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来归-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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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可是了,我在平源城住了那么久,也习惯这里了,让我再和你们到处走,我一个老太婆也没有那个精力了,不如让我去过几天舒心日子。”三夫人不紧不慢的说,神情却异常坚定。
“是乐水无能了。”乐水看出不能说服三夫人,有些黯然地道。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三夫人似乎有些意有所指地道,“你还那么年轻,应该向前看才是。逝者已矣,就让它都随着陶家的一切过去吧。”
乐水暗地握了握拳,点了点头。
三夫人见他点了头,便不再开口,手里握着佛珠,闭目养神。
初晴忽然走上前,一面跪在地上,一面说着,“初晴愿意跟着三夫人,照顾伺候三夫人。”
三夫人并不睁开眼,只道,“我独去自可,不必有人随行。”
“初晴打小没有亲人,自从来了陶家就一直跟着三夫人,夫人对我如同再世父母,请夫人成全初晴的孝心。”初晴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乐水和其他人都上前劝她,却都没有用,初晴这丫头也确实是倔强性子,跪在地上就是不肯起来。
三夫人沉默了半天,终于轻轻的叹了口气,“也罢,你若愿意,就跟着我吧。”
“多谢夫人成全。”初晴磕了个响头,起身来面上竟有些喜气。
憨厚的二姐夫顾聿还要再劝,若菊却拉了他一把,冲他使了个眼色,这才没有人再说话。
初晴在三夫人屋里收拾行李,余人一行于是退下,来到另一间屋里继续讨论还没说完就被岔开了话题的行程。
若菊的丈夫顾聿不是一个笨人,却坏在心肠太软,若不是家里有个若菊硬气一点,他家里的万贯家资怕是都要被他送给乞丐叫花去了,若菊每每提起这个面恶心软的家伙总是又笑又气。
“方才为何不让我再劝?”顾聿疑惑的问若菊。
“我们陶家的事情,有些事,你不知道。”若菊看着窗外,眼神有些迷离,似乎陷入了回忆中。
“刚才听乐水说,初晴今年才二十二,这么年轻,怎么着也不该就此常伴青灯古佛。”顾聿还是嘟嘟囔囔的小声说。
“怎么?”若菊柳眉一竖,狠狠剜他一眼,“你那么关心那丫头,是想讨回家作奶奶不成?”
“怎么会,怎么会呢,”顾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赔上笑脸,一脸信誓旦旦,“顾家自然只会有一位夫人。”
若菊轻哼一声,转过脸不再理睬他,顾聿连忙上去好生劝慰,说了半天若菊的面色才缓过来,露出微笑。
众人见状,无不偷笑,若岫他们忍得辛苦,素来豪爽的张志远却不给面子的直接笑出声来,引得若菊横了他一眼,面上却微微泛起了红晕,衬得她本就白皙玉润的面容煞是好看。
第五十三章 红粉成灰
“其实说了也倒没什么,初晴这丫头,估计本来就有了这个念头的。”若菊被大家忍笑的表情闹得难为情,装作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
“这是为何?年轻轻的……”顾聿察言观色,看出若菊的窘态,赶紧应和着道。
“好像是四五年前?还是什么时候,我也记不大清了,初晴这丫头喜欢上一个落魄书生,那书生虽然家境不好,却也曾是书香门第,屡次落地,便不再去考试,给陶家城里的绸布铺子做了帐房先生。初晴针线虽然一般,但是难得眼力好,配饰配色的活儿大家常找她去,去那里次数多了,便被这书生看上了。”
沦落才子遇到慧眼识珠的女子,正是一处好戏码,若岫暗忖,难道是后来飞黄腾达,做了陈世美?
“初晴也是个怪脾气,自己虽然识不得几个字,偏喜欢读书人,那书生家里虽然穷得丁当,初晴却不在乎,为了和这书生在一起还去求三夫人恩典放她出府,三夫人本也是应了的,该到谈婚论嫁了,那书生却忽然翻脸,说是嫌初晴是做丫头的,只肯纳她为妾,又挑剔初晴每天在外面抛头露面,不够端庄。后来才知道,有一个富家小姐也看上了这书生,书生耐不住贫苦,便想娶那富家小姐,那些日子正向那个富家小姐献殷勤呢,自然要甩掉初晴。”
众人一阵唏嘘,遇人不淑却是女人最大的悲哀了。
“这初晴也是个烈性子,当场扇了那书生一耳光,回来之后大病一场,好了之后整个人都瘦成干儿了,只说要从此伺候三夫人一辈子。”若菊说着,似乎也颇为感慨,摇了摇头。
“后来呢?”钟莫语忽然开口,目光闪烁,“那书生如愿以偿了?”
