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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谋律 作者:柳暗花溟-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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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吴氏和周娘子婆媳却很相得。邻居们都说,吴氏疼爱周娘子如同亲生女儿,周娘子侍奉婆母也非常孝顺。每天早上,她都很早就起床,为婆婆送去热水热茶,好让婆婆起床后梳洗,日日如此,风雨无阻。我猜,就在某天早上,周娘子照例轻手轻脚的进了婆婆的屋子,偏那天吴氏和王掌柜的不小心,早上离开得太晚,正被周娘子撞个正着。不,应该是周娘子发现了什么,慌忙躲了出去,和吴氏心照不宣。对此,王掌柜必不知情,不然周娘子也会没命的。可是,做婆婆的被媳妇发现这种事,一定羞愧难当。所以,当吴氏死了,看情形又像自缢,周娘子就以为婆婆是因为羞愤而自尽。于是为保全婆婆的名声,为免于被追查原由,她自愿顶罪,掩盖事实,以自个儿的骂名换来婆婆的清白。只是,周娘子并不知道,那吴氏因为私情被儿媳发现后,除了羞愧之外,还想干脆过了明路,和心上人远走高飞。可那王勇已经有妻有子,和吴氏做做露水夫妻野鸳鸯是可以的,却不愿意抛家舍业。吴氏逼得他急了,他干脆就把人勒死,挂在房梁上,赞成自缢的假像,唬得周娘子自动项罪!”
  一番话,入情入理,就像在人们面前重现了那阴暗中的一幕幕似的。旁边,周氏已经泣不成声。康正源看向春荼蘼,对她颇为赞赏。随后又问周氏,“你可还坚持说,吴氏之死是与你口角后,一时想不开所致?”
  周氏神色挣扎,好半天才咬咬牙,一个头磕在地上,“民妇说了谎,愿受相应的处罚。只求大人,为婆母申冤昭雪!”她是个聪明人,只是太孝顺了,太想报答吴氏的好,所以坚称是自己的错。现在,她明白吴氏的名声已经保不住了,当然要抓住凶手,才能解她之头之恨,也能让吴氏地下安宁。
  “来人,去找县令拿差票,叫他亲自带人,把王勇捉拿归案。”康正源轻声吩咐,但眼神中厉色,一闪而过。
  春荼蘼知道,这里的县令要倒霉喽。毕竟这件案子中虽然有周娘子的自首口供,但衙门也有失察之罪。他们因为有人投案,就疏忽了证据的收集,这是不对的。不管有没有人认罪,证据都必须完备,否则会让人找到空子,轻易驳倒,若是别有用心的人,自然会利用这一点。
  王勇被带来后,立即明白是逃不掉的。他倒也光棍,干脆招认了全部罪行,免得再上堂连累妻儿,或者因用刑而受皮肉之苦。只是他杀人是出于义愤,因为吴氏要跟他闹起来,他失手之下,掐死了吴氏,然后伪装了自杀现场。
  “我每天晚上都梦到她来找我索命,干脆以命相偿,到阴间再分辨清楚。”王勇说。
  最后的判决是:王勇的杀人罪为故杀,但他是在激愤中突生杀念,之前并无杀心,所以只判绞,给了他一个全尸。说来也是报应,他掐死吴氏,自己却受到绞刑,真是公平之至。
  周娘子,冒认罪行,属于扰乱公堂。但念其孝心一片,为其婆母的名声而宁愿舍命,算是有大功,因而功过相抵,当堂释放。不过,周氏的名声变得更好了,州府还给了嘉奖,那是后话不表。
  对于春荼蘼来说,则进一步适应了古代的司法制度和程序。就这个案子而言,如果是在现代的话,只验尸就能判断出自杀还是他杀。但大唐的尸检,还远不如有宋慈的宋代,更不用说比现代了,项多算是在萌芽状态。其他刑侦技术也一样,相当落后,所以推理和判断,心理和技巧,就成了破案的关键。若让她辩护,也当然是辩护的关键。
  这一趟,她总算没跟康正源白来,因为她真正的明白了。




第六十二章 一个贴心,一个贴身

  还有一个案子,是在辽州。
  辽州已经快到幽州的边界了,到达辽州后,一行就要从另一条线路折返而回。
  巡狱史一行到达的时候,有人拦路喊冤。康正源倒也负责,并没有发怒,而是叫手下人把上告者带到了下塌处。不得不说,他所到之处,官员们都热情接待,好吃好住好招待,还有人给送可暖床的美妞。可康正源同学虽然收点小礼,但出格的不要,而且只住在馆驿里,就算在范阳,韩无畏是他的表兄,他也是住了军营而已。若对他太过热情了,他查得反而更严,有错处的,罚得也更狠。到后来,就没人敢这样明着暗着贿赂他了。有那工夫,不如把案卷整理一下,该补的补,该改的改倒便宜些。
  不过有人拦路喊冤就是大事了,想想,得多大的冤情才会这样做啊,吓得当地州府的刑司官员麻溜儿地跑了来,头上和手心都是冷汗。他们这些当官的,很少彻底干净的,所以不管做没做过亏心事,底气都很不足,也想不出到底是谁出了岔子,让刁民逮住机会上告了。
  可当大家坐在馆驿的驿厅里看到那个上告人,中级官员倒还不怎么,现管的县官差点把鼻子气歪了。因为上告者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典型的东北小伙儿,高大,憨厚,认死理。用东北方言说:有点彪。或者说,是个彪子。
