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如果篇 楚湘云-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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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阿哥对秦思的感情很复杂,想到她就烦就冒火,心底里又有点迷信。怎么看秦思都是个福星,连老三那么个人,听她随口一说办起个书局,都能名利双收。只可惜这福星如今不帮他和八哥,四处扶持他们的对手。秦思想引他往金山去,未必是好意,却也看不出来恶意。隐隐地,九阿哥还觉得顺着秦思的指引走,是他唯一发大财,富可敌国,压到一众对手的道路。
况且,西北局势微妙,早晚会有一场大战,早些做点功课,到时候说不定一鸣惊人,让皇上让大伙儿看看,老九并不只会搂钱。九阿哥想个通透,觉得没什么可失去的,便决定将计就计:制造条件,上金山淘金子去。
最最提心吊胆的,是秦思本人,开始时觉得左右找不到别的转机,先把水搅浑再说,看到九阿哥兴冲冲真要奔西北去,又惊惧起来:怎么觉得,她给蒙古给平静的草原给摇摇欲坠的平衡送去了个打开的潘多拉盒子?
曹家
卖鱼险些弄出一场祸事把儿子丢了,胤祥和秦思越想越后怕,趁机磨练儿子的私心早不知哪里去了,好几天牢牢地守着,不许两个小家伙离开视线一步。
小孩子忘性却大,那日吃了一吓,哭哭啼啼回家,非要爹娘抱着才能睡稳,乖乖享受了爹娘两三日的紧守,又有点腻烦,心野地想要上岸再去历险。爹娘不许,哀求撒娇,眼泪鼻涕,然后是整日闷闷不乐,无精打采,消极对抗。
胤祥与秦思看得好气也好笑。
“罢了。好了疤忘了疼,也比一次就吓破胆好。男儿皮实点儿好,有点刚气。”胤祥既头疼也自豪。
“爷既这么说,明儿再给两个小子下个饵吧。下回出去守得紧些,料想不会有什么事。”
“嗯。回京后两个小子都得入学,出京这段日子,尽量由着他们乐和吧。”想起自己“卯入申出”的黑暗童年,胤祥就从严父变成了慈父,尽可能地想给儿子一段自由的童年。
秦思早就听说过,可直到弘旺快要入学才弄明白清朝对皇子皇孙的教育竟是抓得极紧,而且是半点不讲科学,一味蛮干的严厉。她自己是个极爱偷懒享福的,哪里舍得让儿子去受那个罪?然而身份摆在那儿,早晚逃不掉。
秦思这会儿后悔起来,当日真该逃婚,不该嫁什么皇子,连累儿子都要受罪,早知道不如让胤祥失宠,一家人被圈禁府中,儿子的童年还能松快点儿。几乎本能的护犊念头充分说明她与断机纾三择邻的“良母”距离有多远。
虚岁六岁就该入学,仗着太后相护,秦思东借口西原因,愣是让弘旺拖了快半年,眼见拖不下去了,可巧胤祥领旨南下,一家人逃出京来。等到回京,弘历也该虚六岁了。想到眼睁睁地要把两个活泼可爱的儿子送去受死板教条的教育,秦思就十二分地想携子出逃,躲得远远的。
胤祥一点不知老婆大人心里打着什么危险主意,回想着上次遇险时两个儿子的表现,美滋滋地说:“这么大点儿,也算遇事沉着机灵了。咱儿子资质不错。”
胡萝卜棒子重新竖起来,弘旺弘历也就恢复了精神,船到江宁前又得了两次奖励。
一次是藏宝游戏。秦思先上岸寻了个地方藏起件东西,画了个简略的地图。胤祥派几个侍卫跟着,又安排了几拨人一路接应。侍卫只管护卫,一路上寻路带路问路都由两个小的来,花了大半天,跑了许多弯路,方才在几个提示后找到宝贝。缺乏责任心的爹和娘趁机把臂携手逍遥了半日。
一次是买东西。可怜两个孩子还不会算账,也弄不清银子和铜钱的关系,只好先换了一大袋铜板扛着去,到了店里一个个一堆堆地数出来,差点没把伙计和掌柜给逼疯了。
爹娘和儿子两边都玩得高兴,满心以为只要安全无虞,不生事端,就不会被人察觉。哪知道远在北京的康熙皇帝耳目精明,把他们的把戏看了个一清二楚。
在太后那里见到弘旺弘历的画,幼稚朴拙,但基本能看出来画的什么,内容倒也有趣,能把想的东西表达出来。有两幅画,弘历大概怕自己画得不明白,别人看错,歪歪扭扭地注了几个字。再细看弘旺画的风光,牌坊匾额上的字也“画”了个七八分像。康熙有些惊异,印象中两个小子还没开蒙进学呢,竟会写字了么?
