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若尘-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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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异常平静地说:“你回到自己的飞船上准备如何向你手下的人交代呢?琼迪?或者,还是由我来猜测一下,你看呢?”
林根星君主正在打开他们带来的那只两个把手的箱子,听到这话,他停了下来,直起身,说:“你说什么?”
拜伦觉得寒风吹得他脸面麻木。他用戴着手套手搓搓鼻子,把套在身上的高级泡沫衬里解开。狂风吹来,把衬里吹得哗哗啦直响。
他说:“我是说,你到这里来要干什么?”
“我到这里来是要建立无线电台,可不是来白费时间嚼舌头的,法里尔。”
“你不是来建电台的。你何必建电台呢?我们在太空中就试图和他们建立联系,结果,我们发出的无线电信号犹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又有什么理由指望在地面上建立电台会有更大收获?问题不在于无线电波通不过气层上部的电离层,因为我们用亚以太无线电波也试过,结果还是一无所获。我们几个人都不是什么特别的无线电专家。那么,琼迪,你到此地来究竟要干什么呢?”
林根星君主在拜伦对面坐下。一只手悠闲地拍打着手提箱。“既然你心里有这么大的狐疑,那你又何必要来呢?”
“弄清事实真相。你的部下里采特告诉我,你正计划作此一行,并且劝我与你同来。我相信,你是要他告诉我,和你同来,我就会明白你从来不背着我接收无线电报。这倒颇合情理,只不过,我认为你不会收到什么无线电报。但是,我还是让他说服了我,并且和你一起来到这里。”
“弄清真相?”琼迪嘲弄地说。
“完全正确。我已经能推测到事实真相原来是怎么回事。”
“那么,告诉我,让我也好弄清真相。”
“你是来杀我的。只有我和你两个在这里,前面是一道悬崖绝壁,谁掉下去都必死无疑。不会留下蓄意施行暴力的痕迹;不会有炸得血肉横飞的肢体;也不会使人联想到动用过任何武器。回到飞船上,你可以编一个动听而伤心的故事,说我已经失足摔死。你或许还会带一帮人回来把我的尸体抬回去,为我举行隆重的葬礼。这一切将会做得感人肺腑,而我的命就此送在你手里。”
“你相信是这么回事,而你还是来了?”
“我早料到你这一着,因此,你吓不倒我。我们谁也没带武器,我很怀疑单凭肌肉的力量你就能制服我。”拜伦鼻孔张开,呼哧呼哧地喘了一会儿组气,他的右臂由于激动而慢慢地弯曲。
然而琼迪笑道:“既然你现在不会死,那么,我们还是来谈谈无线电台吧。”
“不,现在还不。我还没说完呢。我要你承认,你曾企图杀死我。”
“喂,难道你坚持要我在你一手造成的即兴剧里扮演一个出色的角色吗?你怎么会想到要迫使我这样做呢?难道你想把我屈打成招不成?放明白些,拜伦。你还年轻,我有意不把事情做绝,就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考虑到你的声誉与地位。不过,我不得不承认,到目前为止,你给我添的麻烦远比给我的帮助大得多。”
“是这样。因为我没有遵照你的意愿,至今还活着!”
“如果你是指在罗地亚星冒的险,那么,这个问题我已解释过,我不用再解释了。”
拜伦站起身。“你的解释并不严密。从一开始就漏洞百出。”
“真的吗?”
“真的!站起来,听我说,否则,我就把你拖起来。”
君主站起身,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劝你不要试图诉诸武力,年轻人。”
“听着。”拜伦的嗓门很大,他的外衣在微风中仍然张开着,可他并不理会。“你说你送我到罗地亚星去冒死亡的危险,仅仅是为了暗示罗地亚星总督参加了反泰伦人的密谋。”
“那依然是实话。”
“那显然是谎言。你的本意是要置我于死地。从一开始,你就把我的身份告诉了罗地亚星飞船的船长。你说,相信我会得到允许去见欣里克,那理由是站不住脚的。”
“如果我要杀死你,法里尔,我可以在你屋子里放置一枚真正的辐射弹。”
“显然,假泰伦人之手来杀我更好。”
“第一次登上‘无情号’时,我也满可以把你杀死在太空中的呀。”
“这话倒可能不假。你带来轰击枪,还一度用枪对着我。你料定我在飞船上,但你并没把这一点告诉你的士兵。里采特在跟你联络时看到了我,于是,你就不再有机会下手。那时候,你犯了一个错误。你告诉我说,你已经把我有可能在‘无情号’上这一点告诉了你的部下,但是,过了一会儿,里采特告诉我,你并没有说过。难道你没有下令让你的部下对你告诉他们的地道谎言担待着些吗,琼迪?”
