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好眉弯-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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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熙本想刺秦焘几句,却发现母亲的面色居然出现了些灰败的气象,惊得他霎时把所想的话全咽进腹内,按耐住心头的火气,示意安静乖巧地坐在旁边的妹妹过来。
“娘,哥哥拽我头发。”秦浅可怜兮兮地看着林氏。
林氏回过神,发现秦浅的发辫有些歪,看了旁边低头认错的秦熙一眼,搂过撒娇的秦浅,重新给她梳头。
“我喜欢娘给我梳头发。”秦浅笑眯眯地道。
“娘亲也喜欢给浅儿梳头发。”林氏看着小女儿的笑脸,心中一酸,只怕自己日后最对不住的便是这个笑眯眯的小女儿。
秦熙见林氏面色好些,忙跟着说了几句打趣的话逗她开心,一旁的秦焘也觉得自己方才说话有些过,随意说了两句好听话,这才让林氏心里微微开解了些。
马车平稳快速的向京城驰去。
第三章物是人非
林家老夫人过五十大寿,这些天林府上都热闹非凡,因为是个整寿,孝顺的林越决定要大办,不光请了戏台来唱戏,还专程请了嫁出去的妹妹们回来,林家就一个儿子,却有三个姑娘,俱都嫁得不差,只独老爷子最疼爱的二姑娘嫁给了一直与林家不对付的秦家,让林家上下气了很久,这都成亲好些年了,林越见了秦柏依旧没什么好脸色,见了秦柏只是冷淡的点了头,便转而去和妹妹说话。
林越看见站在林氏身边的孩子们,便走过去蹲在秦浅面前道,“这就是浅儿吧。”
“快叫舅舅。”林氏忙吩咐几个孩子。
秦熙客气有礼地叫了声舅舅,秦焘却迟疑了一下,方才叫了。只有秦浅看着林越好奇地道,“舅舅怎么知道我是浅儿?”
林越失笑,秦熙却在秦浅身后轻掐了一记,秦浅吃痛猛地回头,恰看见秦熙一本正经的小脸上带着警告,秦浅这才想起之前答应母亲的话,连忙转过头来眼泪汪汪地看着林越,用小猫似的声音对他道,“舅舅好。”
林越看到秦熙的小动作,却也没说破,只是笑嘻嘻地抱起秦浅道,“舅舅带浅儿去看住处好不好?”
秦浅见舅舅如此亲切,忍不住也笑了,开心的点了点头。
林越转身对林氏道,“跟我来吧。”
林氏点点头,一手一个拉着秦熙和秦焘,跟着林越往里面走,秦柏冷笑一声,也跟在后面。
“怎么眼睛红了?”林越见林氏眼圈泛红,问道,“是不是妹婿……”他说着,警告地看了秦柏一眼。
林氏笑着打断林越的话,“还不是这两日孩子因为要出门闹腾得厉害,没休息好。”
林越点了点头道,“快进屋里歇着罢,今儿晚上好好睡,明儿可要折腾一日呢。”
“大姐和三妹何时过来?”林氏问道。
“她们都离得近,明儿一大早过来就好。”林越将妹妹领着进了她原先住的居所,“这里的格局基本没变过,只是家什用品都换了新物。”
这还是林氏嫁过去之后除了回门之外第一次回娘家,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摆设和装扮,忍不住叹道,“家里真是大不一样了。”
“我瞅着你的面色很不好。”林越皱眉看着林氏道,“是因为没休息好,还是病了?”
林氏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我的老毛病哥哥又不是不知道,那年生焘儿的时候又伤了元气,病气也有些沉重了些,一直都不见好。只是吃着药还能稍能走动。”
“明天让他给你看看。”林越皱眉看着林氏道,“我看你脸色太不好看。”
林氏不置可否,只是道,“明儿个怎么安排?”
