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妾当然不如妻-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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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洪疾步上前打招呼:“刘夫人!您也来祈福么?”
那位刘夫人苦着脸,欲言又止。
“夫人似有心事,不知洪某能否为夫人解忧?”老洪态度殷勤、语气诚恳。
那夫人眼中蕴泪,看了老洪半晌,哀戚道:“解忧怕是不能,但愿洪兄弟不要落井下石就好!”然后匆匆进了大殿。
老洪狐疑道:“莫非刘大人出事了?洪福,你快去府衙打探打探!”
洪福领命离去。我们一行先回洪府。
★★★
很快,洪福带回了消息。原来昨晚,上面派来了一位巡抚大人调查刘知府。今日起,刘知府停职,与家人隔离,全面配合调查。据说,调查组的人已经掌握了很多刘知府贪污受贿的证据。
“那衙门的事务由谁负责?”政治和经济总有着最密切的联系,不由老洪不关心。
洪福摇头道:“不知道。明天可能会安排人先暂时代理。”
老洪深深吸口气:“静观其变吧!”
洪福有些担心,“老爷……这事,不会影响我们的生意吧?”
老洪沉吟片刻:“绣品生意是铁板钉钉,没有问题的。至于咱们其他生意,其实也不怕受影响……以后如果换人,唉,重新砸些银子便是!”
他那神情,好像看到一箱一箱白花花的银子长了翅膀集体从窗口飞走,那个剜了肉般的痛心啊!看了真让人忍俊不禁。
“唉,老爷!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我们赶紧去绣庄和布厂吧!只要我们自己不出岔子就好!”洪福有些急了。
老洪点头道:“不错!我们做好本分就行!”
他起身随洪福出门,走了两步,回头对慕风道:“风弟,你也多去铺子看着些!一定要把那些千金贵客招呼好!”
又对我道:“晚词!你在家好好歇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有我在就行。你把身子调养好就行!”想了想,又道:“别画那些个图了,伤神呢!”
“是,老爷!”我恭敬应道,“老爷慢走!”
★★★
慕风看着老洪和洪福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我悄声道:“到偏厅说话。”
他随我进来。我把早晨老洪发现我画图的事情告诉了他。
慕风轻声道:“嗯,也不打紧,反正明日就可以走了。明早我先到衣铺,巳时一刻之前在西津渡等你。你巳时正从家里出来,那时大哥会在绣庄里,家里人也在忙。不要鬼鬼祟祟惹人疑,光明正大出来,对面会有接应的车马来。驾车的会问你是不是容姑娘。你到时候在马车里换上男装,改了发式,打扮成男子。”
“如果巳时你哥不在绣庄呢?”
“放心,我有法子让他在。”
我无言地点头。要逃亡了,真是又刺激又害怕啊!
“奇怪,怎么会有人忽然来查刘知府呢?”真是人有旦夕祸福,一周前那位官老爷还威风无比地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呢。
慕风淡淡道:“不奇怪,多行不义罢了。”
“没想到这年头的反腐倡廉工作倒做得很好!上面的人还挺明察秋毫的!”我感叹。万历政府也不像我印象中那样不作为嘛!
慕风摇头:“非也!是有官员联合弹劾的刘知府!”
“哦?是否刘知府得罪了什么人了?”
“我。”他轻道。
“你?”
“是啊,他平素搜刮民脂民膏我固然生气,倒懒得去烦。但他指名叫你陪酒,这么过分,岂能让他继续逍遥下去?我不是替天行道的侠客,只是不想让我的女人白白受委屈。”他低低道。
我有些感动:“谢谢,你怎么……有能力让人弹劾他?”
“我非无中生有。他自己立身不正,就该想到有今天。以前我因为查你,认识了江湖上一些擅长查访的高人。前几日我托他们四处查找搜集了一些刘知府贪赃枉法的证据,西泰伯伯见了很气愤,便准备帮助我通过他的官场上的朋友来弹劾刘知府!恰巧应天巡抚韩大人和他的朋友监察御史徐大人前天一起来拜访西泰伯伯,所以一切就顺利得惊人了。”他淡淡道。
原来,在等待离开的这几天,他在忙这些。
“慕风……你说,明天我们也会如此顺利么?”
明天,无法预料的明天啊!
慕风点头,正准备说什么,忽然猛地冲出门外。
门外,什么异状也没有。
“怎么了?”我心惊地问。
“……没什么。”他挺秀的眉打起了结,显然在忧心什么。
祸福旦夕间A
等待的过程总会让人焦虑。出走已是倒计时,心跳开始不规则。
晚上去餐厅吃饭,正好在门口听到福嫂和洪非尘的对话。
“老爷!风公子也不小了,男大当婚,凭我们公子的人才,想嫁来的姑娘多了去了!公子他娘亲去得早,老爷您要为公子做主啊!”
洪非尘笑道:“我心里记着这事呢!等这段日子忙完了,自然会差人好生张罗!”
