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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部分

家事by卫风-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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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家里哪里亏过他的吃穿?那从小就是裹着绫罗绸缎长大的。可是家里一失势,儿子又跟着公婆回了于江,朱大太太纵然牵挂,也不能时时看着照拂着。

瞧,这么出色的儿子,要是二房的人见了,非把他们气晕过去不可。他们那几个小子,哪个有自己儿子的人品出众?又有哪个有他这么有出息?再说娶的媳妇儿,虽然儿媳妇家世上不怎么说得响,可是这长相、嫁妆,哪一样儿也都塞过了他们。朱大太太越想越得意,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到将来回京后自己的扬眉吐气和二房的灰头土脸。

朱慕贤那天一亮相,自然博了个满堂彩。

那天李家热闹非凡,只是朱慕贤没见着又林——

他也知道,论礼他们也是不能见面的。只是他总是带着点期望,觉得说不定能见着她一面。

又林这些天也折腾得够呛,这天早上就起迟了。

早起梳妆时看到还放在抽屉里头的那个盒子,心说这可成了个麻烦事。陆延宗那一走,陆伯荣也没有再来。两家婚事不成,说不定以后的交情往来也大打折扣,这个东西说不清道不明的,本想陆伯荣再过来时就还了他。

——现在看着,陆伯荣八成以后再也不会上李家的门了。

又林去李老太太那儿问安,在门口正好遇德林。德林气喘吁吁的跑来,差点刹不住脚。

“姐姐。”

“你怎么跑这么急?”现在时辰还早,就算请了安再出门也误了不他上学的时辰。

德林摸摸头,嘿嘿笑着说:“我今儿要领读,所以想早去一会儿。”

“是么?”

德林用力点头:“昨儿先生抽我们背书,我背得好,先生要说往后都让我领读。”

在大人看来,领读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对孩子来说,那意义是大不一样的。在这个年纪,对什么事情都很认真。哪怕只是保管教室的钥匙每天早上来开个门,都会兢兢业业的唯恐去的晚了,没能早点把门开开。

德林之前被别人肯定、夸奖,大部分不是他自己挣来的。这个领读却不一样,和家里有没有钱没有关系,完全是他凭自己本事挣来的,是先生对他的肯定和褒奖。

“知道了,那你快点去,要是比旁人晚到那多不好意思。”

德林从昨晚上就兴奋着,听见头一声鸡叫就要爬起来,还是被乳娘硬亿劝着才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李老太太已经听见了他们说的话,笑着说:“哎哟,咱们家也出了个大才子了。那别再耽搁了,快点儿去忙你的正事。”

德林被说得不好意思,撒娇别扭表示不依。李老太太呵呵笑着,又交待人好生看着他去上学,别赶得太急了,万一磕着碰着可不是小事。

德林都应下了,要出门时,却把又林喊到一边。

又林看他明明就是急着走,又有话想说,还别别扭扭的就是说不出来,又林都替他着急:“你有什么就说,刚才跑那么急,这会儿倒磨矶起来了。”

德林咬咬牙,小声哼哼着说:“姐,我觉得朱大哥挺好的……嗯……我走了!”

这孩子。

又林回过神来,好气又是好笑。



第144章

不但德林如此,连玉林也悄悄的和又林说过,朱大哥肯定比陆表哥有出息,他可比陆表哥和姐姐更般配。

“小丫头,你懂什么。”

玉林很认真地说:“我懂的,我不是小孩子了。”

又林认真的看了她一眼,是的,玉林不是小孩子了。越长大,她出落得越是出众。那张面庞仿如一日一日绽开的花朵,令人惊艳。

这样的玉林,将来会有个什么样的归宿呢?

又林要做的活计很多,嫁衣、盖头、鞋袜,手帕、枕巾,帐子,给婆家人的针线活计……严格来说这些全得新娘子亲手绣出来。就算不能,也得把其中比较重要的几样做了。

比如,送给婆家人的鞋袜、荷包这些东西,也是可以请人代绣的,给公婆做的鞋不能投机取巧,但给其他人的荷包等物是可以请人代绣的。当然,这个代绣也不能随便找人帮忙,要是那手工一看就是出自两个人的手,让人一眼就看出来,那也太打脸了。手工精熟的绣娘绣出来的东西,当然和闺阁中的女孩儿绣的会然不一样,所以这些东西不能交给她们做。

又林几个相熟的姑娘自动给她揽了一部分去,玉林更是当仁不让。她和又林是姐妹,比起别人,她对又林更了解熟悉,花样子就从她们以前攒的样子里挑的,都是些大方清雅不落俗套的花样。玉林开始学做针线的时候总和又林一块儿做,两个人也都是跟着魏妈妈她们学的。这么一来,姐妹两个的针脚绣法差不多。而且玉林青出于蓝,女红做得比又林还强呢。由她代劳,又林非常放心,而且非常心安理得。

