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冠子-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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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迁听她说得目不转睛,半晌才赞道:“真是妙计!若真如先生所说,那我走出东南之地,踏足中原,便指日可待了。”
无涯站在一边听着婉月柔柔的语声婉婉道来,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罢了。
刚进悠然谷的时候,婉月不过是个天真烂漫的青葱少女,虽然同窗这些时日,无涯早就知道婉月的智谋绝非常人可比,但只限于纸上谈兵,谷中的那段时日,解解棋局,论论兵道,时而再摆弄些小玩意,日子晃晃悠悠,自觉别有一股与世无争的恬淡。
后来婉月嫁给了司马晋,他又回到了东南属地,只听说过记忆中那个钟灵毓秀的小师妹随着他的书生丈夫走南闯北,为沧平睿王打下了大半疆土。
廖迁曾笑赞过无涯的军事才能举世无双,无涯虽不是个谦虚的人,却道:“主公谬赞,世上论用兵,能胜我的还有三人。”
其中一人乃是悠然先生,还有二人便是清平司马晋和他的夫人婉月。只可惜悠然先生一直逍遥世外,不问俗务,而司马晋也已魂归九泉,这世上,才智犹在他之上的便是婉月。
无涯无意间的这番话却令廖迁不由暗叹,这样的人才若是留在了旁人的手上将来定会给他带来大患,便下令逍遥宫定要将婉月“请”回来。
一年了,他用了一年时间劝她归降,可真的当自己在这空硕的屋子里听着婉月冷冷的语声说着她的用兵计策之时,无涯的心里却一阵寒栗。
他的小师妹,早已深陷在这天下纷争之中,再也回不去了!
廖迁又问:“婉月先生需要多少兵马?”
“不需多,”婉月心中暗暗盘算一番,“除了白衣军,给我三万便可。”
廖迁捋须而笑,“先生真是大胆,不过既然你说三万,那我便信你。”
出征那日,当婉月看到了那三万东南军的统帅之时,她才领会到了当时廖迁的笑中其实仍暗藏着一分疑虑。
水霁、唐滔,这两个久违的恶贼果然是逍遥宫的人,他们从洛川逃出后,一路乔装改扮,终于回到了云川。
今日再见,她却已和这两个令她不齿的人站在了统一战线上。婉月冷冷斜睨了他们一眼,一言不发,坐上了无涯为她准备好的车辇。
她的身子其实仍未大好,平日休养着倒不觉什么,一出来奔波了半日,便已是十分劳累。
明日便要进攻了。夜半的军营中透着昏黄的烛火,婉月披着一件大氅,挑灯布置着明日的行军。
无涯依旧要来给她疗伤,见婉月如此劳累,微有些不忍。这营帐内满溢着一股海棠香气,一进帐内,便心神恍惚起来,不仅有些迷醉。
“月儿,”无涯坐到了她的身边,想要运功,可却觉得四肢软软的似乎抬不起力气。
“师兄,你怎么了?”
无涯一只手软软地搭在了案几上,勉强支撑笑道:“也不知怎么了,只觉得,只觉得浑身没有力气……”
“还有呢?”
“还有……还有头也晕忽忽的,像,像喝醉了酒一般……”无涯突然惊醒,使出浑身的劲,抓着婉月的手,“你……是你下了药?可是,是什么时候……”
婉月轻轻一挣,便挣脱了无涯的手,营内烛火爆开了花儿,不停在跳跃闪烁,走近前去,那股海棠的香气便更加地浓郁。
婉月将那支蜡烛熄灭,拿了下来,又换上了一根普通的红烛,“师兄,我知道你百毒不侵,因此才想了办法制出了这并不侵入你血液的香药。你放心,对你的身子并无害,睡个三天你便会醒的。”
“月儿……你……”无涯的紫瞳中闪烁着怨恨,他这般地信任,最后却仍要被她算计。
他差一点以为,那一天婉月在他怀中流下的眼泪是真的被他所打动了;他差一点以为,打完这场仗后,他真的能和婉月一起离开这烦乱的俗世;他差一点以为,等待了这么久,他终于能够得到那颗芳心了。可原来,连他也不过成了婉月手里的一颗棋子……
唯一想不明白的是,睿王于她有杀子之恨,她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无涯身上的那件皓白战袍被那双纤纤玉手解了下来,转瞬便披在了身上。婉月似乎是有些疲累了,灯火下,面色泛着苍白,微微喘着气,她轻抚着无涯的面颊,似有不舍,又似乎更多的是愧疚。
无涯腰间的面具还有军令牌也都被婉月找了出来,他的眼皮已是越来越重,仿佛有一只瞌睡虫一直在不停地撕咬着他,逼迫他快快睡去。
“师兄,对不起了,月儿只想借你的身份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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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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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重逢 。。。
战鼓声声擂起,东南军士气高涨,由水霁和唐滔率着先行部队,由西北山路袭进,朝睿王的营地攻去。
睿王早已得到消息,枕戈待旦,他亲率了三万兵马前往斩云坡,在西山坡前遇到了水霁的军队。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齐楚天一见这个阴险狡诈的老头,便怒得挥着长戟,一夹马肚子,直向他冲去。
“楚天小心!”睿王想要喊住他,可就齐楚天那个火爆脾气,又岂是能藏住的?
