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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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眼睛在适应了黑暗之后,至少可以辨清对方的样子,但是时间慢慢过去,或许是因为我心情紧张的缘故,所以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但无论如何,我眼前总是一片黑暗,甚么也看不见。
我知道那人离得我很近,就在我身边不远处,他也不开口,显然是在等我先出声。
我估计,约莫过了三五分钟,我狂跳著的心,才渐渐镇定了下来,因为我想到,对方若是怀有恶意的话,在我一进门的时候,就可以袭击我。
而就算那时他不袭击我,在这三五分钟之内,如果他要对我采取不利行动的话,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任何的抵抗能力!
我想到了这一点,心自然定了下来,虽然极度的神秘感依然存在,我缓缓吸了一口气:“所谓不速之客,阁下大概可以算是典型了!”
我用这样的话作为开始,当然是一上来就在责备对方的不是,想引他请出他自己的身份。
可是,我的话刚一出口,黑暗之中,那人笑了一下:“阁下也是!”
我几乎想跳了起来,当然我仍坐著,但是我的声音,却提高了许多,我大声道:“这是甚么话,先生,这是我的家,我的地方!”
那声音笑了一下:“别激动,我不是说现在。”
他那样讲法,不禁使我陡然一呆。
因为我实在无法明白他那样说,究竟是甚么意思。
他说我也是“不速之客”,但又说“不是现在”,那意思自然是说,我在其一个时候,在某一个地点,有他在场的时候,我曾做过不速之客?
如果他的话,是这样的意思,那就更加令人莫名其妙了,我甚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还是我做过这样的事,自己竟想不起来了?
我迅速地转著念,但是我随即决定,不再去猜这种哑谜,或许他这样讲,是全然没有意义的,我先要弄清他来的目的!
我道:“你来,有甚么事?”
这是开门见山的责问了,那人的回答,也来得十分快:“想和你谈谈。”
我冷笑了一下:“在这样的黑暗中,我根本不认识你,有甚么好谈的?”
那人道:“不错,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可是有一个人,我们大家都熟悉。”
我闷哼了一声,那人接著又道:“王其英!”
我本来,由于心情的紧张,所以特地要装出十分舒适的样子,坐在那张安乐椅上(我假定对方可以看到我),这时,我一听到了“王其英”这个名字,我不禁陡地直起了身子来。
这个人的来访,竟和王其英有关!
刹那之间,我脑中杂乱无章地,不知道想起了多少事情来,可是那些错综复杂的事情,却只能给我一点浅略的概念,我好像捕捉到了一些甚么,但是却无法将捕捉到的东西,编织起来,成为一条线索。
我思绪很乱,但是甚么也归纳不起来,我只好一面说,一面缓缓地道:“王其英,就是那个流浪汉?事实上,我对他也不能算是熟知。”
那人忽然叹了一声:“是的,我的情形和你一样,我对他也不很熟悉,请你别紧张,我来,只不过想和你讨论一下他。”
我冷笑了一下,这下冷笑,自然是想抗议他的话,表示我并不紧张,但是我却无法用言语来表示,因为事实上,我确然紧张得很。
我在冷笑了一下之后:“既然这样,有甚么好讨论的,你和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那人道:“可是,你至少已经知道了他的遭遇。”
我陡地一呆。
王其英的遭遇,如果那是指他忽然得到了那么多珍宝这件事而言,那么事情,就实在蹊跷得很了。
因为这件事,我相信王其英在得到了那些珍宝之后,未曾向人详细提起过,就算向人提起过,人家也不会相信,这件事,只有我和杰克上校,以及若干警方的高级人员才知道,那人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另有一个可能是,将那些珍宝给王其英的人,自然也知道这件事的!
我想了一想:“这样说来,你是 ”
我这样讲,全然是拖延时间,想等对方讲出更多的事实来,好让我来分析。
那人道:“不必多费时间了,卫先生,我们都知道,王其英已经是世界上拥有最多宝石的人!”
我的身子又挺了一挺,在那一刹间,我的声音有点乾涩,我道:“是!”
我只能回答出一个字来,实在不知再说甚么才好。
那人接著,又说了一句十分古怪的话:“照你来看,他有了那么多珍宝,应该有甚么感觉?”
我不禁又呆了一呆,那人的问题,其实很普通,不能算是突兀。
但是,在如今这样神秘的气氛之中,听得他提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来,使人极其愕然,难道这个人,特地前来,而且,又要我在黑暗之中和他谈话,为的是要来和我讨论王其英在得到了珍宝之后的感觉?
