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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达尔文的阴谋-第6部分

小说: 达尔文的阴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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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笑了一下。没有什么好回答的。

“那……”罗兰继续说道,“你都已做了……看了一些他的书信吧?”

“差不多吧。”

休想,这地方藏不了多少秘密的。

“它们早就被搜遍了”,罗兰说。“达尔文写了14000封信,这里收有9000封。我敢打赌每一封都被读了100遍了。”

“现在是101遍了。”

“也许你应该找一找新的东西。《物种起源》只剩下30页。幸好我们这里有其中的19页。你看看是否能掘出某些丢失了的书页。”

休振奋了起来。

“你好像对这些东西很清楚啊”,他说。

“应该是。我在这里工作8年了。一个人总要做点事情打发时间嘛。”他停顿了一下,看着休又说:“你可以到林奈协会去找1858年达尔文和华莱士的手稿。从没人找到过,也没收录到任何文选中。”

“那你打算去哪儿?”

“其他档案馆,也可能是当时给他出书的出版社。不管什么地方,反正不在这里。这块地已被刨了无数遍了,已经没什么东西了。”罗兰把声音提高了一个等级。“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的神秘之处——你干吗不试试那些呢?”

“比如说呢?”

“这家伙周游世界,有过各种冒险经历,与南美加乌乔人一道骑马——看在上帝的份上,然后返航回来,就再也没有出去过。你能从中看出点什么吗?他的所有疾病——他全写在那本书里。他疾病缠身。你想给我说那正常?而且他持有这种会使世界发生翻天覆地变化、会让他闻名遐迩的理论,却22年不敢诉诸笔端。你不觉得奇怪吗?”

当然,休是发现了那很奇怪,正如大多数从事达尔文研究的学者那样。但那只是这个人魅力的一小部分——他首先也是一个人。

“每个人都为他迟迟不肯动笔找借口。他的妻子信教,他知道自己的作品会使耶利哥城有关耶利哥城的故事详见《新约·希伯来书》第11章。——编者的城墙坍塌,他需要时间整理所有的数据,他身体欠佳没法专注自己的工作——放屁!我觉得人们是让他杀了人还逍遥法外。”

休发觉,罗兰话说得越多就越没正经的。因此,当他的午餐同伴试探着问了他几个他的社交生活的问题后,又问他喜欢玩什么时,他一点也不惊讶。他渐渐地抛弃了先有的偏见,开始喜欢他了。

“顺便提一句”,罗兰说,“我觉得达尔文有很怪异的一面。”

“你指的是什么?”

“是这样的。一方面,他对雌雄同体现象很着迷。他经常发现长有两个阴茎的黑雁——这让他感到非常恶心。他对那整个的观点感到恐惧。我觉得他害怕是因为他们家族中有太多的近亲结婚。当然啦,后来他把雌雄同体现象看作是大自然避免发生生物突变的证据。这在他的理论中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

“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这是我的兴趣所在。不是达尔文。我是说雌雄同体。”

休忍不住笑了。

“休!我的天。”

一个带有大西洋中部地区口音的女子从背后叫他。他一下听出了是谁,僵立在那里,心里既充满了期待又感到害怕。他慢慢转过身。一群人正打柏林顿豪斯的拱门走过,背后院子里明媚的阳光反衬出他们暗黑的身影。他一下子还没看到她在哪儿。她又说话了。

“你在这里干吗?”

他在布丽奇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当她正要俯身返吻他时,他却撤身后退,让人感到很是尴尬。

他的第一感觉是她更显老了。她脸上洋溢着一股新的朝气,使她的脸显得宽了些。她金黄的头发看上去也稀疏了些。但当他看到她的眼睛时,这种印象又减弱了。她眼里有着他熟悉的友善和拘谨,像一个关系疏远的姐姐。时间也不是那么长啊,才6年。上次见到她是在葬礼上,但他几乎不可能跟她交谈——在那样的场合,也不可能和任何其他人交谈。她曾给他写过一封信——她说想和他保持联系——但他没回。在那些日子里,他不可能想到任何其他人,除了他自己的伤痛。就是现在回想起来,依然是那样。

她望着他,一副期待的神情。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回答她的问题。

“只是来看看,”他说,一面指了指他刚关上的厚厚的木门。

“我是说在伦敦。”

“哦,想搞点研究。你呢?”

“我住在这儿——忘了?”