琼迪那张由于严寒而冻得煞白的脸似乎更白了。“不错,由于你诬陷我撒谎,我现在应该杀死你。但是,在里采特出现在可视板上并且看见你之前,又是什么使我没有扣动已经搭上扳机的手指呢?”
“政治,琼迪。阿蒂米西亚·奥·欣里亚德在飞船上,此刻,她是比我更重要的目标。我料定你会很快改变计划。当着她的面杀我将乱你的大谋。”
“那么说,我这么快就爱上她了?”
“爱!如果所涉及的是欣里亚德家族的姑娘,那又为什么不呢?你没有浪费一点点时间。起初,你企图把她弄到你的飞船上去,结果,没有成功。于是,你就告诉我,是欣里克出卖了我父亲。”他停了一下,接着说:“就这样,我失去了她,你可以放心大胆实施杀我的计划,不用担心这样做会使你失去欣里亚德家族的继承权。”
琼迪叹了口气,说:“法里尔,天气很冷,而且越来越冷。我相信太阳正在下山。你这个十足地道的笨伯,使我感到厌烦。在我们结束这一派无稽之谈之前,你是否可以告诉我,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兴趣,千方百计要杀你?那理由是什么?如果说,你那明显的妄想狂使你觉得需要找个理由的话,把它告诉我。”
“那理由就和你杀害我父亲的理由相同。”
“什么?”
“你以为,你一说欣里克是叛徒我就立刻深信不疑了?要不是欣里克的胆小如鼠远近闻名,他倒可能会是叛徒。难道你以为我父亲居然会傻到这种不可救药的程度!难道他可能把欣里克误解到这种程度,以为他完全不是那样的人?假如他不知道欣里克的名声,那么,等见到他之后,完全看清他是个不可救药的傀儡,难道用得了五分钟时间吗?难道我父亲愚蠢到这种程度,会把可能用来支持指控他犯叛国罪的东西也和盘托出给他?不,琼迪。出卖我父亲的人必定是他所信任的人。”
琼迪后退了一步,把手提箱踢到一边。他摆好一副准备顶住攻击的架势,说:“我懂得你这种无耻的暗示。”
拜伦颤抖着,但并不是因为寒冷。“你的百姓爱戴我父亲,琼迪。他们太爱戴他了。一个君主是不能容忍别人同他争夺统治权的。你想方设法不让他成为你的竞争者。于是,下一步,你就要想方设法使我活不成。这样我就既不能取代他的位置,也不能为他报仇。”他的声音高得近乎喊叫,在凉冽的寒风中回荡。“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不对!”
琼迪弯腰去开手提箱。“我可以证明你错了!”他猛地掀开箱子。“这些无线电器材,检查吧。睁开眼你好好看看。”他把箱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抛到拜伦的脚底下。
拜伦瞪眼看着那些东西。“那些东西证明得了什么?”
琼迪站起身。“不证明什么。不过,现在你好好看看这个。”
他手里握着一支轰击枪,指关节紧张得发白。声音里失去了原有的那种冷静。他说:“我讨厌你,不过。我不必讨厌多久了。”
拜伦平静地说:“原来你在手提箱的无线电器材中预先藏好了轰击枪!”
“你以为我不会吧?你老老实实到这里来,准备让我推下悬崖,你以为我会象个码头工或者煤矿工那样,自己动手来干这个?我是林根星的君主!”——他面部的肌肉抽搐着,手在胸前断然一挥——“我讨厌怀德莫斯牧场主和他们那些伪善而愚昧的理想主义。”接着,他压低声音说道:“走,到悬崖边上去。”他向前逼近。
拜伦举起双手,眼盯着林根星君主手中的轰击枪,向后退去。“那么说,杀害我父亲的是你。”
“是我杀的!”林根星君主说。“我把这个告诉你,这样,你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里可以知道,想方设法使你父亲在裂解室被炸得粉身碎骨的同一个人,将想方设法使你步其后尘——然后,把欣里亚德姑娘连同她所有的一切据为己有。想想吧!我再给你几分钟想想这个!不过,你的手别动,否则,我就打死你。老百姓可能会提出一些疑问,但我情愿冒这种风险。”他那不露声色的假面已经撕得粉碎,爆发出一种激烈的感情。
“正如我说到的那样,你在此以前就曾想杀死我。”
“是的。你的推测半点不差。可这些现在能帮得了你什么忙呢?转过身去!”
“不。”拜伦说。他双手放下,并且说:“如果你要开枪,那就打吧!”
林根星君主说:“你以为我不敢吗?”
