林高手面前,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了什么手脚,双眉连轩,冷冷说道:“阁下不觉得这话说得太狂太满了么?”
青袍人淡淡笑道:“信不信全凭阁下,阁下不信何妨一旁拭目静观!”
说话间闷哼频传,砰然连震,群豪中又自无端倒下三四个,—般地恍如酣睡,昏迷不醒。
青袍人状颇得意地凝注端木少华,轻笑不浯。
事实如此,焉能不信高明?端木少华心神狂震悲愤填膺。
他目射奇光剑眉倒剔方待发话。
大智禅师突然睁目说道:“毒称无影,今宵入谷之人无—得能幸免,少谷主不必多说了。”
看来这位佛门高僧是早有所觉了,他这话儿不啻说明,连他与武当无非道长也已身中无影之毒了。
端木少华极具颖悟,焉能听不出大智禅师话中之意。运气默察,大吃一惊闭口不言,连忙飘身退回座上,运功抗拒,将体内毒性逼聚一处,暂时不使发做。
就这转瞬工夫,那四个黑袍怪人已抬起木架上人的尸体.随同薛梅霞进入岩洞之中。
青袍人阴鸷目光闪动,轮扫大智禅师三人,充满得意狰狞之色,不时嘿嘿冷笑。
蓦地人影闪动,怒叱四起,天龙堡主皓首神龙齐振天领着群豪,如潮水般涌了回来。
距离哪青袍人三丈相继驻足,天龙堡主齐振天须发狂拂,白眉怒轩,目射奇光,一顿龙头拐,沉声说道:“阁下柬邀我等观礼饮宴,却暗中使此卑鄙伎俩,不知是何居心?”
青袍人双眉微挑,阴阴笑遭:“何谓卑鄙?兵家致胜,向来不择手段。阁下问我居心,赛宝大会反正已然取消,不妨奉告,听着!”
话声微顿,阴鸷目光一阵回扫,突然一笑,又道:“其实说来也根简单,只有一点。此番我满怀雄心出而逐鹿武林,拟与诸位互较一日之短长,谁知道今日一会,却使我心意改变了。
齐振天举手连摆,目注青袍人,冷冷说道:“听阁下之言,敢是想以毒威迫我等点头?”
“阁下言重!”青袍人淡淡笑道:“目的未达,事出无奈,别无良策。”
齐振天冷冷说道;“服人首须服心,驭众更须示德。妄使卑劣的手法,凭仗区区毒物,只怕难使天下英雄俯首听命。”
青袍人双肩徽耸,负手笑道:“那悉听诸位尊便,只可惜诸位除此而外难以活着走出这断魂谷半步,蝼蚁尚且贪生,难道诸位都愿意与性命做对?”
一声怒叱起处,有人厉声说道:“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你若想凭这种卑劣手法,区区毒物迫使天下英雄束手归服俯首听命,简直是痴人说梦。”
青袍人双目冷芒电射发言人,冷然说道:“阁下豪气令人佩服,那么请,我很想看看你这位不怕死的英雄硬汉,是怎么地走出这断魂谷去。”
话声方落,蓦闻大笑震天,月色下,人丛中,一条矫健的人影冲霄拔起,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