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向人马座-第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有一天,门铃响了。岳兰开开门,进来一个瘦瘦高高、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
“哦,业中,请进。”“岳兰轻轻地说。
宁业中问候了邵婶婶,转过头来对岳兰说:“你瘦得多么厉害!”业中的一双眼睛在厚厚的眼镜片后面闪着泪花。“一放寒假,我就上北京看舅舅去了。刚回来。一切我都听说了。唉,有什么讯息吗?”
岳兰默默地摇了摇头。
宁业中是她的同班同学,也是继恩的好朋女。他们是一起在这个宇航城长大的。宁业中书念得非常好,在班上人家管他叫“博士”,但是却常有那么一股子书呆子气。他此刻觉得发生事故的时候自己不在场,是一件极其不幸的事。他也许以为,如果他和继恩他们一起去2004基地,事故说不定可以避免。
“我要是在那儿呀,换了命也要首先保住操纵室……。”业中慢吞吞地说。他说话总是有条不紊,哪怕在最激动的时候。
岳兰没有回答,她在沉思。也许这个“博士”是对的呢?她不知道,操纵室不但有警卫人员,还用激光网封闭着。但是机器人不知是用什么金属做的外壳,激光也不能把它打倒。在科学技术高度发达的今天,任何安全措施都只能是相对的。
“那也不完全是不幸。”业中又说,他的声音包含着这么真挚的感情,使人觉得他不是为了安慰人才说这种活。“也许继恩会在人类从未到过的宇宙空间深处做出了不起的成就……”
“如果不能地球,再了不起的成就又有什么用呢?”岳兰低声说。
“话可不能那么说,我们要用全宇宙的观点看问题。再说,再说……”业中有点口吃,他在搜寻合适的字眼。“他们不能马上地球,但是现代科学技术是一日千里的,今天办不到的事,明天也许就办得到。”
“难道能把每秒四万公里的宇宙船追回来吗?”
这个数字使业中深深震动了。
“每秒四万公里!啊,啊!”他赞叹着,忘却了一切不幸。“每秒四万公里!怎样才能得到这么大的速度啊!”
“很简单、”岳兰有点温怒地说。“‘东方号’是准备送给养和器材到火星上去的,四级火箭,带了很多燃料,发动机一直开动一百八十五个钟头,燃料全用完了……”
业中也不得不沉默了。一艘没有燃料的宇宙船!
就好象一个气球在疾风中飞驰一样,完全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甚至比气球还不如。
因为气球至少是在地球大气层中,而“东方号”却离开太阳系很远很远了。
深深思念着儿女的邵婶想打破这僵局,她问道:“业中,你去北京前一晚,跟继恩,还有亚兵争论些什么呀?一直到下半夜一点还投有睡……”
“那一晚?”广业中沉思着。他把眼镜推了推,眩着眼说,“哦,那晚我们看了《人类的末日》——岳兰,你看过吗?就是那部科学幻想故事片,描写核战争的,最后,全世界都毁灭了,只剩下两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南极洲的海岸上……”
“我看过。”岳兰点点头。“一部胡说八道的影片……”
“你也这样说?”业中失望的神情一点都不加以掩饰。岳兰看了觉得好笑。“争论就是亚兵引起的。他说,这样的事情是根本不会发生的。世界人民不要战争,超级大国想打也打不起来。于是,我就给他讲了一个爱因斯坦的故事。”
“大物理学家爱因斯坦?”岳兰怀疑地问道。
“是的——二十世纪最伟大的科学家。”“业中的话一下子变得十分流畅了。”那还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刚刚结束时候的事。有人问爱因斯坦:第三次世界大战用什么武器?他说,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第四次世界大战将用什么武器。“”什么武器呢?“邵婶急忙问道。
业中看了看岳兰,说:“爱因斯坦回答,第四次世界大战的武器将是石头。”
“石头?为什么是石头?”岳兰急急忙忙问。
“爱因斯坦的意思是说,第三次世界大战会毁灭掉整个地球的物质文明,结果,人类又回到石器时代去了。”
“这是不可能的。”岳兰反驳道。
“亚兵,还有继恩,都是这么说。认死理的家伙!我给他们摆了摆:按照爱因斯坦关于质能关系的方程,一克质量可以转化为9 ×10二十次方尔格的能量,也就是说,可以供一千瓦电灯点燃二千八百五十年,或者相当于燃烧二千吨汽油发出的能量。这样,仅仅一罐氢转变为氦,就能够毁灭掉一个大城市。我说,核武器是无法防御的。即使反弹道导弹能够截获百分之九十几的核导弹,但是极少量漏网的核导弹也能把敌国整个儿化为灰烬。
即使你象鼹鼠似的藏在地下,地面上沾染的放射性会持续许多年,最终还是种不上粮食,喝不上水……