“你回了家就不要操心这些,自有人会安排。你来这儿就好好歇着就对了。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去通知爹爹,一会儿你们见过夫人之后直接去小书房就好。”林越心疼地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才发现妹妹简直可以用形销骨立来形容,他想说什么,却因看了旁边冷着脸的秦柏没说出来,只是叹了口气离开了。
林氏性子孤高自傲,让秦柏总觉得自己在她面前矮一截,秦柏原本以为林氏会借着今天的由子跟娘家告状,然后他自然就顺势闹上一遭,也好下下林氏的脸面,没想到林氏什么都没说,反倒全了他的面子,再看到林氏蜡黄枯瘦的脸,又觉得这些日子对她多有冷落,有些可怜她,想到今天的事,虽说是他刻意为之,却也实在不成体统,林氏不光不怨他,还帮他瞒着,心里倒是先有了几分愧疚。
如今林越那种高傲不屑的眼神瞥过来,立刻又把让秦柏想起林氏的清高,才兴起的那点愧疚很快被打落,他又开始在心里埋怨林氏为什么任由娘舅如此敷衍小瞧他,又想到当初大家都是一样进学,自己混了那么多年不过是个从六品,而林越却已经是正五品,林越定然觉得他没本事,就连整个林家都瞧他不起,秦柏越想越不是滋味,看着林氏淡淡的神色,又想到秀云乖巧又讨好的笑脸,忍不住又冷下脸来。
林氏见秦柏面色变幻莫测,也不去理睬,径自带着儿女们进了屋安顿。
菊月本就是林家的陪嫁丫头,如今回来早就有之前相熟的丫头们过来看望帮忙。
“这两日正该忙的时候,你们这会子来不怕被夫人责备?”菊月看着前来帮忙的几个丫头道。
“正是夫人让我们过来的。”惜月笑道,“谁不知道老爷最疼的就是二姑娘,二姑娘这么多年终于回来一次,老爷不知有多开心,恨不能让全家的丫头婆子都调过来伺候。”
林氏折腾了大半日,已经觉得有些气短,此时更是觉得浑身汗湿打透了衣衫,还好夫人知道女儿素来喜洁,早就准备了热水,林氏抓紧时间擦洗了身子,便换了衣服,去见夫人,母女俩自是一番眼泪,哭了一回,又笑了一回,这才告辞去见父亲。
家中正热闹,书房却一片清静。
林老爷坐在书案旁,正拿着一卷书,却是半天也不见翻动,听见门口有动静,便微笑放下书卷。
秦柏和林氏携着三个儿女进来,问安行礼又是一通折腾。
“爹爹一向可好?”林氏看着父亲已经斑白的头发,心里微微发酸,这些白发怕是有许多都是为了自己才添的。“女儿不懂事,让爹爹费心了。”
林老爷摆摆手,“说这些做什么。做爹的哪儿能不为儿女考虑。倒是你,怎的才这几年,就瘦成这般模样。”他这么说,看着秦柏的眼神全是严厉。
“爹爹不是不知道,”林氏笑着道,“女儿自幼身子就不好,那老毛病前些日子又犯了,好一通折腾,这也是才好些。”
“那你快坐下休息。”林老爷站起身,让林氏坐下,“这两日你就在家好好休息,这热闹不凑也罢,不过是借着由子让你们回来见见罢了。”
林氏点点头,忍不住红了眼眶,“让爹爹费心了,是我们不孝。”
“我本还想让你娘去看看你,或是让你哥嫂去看你。”林老爷看了秦柏一眼道,“可毕竟和秦家不甚相熟……”
林家和秦家何止是不熟,两家一文一武世代为官,从来都是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林氏和秦柏当初的亲事让两家正式杠上,差点掀翻了天去,到现在也不见如何走动。
“爹爹还没见过外孙呢。”林氏没接话,指着站在旁边的三个小家伙道,“这是熙儿、焘儿、浅儿。”
林老爷见了几个粉嫩嫩的小娃一本正经的对自己行礼,忍不住微笑起来,抱起年纪最小的秦浅坐在自己腿上,又问了秦熙和秦焘的功课,秦熙基本都答得上,秦焘却有些支吾,林老爷也不说什么,逗着怀里的秦浅道,“咱们浅儿可曾学了功课?”
“女儿未曾教过浅儿。”林氏忙道。
“你不是素来信奉‘腹有诗书气自华’,觉得女子就该读书识字,方才不会落了粗鄙,”林老爷奇道,“莫非进了秦家,连性子都改了?”
林氏心里苦笑,面上却淡淡地道,“只是做媳妇几年,忽然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方是正途,女儿家合该学些针线中馈才好。”
林老爷沉下脸,正要开口,却被秦浅抢了先。
“浅儿会念诗。”秦浅小嘴儿一撇道。
虽然林氏并没有教秦浅,可是秦浅却自幼对诗词很是敏感,林氏平日里念叨的诗词她大多能背记下来,只是从来没有人像考校秦熙那般考校过她,也从没有人会像对秦熙那样考校完功课表扬她,这让小姑娘未免有些失落,难得遇见了亲切的外公居然问到她,小姑娘立时兴奋起来,全然不顾旁边秦熙警告的眼神。
“哦?”林老爷被逗笑了,忙问道,“浅儿会念什么诗?”
