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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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默立了一会,又从供奉着皇帝和两位皇后的屋子里走了出来,沿着长廊缓缓前行,一直到西边第一间屋子,这才走了进去。这里供奉着开国太祖林长辉和高皇后胡氏的神主。相比其他常常有两位皇后祔庙的皇帝,这一帝一后的情形甚是少见。民间关于太祖的传说浩若烟海,但只有登基之后闲来无聊翻阅过无数旧档的他才知道,太祖晚年有多少腥风血雨。
英明神武如太祖爷,当年因病被困在乾清宫后院的时候,不知观感如何?
这个大不敬的念头再一次出现在脑海,随即他就苦笑了起来。太祖打的天下,高皇后从旁佐助,再加上之后的楚国公,便是这三个人奠定的大楚江山的根基。只不过,打江山时的夫妻和兄弟,坐了江山之后又如何?楚国公甚至以楚为号,尚了太祖的嫡亲妹妹,而其义妹则是册为贵妃,势力遍及朝野,可最后的结果便是被连根拔起。
而太祖以立贤为名迟迟不立太子,则是让皇后在长期的积压之后走出了一步险棋,可他在最后三年写下的东西,那些苦闷发泄的言语几乎湮没在了历史之中,而那些看上去尤为可行的制度则是留在了札记上,而那被搬上朝堂,则都是科举复行之后的事了。有了胡皇后训政这一起头,之后虽未有汉唐的女主专权,可楚朝的太后和宋朝一样,常常预政事。而那三本太祖留下的珍贵笔记,则是几乎要被人翻烂了,可终究用上的只有寥寥数条。
如今掣肘没了,最顽固的人也禁不住时光的流逝走在了前头,只余下了他。而他用分化打压提拔等等握住了最要紧的那一部分权力,哪怕今天一举赐封了两个外姓县主,也不用再担心有人聒噪。然而,他的皇后不能再和他并肩站着,俯瞰这大好河山。
谁主胜负……真正主宰胜负的,唯有时光而已。
上了香行了礼,再次凝视了一会那对神位,皇帝就转身往门外走去。待到出了门,他看也不看一直等候在外的曲永,淡淡地说:“宝床和宝椅已经旧了,记得吩咐御用监让工部尽快监造新的。还有,让打扫的人尽心些。”
“是。”
曲永弯了弯腰,待到皇帝离开,他便往那间昏暗的屋子里头看了一眼。摇曳的烛火照耀着已经摆放了许多年之后也不知道还要摆放多少年的神位,那上头的字迹都仿佛流露出无限的凄冷和幽深。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看了许久,脸上闪过一丝不知是讥诮还是嘲讽的冷笑。
傍晚时分,当阳宁侯陈瑛回到阳宁侯府时,那张表情全无的脸上仿佛看不出喜怒,可仅仅是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生人勿近的味道,就足以让所有人躲得远远的。然而,晨昏定省终究是不能省却的礼数,于是晚间在蓼香院东次间里,陈瑛第一次没有在朱氏面前做足恭敬神态,而是草草应付之后就起身告退,临走前却深深看了陈澜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一切尚未结束,胜负为时尚早。
陈瑛都走了,徐夫人自是不好多留,也就跟着离开了。而马夫人看着炕桌上那一样样来自宫中赐予的好东西,脸上写满了羡慕嫉妒恨。她的身边只侍立着陈滟,因为正紧锣密鼓备嫁的陈冰又“病”了。至于陈滟,目光低垂看着地面,仿佛全然不在意那份大体面。而眼下唯一剩下的成年男人陈玖则是一直死死盯着陈澜和陈衍姐弟看,简直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们。
朱氏虽然高兴,但也不耐烦有这么些心思各异的人留着。如此一来,不多时她就借口乏了,让二房的一家人回去休息。等这些无关人等都走了,她才直接把陈衍揽进了怀里,一反从前哪怕是笑着也总会守着几许矜持的样子,竟是摩挲着陈衍的脑袋,又宠溺地揉了揉,也不管他头上成了什么样子,又笑出了声。
“衍儿,今天那场面,早知道我就该带你去的”
陈衍满头原本整整齐齐的头发此时被朱氏揉得乱七八糟,偏在龇牙咧嘴的时候听到这一句,顿时更哭丧了脸:“老太太您还说呢起头我就说要跟去的,您偏说韩先生那儿的课耽误不得,否则杜阁老过问之后我又应付不来,硬是不带我去,结果少瞧了这么一场大热闹”
“什么热闹不热闹的,杜夫人还不是只送了贺礼,人不曾亲来,要知道你偏凑在这脂粉堆里去了,下次你敢说杜阁老责问你能蒙混过关?就是韩先生,也决计要觉得你心性太浮躁。”陈澜没好气地斜睨了陈衍一眼,见其一下子耷拉下了脑袋,这才和颜悦色地说,“要凑热闹,杜小姐生日不远了,到时候你亲自去杜家送贺礼就是。”
“啊?”
