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闺秀-第7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安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起身道:“我们出去看看吧!这屋里气闷得很。”
玉兰没觉得屋里闷啊,但既然姑娘想出去,她也只能陪着。
昨晚很多人都没有休息好,吃了早饭,船就要起航了,除了值守的,其他的人都回房间休息去了,因此甲板上没有人,连那讨厌的媒婆也不在。安然靠在船舷上,看着清晨已经开始忙碌的小镇,看着那袅袅炊烟,目光慢慢转到江心那条船上。
昨晚看不清楚,如今看来,那条船应该是往下游去的。那船看起来也不大,外表一点都不显眼,只是船上的人一个个都高挑健硕,就跟昨天救了自己的那个人一样,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是某个江湖门派?还是从军队出来的?
忽然,只见那边甲板上缓缓转出一个人来,一身月白色的袍子,与其他人完全不同。安然正想看看是不是昨晚救了自己的那个人,就听身后贺之谦道:“你受了伤,怎么还出来吹风?”
安然回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道:“在房里觉得有点闷,就想出来透透气。”
玉兰赶紧后退几步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回房去吧。要不我吹曲子给你听?”新娘子是不应该这样出来抛头露面的。看来她是真的不懂,以后得好好教她才好。可是,以后……他们还有什么以后?他到底不是二弟啊!
“好啊!”安然早就听说自己这个未婚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想,或许她以后的日子不会太无聊。而且,目前看起来他对她似乎也还不错。她想,或许娘亲是对的,至少这一路看来,她对这个未婚夫还算满意。
而在对面的船上,杨彦缓缓抬头遥望远山,当他的目光刚刚落到安然所在的那条船上时,正好她转身回头。不知为何,杨彦心里竟然涌出一丝淡淡的失落。他随即摇头笑笑,怪自己多愁善感。一个陌生的姑娘,就要嫁人了,他竟然因为没有看到人家而失落?说出来连他自己也得笑话自己。
船起锚了,顺水而下,离那送婚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贺之谦带着安然回房去,玉兰送了点心和茶水上来,而后就出去守着门口。
未婚夫妻其实现在是不应该见面的,更遑论单独相处。但玉兰想,反正都要成亲了,让姑娘和姑爷多熟悉一下也好,以后感情也能更好些。因为昨晚的事情,现在很多人都在补眠,那媒婆也一样,吃了早饭就回去睡了,倒是没有人发现新娘子和新郎官在一个房间里。
贺之谦从自己行礼中找出一只葫芦丝来,快步走到她对面坐下来。
“呀,是葫芦丝!”安然惊喜道。
贺之谦震惊于她的见识之广,讶然道:“这个你也知道?你会吗?”
安然摇头:“只是以前听小舅舅说起过。说是声音很独特,很是婉转好听。”
贺之谦点点头,将唇凑到葫芦口,手指熟练的按在下面主音管的细孔上,悠扬的乐声便随之响起。
这是安然前世没有听过的曲子,仿佛将人带去一个世外桃源,天地辽阔、田野广袤、林木茂密、河流缓慢清澈蜿蜒向远方……一切都是那样的宁静美好,只是隐隐的又带着一点淡淡的忧伤,非常的婉转动听。
一曲完毕,安然还久久沉浸在乐音里。许久才满脸赞叹地看着他,含笑感叹道:“真好听!这才是真正的天籁之音啊!”
