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王爷冷王妃-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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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沉沉。
那些跪在墓地前死谏的人仍然没有离去,他们其实也不太相信,夜泉会真的头脑发热,将自己的基业给毁了,世上对夜王的崇敬,很大一部分原因,便在于对夜玄大帝的崇拜。
他如果毁了夜玄大帝的遗迹,也是毁了自己的威信。
可是,夜泉一向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人,他的狠绝无常,许多人都已经见识过了,所以,他们也不敢离去,仍然密密麻麻地堵着墓地门口,纵然辛苦,可好歹能博得一个忠臣的名号,似乎还划算。
待挨到天亮,大伙儿就能撤了。
有几个人,已经跪坐在地面上,垂下头呼呼大睡了。
君澄舞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个臃肿而腐朽的官员,在这个无星无月的夜晚,昏昏大睡。
这样的夜,真的,黑得彻底呢。
君澄舞仰面,望着丝绒一般的苍穹,唇角弯出一轮绝艳的笑。
“记住,你们是死士,等下无论遇到任何事情,只能唯我是从,你们的家人已经得到了很好的赡养,你们死后,也不会有名字留下来,所以,就算遗臭万年,臭的也只是我,不是你们。”
低下头,她对面前那些精心训练出来的黑衣死士这样嘱咐道。
她反正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她的一生,都给了那个男子,纵然为他背上这千古骂名,那又何妨?
她不在乎。
就像,她从未在乎过名节,在乎过谣言,在乎过那些伦理与对错一样。
在她的世界里,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准则,那就是——夜泉。
夜泉,如果一定要有人承担这个罪名,去背负它带来的一切责罚,我宁愿那个人是我。倾尽所有,我也要保你安康。
杀戮与袭击,发生得毫无征兆。
火光中的君澄舞,笑得无比张狂。
那双执着得近乎阴狠的眼,竟是美得出奇。
“那你们无需诅咒我,我也没有受命于任何人,就只是——看你们不顺眼了,那又如何?”
她本来就是一个不受人待见的妖女。
那些被驱逐的大臣们肆意地辱骂着,也有人想去通知援兵,但又被黑衣死士截杀,她成功地打入了墓地深处,炸药被埋了一路,引爆的时候,惊天动地的响动,让整座皇宫都摇了三摇。
夜泉讶异地抬起头,他吩咐包子看好云出,自己则快步走去。
天已渐亮。
东方翻起了鱼肚白。
皇宫西侧,巨大的烟雾,在夜都上空袅袅升起。
呛鼻的烟,让夜泉又是一阵极猛烈的咳嗽,那么剧烈,抽动着心脏,也跟着咳嗽声,一悸一悸地痛。
黑色的长袍下,他的脸色愈加地白。
有侍卫快步跑来,到了他面前,噗通地跪了下来,急声道,“陛下,君姑娘……不,君澄舞造反了!她,她竟然炸了夜玄大帝的墓地!”
夜泉闻言一怔,一口气有点上不来,好像有什么堵在了胸口,“她怎么样?”声音还是冷静的,冷静沉着得仿佛不是他自己的声音。
“两位大人已经派人去追捕她了,她已经逃到了城门那边,不过陛下放心,她逃不掉的。”侍卫急忙回话道。
夜泉这才松了口气,宽袖拂动,滚金边的衣袂映着晨曦翻飞不止,“马上备马,朕要去看看。”
他赶到的时候,君澄舞已经被围住了。
她身边的死士,已经死伤殆尽。
皇宫的西方,连绵不断的炸药,仍然响个不停。
墓地外围已经轰然倒塌,即便是那个紧闭千年的幽冥世界,也在轰然作响的爆炸声中,摇动崩塌。
夜泉从马上急跃而下,他冲到队伍前面,越过那些整装待发的弓箭手,停到了君澄舞的身前。
“为什么?”他问。
君澄舞身上血迹斑斑,可依旧站得很稳。
这让他安心。
他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要将本应该由他做的事情取而代之;为什么到现在也不解释,这本是他的愿意;为什么要甘心被这些人追杀,被人说成判乱造反。
君澄舞却给出了一个奇怪的答案,她笑,当着众人,面朝着他,“因为我嫉妒,我明明那么喜欢你,你却只喜欢那个不能动不能笑的冰美人,所以,我要毁了你,可是又杀不了你,就只能毁掉你们夜家的墓地了。”
众人哗然,他却愕然。
脚步微挪,在众人的劝阻声中,他轻轻地停在她的面前,压低声音,“为什么要说谎?”
为什么要说谎呢?
她这样保全他,难道他可以心安理得接受?难道他会将她推出去,当那个承受众人怒火的炮灰,自己再心安理得地当这个夜王?