“那为什么还能有两个人立在南极洲的海岸上呢?”岳兰打断他的话头。
“我不跟你争辩。”业中无可奈何地说。“那是拍电影,我讲的是事实。可是亚兵硬说,战争归根到底靠人来进行,只要人民不愿意,几个战争狂人是没法搞起来的。其实,在现代化战争中,并不需要很多土兵,一个将军揿一下按钮,就能毁掉世界的一半……”
“另一个将军再揿一下按钮,又毁灭掉另外一半,对吗?”岳兰讽刺地说。
业中摆了一下手。“你说的话跟继恩一个调门儿。”
听到继恩的名字,岳兰轻轻哆嗦了一下。邵婶也放下手里的毛线活,两只眼睛盯着业中。
“你的继恩呀,是雄辩家,”业中摊开两手。“他说战争酝酿了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三年五年,而是几十年了。小的、局部地区的战争不断地打,总有一天是要打世界大战的。
但是他说,归根到底,不是战争毁灭世界,而是人民消灭战争。“
“对呀!”岳兰说。
“可是人民怎么个消灭战争?理想家!”业中淡淡地笑了一下说。“我们那天夜里吗,就这么争个没完。
如果我知道……“岳兰迅速而锋利地瞥了业中一眼。他低下了头。
“如果我知道,不久我和继恩就得分手,那我再也不会跟他争论了。”
“为什么?”岳兰专注地瞅着业中。
“这也是一场战争。”‘业中迟疑者说。“敌人用先进的科学技术破坏了我们的火星实验室计划,把’东方号‘送出了太阳系……”
岳兰的心情是这样激动,使她没法子反驳业中的话。她知道,她只要一开口,就忍不住流眼泪。邵婶也沉默着,但是她那打毛衣的手在颤栗。多少天过去了,一提到继恩、继来和亚兵,提到失去了的“东方号”,她就很难抑制住自己的巨大悲痛。
正在这时候,门口传来一个低沉的、嘎哑的声音。
“谁说我们的火星实验室计划叫敌人破坏了?”
“邵伯伯!”岳兰跳起来,毫不掩饰地让自己的眼泪倾泻着。她也不擦眼泪,就帮助邵子安脱去大衣。
业中立起身,低低叫了一声“邵伯伯”,样子显得非常窘。
邵婶轻声问:“要吃点东西吗?”看到邵子安点了点头,她站起来,走进里面去了。
“谁说我们的火星实验室计划叫敌人破坏了?”邵子安又重复问了一句。两个星期的无休无止的顽强工作使他变得更粗扩而樵悴,风尘仆仆的脸上布满了细碎的皱纹。“我们给了敌人有力的回击。‘团结号’组装基本完成了。下个月就可以出发!”他在沙发上坐下,注视着岳兰。这个姑娘正在用手背揩着眼泪。
“完全联系不上吗?”他悄声问道。
岳兰摇摇头。邵子安沉默了一会儿,坚定地说:“总指挥部已经作出决定,并经过上级批准,建造新的宇宙飞船——速度更快,航程更远,一方面是为了搜寻‘东方号’,另一方面也为了更深入地洞察宇宙空间……”
“啊!”岳兰只能喊出这一个字。
“小伙子,”邵子安坦然地对业中说。“你有半句话说对了:这也是一场战争。问题是谁胜谁负,还需要较量较量。从一个局部的战役,你是不会了解战争的全貌的。你也许听你爷爷讲过红军长征的故事吧?到达陕北的时候,我们只有三万人,而蒋介石的军队上百万,可是最后还是我们消灭了蒋家王朝,而不是蒋介石消灭了我们。我们失去了‘东方号’,是失败吗?不一定,它已经离开太阳系,向遥远的恒星世界进军——历史上有谁到过这么遥远的世界呢?没有!三个中国的年轻人做出了前人从未做过的事业……”
邵子安没有说下去。他的眼睛灼灼如火,锋利而炽热。
岳兰抬起头,缓慢地说:“业中,《人类的末日》和你,都错了……别争辩啦。
我们都还年轻,会看得见人类的未来。“她又低低地加了一句:”我相信,继恩也看得见……哦,邵婶,我来!“这时,邵婶端着个托盘。上面是热气腾腾的饭菜,正从里间走出来。岳兰快步地迎了上去。
(八)“东方号”上的图书馆带日历的小钟指着一月二十日上午九时。三位宇宙旅行家离开地球整半个月了。他们已经察看了“东方号”的每一个角落,习惯了宇宙飞船上的生活。三个人都可以毫不费力地飘浮在空气中,而且用轻轻的划动手脚来控制自己的身体;连小狗花豹也学会在空气中游泳,它的轻松自如的样子,会教地球上任何一只鸟儿逊色。
“东方号”的确是新世纪的杰作,它不是一艘宇宙飞船,干脆是一个宇宙之家,可以长时间在其中生活的“家”。船舱本身有一套完整的生态循环系统。例如,氧气吧,永远不会枯竭,因为宇航员呼吸道排出的二氧化碳,经过氢氧化理的氧再生装置,又会分离出纯净的氧气来,因此船舱里永远有新鲜的氧气可用。净化水的装置也是这样。在载运舱的后半部,有一座小型化工厂,把宇航员新陈代谢产生的废物重新加工,循环使用,因此一拧盥洗间里的自来水龙头,永远有干净的冷热水流出来。只有极少量真正无法使用的废物,才在载运舱的后部,通过一个特殊的管道排除到宇亩空间外面。
载运舱里装有足供十五个人两年半的饮水、食品(火星实验室预定就是这样的编制和工作时间)和各种日用品。食物是丰富多采的,不但有压缩饼干、软管巧克力,甚至有干肉、罐头鸡、罐头鱼,各种干缩蔬菜和水果;饮料不光有果汁,甚至还有啤酒和茶哩!就生活而论,还有什么可以苛求的呢?
