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难从命(云霓)-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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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华闭了闭酸涩的眼睛,想起今天陶家的情景,“除了孝堂,所有院子都被搜查了。东西碎了一地,大太太屋里的借券被舅老爷拿出去烧了。书房里所有的书信都被封裹带走了。”说到这里容华也有些担忧,“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其他的一一”
薛明睿淡淡地道:“蔡氏一族被告贪墨,其他的也没有凭据。”
容华这才松了口气,若是陶正安的事牵连全家那就得不偿失了。
“大太太病了,御医说恐是好不了。”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这样的情绪,也是第一次用大太太代称“母亲”,在容华心里陶大太太实在配不上母亲两个字吧!薛明睿看向容华,容华以前不自觉皱起的眉头终于松开了,取而代之的是放松和略微的疲惫。
陶正安和大太太到底做过什么事,会让容华这样防备、警惕。在他面前不再掩饰对大太太的态度,是对他的一种补偿?
薛明睿弯起嘴唇微微笑了。
“英亲王去了陪都。”容华抬起头来看薛明睿。
京城乱成一团,英亲王却去了陪都。
“你说的对,不能因小失大。”薛明睿望着容华目光一亮,“在京里争出个胜负没用,关键是要看皇上的意思。”
容华微微一惊,“百官密档万一落到庄亲王手里,那以后岂不是——”
薛明睿道:“英亲王带了密奏去陪都,百官密档藏在哪里已经查清楚了,只要有了皇上的旨意就能去取密档。万一皇上的旨意到之前被庄亲王发现,再想别的法子。”
到了薛家,薛明睿将容华从马车上扶下来,一起去了老夫人房里。
老夫人戴着酱色抹额歪靠在软榻上,脸色有些不好,见到容华回来向容华招招手,“快坐过来。”吩咐李妈妈,“去将刚熬好的汤给少夫人端一碗过来。”
容华上前先服侍老夫人坐起来,“老夫人今天觉得怎么样?”
薛老夫人叹口气,“还是老样子,都是旧疾,到了夏天就格外严重,这几日虽然凉快一些,还是闷的很。”
李妈妈端了汤过来道:“老夫人在院子里走了走,可能在曲觞亭里歇的时候着了凉,回来就觉得不舒服。”
老夫人看了李妈妈一眼,“让你说的,我又不是纸做的。”
老夫人让容华坐在软榻上,容华温声道:“还是在意点好,有没有请御医过来瞧瞧。”
李妈妈苦着脸,“常来看老夫人的几个御医都去了陪都,老夫人又不肯用旁人,就找了家里常用的郎中开了几剂药,却是不管用的。”
老夫人笑道,“不用理她,她是看我老了就事多起来。哪里是仙丹妙药呢,吃了就能好。再说,我是久病成医,不用他们来说,我自己也开得药了。”
容华仍旧不放心,“今天晚上我睡在老夫人这里吧!”
老夫人看看薛明睿又瞧瞧容华,失笑道:“那我不是成了棒打鸳鸯的坏人?你们小夫妻才成亲几日,哪里就能分开住,再说有你们小辈在跟前,我倒是不方便了。”说着挥挥手,“好了,好了,天色晚了,你们快去歇着,我也要安置了。”
容华站起身,跟着薛明睿又去给薛夫人请了安,这才回到房里。
两个人早早漱洗了躺在床上。
薛明睿伸手将容华抱在怀里。
祖母没了,她还没有除服,薛明睿抱着她却比往日少了情欲,她闻着他身上的清香,白天的琐事一下子都抛的干干净净,“侯爷这几日要小心着。”
京城乱成这个样子,都察院四处抓人,不光是皇贵妃党惊慌,安亲王进献的那个洞悉天命的道士也下了大狱,庄亲王是四处点火,不知道下一刻这火苗会烧到谁身上。
薛明睿点点头,“放心吧!”无论怎么样,唯有性命是不会输的。不只是不能输掉他的性命,还有他身边的人。
半夜里,容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薛明睿已经起身。
容华仔细听过去,是高越说话的声音。
锦秀撩开帘子,薛明睿大踏步地走出去。
过了一会儿,薛明睿重新回到屋里,一双细长的眼睛熠熠地看着容华,“皇上有密旨,让我回健锐营。”
会是什么事?难不成是京里……
容华连忙起身给薛明睿换衣服。
薛明睿低头看容华,灯影下她的面容忽明忽暗闪烁不清。薛明睿眼睛不详地一跳,心里猛然缩紧,不自主地挽起容华的手,“我不在家,要一切小心。”他的目光带着几分的认真。
容华点点头,“放心吧,我在家里会很安全。”
第二百七十一章 谋逆之罪(上)
薛明睿出了门,容华刚要进屋,李妈妈已经进了院子,容华忙迎上去。
李妈妈紧锁着眉头有几分焦急,“我看到这边有灯光就过来了。”
容华道:“老夫人还没歇下?”