贺之谦见她喜欢,看到她眼睛里对自己的赞叹,心中说不出的欢喜甜蜜。
当初他学这个,就没有人支持,都说是夷人的乐器,是低贱的,二弟还曾经为此嘲笑过他。可是他第一次听到葫芦丝的曲子就喜欢上了,背着家人请了当地的夷人教他。那夷人见知县家的长公子喜欢自己民族的乐器,心里很高兴,虽然有些语言不通,但还是教得很认真。或许是因为贺之谦本身就有音乐底子,又或许他对葫芦丝是打心底里热爱,他学得很快,不过一年,就已经出师了。
可惜的是,除了家里的下人,从来没有人称赞他吹得好。父母兄弟,就没有人喜欢的。倒是祖母曾祖母还曾夸过一句好听,却又叮嘱他不可玩物丧志,得好生做学问才好。
后来娶了独孤氏,他也曾兴冲冲地吹给她听过。谁知道她当时含笑点头,背后却跟丫头埋怨他好好的琴不学,却去学那些夷人的低贱乐器,让他好生难过。
“你不觉得这是夷人的乐器,是低贱的么?”贺之谦忍不住问道。
安然讶然道:“音乐是艺术的一种,是表达人类情感的一种方式,只有表达得好不好之说,哪有高低贵贱之分?合适的音乐就需要用合适的乐器去表现它。作为表现音乐的乐器之一,葫芦丝或许有它本身的局限性,但怎么能跟高低贵贱扯到一起?你刚刚这首曲子就非常适合葫芦丝,堪称经典。或许千年之后,就能像现在的古琴的广陵散一般,成为葫芦丝的经典。”
贺之谦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心中很受震撼。音乐,艺术,她的目光竟然放得这样高远。也是,也只有这样的心胸,她才能兼容并蓄,博采众家之长,成为一代书法大师。想着她的“赵体”书法,他看着她的目光便不知不觉中带着无限的赞叹。
他觉得自己就是伯牙,终于找到了钟子期,找到了自己的知音人。
“要不,你教我吹葫芦丝吧!好不好?”安然前世没有学过乐器,哥哥好歹还学会了弹吉他,只有她什么都没有学。她想着,反正穿到这里来又不用读书工作,成亲以后肯定会很无聊的,不如学样乐器打发一下时间也好。
“你,你愿意学这个?”贺之谦激动地问道。他明白,只有心里真的喜欢,才会想要去学,就好像他当年那样。
安然点点头,但随后又看着自己受伤的胳膊道:“我这点伤不要紧的。你先给我讲讲基础,等明天我们再学怎么吹。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你慢慢教我就是了。”
贺之谦脸色微变,慢慢低下头去,刚刚激荡的心情忽然变得异常痛苦。他们没有以后,他们只有这几天的时间啊!以后,他要怎么面对她这双清澈信任的眼睛?以后,她还能当他的知己吗?
“你怎么了?”安然看他忽然低下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啊,不会是昨晚你受了伤却没有告诉我们吧?你伤哪儿了?要紧不要紧?我们在下一个镇停靠一下,找个大夫给你看看吧!”
贺之谦调整好情绪抬起头来,轻轻摇摇头,说:“不要紧,可能昨晚摔了一跤,刚刚头有点晕。”
“不会是脑震荡吧?”安然立即着急了,“你赶紧躺倒床上去休息,不要乱动。让我想想,脑震荡有些什么症状来着?”安然不断地敲着自己的头,可惜就是想不起来。
贺之谦心中感动,忍不住抓住她敲打自己的手,却又像触电般很快放开她,安慰道:“你别急,我没事。真的,你不要担心。我只是昨晚没有睡觉而已。”
“没睡觉?你做什么不睡觉?”安然一点不知道昨晚有人给自己守门。
贺之谦侧过头去不敢看她的眼睛,迟疑了一下才道:“昨晚,我和子贤担心你做噩梦,就守在你门外。”
安然心中忽然涌出一种感动来。她想,或许穿越女真的很幸运,让她总能碰到对自己那么好的人,之前的大哥哥钱锐,对自己默默关怀的表哥,现在又多了这位未婚夫。她想,他们或许真的能幸福一辈子。
感动中,她忽然伸手拉住他的手道:“你对我的好,我会记在心上的。以后,也必不让你后悔。”
贺之谦情不自禁反握住她的手,然而看着她满含笑意和期许的眼睛,他却不知不觉中避让开去,欲言又止,那神情隐隐地竟然有一种绝望的哀恸。
“砚哥哥,你怎么了?”安然觉得他的目光好奇怪,仿佛过了今天,他们就要永别了似地。
贺之砚摇摇头,不舍地放开了她的手,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他答应了祖母要将她娶回去的。如果告诉她真相,她肯定会转身就走,立即与贺家退婚。如果退婚,难免不传出些流言蜚语,她以后的婚事必定受影响。还不如就这样,以后大家生活在一个府里,二弟发现她的好应该也会对她很好,而他……他也会竭尽全力护着她,或许她还能偶尔听他吹奏葫芦丝……
安然心中忽然有些不安,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却怎么都想不出来。难道他瞒着自己什么事?
“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安然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贺之谦不敢与她对视,赶紧转开目光。
还真的瞒着她什么事呢!到底是什么事情呢?安然仔细想了想,忽然觉得自己抓到了方向,迟疑地问道:“你,你该不会家里已经有了妾室了吧?”
不是妾室,是妻子,他已经有了妻子。而且独孤氏出身名门,又给他生了儿子,就算性格冷淡高傲些,也不能休弃。
贺之谦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回避。
安然心中一冷,声音也微微颤抖:“真的有妾室?几个?有孩子吗?”
