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来归-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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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岫看着喜欢,又见四下里没有旁人,一时恶向胆边生,把肉包一般软软嫩嫩的小家伙抓起来,团在怀里,在那可爱的红扑扑的小脸蛋上捏了又捏,然后忍不住咬了一口。小家伙不知是胆子大还是吓到了,被这样折腾竟然没有哭,傻呆呆的看着她。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匆匆赶来的奶娘,慌张的福了身,急急抱走了那小家伙,若岫这才知道,那是自己的幼弟乐山。
若岫从乐水那里听说过这个小家伙,乐山也算是陶老爹晚来得子,本也是宠爱非凡,可惜他两岁时曾经高烧数日不退,后来虽是退了烧,脑子发育却迟缓了,都三岁多了还是奶声奶气的说不了两句囫囵话,路也走不出几步远,到现在还离不开奶娘。陶老爹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如今甚至都不怎么提起他。
若岫本以为他会是一个涎着口水,痴肥呆傻的小孩儿,没想到却是难得的安静乖巧,惹人怜爱的小肉包子。
第四章 城门失火
从那天开始,这软乎乎的小家伙就开始每天出现在若岫的下午茶时间里,很准时地等她坐定,吃力地爬上她的膝,然后像小猫咪一样蜷在腿上蹭点心吃,还赖着非要听故事。
若岫小时候被叔叔宠得又娇又淘,听枕边故事的时候总是在四处作乱,到现在都没弄明白狼的外婆和小红帽的外婆到底是什么混乱的关系,于是只好把曾经去各处旅行的经历胡乱编成小故事讲给那小肉包听。她自认没什么讲故事的天赋,倒是这小家伙每每听得津津有味,甚至有时候耍赖的腻在若岫怀里直到就寝都舍不得离去。若岫一开始还有点得意于自己的口才,后来想想才明白过来,汽车飞机电脑电话对于一个如此年岁的古代小孩子来说,应该算是很精彩的童话。
陶家众人对于若岫和小家伙的投缘很是吃了一惊,小家伙的娘还专程上门来质问她有何企图,声讨和质问持续了两个时辰,期间若岫和小家伙一直很认真的在翻花绳,最终五夫人愤然拂袖,也再也没有出现在她们面前。
于是乐山照样每天来找若岫玩,腻在她身边。猜测和议论在时间飞逝中淡去,日子久了,不光若岫习惯了小家伙的陪伴,全家上下也都习惯了这一大一小的相处模式。
结束了每天一讲的小故事,若岫抿了口茶润喉,一边往那张早就凑过来等着的红嫣嫣的小嘴里塞点心,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始胡思乱想。算算日子,昨天是传说中的武林大会,不知道武林大会是做什么的,像小说里华山论剑那样么。
这么天马行空的想着,前厅方向便冲过来一个小丫头,一脸慌张的冲她道:“五小姐,三小姐和姑爷回来了,还带着一群拿着兵器的人,老爷让夫人小姐们都去前厅呢。好像,出事了!”
一路被连拖带拽的卷到前厅,发现全家都到齐了,陶老爷,大哥,四个夫人,两个小姐,男人们没有坐,正说着什么,声音越来越高,女眷们则静悄悄地在靠墙的那溜椅子上坐了。
前厅的入口处有许多没见过的陌生面孔,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兵器,看起来一副标准江湖人的样子。整个前厅或站或坐,被塞得满满的,就连厅前的回廊都站了人,真是难得的热闹。
若岫抱着小乐山艰难的穿过人群蹭了进来,贴着四小姐坐下。站在中央的几个人正在和陶老爷低声说着什么,其他人面上一片肃穆,气氛似乎有些凝重,没人注意她们的到来,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厅中央的三个人身上——若兰、傅少爷,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僧人,那僧人五十岁上下的样子,油光光的脑袋晃啊晃的,像一只肥硕的大海狗。若岫暗自嘀咕,和尚不是食素的么,为什么这位却看起来如此油腻腻。没等她发挥完想象力和幽默感,那僧人开口了,
“此人既是这么说,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了,想来是因为青云之前在你平源陶家逗留的那两日惹他注意,这家里估计是不安全了,若有什么可投奔的亲戚友人,不妨先去住上几日,等过了这当口再搬回来也好。”
“可是……”
“这魔头盯上的应该是青云,而青云又娶了你家的三小姐,这是整个武林都知道的,何况武林大会前他二人还在陶家多做停留……”
“这魔头怎么就单单盯上了青云呢?”陶老爷有些疑惑。
“青云……”那僧人忽然透出一丝不自在的神情。