“当然没忘。我爸跟我说起过。我是说现在。”

“贺加斯画展。”她侧身面向皇家协会。“但来这儿干吗?”她看着门追问道。

“没啥。去林奈协会了。”

“你对林奈协会会有什么兴趣啊?”她还是那脾气——不达到目的决不罢休。

“达尔文。我对达尔文很感兴趣。”

布丽奇特再次紧盯着他,蹙着眉。那样子让他感到很紧张。

“看来我也得到这协会看看了。当然了,他和华莱士提交论文时,协会不在这个地方。它是后来才搬来的——事实上,提交论文时他没到场。像往常一样,又病了。”

自己干吗会是这副模样?他当然清楚——他感到很不安,但他不想再去细想那个问题。

“不过他们有一些很有意思的画像。我这里还找到一些卡片。”

他把两张刚刚看到的画像的4×6英寸复印件递给她。达尔文佝偻着身躯,肩上扛着沉重的愚昧世界。他留着银白的长须,穿一件深色的外套,面色忧郁如耶和华。而华莱士则轻松地坐在椅子里,旁边挂着一幅热带雨林图。一本书像只漂亮的绿蝴蝶停在他膝盖上。他戴着一副金属丝镜架的眼镜,两眼炯炯有神。

“难分伯仲”,她打开一张卡片说。里面是一枚百周年纪念黄铜徽章的复制件,上面写道:

查理·达尔文

与阿尔弗雷德·鲁塞尔·华莱士

于1858年7月1日

在林奈协会的一次会议上

就《自然选择下的物种起源》

第一次交换意见

1958年7月1日

“我们去喝一杯”,她突然说道,“我想你该喝点什么。”他试图找个借口,但她已挽着他的手臂,拖着他朝皮卡迪利大街走去。她的眼睛一面往前面的街上扫描。

“没酒吧的”,他说,“你要找的时候总是找不到的。”

“在我记忆中,你这老毛病还是随身携带啊。”

从她不太地道的英语中,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听出她生动的新泽西地方语味道来。

他们选定一家小饭店。他径直望靠窗的一张桌子走去,因为外边的行人多,可以调节一下谈话的气氛。一位系白围裙的女服务员悠然地走过来。他要了一杯啤酒,她则爽朗地要了一杯雪利酒。

“准确地讲,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英国人的啊?”他问道。“我的意思是,有没有某个特定的时刻让你变成了英国人?”

“你真搞笑。如果你指的是吻两面脸,那任何在这里住得久的人都会这样的。”

“没错。但你学得太快了吧。是在希思罗机场等出租车的时候吗?”

“如果你真要知道——是在排队的时候。”

“我发现你还是没变,学什么都快。”

“你才是明显的一点没变。”

他没有回答。变——她哪知道他改变了多少!

“你什么时候迷上达尔文的呀?”

“哦,我也说不清楚。我还只是在到处查找些东西。”

“找什么?长大后想干什么?”

“也许就这样吧。”

“我听说你当过酒吧服务生,然后到西部地区还干过什么,是吗?摘苹果,当护林员,或是其他年轻人喜欢干的工作?”

他没有插话,只是慢慢地喝着啤酒。

“你还去过一个希奇古怪的地方——叫什么来着,是加拉帕戈斯群岛上的一个岛屿。”

“辛农布雷岛。”

“对。难怪我想不起来。你研究的达尔文也去过那里吗?”

“没有。那只是一个小岛。那里有一个研究项目组,观察达尔文莺,进行测量——测它们的喙长什么的,以便了解环境改变对它们的影响。”

“哦,测量鸟的喙。你这是攻学位吧?”

“是的,当时是这目的。但我在那里没做完。有点让人吃不消——太沉闷了。我就走了。”

“走了?意思是说——你半途而废了。”

“可以这样说吧。”

“因此你从来没拿到学位。”

“没有,现在还没有。我跟我导师康奈尔谈过——我告诉他我想到这里来,也许写一点关于达尔文的东西。”

“明白了。”

“问题是写他的已经太多了,很难提出什么新东西来,更别说轰动性的东西了。”

“嗯。”她没说话,想了想,但马上接着说:“我敢打赌你爸会为花那么多钱送你上大学感到高兴。”

他狠狠地盯着她。她总是对自己的迟钝感到洋洋得意,而且总自以为是,像一个大姐那样对他指手划脚。她此刻随时都可能谈起他哥哥来。

“花的钱不太多,不像哈佛。”他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具反击力。她也根本没理会他的话。

“听我说,休”,她身子靠了过来,“我听说你还在晃来晃去的。你都——30岁了吧?”

“——28。”

“28。你不觉得该——”

“——干吗?忘掉那事,是吗?”

“嗯,是啊。其他人都走过来了。”

“比如你。”

“是的。”

“你是什么意思:我听说。谁给你说什么了,告诉我?”

“很多人。世界很小,不是吗?”