“没有,不是。是,是通房丫头……”贺之谦及时醒悟,他现在不是贺之谦,他现在是贺之砚。贺之砚是没有妻子也没有妾室的。
安然虽然心里极不舒服,但仔细想想,他已经二十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反倒奇怪。据说像他这样家庭的,成年以后长辈都会给他安排通房,免得他们往外面青楼里去找那些不干不净的女人。
“是,是从小服侍你的人吗?几个?”安然迅速冷静下来。以前有过经验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他的心里有没有人,以后还会不会有。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已经对她动心了,如果她不答应,以后应该不会有了吧?
“不是。是去年娘亲给的,外面找的人,两个……”贺之谦低着头,也不知道那话是如何说出口的。
不是打小服侍感情深厚的,还好。安然点点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又问:“这么说来,是你娘一直不喜欢我想要退亲?”
贺之谦轻轻嗯了一声,但紧接着又补充道:“我也有不对。我听那些下人回来说,就误会了你……”
安然不禁露出一个苦笑。看来是她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娘亲果然是对的。要是当初她不故意表现成那样,而是将自己的字画随便带一幅给他,或许事情就完全不同了。
“然姐儿,你,会不会怪我?”
“当初也是我不对。我一直想着退婚,故意表现得那样……”安然摇摇头,想了想,忽然正色地看着他道,“过去的已经过去,我不会纠结这个,只要你以后……你能答应我,以后除了我不会再碰别的女人吗?”
贺之谦看着她眼睛里的期许,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
安然立即就笑了。只要他现在对自己有五分情意,她就有自信以后能将这五分变作十二分。只是哥哥,以后真的要忘了吗?要忘,她又舍不得;不忘,似乎又对贺之砚不公平。虽然她现在对贺之砚还只是感动没有爱情,但以后呢?以后若真的做了夫妻,她还能守住自己的心吗?哥哥,我该怎么办?
“来来来,你教我吹葫芦丝吧!”安然拉着他坐下,又将葫芦丝递过去。想不清楚就暂时别想吧,一切顺其自然。
贺之谦说起葫芦丝,立即变得神采奕奕,眼中也全是自信和喜悦。
“你看,这三根竹管,中间这一根就是主音管,上面有七个孔,按住不同的孔,就发出不同的音。对了,你学过音律吗?宫商角徵羽知道吗?”
宫商角徵羽,安然满头黑线。她忽然凑近他小声道:“我不喜欢看宫商角徵羽,要不这样,我们用一些符号来表示这些音的高低好不好?我知道西方,就是波斯大食你知道吧?”
贺之谦点点头。这些年大隋越来越强大,也有很多黄头发蓝眼睛高鼻子的人从丝绸之路过来,据说来自西方,其中就有波斯大食那样的地方。
见他点头,安然继续说道:“我们就用西方的记音符号吧,等会儿我教你。可是你要答应我,这是我们的秘密,你谁都不要说,好不好?”
贺之谦立即点头答应。“好,我都答应你就是。但西方的记音符号真的好吗?”
安然立即让玉兰将自己的炭笔找来,又让贺之谦取出一张白纸来。她刷刷刷几下就画好五条平行直线,然后给他讲五线谱的记音方法。
贺之谦见这五线谱记音,不但音高音低一目了然,连快慢节奏都能表现出来,双眼不禁越来越亮。
“好,果真是好!然姐儿,你真是聪明博学,连西方的记音方式你都知道。”
安然尴尬地笑笑,说:“其实这个是我根据西方的记音方式稍微修改之后弄出来的,跟现在西方的记音方式还有些不同,所以才要你帮我保密的。”
贺之谦听说是她自己改进过的,对她更是钦佩不已。又见她生怕别人知道了的样子,更是觉得她淡薄名利,为人谦谨低调,堪为女子楷模。心中的喜爱之情越发泛滥开去,完全不受控制。
安然也记不得五线谱是什么时候形成的了,不过肯定不是一步成型的。以前音乐课的时候老师似乎提过,最开始使用线谱记音应该是希腊,但那个时候可没有蝌蚪音符,而是用的字符。她实在担心贺之砚也是个博学的,若人家哪天真的找个西方人来问,她可就穿帮了。
之后的几天,安然教贺之谦五线谱,贺之谦教她吹葫芦丝,两个人都学得有趣。安齐不通音律,没有跟着凑合,而是给他们当起了门神,给他们做掩护。那媒婆盯得紧呢!
安然的伤有了好药,几天后就好得差不多了。她学葫芦丝也学得快,现在已经能熟练地吹奏单音了。
虽然贺之谦有意放慢了船行驶的速度,可婚期早已经定下,他们还是在三月十一那天到了江阳码头。
嫁妆什么的,就直接送去了贺府,安齐安然兄妹俩则先去舅舅给她做陪嫁的那个宅子暂住一晚。因为嫁妆已经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