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解金刀-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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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先生甚知他怪异的个性,更深知他一身杰出的武功,当世罕有其匹。眼前大敌在侧,正当联手全力以赴之时,他却睡了,真是怪事!
三
福郡王的身子看上去果真是过于衰弱了。
焦黄的脸,松驰的下巴,脸上皱纹满布,整个身子乍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放了气的皮球,一些儿劲道也提不起来,人像是生了一场大病样的虚弱。
庙里的人都知道这位贵人是病了,且是病得不轻,也只有他身边几个最亲近的人才知真情。
真实的情况是,这位郡王爷叫一位武功杰出的年轻刺客给刺了,若非是寄寓在府的鹰太爷即时地出现救解,福郡王这条命八成是万难保全了。
当时情景极为吃紧——
刺客来时,时当午夜,福郡王同着心爱的姨太太在楼台上纳凉,来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竟然一连闯进了三进院子,神兵天降地由三层高的琉璃瓦檐上飘落下来,举手之间,击毙了郡王的侍从冯保善,直逼楼台,于福郡王起身待离的一霎,发出了一口飞刀,正中王爷后肋,深入数寸。
据府里人传说,福郡王中刀之后,犹自奋力前奔,刺客身手极是灵活,直由他身后抄进,轻舒右臂,像是拿捉一头牲口样的,把他夹了起来,随即腾身直起,揉升上画楼飞檐,身手之快捷灵活,使得当场目睹各人呆若木鸡,几至一筹莫展。
却是惊动了寄宿王府的那个贵客——鹰七太爷。由于鹰七太爷的即时出现,才保得王爷平安转回,非仅仅如此,据知这位鹰七太爷身手了得,不仅抢回了王爷本人,还用他独门的“黑煞手”,适时给了刺客一记重击……
一时之间,这位来自朝廷的贵客鹰七爷声名大震,南京城里黑白两道人物,无不知道本地来了这么一个体面的人物,茶楼酒肆,绘影绘形,自是免不了添油加酱,把这个人简直形容成了天神下降、飞仙剑侠一流的人物。
其实鹰太爷如何与刺客较量,又如何夺回了福郡王并击伤刺客这真实情景,除了双方当事者之外,并无外人在场,任何说词都无非是“想当然耳”这就更加深了此一事件的神秘悬疑性。
神医陆安细白修长一如妇人的五根手指,巧妙地在福郡王左手脉搏上跳动挪移,姿态之细纤巧妙,恰如一巧手妇人,穿针引线,在刺绣着一件艺术精品。
不时地,老先生闭目凝思——他的神驰早已透过灵巧的指梢,穿透入病者的躯体,与对方的血液流蹿,溶为一体。
左手之后,继而右手。
福郡王病势可真是不轻,勉强地坐直了身子,却无力继续,不时地张开了嘴,咻咻有声一如兽喘地出息着,一双发黄的眼珠子,显示着极迫切的期盼,直直向陆先生望着……
他知道,目前唯一能救自己命的,便是眼前的这个人了。
侍立一边的,除了他的爱妾李如眉之外,就只有那位像是他最亲近的贴身跟班儿宝三了。
几个都默默不发一言,目光俱向陆先生集中,一切的指望,全都在这位素有金陵神医美誉名称的陆先生身上了。
足足有一段时间,陆先生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的神态不禁加深了病者的忧虑。
“怎么样了……先生……”
福郡王声音颤抖,眼巴巴地向陆先生望着。
陆先生终于睁开了眼睛,依然显示着他惯常的儒家风范,微微颔首说:“气血两亏,几至不起,情形很严重——”
一句话只把福郡王吓得面无人色,“哦——”了一声,张开的嘴简直闭不拢了。
“来——你们两个把他扶起来,让我看看——”
小妾李如眉与宝三答应一声,双双挨近福郡王身边,小心地把后者扶立站起。
陆先生指了一下当前空处,约在丈许以外,那意思是要福王爷站到那里去。
这倒是新鲜事了。
医家看病,固然讲望、闻、问、切。“望”即是“四诊”之首,自有其重要性,不过一般医者也只是看看病人气色,大不了要病者伸出舌头,看看“舌苔”的颜色而已,像眼前陆先生这般距离寻丈之外,大瞧活人的一手,却是前所未见,至于相传古来神医扁鹊的“目视垣一方人”(意指隔墙透视看病),当今医界,有此功力者怕是凤毛麟角,未之闻也,眼前这位陆安先生或能庶几近之。
福郡王在其小妾与宝三搀扶之下,远远站立,一副病体支离、几难自恃的样子,像是随时都要瘫倒下来,果真病势严重之至。
“这……是干什么?”