“并未。”若菊似乎有点狡猾的笑了笑,“富家小姐的爹嫌弃书生家道中落,不肯将女儿嫁给他,书生这边落空,竟恬着脸又来找初晴,被初晴一盆脏水泼出门去,这丫头却也从此看透书生的嘴脸,心灰意冷,跟着三夫人一起闭门不出,讼佛念经。”
“这初晴,也是个可怜人。”钟莫语有些不忍的道。
“可惜心气儿高了些,”若菊似乎很遗憾的叹了口气道,“偏偏喜欢上个酸书生,若我说,过日子还是柴米油盐,那些字画诗书又不能就饭吃,这丫头平日看上去也挺聪明,偏这一点想不开。这么个水晶玻璃心肝的人儿,若是出身再好那么一点,怕是登门求亲的人不知要多少呢。”
“这和出身有什么关系?”若岫有些不能理解,忍不住插嘴道。
“傻丫头,”若菊好笑的看她一眼,戳戳她的额头道,“我看这些年我不在,你真是变笨了许多,从前那个伶牙俐齿不饶人的主儿到哪儿去了?”
若岫笑着揉揉额头,“我看是姐姐嫁了人,在婆家养得好,出落得益发聪敏了,才显得我呆笨了。”
“瞧瞧这张小嘴儿油的,都和谁学的这甜言蜜语啊。”若菊笑得益发灿烂,若岫又央了她说,方才开口道,“也不想想,家里这些丫头们年纪大了大多许给谁?不就是家里得用的小厮、奴才,然后丫头变成媳妇,再变婆子,小丫环变成老嬷嬷,就这么一辈子,就算是被主子看上,收了房,也不过是个最下等的姨娘,顶不了半个主子。平日里稍有头面的人家,娶一个丫头出身的姑娘进门的事情毕竟少见。这初晴看上的书生虽是家道中落,总也是个书香门第,才会有之前的说道,不过他家那么一贫如洗的,有姑娘肯嫁他已经该千恩万谢了,还有脸挑。”若菊面上有些鄙夷,又有些惋惜,“也是因着他家道中落,又是个读书人,从小就心高的初晴才会对他上了心,说起来,初晴这么个水灵姑娘配了他,他还真不算亏。”
若岫心里暗叹,原来古代和现代一样分别,地位、金钱,缺了哪一样都不行啊。
“不过,江湖中人豪爽不羁,应该对这些不甚在意吧?”若菊话锋一转,冲着文瑾问道。
“就算是江湖中人不拘小节,在嫁娶方面,出身和门第也是要考虑的,只是不如一般人家那么恪守,偶尔变通还是有的。”文瑾轻轻的道。
“初晴经了这事,可能本就有这样的想法,她这些年一直跟随着三夫人便是和出家没什么两样,如今三夫人要留下来,她这样决定也不为怪,已经是心死之人,便在那四大皆空的地方或许才会觉得舒心自在,旁人也不用再劝了。”若菊轻叹着道,面上似乎有些许怅惘。
“这样甚好,三夫人也能有个身边伺候的,也算是为我们解决了一桩难事。”傅青云拍手笑着开口。
若菊皱了皱眉,“妹夫说这话,我可不爱听。初晴虽说只是个丫头,但她不自轻自贱,因着这个,我从来敬她三分。她身世可怜,遭遇坎坷,我又对她有几分怜惜之意,如今被你这么一说,她的种种凄惨倒是好事?我不知道是哪家的好事。”
“二姐这话从哪儿说起,只不过是个丫头,能伺候主子便是她的福气了,想攀高枝儿,还不愿作小,我倒看不出她有什么可神气的。”傅青云面色难看的说,这几日里大家似乎都淡着他,不怎么理睬他,就连初晴都并不多瞅他一眼,这个平日众星拱月似的人物自然有些憋屈,此时再被若菊用话一激,他自然把这股子怨气撒了出来。
“其他事情我且不论,初晴这丫头,见什么人该说什么话,逢什么人该行什么礼,从来周到规矩。可就是不知有些人,礼数不全也就罢了,说话跟唱歌儿似的头头是道,看上去也不是个不明白的人,可是明媒正娶的妻过了世,却半点悲伤痛楚都没有,昨儿个还在厨房对我随身的丫头霁月不规矩。你这一声二姐,我可受不起。”若菊柳眉倒竖,怒目而视,一张芙蓉面气得通红,想来也是这两日对傅青云积怨颇深,正好被他这两句话点着了,也算是傅青云撞在枪口上。
“你这女子,怎能信口胡言。”傅青云面色发黑,不知是尴尬还是气愤地挥了挥手,“一个低贱丫头混说你也相信,真真是妇人见地。若兰惨死,我几乎悲痛欲绝,这次是勉强压抑心中苦痛,还赶来帮你们料理陶府的身后事,我那天说话也是在说帮你们找真凶,可惜一片苦心,却没人体谅。你却更不识好歹,凭空指责,你就不怕地下的若兰心寒么!”最后几句几乎是嚷嚷了起来。
“若兰心寒?你倒是还有脸提若兰。”若菊冷笑道。“别以为我不是你们江湖中人就什么都不知道,你让若兰在娘家养身子,自己却跑去北边的朝云谷,跟那谷主的独生女儿献殷勤,两个人眉来眼去的,以为没人看得见么?也不想想自己是有家室的人了,就要当爹了,我听了都替你臊得慌。”
“你你,你……”傅青云脸色刷的白了,紧张的环视四周,又道,“信口开河,胡言乱语。”
“就冲你这样的人品,我就瞧你不上。”若菊恨恨地道,“可怜我妹妹若兰竟嫁了这么个负心汉,遇人不淑已是身为女子的最大悲哀,老天不开眼,还教她遭遇匪徒血洗陶府而惨死,她的夫君勾三搭四,好不风流,却一路顺风、事事不愁。”她说着,又滴下泪来。
