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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假如我轻若尘埃-第36部分

小说: 假如我轻若尘埃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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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回陈效那一边,却也不是那么顺利的。决定另外聘用秘书之后,人事部搜罗了不少人供他挑选,搞得跟选妃一样。最开始用的是一个很伶俐的姑娘,原本是市场部的部门助理,工作经验也算丰富,可才呆了一个多月就被辞退了,公开的原因是挪用公司信用卡给自己买东西,实际原因可能更加不堪。人事部对此讳莫如深,林薇也觉得与己无关,懒得去问。然后又换成一个刚毕业的女生,但也做不了多久就嫌辛苦辞职了。

    这样一折腾,陈效倒没觉得什么,反而苦了林薇。因为前一个秘书是非正常离职,后面那个又一点工作经验都无,短短几个月,她光是交接就做了两回,新人有什么不懂不会的,还是要她这个旧人去教。她隔三差五的被叫到CEO办公室去,陈效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要是正好遇见了,两个人还是会互相打招呼,甚至说上几句话。回想起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对话,放在他们身上,却总有点怪。尤其是那张L型的办公桌,她每次看见都会想起些什么,觉得物是人非,异常的讽刺。

    那一阵,在CEO办公室,林薇还遇到过一个人。那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在工作日穿着牛仔裤,明显不是公司里的人。中年人来找陈效,跟他在办公室里关起门来聊了几句就走了,之后再没有出现过。林薇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仔细回想,才记起来是庄伯宁事务所的调查员。当年在广州,陈效因为非法持枪被拘留,她去律所找庄律师,曾经见过那个人几次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个调查员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只是猜想陈效大概又要有什么动作了。回想那场绑架案,虽然她和千羽最终都安然无恙,但王俊死了,而且还死得很是蹊跷。她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事实上陈效可能始终未曾放手,一直在查下去。

    她突然觉得自己最恨的就是这个,既是因为他总是走在一线钢丝上,也是因为她自己,心总是悬在那里,无论他到何处都紧紧跟随着,近也不是,远也不是。

    她想不到还能做什么,先找丁丁谈了一次,又去找人事部,推荐丁丁去顶CEO秘书的位子。

    陈效身边需要一个牢靠的人——她自以为这想法很单纯,她只是要他好好的,可别人却未必这样想,外面各种不堪的揣测就不说了,就连陈效也不知道会如何反应。

    林薇向人事部推荐丁丁的时候,陈效还在香港出差,几天之后飞回上海,就召她去觐见。林薇接到电话就上了三十八楼,走进CEO办公室,就往陈效桌前的椅子上一坐,只是一种习惯,也没多想什么合适不合适。陈效也够直接,把几张纸往桌上一扔。她看了一眼,正是丁丁的简历和人事部初次面试的评价表。

    “你推荐了一个人给我?”他明知故问。

    “是啊,”她点头,“你不是都看到了嘛。”

    “男的?”他又问,脸上似乎带着点笑。

    她觉得那笑别有用心,就不紧不慢的解释了几句:“他跟着我一年多,各方面都挺不错的,你别多想。”

    “我多想什么了?”他反问,笑意更浓。

    她看见他笑就觉得心烦,说话却前言不搭后语起来:“当然,这只是我觉得,到底用不用,还是得你自己考虑。”

    他点点头,对她说:“那行,我知道了,你走吧。”

    她起身就走,情绪恶劣的离开三十八楼,心想自己真叫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外面闲话都传成什么样了,还一心想着要给他找一个可靠的人,现在倒好,人家并不领情,就这么把她打发走了。

    晚上,她又加班,回到住的地方已经九点多了。

    她用着一个钟点工,每天傍晚来一下,替她打扫房间,再做一顿饭。她下班晚,等她到家,饭菜总是已经冷了,她倒也无所谓,搁微波炉里热一热再吃。这一天也是一样的,横竖只有她一个人,碗碟也懒得拿出来,就那么站着,端着碗在厨房里吃。

    厨房朝北,从水槽上的窗口看出去,正好是对面那幢楼的客厅和卧室。那就是一般的住宅区,大都是普通住家,这个钟点,人都回来了,每个窗口都亮着灯,电视屏幕一闪一闪的,与她这里黑灯瞎火的一个人反差鲜明。

    等差不多吃完了,她听到外面有开门的声音,一开始以为是钟点工,可又想不出来这么老晚的,那个苏州阿姨再回来做什么。她端着碗出去看,才出了厨房的门,就看见陈效正从外面进来。他还是全副正装打扮,大约是刚下班,直接从公司过来的。

    她下意识的说了一句:“怎么是你啊?”

    他笑了笑答:“你这儿的钥匙给了不少人啊?”