慕风也在座,他淡淡道:“多谢大哥费心。”
福嫂瞟一眼慕风,急道:“老爷!这事可不能耽搁了。不要……耽搁出什么事来。”最后一句声音很弱。
老洪却似没有听清,不再答福嫂的话。他冲立于门侧的我点点头,伸手招呼我入座。
福嫂皱眉看我一眼,兀自不肯离去。她转而对慕风道:“公子,小姐是我一手服侍大的,小姐临走前唯一的牵挂就是公子。老爷和老老爷对公子也很看重,公子你早日成家,安心协助老爷光大洪家的生意,小姐泉下有知,也会很欢喜的!只要你愿意,这城里漂亮的姑娘有的是!”
福嫂的话实在太多了,又仿佛话中有话,老洪不免狐疑地看着福嫂,锐利的目光在她和慕风身上扫视。最后,竟然停留在我身上。
“大家吃饭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我镇定地微笑,举箸夹了块鱼片。
这三个月,遇到的复杂的事情太多了,人也渐渐沉着起来,原本冲动的性子改变了不少。我优雅地咀嚼着鱼肉,没有露出一丝异状。
老洪看看我,笑道:“嗯!先吃饭!福嫂你也去吃饭吧,过段时间我来帮风弟好好选一选!”
慕风轻轻道:“谢谢大哥。”然后垂首默默吃了一口白饭。
★★★
万历二十九年五月二十一,天气阴霾。灰色的天空,似乎随时会坠下漫天的雨滴。气压很低,心里闷得难受。
早上,洪非尘按时出门工作了。慕风也同时出发去了成衣铺。
他俩一走,我就开始进入莫名紧张状态。
我挣的那些金银都已悄悄让慕风转移走,此刻两手空空,无所事事,唯有坐在房间里以写字做伪装,一秒一秒地等待着约定时间的到来。
等待,是痛苦的。万分焦灼地挨到了巳时,我深深吸了口气,定了定心神,缓缓步出洪府。
站在钉满铜钉的朱红色大门前,我回首最后望了一眼这生活了三个月的地方,那两幢飞檐红楹的珠灰色楼房,留下了我古代之旅的最初记忆。
对面马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大马车,车轱辘很大,车身很高。一个头戴竹编斗笠、身穿灰色紧身衣的车夫,正低着头坐在车上,似乎在悄悄打量周围的情况。
我走过去,打招呼:“这位大哥——”
斗笠连忙坐好,目光闪烁地看着我问道:“可是容若若姑娘?”
我点点头。
“上车!”斗笠沉声道。
我赶紧爬上了大马车,还没坐定,就听“驾——”的一声,马儿飞奔起来。
车厢很大,椅子上放着个包袱,打开一看,果然是给我换的小号男装。我匆匆套上,又飞快地把头发束好。
刚心惊胆战地装扮停当,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马车就停了下来。
“下车!”车外传来斗笠冷冷的话语。
到了?
我连忙下来,却惊讶地发现——
马车,居然,停在知府的衙门口。
“你怎么把我带到这里?!”情势不妙,情势不妙啊!我颤声质问,心儿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斗笠寒声道:“在下奉命行事,还不快进去!”
★★★
斗笠冷着脸把我押进大堂。
赫然坐在大堂中央的,竟然是那曾经被我狠狠甩了一巴掌的老色魔——安赋康。
斗笠把我往地上一按:“还不快快拜见安大人?”
原来刘知府立案审查后,衙门事务是由安同知暂时接管。
真是——冤家路窄啊!
“果然!昨天丁侍卫所说不假。呵呵呵呵!”安赋康摸摸山羊胡子,奸笑了几声。
“丁侍卫?”何方神圣?
安赋康笑眯眯地说道:“洪夫人!没想到吧!昨天,我派丁侍卫去洪家调查刘知府的事情,没想到他意外听到了你和那慕风的秘密!”
他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似乎遇见了平生最有趣的事情:“洪夫人!你一向言谈清高,我还以为真的是个贞洁烈女!却没想到干出‘叔嫂通奸’这种事情啊!哈哈哈哈哈!”
我气得双目圆瞪:“安赋康!你不要公报私仇!”
安赋康冷哼两声,也不理我,径自吩咐道:“带人犯慕风!”
慕风的双手被戴上了镣铐,但他依然保持着挺拔的姿态,出尘的气质。看到我,他微微一笑,眸光潋滟:“祸福旦夕间,今早我到衣铺不久就被官差带来这里了。若若,你别害怕!静观其变吧!”
看到他这般轻松自如,我的心奇异地安定下来。我点点头,深深看着他,几乎忘记身处何地。
安赋康抚掌道:“哎呀呀,果然是郎情妾意呀!原来洪夫人喜欢的是俊俏儿郎!啧啧,我们的慕公子也很有眼光、很有手段呢!这么刺手的花儿,轻轻松松就摘到了!”