我略想了一想,并不立即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你怎么知道王其英得到了许多珍宝?”
我以为我这样问。对方一定会支吾其词,甚至不知如何回答的,可是,全然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那人竟讲了一句令我震动得难以形容Qī。shū。ωǎng。,而在他来说,却再也简单不过的话,他道:“是我给他的!”
当他这一句话出口之际,我真正坐不住了,我陡地站了起来,疾声道:“你是谁?”
那人却不出声,我接著又连珠炮也似地问道:“你哪里来那么多珍宝?你为甚么要将这许多价值连城的宝石给一个流浪汉?”
我的问题,问得十分之急速,而且,我一面说,一面向前走了过去,伸手去抓那人。
我当然仍是甚么也看不见,但是我和那人已经谈了不少话,我可以知道那人是坐在甚么地方。
我出手相当快,在那一刹间,我觉出对方好像也疾站了起来,我手抓下去,我估计是抓住了对方的手。那一定是他的手。
他的手十分粗糙,而且汗毛极多,好像是西方人。
我一手抓住了他的手,立时想将他的手臂反扭过来,因为只有这样,我才可以控制他。
然而,就在我企图扭转他的手臂之际,“砰”地一声,我的胸前,已经中了一掌。
我不是没有在黑暗之中和人搏斗的经验,但是那一掌,力道之大,令得我不能不松开了他的手,连退了几步,撞在一张桌子上。
我刚反手扶住了桌子站稳,就听得那人道:“你令我很失望,真正的失望!”
我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想要出声,但是一口气噎住,一时之间,竟发不出声音来。
而我在这时候,听得那人的脚步声,迅速地向门口移去,我勉力镇定心神,大声道:“别走!”
在我叫“别走”之际,那人已拉开了门。
屋子之中,是黑得一丝光也没有的,根本甚么也看不见,外面,虽然也是黑夜,但多少有点光,所以,当门一打开的时候,我就可以看到了那个人的背影。
那人的动作十分快,一拉开门,立时闪身而出,而且门也立时关上,发出了“砰”地一声响。
那人的背影,好像并没有甚么特别奇特之处,然而,在我的直觉上,就是那十分之一秒的一瞥,却产生一种极其诡异之感。
那人的肩膊很阔,个子很高,我如果和他相比,至少比他矮了一个头,轻了五十磅,所以,他刚才击中我的那一下,力道才会那么大,而我如果知道他是那样的一个大个子的话,也不会贸然出手了。
而更令我心中产生这种诡异感的是,那人在向外走出去的时候,背部很弯,看来像是一个人垂头丧气的时候一样,而他的手臂,则向下垂著,他的手臂很长,长得看来十分异样。
这种姿态,像是甚么呢?在那刹间,我的脑中,实在乱得可以,不过,我还是立即想了出来,那人走路的姿态,像是一头大猩猩!
大猩猩就是这样子的,双手垂地,背弯著行动的,那人的样子真像是一头大猩猩!
这时,我的胸口仍然感到疼痛,但是就在那人“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之后,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内,我一跃向前,也到了门前。
我本来是想到了门前,立时拉开门来,追上那个人的。
可是在黑暗之中,我的行动太急速了一些,算错了距离,我疾跃向前,并不是跃到了门前停下,而是“砰”地一声,撞在门上。
由于我向前跃出的势子是如此之急骤,所以那一撞的力量,著实不轻。
一撞之下,令得我眼前金星直冒,被撞得向后腾地退出了一步,幸而那究竟是在我自己的家中,我立时一伸手,总算拉住了门柄,我喘了一口气,立即拉开了门,但是我相信,我这一耽搁,已经错过了追上那人的机会了!
果然,我一拉开门,门口的路,静荡荡地,一个人也没有,我立时奔了出去,向马路两面看著,也看不到有人,连经过的车辆也没有。
我知道就算再向前追去,也是没有用的,是以只好颓然转回身,慢慢走回家中。
一进门,我自然而然地伸手在门口的电灯开关上,按了一下,在我按下去的一刹间,我才想起,屋中的电路,可能已经被刚才走的那个人截断了,但是就在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的”地一声,已经著亮了灯。
我不禁陡地一呆,心中实在有著说不出的后悔!
我刚才回家的时候,也是这样,一进门就要开灯,但就在我要开灯的时候,那人就出了声,我以为对方既然私自入屋,又要我在黑暗之中,和他谈话,当然一定已有了准备,所以已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谁知道,屋子的电路,根本未被截断!