    她噎住,正想怎么反击,他却已经换频道了,随手带上门,脱了西装往沙发上一扔,问她:“还有饭吗?”


    第十二章 (4)


    林薇也没跟他计较,转身进厨房去盛饭。饭在电饭锅里,还是温的,菜和汤却已经凉了,她重新热过,端出去摆在餐桌上。陈效已经松了领带,坐在那里就等着吃。 餐厅里的灯也开了,圆圆的一块光照下来。并没有多少改变,看起来却好像大不一样了,就是饭菜实在寒碜了一点,一荤一素两个剩菜拼了一碟,外加一小碗汤,先后热了两遍,色面不好。陈效却无所谓,大概也是真饿了,拿起筷子,吃的风卷残云。 林薇坐在一边,两只手撑着下巴看着他。

    他察觉到她的目光,突然停下来,对她说:“从下个月开始,我就很少在上海了。”

    “任命正式下来了?”她问。

    “是啊,”他点头,“下个礼拜,你们都会收到信。”

    “常驻在哪里?香港还是新加坡?” 这件事早已风声在外,她并不觉得意外。

    “香港,”他回答,“我会带几个人过去,”

    她没问那些人都有谁,心里很清楚,坐上了那个位子,他离他的目标仅就只剩一步之遥,这是好事,照他的脾气,也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却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些瑟缩,那是人家的地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但那些事都跟她无关了,她只能想起从前,问他:“以后回上海,还会住在和平花园吗?”

    “大概很少有机会了吧。”他摇头。

    “那给我好不好?”她对他笑。

    “给你什么?”他看着她,多半是明知故问。

    “和平花园的房子啊,”她不跟他客气,“你说过要给我。”

    他不答,又低头扒了几口饭,一边嚼一边说:“可你那个时候说不要。”

    “那时候小,不懂事,现在我想要了,行不行?”她两手交叠在桌上,凑近了看着他。

    他对她笑了笑,递了只空碗给她,说:“先添饭吧。”

    她接过来,又去厨房里盛,只剩锅底的一点,刮下来有小半碗。她拿出来给他,虽说这客人是自说自话来的,自己总归是主人,有点不好意思,就多解释了一句:“就剩这一点,水放多了,大概有点烂。”

    他倒是不挑,说:“够了,软点挺好。”

    听他这样讲,她又忍不住损他:“下次你要是回上海,早点来,我这里总有一碗软饭给你吃。”

    他一下呛到,咳了半天,她拿纸巾给他,他接过去擦了擦嘴,道:“你一个小姑娘,嘴这么欠,将来怎么嫁人?”

    她愣了愣,站起来就进了厨房,拧开水龙头低着头洗手,心里骂着:我TM嫁不嫁人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鼻子却莫名其妙的酸起来,她拼命搓着手,对自己说,不要哭!不准哭出来!也不知为什么竟会因为这么一句玩笑话难过成这样。

    他跟进来,从身后抱住她,头搁在她肩膀上,她忍了半天的眼泪就簌簌的落下来了。他想要她转过对着自己,她犟在那里不肯,用胳膊肘撞他,说:“捣什么乱,我洗手呢!”

    他伸手关了龙头,抓住她的手,抽了张纸巾,慢慢把她的手擦干,一根手指接着一根手指的擦。她静下来,不再挣扎。

    大约是因为刚刚哭过,她突然觉得心里酸痛,回身,他的吻就落下来,她回应,脑子里好像有个声音在说:就是这一次了,最后一次了。

    就是这样想着,她还是与他上了床,本以为会不在状态,因为她那么难过,心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事情,结果却完全相反,他们还是一如以往的契合,她的双腿缠着他的身体,他推她上一个又一个的巅峰。全世界仿佛已经静音,她只能听到自己的低吟和他粗重急促的呼吸声。

    中途,他停了一停,在她耳边说:“这些天,我挺想你的。”

    她点点头,却不能确定自己是什么意思,是“好的,我知道了”,还是“我也挺想你的”?也不知道他说的“这些天”究竟从哪一天开始算起,他们已经有几个月没有鬼混在一起了。

    他却又狠狠抓着她,对她说:“林薇,你得跟着我,你得跟着我。”

    她又落泪。这句话他从前也对她说过,那时他在病中,她只当他是说胡话,原来他还记得。这几个月,她从来没替今后打算过,潜意识里只等着他一句话,他说:林薇你走吧。她也就走了,这么多年的暧昧纠葛也就到此为止了,。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毫无留恋的走掉,直到此刻,她知道自己走不了,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比她曾经以为的要多得多。而他也是一样的,他也不肯放开她,所以才会来这一趟。他们都逃不掉。