他低头看着她的结婚戒指。他父亲也曾给他说过。

“没错,我结婚了。我有理由感到心满意足。”她顿了一下。“我并不是说不常常想起你哥——事实上,我经常想起他。但每个人都得有自己的生活。这不是爱不爱的问题,是现实。你知道,世界总在不停转动。这话虽老掉牙了,但是事实。你得跟上脚步。”

“我知道,但——你知道——这于我又不一样。”

“因为你总认为他比你强,还因为你认为你应该为他的死负责。”

他气晕了,简直不知说啥好。他知道和她坐在这里是一个错误。

“请原谅我这样说话,休。但总得有人说。你必须振作起来。你这样自责,很荒唐。那不是你的错,求你。谁都晓得。”

“谁都不在场,除了我。”

说这话时,记忆的漩涡又一次在他的脑中旋转起来——那些乱石,那瀑布,那跌落的身影,以及那在阳光照射下怪异的满潭的气泡。

他好想她继续说下去,以打断他的思绪。她没让他失望。

“你知道,自怜并不能给你带来任何益处,也不会招人同情,尤其是你,休。你还年轻,你很帅。上帝啊,在我认识的女性中,有一半都喜欢你。”

他想结束这次遭遇战。

“我需要她们的时候她们在哪儿?”他略微笑了笑说。他看了一眼手表。

“要去哪儿吗?”她说。

“是的。老实说,只有几分钟时间了。”他又抿了一口啤酒。他本想还要一杯,但更想早点走。

“你怎么不回我的信?”她问道。

开始他想假装说没收到。但这种谎在她那里从来行不通——她会一眼识破,并不屑一顾地噼里啪啦就是一阵连珠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我不愿去想那一切。我想是因为我不愿去想那些事。”

“因此你就一个人跑去望着大海发呆,好使自己忘了那些事情。”

“是的。不过,没什么用。”

“我想也是。”

他决定换个话题。“他怎么样?——你丈夫。”

“埃里克。他很不错。他在城里工作。我们在埃尔金克雷森特有一套房。”

“哦。孩子呢?”

“没有。”

“你呢——上班吗?”

“悠闲着呢。”她往后一靠,大拇指搓着戒指。这是一个假动作,好像她很满足于物质的享受。这是她装出来的样子。他们都沉默了。他决心不先开口。过了半分钟,她又说话了。

“你爸呢——他还好吧?”

“他又结婚了。”

她眉毛一扬。

“那女的不错,或者说看上去是这样,叫凯西。他们结婚已经大约3年了。”

“别开玩笑。这事太让人吃惊了。他独身都那么多年了,自从……你妈去世多久了?”

“很久了。当时我才十几岁。”

“你和凯西相处得怎样?”

“还不错。我和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他们在一起看上去还挺好的,但我很难说他有多少变化。”

“他不是那种容易动感情的人。”

“是的。但他戒酒了。他现在似乎努力想找些事做,包括管我。我想是凯西要他那样做的。他一个劲地要我回学校读书,所以我选了进化生物学,部分原因是想摆脱他。结果我还真喜欢上了它。”

休没有说出自己真正的心思。虽然他父亲对待过去的事情已平静多了,并且开始朝前看了——正如布丽奇特所说的那样,但他仍然认为父亲从来没有原谅过他,而且永远也不会。总有一些事情是你无法释怀的。

他看得出来,布丽奇特心里有事。她从桌子上俯身过来,亲密而低声地说:

“休,有些事情连你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是否该知道。但它对你有好处,可能会使事情变得简单一些。”

“布丽奇特,看在上帝的份上,别那么神秘兮兮的好不好?”

“不行。不过你不妨把思维打开点,换个角度来看问题。”

“到底啥意思嘛?布丽奇特,如果有话,就说出来。”

“也许换个时间吧。让我想想。”

“你去想吧。”他放下杯子,站起来。“我真的要走了。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是要逗你玩。我不——我希望你明白。那些太重要了。”

“肯定,我猜。但我完全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付了账。当他们走到门口时,她突然下定了决心,并坚持要他的电话号码。他在衣服口袋里找到写有电话号码的纸片——是他在剑桥租的房子的电话——并大声念给她。她把它抄在一个小便笺本上,并说要请他吃饭。

“答应我一定要来。”

“也许吧,但得看了。”

在人行道上,她俯身在他一边脸上吻了一下。她说他们能够相遇,她感到非常高兴,然后突然转身,鞋跟“咔哧,咔哧”地顺街道朝前面走去。他觉得她的臀部看上去要宽些了。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怀疑她是否怀孕了。

他想,要是她怀了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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