“我没有说谎。”君澄舞仰起头,夜泉已经比她高出了许多,他站在她面前时,她总是要仰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可即便仰起头,也永远没有真正看清他。
他于她,是永远的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我没有说谎。”她的声音轻而飘渺,甚至是甜美的,“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哪怕梦见有朝一日会离开你,我也会从梦里哭醒,哭上一整夜。这个位置,这个王朝,是你在乎的东西,你放弃了那么多才得到它们,我不想让你到头来一无所有。”
“我不在乎。”夜泉沉沉地说。
“你现在不在乎,只是因为你还没失去,等你失去了,就会变得在乎了。”君澄舞微微一笑,身体突然晃了晃。
夜泉慌忙张开双臂,将她接住。
她的手抓着他的胳膊,指甲那么用力,几乎要刺穿他的衣服,扣进他的骨肉。
“我告诉他们,你只是听命行事……”夜泉断然地丢下一句话,正要转身,君澄舞却更紧地抓住他,喘着声,急促道,“不要,不需要了!”
他困惑地看着她。
迎着她的目光,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目光于是一点一点地挪下去,越过她的肩膀,顺着她的脊背,一直,停在她腰部上方三寸的位置。
那里,隐隐约约,透出一枚折断的箭簇。
有血汩汩涌出,早已经浸染了她后面的衣裳,只是,她一直面向着他,她身上又那么多被别人溅上的血痕,他竟没注意。
他竟然没注意!
“我好不容易坚持到现在,你应该成全我的苦心,对不对?小树哥哥……”君澄舞依旧在微笑,那抹淡若柳丝,但又纯美无争的笑容,成就了她此生,最美的时刻。
身体终于软了下来,刚才紧扣他的手,无力的垂落。
夜泉双臂一紧,稳稳地接住她。
她没了呼吸。
身体仅存的热量,随着依旧不止的流血,迅速地抽离。
夜泉没有动,也没有哭,只是突然后着嘴,在这片浓烈得让他喘不过气来的血腥味里,重重的咳嗽起来,咳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堵在胸口的东西,终于随着那阵剧烈的咳嗽扑了出来。
却是点点腥甜的血,带着心口最痛最烈的热度,燃烧了他的喉咙肺腑,溅到她微微含笑的脸上,如百合花瓣上新点的朱砂。
从此印在他的心中,至死无法磨灭。
目睹这一切的众人,都是惶惶然,他们也搞不懂到底是怎么个状况,一个胆子大点的大臣上前一步,劝慰道,“陛下,这个妖女……”
“住嘴!”夜泉神色一冷,用指腹抹去嘴角的残血,那双黑如永夜的眼,如死焰的狂炙,震慑着那人说不出话来。
“她是朕派去的,这个墓地,也是朕下令毁掉的,不仅如此,夜氏留下来的很多规矩,朕都会一一取缔。你们如果想因此而反我,尽管做好了,不过,事先别怪朕没有提醒你们,对于失败者,朕一向不手软!”说完,他再也不看其他人,只是打横抱起君澄舞,大步朝昊天殿走去。
东方,太阳已经升起老高,金芒四射。
小萝卜,你虽然苦心造诣,也请原谅我不能领情!
奉我一生(大结局卷) (七十四)大结局(6)
抱着君澄舞,大步走进昊天殿,巍峨的殿门在他们身后悄然合紧。夜泉突然什么都不想做,他不想去说服众人,也不想召集军马。
夜泉很清醒地知道,当他再次迈出这个大殿时,可能会有一半的人叛逆自己,他们会打着夜玄大帝的名号,弹劾他,驱逐他,可更多的,却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然而这一切,突然都不重要了。
权势如云烟,那些建立在利益纠缠上的东西,本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大殿中央,包子早已经带了云出,等在那里了。
宫门已经被封锁,夜泉现在也只能等待那些仍然站在他这边的援兵前来救驾。
他们再怎么妄为,也不敢拿昊天殿怎样。
毕竟,昊天殿是夜玄大帝当初登基、君临天下的地方,整个夜氏王朝,无人敢亵渎。
在这里,他们会很安全。
见到夜泉回来,包子松了口气,他急忙迎了过去,却意外地看到了躺在夜泉怀中的小萝卜。
她似乎睡着了,很安静地缩在夜泉怀里,乖巧得像个孩子。
她极少这样乖巧了,让包子看得心底发涩。
“小萝卜她怎么了?”他一面迎面走向夜泉,一面奇怪地问。
“嘘……”夜泉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停在包子面前,将君澄舞小心地移到包子已经伸出的手臂上,“你先照顾她,我还要去个地方。”
“哦,好。”包子有点无意识地将君澄舞接过来,可是挨着她的躯体时,他脸色剧变,惊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夜泉。