“啊什么啊……杜阁老今非昔比,三节两寿之外,这等小节日也必定有人记着,别人登不了门,家里亲戚必然全都到场,正好给你凑热闹”
看到陈衍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朱氏不禁又揉了揉他的脑袋,这才笑着说:“你呀,和你姐姐比起来可差多了火候。不过,你姐姐说的是,你算算,如今你有韩先生这么一个文课的老师,郡主这样的武课师傅,再加上杜阁老这未来的岳父,天底下能如你这般幸运的人能有几个?你姐姐出嫁的时候,你这个弟弟有的是热闹好看”
“老太太”
这回是陈澜忍不住了。可她才叫了一声,就看到陈衍立时如同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又笑嘻嘻地说:“老太太说得对极了,我以后有的是热闹好看。不过您还漏了两个人,我还有这般算无遗策的姐姐,有这般和蔼慈祥的祖母,自然是天底下最幸运的”
即便知道这是奉承,可朱氏仍然高兴得合不拢嘴,而陈澜也不觉笑了起来。至于陈衍,则是趁着朱氏没留意,又拿出了一对香木手串,当做自己的生辰贺礼送给陈澜。陈澜自是笑着收了,而陈衍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说其他的。
罗师兄虽说是好,可如今婚事已定,那位也只在唯一一次遇到他时给他出过主意,让他送这礼贺姐姐生辰。
当郑妈妈从外间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满屋子的其乐融融。即便是心存偏见如她,亦是觉得这一幕异常和谐温馨,不知不觉竟看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轻轻咳嗽了一声。
“你回来了。”朱氏这才看到了郑妈妈,见她行礼就点了点头,“苏家怎么说?”
“苏家老太太最初还抱怨那婚事咱们侯府失信,可终究还是没敢多说什么,要是知道咱们三小姐今天封了县主,她就更不敢痴心妄想了。”郑妈妈一想到苏家老太太陈氏那种市侩脸就浑身不舒服,此时也不免发泄了两句,这才又接着说道,“至于苏小姐那里,我直接撂了明话。这些天有几户人家上门提过亲,可都是小官宦人家。所以,听说是有望进晋王府,看她的样子很情愿。别说等两年,我看她就是等十年八年也乐意至于苏家老太太,我说包了苏婉儿婚事,让她随儿子去任上,又得了那么多好处,自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此时此刻,听到苏家的光景,陈澜不知不觉地发现,自己的心情竟是没有丝毫的波动。人各有志,仅此而已。而朱氏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并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
眼看时辰不早,陈澜就拉着陈衍预备起身告辞。可就在这时候,郑妈妈突然想起另一件更要紧的事,连忙使劲一拍脑袋道:“哎,看我这记性,最要紧的话竟然忘了皇上已经下旨,让杨大人的父亲重归汝宁伯府宗祠,又追封正二品龙虎将军,授勋上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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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两百零七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一朝宠失门祚衰
第两百零七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一朝宠失门祚衰
威国公罗明远尚未完全从脚伤中恢复过来,早朝自然是一概免了,而罗旭尚未实授品级,如今只是试职,按理也不用起大早往长安左门赶。然而,一贯散漫惯了的他如今却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每天起大早,练剑之后就匆匆出门前往内阁直房,每天傍晚时匆匆从外头回来,偶尔休沐一日还得到外头见那些从前的友人。
眼见儿子这般光景,威国公罗明远并不以为意,而林夫人却心疼他的辛苦。这天一大早,她就在罗旭前来给父亲问安之后要走的时候,直接在门口把人拦下,又拉着人到了东屋里头。把丫头们都赶到了外头等着,她端详着罗旭那一身青色没有补子的罗绢常服,就叹了一口气。
“你官面上的事情已经够忙了,若是没时间再和那些朋友往来,就别在那上头再耗费时间。不说你是威国公世子,就说你如今已经中了进士内阁行走,也不适合和他们再搅在一块。”