慕风微微一笑,也不理他。
安赋康有丝尴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传——洪非尘。”
慕风闻言收敛了笑容,他静静看着我,轻声道:“若若,这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但事已至此,我们就实话实说吧!”
两个衙役把洪非尘和洪福、福嫂、小禾、阿布都带到了堂下。其中一个年老的衙役把洪非尘引到堂上。
“洪老弟!老哥我代理刘知府执掌衙门事务。没想到啊,第一桩案子就是贵府的叔嫂私奔案!”安老贼龇着牙笑道。
洪非尘极为震惊:“此话怎讲?风弟一向守礼,晚词也端庄自重……安大人,想必您是误会了!”
安赋康摆摆手道:“误会?呵呵,非也!非也!你看你夫人这打扮,显然要远走高飞啊!”
老洪仔细看我一眼,脸色铁青,抿唇不语,那眼中,却似要喷出火来。
安赋康大笑:“传人证丁大海!”
很快,一个精瘦的黑脸汉子被带上来:“参见大人!”
“丁侍卫,你把昨天所见所闻在堂上再说一遍!”
“是,大人!昨天小的去洪府执行公务,无意中听到堂上人犯慕风对人犯朱晚词说什么今天巳时正从家里出来,对面会有接应的车马来。他们约好了接头暗号,慕风还叫朱晚词在马车里换上男装,改了发式,打扮成男子。”
老洪闻听此言,难以置信地瞪着慕风和我,气得浑身发抖,颤抖着唇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呵呵,洪老弟啊,莫生气!谁能看得出来,你这位庄重高雅的夫人,是这么个淫娃荡妇呢?!哈哈,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呢!我今早派人在贵府门口等,果然巳时前有辆黑马车来接应!我的人就把那车夫带走,留下的人等朱晚词这淫妇入瓮!传——马车夫!”
立刻,有两个衙役押着个中年车夫上场。
“说!是否是这堂上的人犯慕风叫你在洪家门口等这堂上女犯朱晚词?”安赋康恶狠狠地质问。
怎料那马车夫倒是硬汉,一声不吭,坚决不指认慕风。
老洪缓过神来,他艰涩地说道:“大人,这其中必有误会。这是我洪家的家事,不如让在下把慕风和晚词带回去细细审问吧!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呢?”
安赋康瞥一眼老洪,讥嘲道:“老弟你戴这么一大顶绿帽子,还不肯相信事实啊?这也不是家事,大明律例上可写得很清楚的!”
老洪一窒,脸色晦暗,好像气出了内伤。
“这犯了咱大明律例,你说我当管不当管呢?”安富康轻笑道。
好可恶!什么大明律例!那么多作奸犯科的不抓,那么多民生大计不管,却出动这么些人来整我,分明是报复那一掌之仇!我恨恨地瞪一眼安赋康,老贼却笑得更加得意,更加猖狂了。
看来,安老贼此番是有意要把我往死里整了!
祸福旦夕间B
老洪同志希望家丑不外扬,新鲜出炉的“代理知府”安赋康却用“大明律例”把他的好弟兄噎得半死。
一时间,堂上寂静无声,除安老贼外,人人肃立无语。
老贼摸着山羊胡子,转而看向傲立堂中的马车夫,奸笑道:“不承认是吧?拖下去杖责一百!呵呵!这百杖打下去,铁打的人也只剩半口气了,我倒要看看你招还是不招!”
立刻上来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把马车夫架起,准备拖到堂外施刑。
“大人且慢!”
慕风急忙上前挡住侍卫的去路。
安赋康大笑:“哈哈哈!慕公子讲义气啊!怎么着,准备供认不讳了?”
慕风冷冷看着他半晌,然后微微一笑:“慕风原本没有犯罪,何来供认不讳之说?请安大人先放了这位不知情的车夫大哥,容我慢慢道来。”
安赋康面露不愉,但他主要想整治的就是慕风与我,见慕风挺身而出,便示意侍卫带车夫退下。
★★★
慕风却不看安老贼,转身走到面色沮丧的洪非尘面前,恳切地说道:“大哥,我没有对不起你!”
洪非尘怒瞪着慕风,脸色灰白,咬着牙不发一言。沉默了很长时间,他猛然抬手,狠狠甩了慕风两记耳光:“畜生!不要叫我大哥!”
慕风岿然不动,脸色平静地任他打骂。
待老洪颓然收手,慕风静静道:“大哥,我了解你的心情,可你真的误会了!她叫容若若,不是大嫂。三个月前的雷雨之日,大嫂失踪了,若若她凑巧出现在河边,又凑巧和大嫂长得一个样罢了!”
洪非尘眼睛瞪得溜圆:“荒谬!她明明就是你大嫂,怎么你几个‘凑巧’就把她说成别人了?”
“大哥!你还记得那天雷雨之后,你把若若带回来时,她穿得是什么衣服么?根本不是大嫂的衣服啊,也不是我们这里的衣服……大哥,你仔细想想看呢!”慕风幽黑的眸子深深凝视着老洪,充满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