李妈妈道:“歇下了,只是睡不安稳。已经醒转了两次,只说胸口闷的很,我担心着一直都不敢睡实。”
李妈妈跟在老夫人身边许多年了,对老夫人的旧疾十分了解,如今也慌了神,自然是有不安当的地方。
容华道:“还是去拿帖子请御医过来瞧瞧,虽然现在是宵禁,老夫人的病要紧,耽搁不起。”
李妈妈点点头,“奴婢也是这样想,只是老夫人不肯,奴婢也不敢做主。”
容华道:“老夫人是觉得晚了不想麻烦,”说着吩咐锦秀拿披风来,又让木槿出来跟着打灯,“我跟着妈妈一起过去,两个人在也好有个商量。”
李妈妈脸上有了笑容,“这样自然好,只是少夫人白天已经疲累了,再这样操劳只怕身子受不住。”
容华笑道:“妈妈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刚才歇了会儿已经不觉得累了。”
容华和李妈妈去老夫人屋里,苏长久一家人被叫起来出去送帖子。
一听是少夫人吩咐的,苏长久立即从炕上爬起来接了帖子立即赶了出去。
容华和李妈妈一起进了屋,老夫人正巧叫雪玉端茶来漱口,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老夫人让雪玉去瞧,雪玉撩开帘子见到容华刚要上前行礼,容华急忙摆摆手让她禁声,李妈妈转身进了内室回话道:“是奴婢出去了一趟。”
老夫人这才点点头,“是不是天快亮了?”
李妈妈服侍老夫人躺下,又将被子给老夫人盖好,“还早着呢,老夫人好好歇着吧。”
老夫人皱起眉头,将身上的被子拉下来一些,“今天夜里格外长似的,要是往日天早就亮了,我也好出去透透气。”
李妈妈将矮桌上的灯吹灭了一盏,“您要是睡不着,我陪着您说说话。”
老夫人笑道:“这些日子常将你留在府里,我知道你家里事也不少,明晚你就回去住吧,屋子里有雪玉几个在,不碍事的。”
李妈妈道:“别说几日,就是天天让奴婢陪着老夫人,奴婢也愿意。”
老夫人嗔笑道:“只怕过几日你当家的就要进府跟我要人了,你那小孙儿你能不想?如今又添个孙女,上次我见了,小小的粉团在那里,惹人喜欢。”
李妈妈笑了。
老夫人道:“你是有福气的人,家里添了不少人丁,不管大的小的都是孝顺的,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事要你多操心,不像我这一家,总有让我操不完的心,一个个虽说都是聪明伶俐的,却不肯让我放心。”
容华在门口听到老夫人说这些,只想躲开,脚步刚挪,老夫人已经道:“我心里还有一件大事放不下,若是托不对人恐会有灭族之祸,这些年我何曾睡过安稳觉,尤其是最近京城里不安宁,我更是……”
容华心里一颤,却不好站住多听,挪开脚步去了侧室。
李妈妈这边只安慰老夫人,“您不要想太多,侯爷在外面也能独当一面,不会有什么祸事的。”
老夫人眼角的皱纹一深,“若我们是平常人家,我自然不用担心,以明睿的心思应付来绰绰有余,只可惜生在我们家处处掣肘。”说着顿了顿,“刚才我还梦见父皇,父皇指着骂我不孝,我确实做了不孝的事,将来还不知道要怎么去和父皇解释。”说着眼睛湿润起来。
李妈妈不好接着让老夫人说下去,只劝慰,“先皇对公主极为宠爱的,再说那时候大事已成,公主也是没有法子,驸马又……先皇不会怪罪公主的,公主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免得你和我一起伤神,公主的称呼也不要再跟我提了,让我想起从前,压得喘不过气来。”
李妈妈急忙应了,只坐在老夫人床前给老夫人打扇。
容华在侧室里坐下,吩咐春尧拿了针线过来。
雪玉也凑过来伺候,容华笑道:“你去睡吧,你不比她们。香玉好日子将近,躲在屋里,老夫人房里上上下下都要你使唤,睡不好了明日如何伺侯。”
雪玉只得应了,雪玉刚走,香玉就拿了针线过来向容华行了礼道:“听说少夫人来了,奴婢想着不如过来和少夫人一起做话。”
容华抿嘴笑了,“也好,让我们瞧瞧你都给自己做了什么。”
香玉的脸一下子红了,锦秀从炕上下来拉着香玉过去,几个人刚坐下分了线,苏长久家的进屋里,压低声音道:“宵禁果然比前阵子严起来,半路上遇见了巡城的官兵,说了好一阵子才肯放人。也是一直将人送进我们府里官兵才肯走了。”
容华问道:“御医进府了?”