皇上一垂问,秦思拖延儿子入学就暴露了。听说弘旺弘历既没入学,也没开蒙,康熙皱了皱眉,不满秦思的“不明事理”。再想想两个孙子的画,又像是有人仔细教导的。秦思想自己教导两个儿子?想想保姆嬷嬷在十三阿哥府形同虚设,只怕真是这个打算。康熙对此很不以为然。皇子皇孙的教育有规矩制度在那儿。秦思有几分小聪明,可只是个女子,学问拿不出手,又是那样的性子,好好的孩子怕不被她教歪了。
弘旺弘历两个资质不错,合该好好教养。康熙有些后悔先前太不管十三阿哥家事,原该早把胤祥叫进来申饬一番,教养皇孙之事断不该放任他夫妻自流。眼下人刚出京,也不好立刻拘回来。好在孩子还小,迟个半年在开始教导也还不晚。有些历练也好,长些见识,也好看看他们的长处短处都在哪里。
不轻不重地教育了胤祥秦思一顿,却命两个侍卫仔细观察报告两个小阿哥的事迹,留心他二人心性,摸摸看都学了会了多少东西。
秦思东一点西一点,有点想法没有计划地教了两个儿子一些东西。胤祥在这个基础上倒是做了计划,心血来潮时会执行一下。因为爹娘都没有刻意为之,教时跟平日谈天玩游戏一个态度,弘旺弘历也不觉得自己学了什么。一边是五六岁的小阿哥,一边是官场皇宫打滚的侍卫,一边无心,一边有意,没用很久,没惊动做爹娘的两个,弘旺弘历的底就被摸清了。
康熙皇帝看到报告,略微安慰。五六岁的孩子已学过《三字经》,会背,基本认识,会写其中一两百字,还算没被耽误!侍卫报告的有关弘旺弘历的琐事,康熙越看越喜欢。他可没觉得弘旺弘历长成这样是十三和秦思的功劳,认定了弘旺弘历象祖父,天资过人,十三夫妻自己还孩子气,教不好,没得毁了两棵好苗子,盘算着等弘旺弘历回京怎么给找位博学严厉的好先生,再派两位尽心能干的教养嬷嬷过去,总而言之,要把秦思对孩子的不良影响减到最小。
胤祥和秦思对坐着下棋,此起彼伏地打几个喷嚏。
胤祥揉揉鼻子:“这才出京没几天,就有人想念咱们了啊?”
秦思好笑道:“谁想你了?把窗放下来吧,春捂秋冻,再吹个半天,怕不被半京城的人想念上呢。”
胤祥依言起身把窗户放下,回身继续看秦思对着棋盘冥思苦想,努力不显得太得意:“要不,换过来,你执白,我执黑?”