继恩还找到了“东方号”的设计图纸。仪表桌上有一个专用屏幕,一揿按钮,就会展示飞船的各部分构造、四级火箭在使用完燃料之后,都已脱落了。现在“东方号”只是一个驾驶舱加上一个载运舱,总长度不过一百八十米。在地球上它大概比得上一艘中等的船舰,在宇宙空间它仅仅是沧海中之一粟。仪表桌上的按钮,继恩也一一弄清了用途。原来全部都有自动化控制装置,也可以用声音启动——只要报出它的号码就行。多么灵巧!驾驶“东方号”,并不比驾驶一辆汽车困难。如果还有燃料,继恩想,他是可以让宇宙船掉头飞回太阳系的。可是,该死的,偏偏缺的是燃料!
半个月来,继恩常常沉思。他静静听着继来喋喋不休地问亚兵关于宇宙的许多问题,亚兵也尽量用他在宇航预备学校学到的那一点儿天文学知识去回答。
继恩却很少开口。他在怀念地球上的生活吗?是的。
宇航预备学校的有趣的生活,严格的体育锻炼,诸如伏虎、砀桥、登山、游泳、高空跳伞、滑翔机飞行和军事训练;共青团的远足和野营,小伙子和姑娘们当中各种各样无休无止的热烈争论;青火晚会上的一幕幕动人的诗朗诵和手风琴伴奏下的男声小合唱;然后又是灿烂的阳光卜戈壁滩上的新建城市;父亲的铿锵有力的报告;生病时母亲蹑手蹑脚在床前走动的情景。当然,还有岳兰,她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永远是亲切而信任地望着自己……啊啊,为了再看到这双眼睛,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他在地球上的整个生活,十八年来五彩缤纷的生活,在短短半个月以内络绎不绝地来到继恩面前。虽然只有十八岁,继恩却不是一个喜爱玄思默想的人。不错,他经常顽强地思索,那多半是为了解答一道数学难题,或者要准确地把握一个物理概念。他从来也没有象现在这样思考过生活本身——在我们祖国大地上,生活是早已安排好的。做一个父亲那样的人!把自己全部青春、全部智慧和才能献给宇航事业……但是,难道他现在不是从事宇航事业吗?他提前当了宇航员,可是他能为祖国的科学发展作出什么贡献?宇宙是辽阔无边的,喊一声“3025,开!”他就可以看见一个神奇的、地球上人们从来没有这么真切地看到过的世界,但是他自己的活动天地,不过是一艘长一百八十米,径八十米的宇宙船,更确切地说,不过是一间高十米、底径七十米的圆台形的驾驶舱。这就是他们的“卧室”、“起居室”、“学校”‘和“运动场”。几张沙发一拉开就是他们的“卧床”——当然需要用皮带扣住,省得一入睡乡就不由自主地腾身上浮。
继恩思索了很久。他天天看到亚兵和继来的期待的目光。终于,有一天,吃过早饭后,他开口了。
“来吧,亚兵,继来,我们讨论讨论,好吗?”
亚兵和继来静静地里看他。
“我不知道你们想过没有?我们在宇宙空间的这段日子将怎样生活?很可能,我们要在这儿度过整个青年时代……不,作长期打算是必要的,让我讲完。我知道你们都有理想,年轻人的丰富多采的理想啊!在地球上,在祖国和亲人中间,我们的理想是不难实现的,可是在这儿,我们得用自己的双手创造条件……”
“哥哥,”继来怯生生地说。“我怎样把英语念下去呢?”
“念下去。”继恩坚定地回答道。“不但要念完中学的课程,还要念大学。我和亚兵,也要念大学,回头我们订一个学习计划。亚兵,你不是要学天文学么?好极了,在这儿,既没有风雨,又没有阴天……”
“课本呢?教授呢?仪器呢?”亚兵急不可待地问。
“你看。”继恩从仪器果下面抽屉里,极小心拿出一个出火柴盒还小的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