说了这么一句,已情不自禁地大声喘息起来。
陆先生偏偏不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向他瞧着。
福郡王简直忍不住要躺了下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
话声未已,忽然他感觉着由对方身上传过来一阵暖风,这阵风力一经袭在了他的身上,顿时使得他颓废欲倾的身子,为之一振,原来无力的身子,竟然也能站直了。
这番感触简直美妙极了。
福郡王“啊啊”了两声,感觉着全身舒坦,真仿佛身上的汗毛与满头头发俱都直立了起来,那一股来自对方的暖流,有似千万条细小的蚯蚓,霎时间已蹿遍了自己全身上下,哪怕是手足指甲尖端,甚至眉睫的末梢,都能清楚地感觉出来。
自然,他无能得知,陆先生乃是施展他轻易不曾一用的“布气”医术,在为他疹治疾病,所施内气,其实皆与他本身真元相通,是以凡真气游行过处,对方体内心肝五脏,大小器官,甚至骨骼内髓,无不在感触之中,那么,病者的健康情况,也就无不在其掌握之中了。
随着陆先生撤离的双掌,福郡王站立的身子大大地晃动了一下,才自回复自然。
他用着惊异,简直难以相信的奇怪表情向陆先生望着:“啊……这可是太……太好了……先生,你是用什么神仙法儿……”
陆先生缓缓点头道:“你先请坐。”
“好好……”
不俟身边二人搀扶,福郡王己自行坐下,不时地伸腿挺腰,直像是他的病伤已经好了。
陆先生经此一试,已对他伤情了若指掌。
当下从容不迫,慢条斯理地挽着袖子,目注着对方,缓缓道:“你身上的一处刀伤极重,深入右肋肝脏,按此情况,早该殒命,却有人先用真气为你止住了流血,手法高明,可有此事?”
福郡王脸上变颜变色,时优时喜,聆听之下,连连点头道:“有有……有一位卜大人在我家,要不是他,我这条命八成儿是保不住了!”
“这就是了……”
陆先生点了一下头,他更知道,这位卜大人,姓卜名鹰,便是一般人嘴里所称的“鹰七太爷”,他在大内,有“一品带刀侍卫”的功名,故而福郡王以“大人”尊称之,显然十分优遇了。
“这位卜先生为你料理得很好,只可惜,他不精医术……”陆先生说,“肝处伤口虽已止住,却有大量流血,积存内脏,这些血已然腐败、化脓,造成了内部热,十分严重……而且,显然已经太晚了!”
“那可怎么办……先生……你一定要救我呀,一定救救我呀——”
福郡王一时脸色发青,全身颤抖不已。那样子简直像是要与他跪下来,哪里再有世袭郡王的尊严?
“王爷不必害怕——我尽力就是!”陆先生不着表情地说:“事不宜迟,这就与你施以急救,开刀放血吧……”
“开刀……放血?”福郡王声音都抖了。
“不错!”陆先生说,“请立刻准备一间洁室,命人升火,煮沸水六升备用……”
福郡王转向宝三道:“快快……听见了没有?”
宝三答应一声,刚要离开。
“还有——”陆先生说,“备有锐利匕首两口,煮在沸水里备用!”
宝三连声应着:“是是……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陆先生点点头说:“还有,我来这里,原为歇夏消闲,手边急用药物不敷应用,我开个方子,你差人速去山下采购,这些药十分重要,缺一不可,且须斤两不多不少,分毫不差!”
宝三连声应着:“是是……我这就命人立刻去办!”
福郡王大声道:“你自己去,听见了没有?先生关照的话。你记好了,有一点差错,误了大事,我要你的脑袋。”
宝三吓的脸色发白,连说:“王爷放心,错不了……奴才这就去了……”
王爷的小妾李如眉说:“瞧你慌的,药方子还没开呢,你去什么去?”
“快快……”福郡王大声催促道:“研墨,侍候着先生开方子呀……”
陆先生不慌不忙就一旁书案坐下,李如眉亲自为他备纸、研墨,随即开下了一纸十六味药方,亲手交给宝三道:“你必须快马兼行,要在一个时辰之内赶回,晚了怕来不及了!”
“听见没有——你小子给我记着!”
福郡王直着脖子叮嘱了一句,心里的焦迫惊吓,化为怒火,一股脑都发在了宝三的身上。
宝三的“乐子”可大了,哪里敢吭气儿,当下接过方子,匆匆向各人打了个扦儿,转身快跑而去。
福郡王脸上青红不定,眼巴巴地瞧着陆先生道:“先生,还有什么安排……没有?”
陆先生问:“那位先前为王爷看病的卜大人眼前可在山上?”
“在在……”福郡王问道:“有什么事?先生要见见他么?”
陆先生道:“这位卜大人还请王爷代为引见一下,回头与王爷动手之时,希望他能在旁边帮个忙,助我一臂之力!”
“好好……”福郡王立刻转向身边小妾李如眉道:“你去,看看卜大人在不在?请他立刻过来一趟!”
李如眉应了一声,匆匆退下。
福郡王眼巴巴地看着陆先生讷讷道:“你老实告诉我,我这病还有救……没有?”