水霁与他同在睿王军中多年,深知齐楚天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唐滔原本想要拍马迎战,却被水霁拦了下来,他自己舞着一条长鞭,冲上前去。
从前水霁给睿王的印象,一直是一个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可今次看来,从前的他可掩藏得真是好啊!
两人纠缠在一起,一个使刀,一个耍鞭,斗得不可开交,齐楚天虽身经百战,马上武功一流,可现在看来却并不占上风,勉勉强强才和水霁战了一个平手,而依这形势来看,齐楚天处处受制,再打下去只怕便要吃亏。
睿王在局外看得分明,忙道:“楚天回来,莫再缠斗了。”
水霁虽然用武功压制着齐楚天,但心里却仍是有几分忌惮,毕竟中原军中第一武将的名号可不是凭空叫的。
水霁和齐楚天各退了回去,睿王发下号令,务必要活捉水霁和唐滔这两个叛贼。大军呼声震天,策马齐向东南军杀去。
水霁先是率兵抵挡了一阵,但睿王攻势甚猛,再加上婉月排布之时,这不过是先锋部队,目的只是要将他们引入白衣军的包围之中。
因此,没过多久,东南军的一万先头便出现了疲态和颓势,且战且退,在水霁的指挥之下,逐渐向后撤去。
人道穷寇莫追,但睿王却似并未觉有诈,仍是下令追袭。他自己也驾着白马,搭起弓箭,瞄准了那个满头银发苍苍的水霁,目中的怒火似乎立刻就要喷涌而出。箭如星矢,嗖的一声,直冲向前,水霁并未留意,待到回过神来,长箭已经插进了他的背上,深深没入。
随着唐滔的一声惊呼,水霁已经跌下了马来,倒在地上。唐滔正想下马搀扶,又连着嗖嗖几支箭,射了过来,将他震开,射向倒地的水霁。
等到唐滔再向地上看去,他的父亲水霁身上已中三箭,气息喘喘,力不可支了。
“父亲”,唐滔在掩护之下,抱起父亲便要上马,却不料他的手被紧紧地握住了,“子沐,快走吧……只要我们能战胜睿王,那便是……便是为我报了仇了……”
说罢,便咽下了气,可双眼却仍大大的睁着,似乎并未瞑目。虽然水霁和唐滔父子之间聚少离多,又一直不敢公开自己的身份,可却毕竟是父子连心,此际的唐滔悲痛之余,更是怒火丛烧,透过万千兵马直视着不远处的睿王,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剐。
白衣军的包围圈就在后面,唐滔抱起父亲尸体,飞身上马,率着身后的一万兵马匆匆奔去。他的下唇紧紧咬着,似要渗出血来,睿王唐渊,你可莫要太得意!你欠下的这么多条人命债,便要叫你一起都偿还。
风声飒飒,白衣飘魅。七千白衣军呈雁阵形正向前驰来,唐滔心中一喜,正想要撤到后方,把睿王留给白衣军,可谁料领头的白衣将军长剑一指,身后的白衣士兵却将东南军团团围了起来。
唐滔傻了眼,冲白衣将军喊道:“将军,后面那些才是睿王的军队啊……”可他却置若罔闻,没有改变命令,处在战圈中间,静静地看着唐滔和他的士兵在重围之中,被仿佛身怀异术的白衣军杀戮着。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睿王追到此处,见着眼前的情形也愣住了,他带兵打仗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窝里反,倒戈相向的事,这一下内讧倒是令他颇感意外,于是便索性做个渔翁,笑看他们的自相残杀,乐得收一个渔人之利。
那带着面具,身披白色将袍的将军策着马,从远处飞奔过来。他的身形看起来似乎十分瘦小羸弱,和前一次被睿王一箭射中的那一个并不太一样。
身后的中原军张弓搭箭,全部都瞄准了这个前次令他们大受挫败的白衣将军,只等主将发令,箭矢便要全向他射去。
“王爷,此人来意不祥,要不要放箭?”齐楚天问道。
睿王只觉得这个人身形十分熟悉,虽然他孤身前来,若是心怀不轨,自己便会十分危险,可那放箭的命令,却是时时不肯下。
需知,在战场之上,一时的犹豫和仁慈,有时会铸成大错。又怎知这不是东南军故意设下的圈套,布下的局呢?
若是白衣将军欺到身前,一刀便砍下了睿王的头那又如何?他居然敢在战场之上,对着一个敌军将领冒这样大的险?