傅青云听了那句负心汉,竟然平静下来,满脸不屑地道,“若兰嫁了我,便是我家的人,和你无关,你操个什么劲的心?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你这样的河东大户毕竟是少数,以为所有男人都像你家那个一样,”
若菊听了这话,面色铁青,原本在一旁观战的顾聿面色也开始不好看,其他人都不是陶府的人,也不好插嘴,只得在一边尴尬地坐着,乐水沉着脸不说话,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第五十四章 冬雷震震
还是若菊忍不住开了口,冷笑道,“你说的,若兰嫁了你,就是你家的人,那你为何迟迟不愿将若兰的牌位迎回傅家堡,还说什么让若兰和家人在一起。我看你是怕你迎个牌位回去,那欧阳明秀却不愿意做续弦吧。傅家堡,好大的规矩啊。”
“你休要血口喷人。”傅青云大怒,猛地站起身来,那架势,似乎要冲过来似的,吓了其他人一跳。
“够了!”乐水猛地一拍桌子,也站起身来,对这傅青云冷冷的说,“平源城还是我陶家的地界,由不得傅少爷想怎样就怎样,今日你多次对若菊出口不逊,说起来,你还该叫她声二姐,如今却口出妄语,恶言相向,现在这样,将我陶府的脸面置于何地?傅家堡也是个规矩大的地方,希望傅少爷能够自持身份,不要丢了自己的脸。”
傅青云似乎想开口强辩,乐水却不给他机会,又正色道,“你和若兰的缘分如今也算是到了尽头,若兰没那福气,我们也不赖着你,她的一切还是留在家里比较好,待明日分别,便各不相干。今天就这样吧,明日一早便各自启程,如何?”
凝固状的众人被这最后一句点醒,纷纷同意,若菊气呼呼的转过身谁都不理,傅青云面上也不好看,只是微微点了头,便走了出去。
他一走,屋子便安静了很多,顾聿轻轻握着若菊的手,低声安慰,其他人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正在犹豫,子默忽然站起来,走到乐水面前。
乐水此时满面冰霜,就差在额头写几个大字:别烦我。却因为子默是乐山的大夫不得不微微抬眼,“有何见教?”
“不敢,只是适才二姑娘和三姑爷相谈甚欢的时候,想起来一件事情,觉得还是该告诉陶兄。”子默淡淡的说,似乎完全不受刚才风暴的影响。
“什么相谈甚欢,”若菊听到他的话,专程走过来瞪了他一眼,又忍不住笑了,面色好看了些,“我和他相谈甚欢,你还真说得出来。”
“何事?”乐水似乎也平静了些,周围的低压气团似乎渐渐散了些。
“朝云谷。”子默一字一顿的说。
“朝云谷?”乐水微微皱眉,缓缓开口道,“朝云谷谷主是大名鼎鼎的药界奇人欧阳佩,传闻他最擅长解毒,在江湖上也曾帮过不少遭到暗算的人,在武林中也算是有些地位。”
“我们也曾拜会过朝云谷,可惜他也解不了失心散的毒,可见传闻也未必可信。”张志远撇撇嘴道。“那老头阴阳怪气的,我不喜欢。”
“朝云谷算什么东西,”钟莫语冷笑,“不过仗着祖上的那几个方子糊弄人。”
“那个欧阳明秀,据说倒是有几分姿色,无怪傅青云会去献殷勤。”若菊一脸鄙夷,“当初就觉得这傅青云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也不会……”说到这里忽然发现失言,紧张的看了看若岫。
若岫摇着头冲若菊微笑,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要是还觉得受伤也太做作了。
“你不介意就好,我看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若菊又嘟囔了两句,可能是怕说错话,不再开口。
“你到底想说什么?”乐水看着这几个人跑了题,有些无奈的把话题拐了回来,问子默道。
“那朝云谷,只擅长解毒么?须知,若要解毒必得先下毒,解毒高手,必定也是下毒的高手。”子默声音不大,刚好能让在座的人都听到。
“那意思是你也是下毒的高手咯?”张志远大剌剌的问道,被文瑾瞪了一眼,他缩了缩脖子,开始傻笑。
“自然。”子默点头承认。
“你的意思是?”乐水有些迷惑地道,他还没适应子默这种说话方式,只感觉有点晕。
“据我所知,那娇羞默默便是朝云谷第一任谷主的得意之作中的一个。”子默声音很低,但是这句话却像惊雷一般,轰在每个人的心上。
“什么?!”若菊猛地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