“若留在此处,怕是会生事端,我们虽然也在寻他,可若和那魔头对上,怕是没有多余的精力保这全家上下齐全……”傅家少爷突然开口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将话题转回陶家暂避的问题。
傅青云神情疲惫困顿又透着一丝狂乱,眼神也益发的混浊了,说话间毫不掩饰的透出明显的不耐,上次见得的好脾气和彬彬有礼似乎因为这种疲倦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陶老爷脸色有点难看。
“小徒所言虽则直接了一些,但却不无道理。陶家上下都不会功夫,还是先行避开为好。若是因为我们的疏忽而造成陶家的伤亡损失,想来也非大家所乐见。”一旁的老年僧人一边观察陶老爷的神色,一边出言相劝。
陶老爷脸色骤变,顿了几秒,猛地一咬牙,
“微水城的吴家是我大夫人的娘家,我就去那里避上一避。只盼你们早日解决这个麻烦,使我全家得返平源城。”
傅少爷和那僧人对视一眼,显然松了一口气。
“这样自然是最好的,我们也会为陶家提供一些好手护送陶家上下离开此地前去将南。”僧人微笑的说。
“等我们解决了那魔头,就会通知岳父大人,小婿自当亲自前往迎接岳父大人举家回城,到时再向岳父大人谢罪,毕竟将陶家和江湖恩怨扯在一起全由小婿一人造成,还望岳父大人见谅才是。”傅青云眼看说通了陶老爷,也终于恢复到之前的温文有礼,边说着边向陶老爷躬身示意。
“贤婿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呵呵,一家人……”陶老爷听了傅青云那番话,忽然顿悟,自己和傅家结亲本就是为了攀上傅家的武林地位,而以傅家的地位又怎会轻易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小人物所动摇,想通了的陶老爷豁然开朗,忙换下之前的苦相,堆出笑脸,客气相迎。
“那么,就两日后上路可好?”傅青云见陶老爷被点醒,暗自微笑,端出恭谨的态度问道。
“唔,就按贤婿说的,今晚我会和家人交待清楚的。”陶老爷略一思索,便应了下来。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小婿建议岳父大人将家人分成两路,这样人数少,目标也比较小,相对比较好照看,我们自会分别派人护送。”
“难为贤婿考量如此周到细致……”
“哪里哪里……”
两人互相吹捧一番,陶老爷转而又和那僧人及他们身后跟来的人客气寒暄,一来二去的竟然到了掌灯时分,粉衣裙的大丫头进得前厅来说了声:“老爷,晚膳已备好了,请诸位移驾稻香阁。”
众人方才止了话题,随陶老爷到餐厅就餐。旁边这些僵了腿的女眷们也跟着鱼贯而出,大夫人在偏厅另摆了宴,给若兰压惊。若岫跟着女眷们一起走进偏厅,乐山那小家伙在前厅的时候就已经睡过不知几重天去了,这会儿还在奶娘怀里沉沉睡着,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折腾了半天,大家都已经又累又饿,恨不得冲过桌前大快朵颐。却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那些吃食解馋,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等待开饭。
大夫人是个看起来挺和善的中年妇人,身材略有一些发福,穿戴举止只有一个恰到好处能形容,这个词也能概括她平常负责内院事物的手段,纵然那花心的陶老爹一个一个的娶进门,她的位置却始终稳坐。乐水是大夫人的独子,此时随着父亲去了饭厅,其他小辈都随着内眷来到偏厅。
左右顺序排过去是二夫人、三夫人和五夫人,然后是小姐们和姨娘。
衣着绣品精细的紫红丝绸套衫、带着得意微笑的是二夫人,脸看上去虽然有些细纹,可还是依稀能看得出以前是个美人,若岫那两个美貌非凡的姐姐都是她所出,可惜没能生一个男孩,这也是二夫人此生的一大恨事。
三夫人面色有些枯黄,人冷冷淡淡的,看上去竟比大夫人还要苍老许多,永远是那套素色旧服,镇日在佛堂礼佛,育有两女,却奇怪的并不和女儿亲近,应该说,是不和任何人亲近,除了她的贴身丫头初晴,她几乎不和人说话。
五夫人便是乐山的娘亲,此时身着淡黄薄纱裙,外披同色软罗坎肩,从肩背处垂下两条系带被随意的在身侧打了个结,看起来俏皮的紧,倒像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无怪陶老爹这两年当做心头肉一般宠爱。乐山虽也是个男孩子,上头却还有一个嫡长子的大哥乐水,并且乐水已经成年,开始慢慢接手陶家上下营生,而大夫人又主着内院,娘家没有势力的五夫人虽年纪轻,心里却明镜儿似的,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如何把现任的主子陶老爷抓住,自然有些顾不上小儿子。