秦思头也不抬:“别吵,让我再想想。”
夫妻俩再想不到京城里的君父大人算计着要剥夺他们对儿子的教养权。
扬州镇江一路慢慢走来,爬过栖霞山,登过燕子矶,眼看是江宁码头,一家人分开两下。
胤祥怎么也是公务在身,虽说微服私访,也要往江宁走一趟,暗中与曹寅等两三个皇上心腹见个面,问些事儿。秦思却不想进南京城,提出自己带孩子先往杭州,安顿下来,让弘旺弘历熟悉一下。等胤祥在江宁事了,下杭州,差不多她也可脱身陪伴去巡察了。
对这个提议,胤祥有些心动,只是不解:“你与冰玉要好,她父母看见你也亲热,这回又巴巴地带了礼物,却要过门不入?连面也不照一个,万一冰玉或她家里人多心,怎么个说法?”
“真要多心,什么说法都解释不清。上回见面,还是世伯伯母,这回却要叫他们向我,还有两个小的,行礼。怪烦人的!不如不见了。眼看到家了,归心似箭,不是个说法?礼物,你帮我带去。缘故,爷看着说吧。”
君臣有别,就是她爹娘叔婶也要向她和弘旺弘历行礼请安。难道为了这个,连家人也不见?胤祥心中好笑她的别扭,本想打趣取笑两句,却见她果有些烦躁为难,倒不敢多说,恐怕她真要为此烦恼几天,忙把话岔开,说起在杭州安排如何安排住处。好容易有个机会,总要让她欢欢喜喜地回娘家,见家人。
秦思不愿见曹家人,主要还不是为了礼仪的问题。按她知道的曹家事,曹寅恐怕命不久已,记不清什么时候死的,大概就这两三年了。生老病死,生命循环,有些伤感,还不至令她却步。烦的是不知曹家的命运会因她发生什么改变。
原本,曹家会被抄家,破败,家破人亡,可也因祸得福,让曹雪芹体验了人生大起落大对比,写出了千古奇书《红楼梦》。曹家因了《红楼梦》,也算流芳千古,顺带养活了出息了多少不相关的后人!二十一世纪,眼下比曹家显赫传奇不知多少倍的大家族,比如佟家,早没人搭理,曹家家史还在被人研究了再研究,学习了再学习,都是《红楼梦》的缘故,也是抄家败落之大祸的功劳。
她一个后世灵魂,冒冒然闯来,嫁进皇家,改变了历史,改变了好些人的命运,会不会也改变了曹家的未来?曹家还会不会获罪被抄?那位沾哥儿还会不会出生?会不会变成曹雪芹?会不会有《红楼梦》?假如曹家仍会被抄家,她是干看着,还是看在冰玉份上伸手相助?最怕曹家照样被抄败落,曹雪芹和《红楼梦》又被她弄没了。对不起冰玉,对不起曹家,对不起后世那么多读者红迷,也亏欠了未来那么些靠《红楼梦》吃饭成名的文人艺人。
改变历史真不是瞻前顾后如她的人干得了的活!