  但春荼蘼看到这个叫刘二郎的家伙。却是很喜欢。因为他够直白,说的话比较容易懂。他所要求的,也非常简单明了,还因为他是戍边的军士。
  春大山就是军人,她爱屋及乌。
  刘二郎要告的,是他的亲娘舅王某。三年前,才年满十八岁的他被调换到边界戍卫,当时他家在村里算排名前列的有钱人,足养了五头牛。在古代,牛是相当重要的生产力。杀牛是犯罪,更不用说吃牛肉什么的了。普通的农家,有一头牛就不错了,何况五头,所以说,那是很大一笔财产。只可惜家里除了他,再无旁人。父母和祖父母全都去世了,也无兄弟姐妹,他只好把牛托付给王某来养着。他想,娘舅是很近的亲戚,总不能坑他的。
  好不容易,三年期限到了,他又换防回到家乡。然而。当他找娘舅王某要回牛时。王某却告诉他,只有三头了,之前死掉两头。他不信,因为他把牛送给舅舅代养时,五头牛都是才成年的,其中四母一公。而当他偷偷到牛棚去看时,发现牛有快二十头之多。他找舅舅理论,舅舅除了那三头。其他全是王家的。
  刘二郎很生气,因为王家一向很穷,以前还要靠他家来接济,哪有钱买牛犊饲养?可王某坚称如此,甥舅两个人分说不清,就吵嚷起来,连里正、村长都劝和不了,最后见了官。
  可是这案子要县官怎么判啊,他又不认得牛,偏刘二郎拿不出证据,连人证也没有,于是这无头官司纠缠了好久也没个结果。谁也没想到,为了几头牛,刘二郎居然来拦轿告状!
  真真是,岂有此理!
  康正源也头大,可以说,他管了这么多年的刑司之事,第一回头大如斗。若不接这个案子吧,实在有负皇上所托,传扬出去也不好听。因为案不管大小,他的职责就是审理清楚,不然公平就无从谈起。若接手吧,还真是哭笑不得。而且他一时也想不出如何判案,何况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哪。
  情不自禁的,他看向春荼蘼。
  两人相处日久,春荼蘼关于各类案件的奇思妙想层出不穷,他不知道那是千百年来,人类在刑司律法上的积累,被法学家们浓缩成知识精华,再被春荼蘼学以致用了,还当她是天纵奇才,越来越有把她留在身边的想法。
  此时,他遇到为难处,就自动而自然地想听听她的意见。
  因为驿厅里人多,春荼蘼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站在离康正源不远不近的地方,低着头,旁边站着春大山,做足了书童的样子。此时感觉到康正源的目光,连眨了几下眼,向厅后努了努嘴。康正源会意,站起身来说道,“此案本官接受了,你过几天再来听判。其余各位大人,也先散了吧,本官才到贵地,要先安顿一下。”说完,起身就走到后面的驿楼去了。
  春荼蘼紧紧跟在后面。
  进了居处的小待客厅,康正源不等坐下,就急着问,“这案子,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春荼蘼顿了顿,脑海里想起刘二牛那愣怔却倔强的样子,忍不住笑道,“那个人还蛮有意思的。再说了,他是戍边的军士,若连他的后方也保护不好,令他为国征战在外,回到家却连衣食财物也让人坑了去,只怕寒了将士们的心。”
  “这么说,这个案子不仅接得好,还要判得漂亮?”康正源发愁道,“只是,也不能随便把牛判还刘二郎,没有切实的证据,又似对民不公,怕引来不满之言。”
  “没有证据,找证据不就得了?”春荼蘼胸有成竹地说,“或者说,让被告自动供述,那不就是最直接、最有力的证据?”
  “说说,到底有什么鬼点子?”康正源见春荼蘼笑得双眼眯眯,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对付说谎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更大的谎言诈他。”春荼蘼毫无道德感的说。
  “说谎?只怕不好吧!”康正源从小受的是传统教育,一时无法接受。
  但春荼蘼振振有词,理直气壮,“谎言本身没有善恶,只分为善果的,还是恶果的。咱们是为了断案,说点小谎只是策略。我听某个姓拿的胡人说过:目标。永远会证明手段是正确的。”
  康正源立即就败了,或者说,他本来对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言辞也只是表面尊重,于是就说,“你干脆直说好了。”至于姓拿的胡人是谁,他没兴趣知道。
  春荼蘼就笑道,“康大人只要发出个消息,说逮到个偷牛贼,公开在县衙审理。牛诶,偷牛诶。大罪。当然,这个偷牛贼要找当地公门中人假扮,但最好是脸生的。然后,这个贼就供出是两个人共同犯罪,他的同谋就是刘二郎的娘舅,偷的牛数正好是他牛栏中的数目。我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康大人可明白了?”