苏长久家的道:“进府了,在外面听少夫人的话呢。”
说着话,李妈妈从内室里拿了灯出来,“那可如何好了,老夫人刚刚睡下。”
容华思量片刻,吩咐苏长久家的,“老夫人虽是现在睡了,说不得一会儿又要不自在,御医怎么也不能走了,就在府里的客房住下,你安排两个家人过去伺候。事后多给御医奉上些车马银子就是。”
苏长久家的应了去安排。
李妈妈将灯放下,也过去和容华坐一起,“侯爷还没回来?”
容华摇摇头,“恐怕是衙门里有什么事。”
李妈妈抬头看容华,少夫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没想到如此刚强,娘家祖母没了,家里又出了那么大的事,换成谁都会被压垮。少夫人却还像往常一样冷静的处事,莫说这府里,她活了几十年阅人无数,除了老夫人是金枝玉叶见识广之外,没有谁能及的上少夫人这般气度,心里不禁对眼前这个小姑娘多了几分的敬服。暗暗思量,将来若是少夫人掌家,足以撑起整个薛家。
容华这边一夜不眠。
瑶华屋里也是灯火通明。
瑶华坐在椅子上哭哭啼啼的抹泪,任延凤在旁边劝慰,“好了,好了,别再哭了,眼下这个样子,父亲答应了会帮忙,一定会问的。”
瑶华只道:“你……是不明白……我家里如今这般田地……你若是愿意了事……不如就放了我回去……我们反正没有……你可……再娶……”
任延凤只看得灯影下绰绰人影,比病西子还要美,不由地心心笙摇曳,骨头也软了几分,再听那狠下心来决绝的话,心肝碎了急忙道:“这样的话你也说的出来,莫不是心太狠了,要将我逼在绝路上。”
瑶华哭扶在床上,“我……听到……消息……心里做不得主……只想着找你商议,这才回来……你却冤我心狠……”
任延凤急忙赔礼,“我不是说你心狠,只是心疼你这才口无遮拦。”
瑶华断断续续道:“早知回来你便不放我走……我总要看看母亲……”
任延凤伸手将瑶华扶起来抱在怀里,只觉得口鼻一阵馨香,半晌才道:“我也不是不放你,现在家里乱成一团,你回去也是于事无补,父亲答应替你打听,明日说不得就能带了消息,你就再等等。”
任延凤只觉得前襟儿都被瑶华的泪水浸湿了,于是心疼起来,“你这样子可让我如何是好。”手臂滑到瑶华腰间,将瑶华抱得更紧,瑶华顿时挣扎起来,任延凤拗她不过只得松手。
瑶华想起任延凤的病:“你的病如何了?”
任延凤皱起眉头道:“便是这样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看着骇人,我屋里的丫头更是……”
这话半真半假。
瑶华似是一点都不怀疑地信了,“那可怎么好,若是药剂不顶用,总要再请郎中过府来看。”
任延凤大喜道:“有你这话,我的病也好了大半。”两个人说了会儿话,任延凤想起一件事来,忙讨好瑶华,“平日里常欺负你的人,说不得最近会有什么事。”
瑶华一怔,知道任延凤说的是容华,“世子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任延凤笑道:“京城乱成这样,唯有他薛家反而比往日还要好一些,武穆侯接了锐健营,手里握着军权,任谁看了不眼红?别着他们现在得意,说不得会乐极生悲……”
瑶华从这话里听出什么来。
任延凤装病避祸不就是因为军权?皇上远在陪都,京里的军权比住日更加重要,不但要保护京师,关键时刻还要效忠皇权,万一有什么差池,说不得就会有天大的罪名压下来。
瑶华心里一喜。
任延凤道:“到时候,你的委屈我也一并给你讨回来。”
说到委屈,瑶华只是“缨缨”哭泣。
……
安亲王爷哆嗦着拿起茶碗,还没凑到嘴边,茶水就泼出来落在他的长袍上,他却似没有觉察,只问道:“怎么说?”
从陪都回来的下属也是惊魂未定,“皇上又在陪都祭天祈雨,没想到却从地下挖出个匣子。”
安亲王爷一怔,“什么?挖……出个匣子?”
那下属弯腰低着头胆怯地道:“听说匣子里……是几个人歃血为盟要保王爷登基为帝的血书。”
安亲王爷手一抖,手里的杯子顿时落在地上,“诬陷……是有人……诬陷本王。”说着要站起身,脚底茶叶一滑又重新跌坐在椅子上,腿已经发软再也站不起来,半晌才颤抖着问,“皇上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