我重重地顿了一下脚,心中说不出有多么懊丧,因为当时,如果我不是自作聪明,而著亮灯的话,那么,我至少可以看清他的样貌,那对于以后要找他,大有帮助,比我现在只看到他一个背影,好得多了!
我背靠著门,定了定神,望著我自己的家的客厅,陈设还是和往常一样,只有一张小桌子,在我中了一掌后退之际,撞了一下,略有点移动。
所有的窗帘,果然全拉上,所以,刚才屋子之中,才会那样黑暗。
我苦笑了一下,慢慢向前走著,胸口倒已不再痛了,可是我的心情,却沉重得难以形容,来到了那张安乐椅上,我又坐了下来,抬头望著一张单人沙发。
那人刚才就是坐在这张单人沙发上的,这一点,我可以肯定。wωw奇Qìsuu書còm网
我和那人讲了不少话,而听他的语气,他也真想来和我讨论问题,是我听到了他那句令我太震惊的话之后,才将他赶走了的。
他在临走的时候,还说对我很失望,那是甚么意思?是指他此行的目的未曾达到,还是指他看错了我的为人?
我又不禁苦笑了一下,对于突然出手一事,我倒并不后悔,因为那人说,那些藏在皮带之内,价值高得难以估计的宝石,是他给王其英的,任何人听到了这样的话,都难免和我一样!
我望著那张单人沙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实实在在,我无法想像这人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的背影,看来像一头大猩猩。他有那么多珍宝,他先将一柄金钥匙给一个流浪汉,然后又安排这个流浪汉去接受那么多的珍宝,然后又来和一个陌生人,讨论这个流浪汉,在接受了那么多珍宝之后的感觉!
整件事,简直是狗屁不通,不可能的,这种事,要是对人讲了出来,听到的人,一定十个有十个,会说我的神经有毛病!
可是,事实又的确如此!
我突然感到十分疲倦,伸手在脸上重重抚摸,而就在这时,我听到门上响起了“砰”地一声。
我立时抬起头来。在那“砰”的一声之后,门外又没有了声音,但刚才实在是有声音的,好像有甚么人,在门上撞了一下,我略怔了一怔,立时站了起来,急步来到门前,手握住了门柄,我在等著有第二下声响来时,突然开门。
可是我等了一回,并没有第二下声响传来,我轻轻转动门柄,陡地拉开了门。
门一拉开,一个人直跌了进来!
那个人一定是靠在门上的,所以才会有那样的情形,而刚才门上的那一声响,当然也是那人大力靠在门上所发出来的了!
我一侧身,由得那个人跌了进来,那人一个踉跄,居然没有跌倒,勉强站定了身子,我立时回头看去,只看到他的背影,我就认出他是甚么人来了。
王其英!
第六部:得到珍宝的经过
我忙关上门,来到了王其英的身前,王其英站著,一片惘然的神情,当我望著他的时候,他也望向我。他望著我,鼻子抽动著,忽然哭了起来。
任何流浪汉的样子,都不会好到哪里去,王其英当然也不会有例外,再加上他抽著鼻子哭了起来,那样子真是令人作呕。
我后退了两步,望著他,没好气地道:“你哭甚么?”
王其英一面流泪,一面道:“没有了,甚么都没有了,我甚么都没有了!”
他一面说,一面索性号啕大哭起来。
看著他那种眼泪鼻涕的样子,我真想过去,重重给他两个耳光!
王其英用衣袖抹著眼泪:“甚么都没有了,他们说,我不遵守诺言,所以,东西要收回去,我……其实一直遵守著诺言,甚么人也没有说过!”
他这几句话,虽然是一面哭,一面断断续续说出来的,可是总算说得很有条理,而且,我是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的,是以我完全可以听得懂他在说些甚么。
我望著他:“你是说,他们给你的那些东西,又收回去了?”
王其英伤心地抽噎了两下:“是的,他们说过,我不准向任何人提起,不然我就甚么都没有,他们怪我又去找他们,真冤枉,他们自己叫我去找他们的!”
王其英一说完,又呜呜痛哭起来。看他哭得那样伤心,我真有点过意不去。
因为事实上,王其英有时简直是疯子,有时糊里糊涂,是半个疯子,有时却很清醒,我相信那是他在得到了这许多珍宝之后,才变成这样子的,因为在那之前,我遇到过他,他很正常。
他操刀斩人的时候是疯子,而他错认我是“他们”,听了我的话,午夜又再去找“他们”,那是在胡里胡涂的情形下,受了我的骗。
我大声叫道:“别哭了,你那些东西,在警方的保管下,没有甚么人可以拿得走,倒是你始终不能证明这些东西是属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