“你打吧。”
“我会打的。”林根星君主仔细地瞄准拜伦的头部,在距离四英尺的地方,按下了轰击枪的扳机按键。
第十九章 克敌制胜
泰德·里采特绕着这块小小的台地机警地转了一圈。他还不打算暴露自己,然而,在这一片光秃秃的岩石世界里要躲着不叫人看见也非易事。在一堆坍塌的水晶砾石地里,他感到比较安全。他穿行在水晶砾石之中,偶尔地站住脚,用戴着海绵手套的柔软的手背擦一下脸。干燥的寒冷看来只是一种假象,并非真冷。
现在,从两块呈V字形的花岗岩巨石中间,他看到了他们俩。他把轰击枪架在V字形石头上。太阳从他背后射来。他感到一股微热透进太空服,他很满意。如果他们无意中往这里看的话,太阳会使他们感到耀眼,所以他本人极不可能被发觉。
他俩的声音很刺耳。无线电通讯机正在工作,对此他微微一笑。到目前为此,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当然,他本人出场这一点原不在计划之中,不过,这样做也许更好些。计划确实有点过于自负,而且,蒙在鼓里的毕竟不是个愚昧无知的家伙。或许,还需要由他带的轰击枪来决定计划的成败。
他等待着。不动声色地看着君主举起轰击枪。这时,拜伦面对着轰击枪昂首挺胸,毫无惧色。
阿蒂米西亚并没看见林根星君主举起轰击枪。她连平坦的岩石上站着两个人影也没看见。五分钟前,里采特的身影在天际一闪,自那以后,她就一直盯着他。
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他跑得太快。她眼前的东西变得模模糊糊,而且摇晃得厉害。有两次她发现自己笔直地躺倒在地。她想不起自己是怎么跌倒的。第二次,她摇摇摆摆地站起身,尖锐的岩石已经刮破了她手腕上的皮肤,鲜血直淌。
里采特又一次加快步伐,她不得不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后面追。当他隐入金光闪闪的石林中后,她绝望地啜泣起来。她靠在一块岩石上,疲惫不堪。美丽的肉红色岩石表面平整而闪闪发光。一看到它们,便使人想起远古时代的火山期。然而,这一切都不能引起她的兴趣。
她惟有竭尽全力与弥漫全身的窒息感进行斗争。
后来,她看到里采特背向她伏倒在V字形岩石前。于是她手里提着神经鞭击枪,摇摇摆摆地在坎坷不平的岩石地上跑起来。他正顺着他的枪管望去,专心致志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瞄准,随时准备击发。
她没有办法及时赶到。
得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她叫道:“里采特!”接着又叫道:“里采特,别开枪!”
她又一次被高低不平的岩石绊倒在地。太阳变得漆黑一团,但她的神志在一段时间里却依然保持着清醒。这段时间长得足以让她能够感觉到她砰然倒地时钻心刺骨的疼痛;足映让她把手指压到鞭击枪的按键式扳机上;而且足以有时间让她知道枪的射程远远够不着目标,即使她瞄得再准,也打不着。
她感到一双手臂搂住她,把她抱起。她想看,但睁不开眼睛。
“拜伦吗?”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问道。
答话粗声粗气,模糊不清,不过听得出来那是里采特的声音。她还想说几句,忽而又不说了。她已经昏了过去!
眼前只有漆黑一片。
林根星君主一动不动呆在那里,足足有半分钟光景。他刚才顶着拜伦的胸膛开过一枪。拜伦面对林根星君主,同样也一动不动。他盯着轰击枪的枪管,眼看它慢慢地垂下。
拜伦说:“你那支轰击枪好象没弄好。怎么打不响,检查检查吧。”
林根星君主那张惨无人色的脸一会儿看看拜伦,一会儿又看看枪。他刚才在离拜伦四英尺远处开了一枪。本来一切可以就此了结。可如今,积压在他心头的惊疑突然暴发,他迅捷地拆开轰击枪。
能量弹丸不知去向。放能量弹丸的地方只留下一个毫无作用的凹腔。狂怒之下,他把这废铁一块的轰击枪猛地扔到一边。轰击枪翻滚跳跃而去。阳光下,只见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发出一阵轻微的当啷声。
“一对一吧!”拜伦说,声音激动得发抖。
林根星君主倒退一步,一言不发。
拜伦慢慢向前跨了一步。”我要杀你有的是办法。不过,并非所有的办法都能使我解恨。如果我用轰击枪把你炸死,那么,只消万分之一秒就能使你一命呜呼,那你就体会不到死亡的滋味|奇*_*书^_^网|,多没意思。我想换个办法,或许用人类肌肉的力量这样一种稍微慢一点的办法,效果会更令人满意。”
他那一身结实的肌肉紧张起来,但不待他等到完成那已经准备好的猛然一击,就听见远处突然传来尖细高亢而又惊惶失措的叫喊声,打乱了他的计划。
“里采特!”那声音叫道:“里采特,别开枪!”
拜伦应声回头,只见一百码开外的岩石背后人影晃动,还有太阳照射在金属上的闪光。说时迟,那里快,突然一个人的身体猛扑到他背上,压得他两膝一弯,跪倒在地。
林根星君主两脚稳稳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