玉林把荷包香袋什么的活计又揽走不少,还说可以帮又林绣鞋面。

这媳妇给公婆做鞋,也只不过是一种规矩,以示恭敬。同时也是让人看看新娘子的女红技艺。象于镇的寻常人家,女人们常要纺绩织布,贴补家用。有那手巧的姑娘,还能挣下挺丰厚的一份儿嫁妆来。

又林呢。虽然生在这鱼丝丝绸之乡,心也挺灵慧,手也算巧。能写一手好字,也能画两笔画,可是女红上头,始终少了那么两分灵气,两分耐性。做的东西只能说是不算丢人。可也不算有多出挑。四奶奶一向觉得,自家姑娘又识字,又知礼,算账持家更是一把好手,这就挺够使了。女红和厨艺虽然也是必备技能,可是象他们这样的人家完全用不上,会了就行了,用不着弄到专精。

玉林反正没什么事做。整天陪着又林埋头做活,累了姐俩就一起歇着,喝着茶聊两句话。有人陪着。这做活儿也不显得那么沉闷无聊。窗前两个绣架对着摆开,一人坐在一边,夏日的阳光照进屋里来,照在她们身上,玉林有时做着做着活,会抬起头来歇一歇,如果正好又林也抬起头来,两人就会对视一笑。

又林忽然十分的不舍。

这一切如此宁谧美好,可是她却很快就要远离这个家,和父母、弟妹再也不能这样随意亲近的在一起。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如此珍惜留恋现在的生活。人哪。总是这样,总是在要失去的时候才倍感不舍。

与又林不同的是,离她不远的地方,在另一个不大的院子里,却有一个人,迫切的诅咒着现在的生活。每时每刻都想逃离这一切。

这个是李心莲。

自从她的母亲去世,父亲逃得不见踪影,她和妹子就被族中一位守了望门寡的姑姑照看。

李心莲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的日子!吃的不好,睡的不惯,连门也不能出。这个姑姑为人孤僻,也没有人来拜访她。这个院子里除了她,就一个耳聋的老婆子,平时买菜做饭都是她。

饭菜总是寡淡无味,让人难以下咽。穿的都是连一点纹饰都没有的便宜的料子,住的屋子很窄也很暗,只有早上能照到太阳。这一切都令她和妹妹难以忍受。可是最让她受不了的,是这位姑姑对她们严厉而苛刻的态度。

她不让她们脸上涂擦脂粉,不让她们头上戴花,不让她们出门,甚至不让她们笑。她总是用冷冰冰的没有感情的口气,让她们贞静,替她们的母亲守孝。她也会提起五老爷,虽然次数很少,只有一两次,但那口气极为不屑和鄙恶,对这人败坏了李家一族声名的人,这位自认贞烈的姑姑当然是深恶痛绝的。

如果说李心莲长这么大憎恶过什么人,以前可能有别人,有一段日子她最恨的就是自己的亲爹五老爷。可是现在,这位姑姑无疑是她最憎恶的人了。

是的,五老爷很不是东西,自己不学好,弄得家破人亡,他害死了老婆,抛弃了儿女,自己带着金银细软跑了。有时候李心莲甚至会想,他说不定早就死了。如果不是他,自己怎么会被放债的要拉去卖掉,脸都丢尽了。要不是他,娘也不会死,自己更不用过现在这样的生活。她可能说了一门好婆家,要出嫁了。

可是李心莲自己怎么想是一回事,听着别人贬低咒骂五老爷,那是另一回事。五老爷总是她的爹,她是他闺女。别人骂他,又何尝不是骂她?别人鄙薄他,她这个做闺女也一样抬不起头来。

李心莲和妹妹在背地里咒骂姑姑,说她象个老妖婆,自己守了望门寡,八不得别人也都和她一样过这种死不死活不活的日子。她们偷偷的骂她,还要怕她听到,真恨不得她明天就死了,她们才能逃脱苦海。

就这几天,又林定亲的事儿已经传开了,李家上下都为这门亲事觉得与有荣焉。李家祖上是出过进士的,可是后来就一直没再有过有出息的子弟了。富则富矣,可说起话来总是没有底气,矮人一头。这回李家的姑娘结了一门好亲事,朱家是读书人家,何等体面。朱家的哥儿还是府试的头名呢,说出去更是脸上增光。李心莲虽然被关在屋里不得出门,也已经听说了。因为买菜的婆子在屋里和那位姑姑说起来——这算得是一件大事了,也是喜事。按理,娘家的亲戚都是不送礼钱的,但是可以送添箱礼,给姑娘充实嫁妆。

因为那个婆子耳背,说话声音特别响,所以她说的,李心莲姐妹俩都听到了。

两姐妹脸上都是阴云密布。

她们过得艰难,听着旁人的好消息,只会更添忌恨不平。以前她们就很嫉妒又林,现在听说她嫁得这样好,而自家姐妹的终身却没有着落。亲爹亲娘都没了,整天关在这里,谁会关心她们的终身大事?就算说亲,没有嫁妆,亲爹又干了那样的事,她们也很难嫁到什么好人家去,更不能和又林的风光相提并论。