陆先生一笑说:“现在还不能说——却要放血之后,看看你进一步的情况才能断定。”
福郡王那张黄脸登时为之一怔,由不住长长叹了口气,看着陆先生道:“如今全都在先生你的身上了……你要是治好了我这个伤,我要重重谢你……给你黄金百两,就是要晋身宫里去封一名太医,世代食禄皇家,也包在我的身上。”
陆先生含笑说:“那我就先谢谢王爷了。”
福郡王恨声怨叹着道:“这个该死的刺客,要是抓住了他,我扒他的皮,挖他的心……”
陆先生微微皱了一下眉:“这人与王爷有什么深仇大恨,何以要下如此重手?”
“谁知道?谁知道呀?”福郡王冷笑着道:“都是些不知死活的亡命之徒,这一次卜大人来了,带来圣上的旨意,要我加紧清除前朝遗孽,据卜大人的说法,这刺客必然与这件事有关,真正气人。”
狠狠地咬着牙,他又骂了句:“该死的东西!”
想是过分生气,一时岔了气儿,尤其是牵动了肝肠伤处,直痛得“嗳哟”了一声,全身战兢不已。
陆先生看到这里,由不住“嘿嘿”地笑了——
“王爷这个伤是动不得气的,再要妄动无名,只怕性命不保,那时杀不了刺客,自己却遭了报应,却又何苦?”
话中所谓的“遭了报应”一句,实在己无忌讳,直似指鼻而骂,偏偏福郡王要命关头,竞不曾悟及,一听说性命或将不保,只吓得魂飞魄散,几乎倒在当场。
这当口儿,他的小妾李如眉已同着那位当今大内一品带刀侍卫卜鹰走进来。
福郡王“啊”了一声,大声道:“卜大人来了,好好!快来见见,这位就是我与你常常说起的那位神医赛华陀陆安陆先生!”
卜鹰先向着王爷打扦道安,才自转向陆安上下打量一眼,点头微笑说:“你就是陆安陆先生?我在北京就久仰你的大名,今日幸会了,哈哈……”
未后的两声大笑,真个声惊四座,整个房子都为之震动,福郡王“啊”了一声,整个身子,泄了气的皮球似地缩在椅子上。
“你……轻着点声儿,我受不了……”
卜鹰这才警觉,打量着福郡王的脸,一惊道:“王爷怎么了?又不舒服了?”
福郡王苦笑说:“差点儿就不行了……多亏了陆先生,要不是他,我简直就挺不住了!”
这个卜鹰,六十二三年岁,一张长马脸,却在两腮处绒球儿也似地各生着一团白髯,再衬着此老标准的鹰钩鼻子,简直就像是个猫头鹰,即使那双眼睛也有鹰隼样的锐利闪烁,头上的头发,其白如银,却是过于稀疏,结不成辫子,稀稀落落,一任它四下散着,若非是身上讲究的衣着,看上去简直就是个化外野人。
陆先生自此人现身之始,即对他有所注意,除了对方那一双的的光采、极是锐利的眼神儿外,却也注意到另一个较为奇怪的现象。
——即是在对方前额头顶当中,凸出个约有鸭蛋大小的疙瘩,任何人一望之下,俱会以为是个寻常常见的肉瘤而已,却是陆先生深精医术,更兼内外功力俱已有相当火候,一看之下,已了然胸次,即知道对方练有一种罕见的秘功,所谓的“气冲斗牛”,即身体内气九转真阴,功力达到一种崭新境界之后,因困锁过甚,无从发泄,乃至异军突起,在身体各处穴路寻隙而出,乃至有眼前一番怪相。
陆先生心里正自盘算着对方功力路数,卜鹰的一双炯炯目神,已直直向他逼视过来。
“陆先生真不愧神医,王爷的金安,全仰仗足下一力承当了!”
一面说,嘿嘿笑了两声,一只手拈着腮边绒球也似的白髯,眯着双眼睛,用着奇异的神态向对方打量不已。
陆先生在会见此人之初,已留了十分仔细,尽量不与他目光对视,偶然相接,亦瞬即离开。原因无它,自己也是练功夫的人,一个人内功到了一定境界,必将形之双瞳,即使知所收敛,也不能全然掩饰,明眼人一望即知,眼前这位“鹰七太爷”何许人也,自要特别小心应付。
“卜大人过奖了。”陆先生微微抱拳,越显谦恭地道:“老夫哪里敢当神医二字,承王爷召唤,自当尽力而已,王爷这个伤……”
“唉唉……”福郡王忍不住在一边道:“陆先生快瞧瞧我吧,这会子喘得又厉害了。”
说到喘,果真喘了起来,张着个大嘴,直向里面“倒”气儿。
陆安微微一笑:“王爷不必惊怕,喘喘无妨!”
随即又转向卜鹰道:“回头与王爷开刀放血,还要请卜大人相助一臂之力。”
卜鹰说:“行,我又能帮什么忙呢?”
陆安说:“卜大人精于内功,回头我于王爷开刀放血之际,如果你能施展真气,充实王爷气海玄关,继而灌注全身八脉,这样或可使他平安渡过难关,不然,王爷年老体衰,气血不继,怕是眼前这一关,即不易通过。”
福郡王听到这里,直吓得全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