手有点颤抖,他几乎不敢去接。
夜泉却在此时静静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不要问,她和云出,都先拜托你了。龙椅上有个开关,里面有一个密室,如果真的遭遇到什么不测,你们便躲进去,等外面的一切结束后,再出来。”
包子怔怔地站在原地,有点麻木地将君澄舞已经冰冷的身体抱过来,紧紧地搂住,但没哭,只是呆呆的。
“古墓已经被毁了,我必须先去古墓那边看看。也许援兵马上就到。也许……永远没有援兵了。包子,你会不会害怕?”夜泉又问。
包子使劲地摇头,苍白的脸上努力地挤出一抹虚弱的笑,“不会,只要大家还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会怕。”
无论以什么方式离开的,至少在最后关头,他们站在了同一个立场上。
活着的、死去的、睡着的、醒着的,都还在这个大殿里。
夜泉扶着他的肩膀,重重地按了按,最后看了云出一眼,又扫过小萝卜乖纯的脸,终于转身。
皇宫西侧,那连绵的爆炸声,终于接近了尾声。
厚重的烟雾,几乎弥漫了整个皇宫,遮天蔽日,将那轮初升的太阳,也遮蔽在浓厚的烟雾后,皇宫灰濛濛的,到处是硝烟的气味,灰尘铺天盖地,人走出去没多一会,衣服上、头发上,都已经沾满了奇怪的残屑,恍若世界末日一般。
惊恐无助的情绪弥漫了夜宫,继而是那座刚刚苏醒的夜都,不明真相的寻常百姓纷纷涌到街头,望着不远的地方,那片不断扩大的浓雾,个个胆战心惊,胆小的,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跑路了。
夜泉却逆着风,迎着那刺鼻的硝烟味,大步流星,往那座正成为废墟的禁地走去。
偶有经过的宫人,朝他匆忙地请安,夜泉矜持地点了点头,俊颜冷漠,很快,便在大家讶异的目光中,消失在浓雾深处。
※※※
南司月已经感觉到了震动,那么强烈的震撼,好像风雨交加的海面一样,而他,则是这巨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
这个世界似乎被打开了一个缺口,冷风呼呼地往里灌来。
南司月下意识地往风口的方向走了几步,结果,他又看到了夜玄。
这一次,他看得无比清楚。
那个黑衣长立、英俊绝伦的男子,此时,正坐在雾霭里的一张圆桌前,圆桌的式样和雕花都很奇怪,大概是千年前的事物了。
南司月突然发现,夜玄的眉眼与夜泉有几分相似,但是眼神里的冷静与沉定,却是夜泉无法企及的高度。
“南司狐。”他在那头叫他。
南司月欠了欠身,坦然道,“我不是南司狐,不过,如果你有什么未解的心结,我可以帮他回答你。”
他虽然不是南司狐,却在进入这里的那一刻,获得了南司狐全部纤毫入微的记忆。
夜玄微笑,“这里快消失了,我也是时候该走了。”
南司月有点惊讶,可是什么都没说。
“她始终没有来。”夜玄叹息。
未免遗憾,但更多的,是千年岁月磨练出来的从容,连遗憾,也那么迟缓而沉定。
“就算她真的来了,也不再是云焰了。”南司月也有点惘然,他望着那个孤寂冷傲了一千年的帝王,轻声道,“其实故事早已经结束了,只是你一直不想接受那个结局罢了。”
夜玄依旧微笑,淡然却透悉,“我知道。”
他并不是会被心魔纠缠的人,不然,也不可能有夜氏王朝近千年的兴盛,说到底,终究是意难平。
“现在的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夜玄又问,语调安静。
“云出啊,”南司月的脸上露出极温柔的笑,完满而宠溺,“她是一个小笨蛋,可一直很努力,待所有人都很好。不过,所有人也都会愿意对她好。”
“是吗?”夜玄有点神往,似乎无法将“小笨蛋”三个字,与那么清透聪明的云焰联系在一起,“那她现在幸福吗?”
“很幸福。”南司月的声音自负而笃定,“只要有我在她身边,就一定会让她幸福。”
夜玄定定地看向他,突然冒出了一句,“有时候,我会想,如果那天我跟着她一起跳进了怒江,轮回会不会因此改写?”
南司月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淡淡地反问道,“你会吗?”
夜玄几乎未做思考,因为,在这个漫长的岁月里,他已经将这个问题思考了无数遍。
“不会。”
那个时候,虽然痛极,可是,他从未想过追随云焰而去。
因为,对于当时的他,还有那么多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他要从一个废墟里,重新建立一个国度,他要为夜氏王朝,缔造千年基业。他要给那些追随于他的人一个交代。
他永远不是南司狐,不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