“她有什么好的,连针线都做不好……不就投了个好胎嘛,要是咱们家……”

李心莲心烦的说了句:“住嘴。”

她妹子看了一眼李心莲的脸色,没再接着说下去。

家对她们来说,也已经成了一个禁忌的话题。家已经破落了,哥哥也不理会她们的死活,他自己且顾不上呢。还有那么一个爹,他干的事,是她们一生都洗不去的污点,会影响她们一辈子。

她们都恨这个姑姑,恨着李家族里的其他人。可是她们又没有旁的地方可去,只能继续生活在这个狭窄的院子里,听着别人风光得意。

李心莲把窗子推开一条缝,听着正屋那边的动静。那边只说了两句话就没了下文,那个婆子去烧火做饭去了,再也听不着什么。

李心莲把窗子一合,坐在那儿半天没说一句话。

吃饭的时候因为妹妹心不在焉,饭粒掉在了桌上,又招了一顿训斥,妹子半句不敢顶撞,委委屈屈把掉在桌上的饭粒捡起来,又塞进嘴里。

李心莲木然地看着,把饭里的饭粒扒完。

这样的情形差不多隔三差五都会发生,不独今天一天。李心莲觉得这位姑姑从骨子里也是憎厌她们的,不独因为她们家的事情,更是因为她们拥有青春和貌美,她们也不必守寡。

后来几日,又林恍惚听见家里人说起,好象有谁生了病,四奶奶打发人地过去看望,没几天,听说已经病的不好了,只能预备后事。

那位姑姑守了几十年的寡,在族里是很受敬重的。她父母早已经辞世,她也没有兄弟,后事只能是族里来张罗。

这倒也不难办,发送烧埋也统共花不了多少钱。但是原来由她照看的李心莲姐妹俩,一时间又没了着落。

没人愿意接这烫手山芋,甚至有人隐约在背地里说,这俩丫头命硬,父母都给克了,这又妨了一个,谁再接手,只怕都得不了好结果,可是又不能扔着不管。

又林有很久都没见她们了,差一点想不起李心莲的样子。



第145章

茶楼在码头旁边,靠窗的这个位置非常好,能把来来往往的船和人看得很清楚。他已经在这儿坐了差不多快一个时辰。

并不是他等的人晚来了,是他来早了。

太阳升到了头顶,杨重光乘的船停靠下来,朱慕贤站起身来,杨重光似乎能察觉到他的目光,准确无误的往茶楼这边转过头。

朱慕贤嘴角动了一下,随即他想到,这个笑容实在太过勉强,大约比哭还要难看。

杨重光朝这边挥了下手,他登了岸,穿过人群朝这边走过来。一个面生的僮儿紧紧跟在他身后,想来是蒋学政夫妇给他指派的,从前在石家的时候,杨重光名为少爷,可是实际地位连个有权势的奴仆都不如,当然也没有小厮和僮儿贴身伺候。

等杨重光终于站在面前的时候,朱慕贤发现这位昔日好友似乎又长高了半寸,除此以外,与分别时没有什么改变。他的目光依旧沉静,两人相互见礼。

朱慕贤吩咐书墨,带杨重光的那个小厮去楼下也歇歇脚喝杯茶。那小厮嘴里应着,却不挪步。等杨重光说:“你去吧,这一路你也辛苦了。”那小厮才应了一声,有些不太情愿的地去了。

两人坐了下来,杨重光解释了一句:“姨母吩咐他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我,这孩子很是听话,恨不得睡觉时也睁着一只眼。”

这可以解释为蒋夫人关心杨重光,但是可能还有另一重意思。

毕竟不是亲生儿子,只是个外甥,蒋夫人肯定不能完全放心的,这小厮多半是她放在杨重光身边的眼线。他倘若做什么出格的事儿,蒋夫人必定会第一时间知道。

杨重光说:“对了,我还没恭喜你夺了府试的魁首。”

朱慕贤勉强一笑:“要是你还在于江,这个头名一准不是我。”

说了这么两句。两人之间又陷入冷场。

朱慕贤攥着茶杯,已经五月底的天气,又是个艳阳天,可是他指尖冰凉。

“我愧对杨兄。有负你所托……”

杨重光摇摇头:“这不能怪你。就算我当时见了信,大概也是要以前程为重……我也打听过,罗家也算是一个好人家,她有了好归宿,我也能放心了。”

他的目光坦荡,虽然眼底有一抹化不开的沉郁。那沉郁从朱慕贤刚认得他的时候就已经存在,那时是为了寄人篱下。前程渺茫。

现在是为了另一个原因。

杨重光虽然这样说,可是错过终究是错过了。假如他当时知道了,无论他的选择是什么,至少事后不会象现在一样终身抱憾。

两个人坐在这样热闹的地方,可是却与身周的热闹格格不入。

杨重光没有看到他去的第一封信,阴差阳错,事情再不可挽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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