  康正源恍然大悟。脸上也带了笑,“明白了。这样一来,刘二郎的娘舅要脱了偷牛贼的大罪,就要解释他怎么会有这么多头牛。如果解释不清……会判很重的。为了脱险,他必然会交待,到时候他自己的话,就是证据。”
  “康大人聪明。”春荼蘼小小拍了拍马屁。
  康正源没说话。心道:你这丫头才是鬼精灵哩。天地孕育万物万人。真有集其灵秀者。
  第二天,康正源就照春荼蘼的计策办理。果然那王某吓得半死,不得已承认那些牛并非偷来的,而是自家外甥寄养的牛,及三年来所生出的小牛。
  如此一来,案子判得干脆利落,少不得众官谀词如潮。那刘二郎更是高兴,四处大力宣扬康正源的清明廉洁。结果他们离开辽州时,康正源居然得了把万民伞。虽说其实只是几百个乡绅、士子或者识字的军士们共同捐的,但仍然是很大的面子。
  “这是托了你的福。”在返回的路上,康正源对春荼蘼说,然后拿出个包袱来,“这是送给你的谢礼。其实也不是专门给你的,本是给我做的,可惜短了些。”
  看起来,应该是衣物,但春荼蘼并不敢收,毕竟她还指望多办事,让康正源和韩无畏高兴了,好为春家脱离军籍的事,和那位兵部尚书多说几句好话哪,因而坚辞不收。
  康正源多好的眼力,多灵透的心,看出她的顾虑,笑道,“这次出行,因为你的缘故,我的比往常跟在皇上身边还要轻闲。说起来,此次巡狱,你是首功。不过你是女子,所以功劳自然会记在你爹头上。放心吧,兵部尚书虽然为人古板,做事很少通融,却还是明理的。”
  有了他这话,春荼蘼自然就不好推辞了。等回到自己住的屋,打开一看,发现竟然是件皮袍子,普通的灰色,也不知是狐皮还是什么皮,总之拿在手里虽轻,但那毛油光水滑,摸起来柔软又厚实,居然是上品裘皮。
  “康大人也送礼给你了?”春大山进了屋,看到她手中的皮袍子问。
  春荼蘼点了点头,“是怕我冻着吧?”
  到了辽东郡的地界后,她把自己包成了个球状,两件填充了木棉纤维的袍子全裹在身上不说,过儿还给她做了手套和护耳,还有一双大好几号的靴子,外面缝了羊皮,内里是好几层的厚布,还在鞋内填充一种名为乌拉草的野草。
  当地人说,穷人要熬过寒冬,多亏了这种柔软又保暖的草,不然手脚一定会冻伤的。
  “这个,也很贵重。”春大山摸了摸袍子说,神情间有些不自然。
  这虽然并非白狐、红狐、紫貂那样的极品,但也相当不错了。头些天,他看到当地官员送了康正源些皮子,没想到,他转送给了女儿。
  “要不,还回去?”春荼蘼看到父亲的表情,也有些迟疑。
  春大山想了想,叹了口气道,“留着吧,爹没本事让你暖和,难道还拦着?放心,这人情债,有爹来还。你把心放肚子里,踏踏实实穿你的。等回了范阳,爹打几只兔子。往年不知道你这样怕冷的,回头叫过儿给你做兔皮靴子,手套和护耳。”
  “谢谢爹。”春荼蘼高兴地对春大山笑。
  韩无畏和康正源给的礼物一个贴心,一个贴身,不可谓不好。可她,更爱她爹送的。




第六十三章 球状少女

  幽州的治所在幽州城,也称为蓟城,南北九里,东西七里,开十门,是一座长方形的城市。
  不过巡狱史一行为了能在吉日吉时入城,头一天有意停止前进,就在幽州城外十里的地方休整,准备第二天一早再出发。
  古代行军的速度,轻兵五十,重兵三十。是说轻装前进,日行四个时辰,约走五十里。所以从此处进发,最慢一个时辰也能进城。
  这一路行来,他们大多数时候住在馆驿,但有时错过宿头,或者两个馆驿间距离较远,也会露宿在野外。只是今天倒不必,因为幽州城外有长年驻扎的军营。幽州的罗大都督早就得了准信儿,虽然因为官职、辈份儿等诸多原因没有亲自来迎,却叫手下早做了准备,为一行人妥善安排好了住处。
  康正源只是从六品的小官不假,可他是大长公主儿子,今上的亲外甥,深得皇上信赖,还担着皇差的名头,怠慢不得。只是军营不可无故进入女眷,春荼蘼主仆就不能跟着了。至于钱老板一家,因为采买的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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