齐楚天倒是衷心,见睿王始终犹疑不发,便驱马向前,挡在了他的身前,长戟当胸,待到那白衣将军行至身前,他举起兵器便要砍下来人的头颅。睿王大喝“慢着……”
可那长戟却已落下,索性的是,白衣将军却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体力不支,终于掉落了下马,那戟斩中了战马,它嗷嗷嘶叫了一声,便歪倒了身子,再也动弹不得。
那身皓白之中,透着的一点珊瑚红令睿王心神大震,她捂着胸口的手腕上发出清脆的铃铃声。
“若有事,摇摇链子,我便能听到……”
即使现在的场面一团混乱,即使战场之上刀光剑影,厮杀阵阵,即使眼前的来人身份并不明确,可那铃铛的声音却清晰无比地传入了睿王的耳中,他几乎可以确定,刚才他的那些感觉都是真的。
于是翻身下马,疾步上前,扶起了倒在地下的白衣将军。她的身子是这样弱,似乎连站都要站不稳了。
面具之下是那张苍白的几乎失去了血色的清丽脸庞,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经历了那么多的困厄磨难,她终于还是回到了睿王的身边。
这一年多的思念焦虑,这一年来的忧心期盼,还有那绵长挂心的日日夜夜,都凝在了两相对视的眼中,绞在一起的柔光中倾诉了多少离别的相思与再见的喜悦啊!
“婉月……”他再也禁不住地将眼前的人儿拥入了怀中,只想牢牢握住,紧紧抱着,一世都不要松开。
“快走!”婉月虽带走了无涯身上逍遥宫的疗伤丹药,但她刚才骑马作战,孱弱的身体又怎能禁受的住?她轻轻地说着,人却已软软地躺在了睿王的怀中。
睿王抱起婉月,迅速回到了战马之上,前方的白衣军越战越勇,东南军的一万兵众已经差不多快要消亡殆尽了。
“放心,没有白衣将军的号令,他们是不会攻来的。”婉月撑着身子微弱地说着,“王爷,刚才看了这么久,白衣军的七人奇阵虽然厉害,但最大的弱点便是太过分散,而且他们只有一个主帅,若是失了主帅,就不过是一团散沙,一点儿用都没有。”
“婉月,这白衣军的厉害我尝过,廖迁手下有这样的一支强兵的确是令人惧怕。”睿王一想起上一次的败仗,仍是心有余悸。
“今日便是大好机会,若是王爷能歼灭白衣军,东南王便似折了一臂,这道屏障一去,对我们可是大大有利。”
婉月一边说着,一边只觉睿王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嘴角还渐渐泛出一丝暖暖的笑意。原本寒冷的天气,刺骨的冷风,还有这遍布血腥的战场,此刻也因着他的笑增添了一丝温情。
她刚才说的是“我们”。
是啊,他们从来都是“我们”。无论时间如何迁移,无论世事如何沧桑变幻,他绝对不会相信婉月会背叛他,而此刻她甘冒大险乔装而来,又处处为他筹谋打算,心里的感动无以言表,只有一水柔情的脉脉相视。
婉月被他看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微微侧过脸去,看着前方的战况,眼下若再不战,只怕失了先机,下次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王爷,你可相信我?”
“信,我自然信!”
“那你可放心将这三万士兵交给我指挥?”
睿王思索片刻,拿出兵符交到婉月手上,郑重道:“一切皆听军师的安排。”
时间仿佛回到了一年前他们并肩作战的时刻,他们的默契只需要一个眼神的交汇便能得知。
婉月得了兵符,排布好军阵,以旌旗为令,金钲之音为号,指挥三万士兵渐渐从外面包围上去。以长阵为阻隔,将东西隔开,中原军一围上去之后,他们便腹背受敌,顾此失彼了。
没有了主将的白衣军完全不似当日那般的可怕。千金易得,一将难求,失去了灵魂人物的军队,再骁勇也成了一盘散沙。
眼看地上倒下的白衣越来越多,婉月提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身后睿王的胸膛是那样的宽厚结实,她轻轻倚靠着,那是一种安定的感觉。
一年来的惶恐不安,一年来的无所归依,这时候都安然若定。
远处一匹枣红的战马疾驰而来,仿佛是一团火烧得那么旺盛,马上的人儿却冷厉异常,即使相隔甚远,都能看到他紫色眸中的无穷怒气和怨恨。
白衣军听令!他猛地将军旗掷到了战场中央,大声喝道,“从左右两翼速速撤回!”
她原以为海棠香的药性起码能维持三天,可无涯本就百毒不侵,再加上他内力深厚,因此只过了一天,便苏醒了过来。
当他骑上战马赶到这里时,眼前的情形令他又惊又怒,自己一手带下的白衣军死伤惨重,看到东南王的先锋部队也几乎倒下了大半。
而更令他心神大震的是在不远处的马上,睿王拥着身披白衣战袍的婉月,他们举止亲密,神态间似乎颇有默契。
这一切都像一把尖利的刺刀,深深扎入他的心内,无涯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单枪匹马就直向睿王坐骑前冲来。
还没到跟前,就已被几百个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