    又过了几天,陈效调任的公告果然出来了,一并来的还有几封其他的调令,其中包括丁丁,还有林薇。丁丁会作为陈效的新任秘书,跟着他去香港,而林薇,将负责华善堂在整个亚太区的公共关系事务。调令里未曾指明她的办公室将会设在哪里,但按照人事隶属关系来说,总是也在香港的。

    于是,一张张笑脸又贴上来,没事过来找她吃饭,与她聊天的人又多起来了。与此同时,流言也开始了,大多还是关于她的,说她步伐跟的这样紧,到底手段了得。甚至绘声绘色的传她怎么向陈效要求升职,追问他:你究竟爱不爱我?或者威胁:你要是做不到怎样怎样,我们就永远不要见面了。

    她并不气愤,甚至觉得好笑,总觉得他们说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她根本没那样的胆识,说出那样话。而那些人,不管是对她示好的,还是背后说闲话,都不知道她将会面临怎样的境况——一方面,她会跟着陈效去香港,他们还会混到一起。而另一方面,她坐在公关部的这个位子上,还是得替何齐张罗慈善基金的事情。

    她觉得这不正常,却又不知如何去面对,只能硬扛。至少在那个时候,她自以为承受得了。

    初到香港,还是盛夏。

    她高升,更多的薪水,更大的办公室,职责范围扩大,工作压力也比在上海时更大了。上海公司举办健康长跑,有同事突发心脏病身亡要找到她;新加坡有中药查出违禁成分,电视报道的画面莫名其妙出现华善堂的店铺招牌,要她出面去交涉;还是,就是慈善基金,何齐出发去苏丹参加MSF的援助项目,只剩下一个宋缤,初上手有许多事情不懂,也要来问她。

    那段日子,她总是觉得累,仗着年纪轻,一点都不在意。早上醒不过来就喝许多咖啡,夜里失眠就饮酒,勉强也能对付过去。

    陈效也是忙,并不常在香港,可只要他回来,两个人总是混在一起。他们会在他办公室里亲热,他把她的裙子拉上去。夏天的衣料薄软,里面是T裤,连脱都不必脱。有人来了,立刻分开,是那样一种由衷的默契。 夜里,又会开车上山,或者去浅水湾某条幽静小路,他们在车里做,倒是很走运,从来没被人看到过。

    更多的时候,他不在香港,两人只能在视频会议时见面。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区,有时是大清早,他还在酒店房间里,穿着一件橄榄球T恤参加会议。

    那些日子,她偶尔会跟同事出去玩,打扮的很漂亮,去酒吧,或者西餐厅。她长的不错,年纪正好,香港的男人也更放得开一些,如果不是要结婚,她很容易就能找到另一个人,彼此印象不错,身体健康,底子干净,你情我愿的就可以床上见了。但她却始终一无所获,外面那些人在她眼睛里都是苍白而没有内容的,她觉得自己不可能接受其中的任何一个。赴完约会回家,她总是一个人,洗完澡光着身体上床,睡在自己惯常睡的那一边,手搁在另一边的枕头上,假装他就在那里。

    而后他又回来了,他们还是在一起。

    她也想停下来,却又像吸毒一样,停不下来,他们之间偏偏还有些特别的瞬间,让她没办法洒脱的走开。比如她洗澡的时候,他也脱掉衣服进来,按了一点浴液在手上,揉开了泡沫,涂在她身上,热水缓缓流过两个人的身体,水蒸气在四周弥漫着。每当那种时刻,她总是对他有一种久违的依赖感,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孩子。她不能想象他从她的生命中消失,甚至会觉得幸福降临了,就是那样简简单单的,哪怕那只是一种没有过往,也没有未来的幸福。

    但这种时刻总是要过去的,就好像他不得不把水关掉,不得不用浴巾裹着她,带她上床。


    第十二章 (5)


    就这样,又是一年过去了。农历新年,上海那边传来了林燕青的死讯。

    死因是吸毒过量,一点新意都没有。

    发现尸体的人是林燕青的房东,那是个五十几岁的本地男人,在市郊有一座宅基地自建的房子,隔成十来间分租出去。林燕青租的那一间在底楼的角落里,已有两个月没收到租。房东叫了锁匠来开门,锁撬开了,一进去就看到林燕青面朝下倒在血泊里。老头儿受惊不小,立刻就报了警。警察先找到她舅舅,再辗转到林薇这里,又是两个月过去了。

    接到电话的时候,她还在上班。

    电话那头的人问她:“你是不是林燕青的亲属?”

    她说是,反过来问人家:“林燕青是不是又进去了?”

    那人清了清嗓子,对她说:“不是,林燕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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