罗旭闻言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娘,话不是这么说。从前我和您呆在京城,文武都瞧不上咱们,也就是这些知己朋友才撑着我到了今天。若不是他们,我也就是个不能文不能武的纨绔罢了,京城一捞一大把。如今有了前程就丢了朋友,我罗旭绝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林夫人满腔的话被罗旭一噎,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到最后不得不把心一横,“可是你如今正是心里最苦的时候旭儿,如果心里还不痛快,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就说那天阳宁侯陈瑛派人来,你大发脾气,却不肯对你爹和我说分明,你知道我多担心不对我说,你喝酒消消愁也行,别这么死扛着”
“娘,儿子不是小孩子了。”
盯着一下子呆住了的母亲,罗旭缓缓站起身,又单膝跪了下来:“酒是高兴时候的助兴妙物,乘着酒兴作诗舞剑,那才是我喜欢做的勾当。借酒消愁愁更愁,与其这样,我还不若趁着年轻努力做做事情,兴许有些事情就能忘掉了。至于陈瑛,只会玩弄那种下乘手段的人,还想把持我……我还不把他放在眼里”
“那就好。”尽管心头还是充溢着一股复杂的情绪,但林夫人终究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既如此,你自己留心些,不要累着了。我听说杜阁老是极其严格的人,前些天还有不少怀揣着热炭团般心思的人希冀往杜府里头送礼,可他一份写着名字的题本直接扔在了早朝上,砸得轩然大*,你跟着这样的人做事,千万小心。”
“娘,你就放心好了。杜阁老虽是崖岸高峻,但做事情并非全无分寸。”
罗旭不欲对母亲解释太多这些复杂的事情,只想起杜微方这些天把他指使得团团转,以致他几乎没心思去迷茫黯然,他就不得不感激这个看似倔强不通情理的老头。而且,杜微方完全不管其他人对他的排斥和警觉,各种事务不由分说地压在了他的肩上,却让他受益匪浅。
安抚了母亲,罗旭这才终于得以出门。等他到了内阁直房,早过了辰时三刻,朝会已经结束了,二层的小楼中除了往来的官员,还有就是送交文书的书吏,以及内阁的司办官以及中书等等。他才到杜微方那间直房门口,尚不及通报,就只见那斑竹门帘一下子被人挑起老高,紧跟着一个人就出了屋子来。
“杜阁老?”
“你今日来得迟了”杜微方没好气地冲着罗旭一瞪眼,随即理了理身上衣裳说,“汝宁伯府那边今日神主入宗祠,文渊阁这边得有个人一块去,本想让你跟着礼部侍郎走一趟的,谁知道司礼监那边派了人来,说是皇上要见你。”
见罗旭有些发愣,杜微方就招手让人靠近了些,又压低了声音说:“元辅不想派自己人去,其他人也各自推诿,所以我本意是想让你走一趟。汝宁伯府最风光的时候,曾经进封过侯爵,甚至连国公们也有不少得看那边的脸色,可不出几十年,曾经煊赫的门庭就成了现在的光景,当年的公案……那就是个不要脸的老子欺压成器的儿子,什么东西”
冷笑了一声,杜微方就看着罗旭说:“这些天看着你做事,有能耐有担当,倒是个有出息的,所以我也要提醒你一声。你家如今情形不错,可要说根基,和那一家从前光鲜的光景其实也差不多。你是世子,将来是要承爵的,可承爵的国公从来没有入部阁的例子。所以,这事情你得好好想一想。”
揣着杜微方这好意提醒,罗旭来到乾清宫的时候,自然而然就觉得心里沉重。然而,这一次的面圣,皇帝并没有说太多的大事,言谈间既叹息了贵妃的偏执,也担忧了鲁王的病情,末了却直截了当地道出了另一番话。
当走出乾清宫的时候,罗旭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将其吐出,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尽管老师韩明益提过,尽管父亲罗明远说过,尽管他自己心里也有数,可是,当皇帝暗示了吏部尚书张家的时候,他仍然是心里一揪。
如果陈澜亦是如他这般心中有意,他当初决计愿意在御前直言求婚,偏生那只是他一厢情愿母亲那天从韩国公府回来的时候,不曾说过那盛况,可他早就从蓝妈妈那儿打听了出来——陈澜和未来的婆婆相谈甚欢,她将来必定是会平安喜乐的。
汝宁伯杨府和其他勋贵府邸一样,亦是位于西城。当年位于什刹海边上的那座镜园才造好不久,就因为老伯爷获罪而丢了,如今阖家老少都窝在鸣玉坊汝宁伯胡同的老宅中。这十几年来,后街的世仆陆续放出去了不少,而由于每代汝宁伯在生儿育女上头全都是大有建树,没出息聚居在此的旁支族人则是越来越多。
眼下太夫人还在,三路六进的老宅子里头住着如今的汝宁伯和尚未分家的四个弟弟,各房的姬妾再加上林林总总的下人,把偌大的房子塞得盆满钵满。只由于每年都是紧紧巴巴地量入为出,这房子已经早看不见簪缨世家的豪奢贵气,除了中路甬道影壁正堂和宗祠这些门面之外,其余地方几乎是很难入目。
这会儿,一大家子的男丁云集在宗祠之外,不少人都偷眼瞟着礼部侍郎和一位内阁中书,捧着神位的杨进周,还有御用监夏太监,神情都是很不自然,这其中尤以汝宁伯杨珪最为不安。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