若岫的娘亲是已经去世多年的四夫人,传说中最温柔薄命的夫人,据说以前是书香门第的小姐,可惜家道中落,为了给弟弟筹钱治病,不得不嫁了陶老爷这个满身铜臭的俗人做四夫人,若岫五岁那年便因为一场风寒没了。
其他几个通房丫头出身的姨娘各自落坐在角落里,姨娘是本身地位卑微不得称为夫人的侍妾,勉强也算是半个主子,得宠时还能仗着老爷的疼宠风光一时,可随着美人渐渐迟暮,老爷情弛爱淡,现在这光景,却是连个体面的丫头都不如。
大夫人旁边伺候着一个家常棉布衣裙、样貌普通的妇人,据说以前是大夫人的心腹大丫环,后来让大夫人作主填了房,可还是一直伺候在大夫人身边,也没有子嗣,在内院中地位俨然,大家都称她杏姨。
武林大会的不愉快显然没有影响到若兰的好心情,她相当信任她的夫婿,追铺魔头之事没有减少她丝毫兴致,席间只听得她娇笑连连,不停的讲述傅家堡有多大,规矩又多么多,傅青云和他爹爹武功有多么厉害,不时地再传来二夫人夸张得惊叹,为若兰的说书配乐。其他人因着之前在前厅陶老爷的话,各自寻思着一会儿回房如何收拾置备路上用度,谈话间并不殷勤。小肉包和若岫两人,却因为一个懵懵懂懂,一个没心没肺,吃得不亦乐乎。一顿饭下来,各自倒也相安无事,若兰去二夫人那里休息,其他人告了退,便各自回房了。
第五章 有女同车
按照傅青云所说,陶老爷决定此行尽量精简人数,只带几位夫人儿女,并几个不能免的仆役,于是陶家一众下人几乎全部放假回家,只留下几个老的看门。因为马车不够,还现去集市上租用了几套跟着车夫的马车,这些都是傅青云张罗来的,陶老爷本还有些心疼银子,却见傅青云大手一挥,将这些银子都付了,这才又高兴起来。
若岫却不知道准备什么,乐水这两天忙得跟本见不到人,只让他的随身书童带了个口信来,说是作快去快回的打算,不要带没用的东西。如果有什么特别舍不得的,可以先交给他,锁在陶家地下的密室里,准保不会丢失。
临行的前一晚,若岫检查了一遍随身的物品,还缝了一个大荷包用来装几样实用的小玩意,这是之前的习惯,来了这里没有叔叔的每日检查,便没有再做过,如今因为出门才又想起来,只是这里合适的东西太少,只装了针线、火折子、裁纸用的小刀片、两个纸包,一个放了些盐,一个放了几块乐山喜欢吃的桂花糖,细细用棉花塞了,装在大荷包里面,过去已经形成反射的习惯如今竟又重新做过,若岫笑笑,怀念地把荷包揣起来。
忽听得门外传来声响,守夜的小丫头去应了门,进来一个大夫人身边的丫头,利落的解释说陶老爷用过晚膳就和姑爷关在书房商讨明日出行事宜,因时候不早了,便不再折腾大家聚齐来议,由得力的丫头逐个通知内院女眷们的行程安排,交代完这些,方告诉若岫明日和三夫人、五夫人还有几个姨娘姐妹一道走,见若岫应了,便转去通知别人。
若岫睡下没多久,朦朦胧胧间,似乎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还隐约传来女人凄厉的叫喊,她迷迷糊糊,也没理会,翻了身继续睡,一夜好眠。
卯时未到,就从大夫人那里来了个丫头,说是要女眷们今日不必去请安了,都自行在屋里用早饭,收拾好行李物件便拿到大屋去,女眷们都从那院里出门,只是动作要快些,因为有事还要交待。
难得不用饿着肚子去请安,若岫从从容容的吃了饭,又将昨晚收拾好的几样换洗衣物和常用的物什打了个小包袱,携了丫头,去往大夫人的院落。
还没进院门就看见不停的有丫头婆子们或捧或拎的出出进进,女人出一趟门像搬家原来是古今一同的,因为来得早了些,大夫人还在忙,便让若岫先暂坐在偏厅喝茶等待,若岫进了偏厅,见三夫人也到了,便行了礼,坐下一同喝茶。
没一会儿,大家就都陆陆续续的进来,一个婆子来将所有人招呼着了进了正屋。
大夫人端坐在首位,手里摸着一串佛珠,半合着眼并不言语,待女眷们坐定,方才抬了眼,凌厉的扫视一周,
“想来大家也是知道了,今儿个我们就要随老爷出发去我娘家微水城吴家盘桓几日,既是为了大家的安全,分了两路,就应该按照老爷的吩咐行事。该怎么做,我想,也不用再多做提醒了吧。”最后一句说得异常清晰缓慢,眼角还意有所指的瞥向五夫人。
那五夫人此时面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浮肿的眼低低垂着,见大夫人看向她,眼眶骤然红了,像是下一秒就要滚下泪来,她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一双白玉似的手紧紧绞着衣带,勒出深深的印痕。
“明白就好,”大夫人收回目光,不再看任何人,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省得被人说我陶家没了规矩。”
一席话说得全场正襟危坐,鸦雀无声。
大夫人像是对众人的反应满意了,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也不是去了就不回来,难得我们这些平日不得出门的妇道人家有机会出去逛逛,顺道领略一下沿路的风光,这不是好事么,就怕是到了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