江南佟家早已得了信,十三阿哥带着两位小阿哥陪着福晋省亲。他们隐姓埋名来的,佟家自然知道不可声张,明面上一应礼数排场都该省略。骨肉团圆,落个实惠才是难得的恩典宠信。扬州以南,大的市镇都有佟家分号。几位心腹管家带了可靠人手,以查帐为名早早到运河沿岸的几个分号坐镇,暗中迎接照应尊贵的姑爷姑奶奶。徐伯程叔都是佟家老人,与几位管家都认得,上岸买趟菜就接上头了。
分头行动的主意拿定,佟家这边迅速做出安排。候在江宁的大管家亲自带了两条大船前来迎接。从燕子矶下来,秦思带着弘旺弘历四大丫头若干名侍卫直接登上佟家的大船。他们的行李,早已搬了过来。携了装满为佟家人准备的礼物的小船,绕开繁华拥挤的江宁码头,直赴杭州。
胤祥由剩下的侍卫护卫着,带着给曹家的礼物,乘坐原先那条大船在江宁登岸。曹寅早得到消息,派心腹直迎进织造府,自己在大门内接了,请进大厅,遣开下人,这才行礼请安。
曹寅在江南也算手眼通天,如何不知十三阿哥携妻带子一路游山玩水而来?原本做好了接待他一家子的准备,却只来了十三阿哥一人,少不得要问一问。
胤祥便将秦思“归心似箭”的那番说辞拿了出来,也没指望曹寅能信,又命人把福晋捎来的礼物抬进来。
曹银何等人物,就算心里不信,面上嘴上却是一片理解体谅,又略略表达了一下遗憾:“内人前年在京城见过两位小阿哥,直夸生得好,聪慧可爱。皇上信中提起,也是说聪明机灵,甚是喜欢。原以为这回能见上一见,不想下官却没有这个福分。”
胤祥就算人情通达,也只是个年轻的父亲,听人夸奖宝贝儿子,没有不得意的,尤其曹寅提到皇父的夸奖,更让他心里乐滋滋,嘴上还要谦逊两句:“越大越淘气,这一路上没少让人头疼。两只皮猴罢了,只怕曹大人见了烦心。”
曹寅少不得又客气夸奖两句。十三福晋和小阿哥没来,曹寅暗地里却是松了口气。
君臣几十年,又是康熙肯偶然袒露心声的半友,曹寅对皇帝的了解比别人知道的恐怕还要多一点。
普通人家,子女多了,做父母的还难一碗水端平,何况皇家父子情上还有君臣之义,皇上对阿哥们从来不可能是单纯的父爱。相比之下,皇上对十三阿哥大概算最纯粹的父性了。十三阿哥和福晋都曾伴驾南巡在他家住过,曹寅看得很清楚,皇上是真的喜欢这两个孩子。当日温恪公主请嫁,十三阿哥如愿娶得秦思,人人都看得出皇上恼怒,以为十三阿哥就此失宠。曹寅不以为然,天威赫赫,皇阿哥们都担心触怒君父,却不知对于一个父亲,生气是一时的,失望才是长久的。
两桩婚事,违背了皇帝的意愿,冒犯了君王的威严,拂逆了父亲的颜面,可既能成事,就说明没有触及皇上的底线。果然,几年过去,特别是两个皇孙出生后,皇上怒气尽消,眼看十三阿哥夫妻恩爱,家庭和睦,孝敬尊长,于众子女中俨然最省心也最贴心,作为父亲颇觉慰怀。有先前的“胆大妄为”,就算十三阿哥退回皇上赏赐的宫女,不肯纳妾,十三福晋对规矩制度明奉暗违,都在皇上的承受能力之内,最多不过臭骂几句,给几天冷脸。
父母也是奇怪的动物。杵逆不肖屡教不改的,失望之余可能厌弃。乖觉能干似乎永远不会出错的,放心之余就不会多花心思。唯有大处让人满意小毛病不断的,令做父母的又爱又气,时时关注。对皇上,十三阿哥夫妻就是这样的存在。
皇上给他的私信有时会提到皇家家事,提到十三阿哥,一会儿是办差不着心尽力,先求自保,一会儿是纵容妻子,不尊祖宗制度,一会儿是恣意放任,不求上进。诸般指责后面,应该是期待和在意吧,要不然派给十三阿哥的差事为什么一件接一件,越来越重要?提到十三福晋,就说哄瞒太后,投机取巧,却也没见雷霆之怒真降下来。说到弘旺弘历两个皇孙,就是满满的疼宠喜爱了。曹寅总觉得提到十三阿哥一家时,皇上特别象个人而不是君,一个貌似严厉实则得意的老太爷。这面上严厉,恐怕主要是做给别人看的。皇上能容十三阿哥夫妇偶然钻空子,却不能容其他人效尤。越是偏心,越怕人说他偏心。另一方面,大约也是防止十三阿哥恃宠而骄,真做出什么杵逆的事。
君父毕竟是君。越是喜爱,哪日真被触到逆鳞,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