“我会好多呢。”秦浅比着短胖的小手道,“我会‘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看不出,我们浅儿年纪这么小,还会读诗。”林老爷看了林氏一眼,又问道,“还有呢?”
“还有‘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秦浅摇头晃脑地道,霎时让林氏羞红了脸。
林老爷笑着看林氏通红着的脸,心里明白这是女儿平日里在家吟诗被女儿听到了,听这意思却是他们小夫妻过的不错,便放下心,也不好再问。
秦浅看着外公不再问了,不依地摇着外公道,“我还会呢。”
“还会?”林老爷笑着打趣道,“你难道还能将诗经全都背下来不成?”
“我还会‘习习谷风,维山崔嵬。无草不死,无木不萎’【注一】。”秦浅得意了,却没发现林老爷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我还会‘苍蝇间白黑,馋巧令亲疏。’”秦浅歪着小脑袋专注地回想自己还听过哪些,“还有‘念我出腹子,胸臆为摧败’。【注二】”
“浅儿。”林氏忽然喝了一声,打断了秦浅的沾沾自喜。
秦浅吓了一跳,看到林老爷脸色发黑,自己父母脸色也都古怪,秦熙更是狠狠瞪着自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错,不禁觉得有些委屈,怎的哥哥背诗就会表扬,自己却招来责备,她回想起之前母亲交代要听哥哥的话,有些沮丧地垂下脑袋。
“你别吓着孩子,”林老爷连忙拍了拍怀里的秦浅,有些吃惊地看着她红着眼眶,抿着小嘴,却不哭也不嚷,方觉奇怪,这个年纪的孩子他也见过很多,若是被母亲责备通常都是大哭起来,这小姑娘却是奇怪。
“这孩子从小不爱哭闹。”林氏看出父亲的好奇,顺势转移话题道,“脾气也不知像了谁。”
“是你娘不好,不该吓了你,”林老爷对秦浅道,“浅儿的功课最好,你哥哥都不及你。”
秦浅这才露出怯怯地微笑,小声道,“是浅儿不听话,娘说让我听哥哥的。”
林老爷见她如此,忍不住笑了出来,又夸林氏教导得好,除了给他们早就准备好的礼物之外,又多送了两颗金锭给秦浅。
【注一】出自《诗经*小雅*谷风》,是弃妇之诗,后一句是:忘我大德,思我小怨。
【注二】出自蔡文姬《悲愤诗》,这两句是写蔡文姬被赎回却不能带走自己的孩子,骨肉分离之痛。
第四章粗布胜无裳
林氏回到自己的院落已经是掌灯时分,夫人邀饭,林氏却因实在疲惫,又兼着气喘,便推辞了,她本就已经是病入膏肓的身子,加上一日劳顿,又是思虑过多,晚上回房便躺下动弹不得,菊月在旁边伺候着,秦焘和秦熙去了旁边的书房温书,秦柏觉得没趣,也不在屋里呆,早早便在旁边的屋里睡下,只有秦浅陪在林氏身边,担心地看着林氏面如金纸,冷汗涔涔。
“方才听说余大人明日会来,他家世代为医,他更是远近闻名的医仙妙手,不如让他给看看?”菊月担心地道。
“如今他们不能把我如何,就是因为全无把柄在他们手上,”林氏声音微弱地道,“若是那人真的替我看诊,却是要把罪名往他们手里送呢。”
“怎么能这样。”菊月哭道,“这不是不讲理么?”
“谁当家谁就是理。”林氏冷冷道,“你跟我那么多年难道还未明白。”
菊月不做声了,只是看着林氏抽抽噎噎。
“好了,我还没死呢。”林氏淡淡道,“我之前让你把你的东西都带来,你带了么?”
“带了,”菊月忙擦擦眼泪道,“只是不知道奶奶要这个做什么。”
“你服侍了我这些年,我没什么可给你的。”林氏因为气喘说话极慢,一字一顿地道,“我匣子第二层有你的卖身契和五十两银子,你拿来吧。”
“奶奶。”菊月急了,“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我哪里服侍的不好?”
“傻孩子。”林氏看着菊月笑了,“你是我挑出来的陪嫁丫头,怎么会不好。只是我心里明白,自己没有多少日子了,我素来不喜欢算计,却每每要遭人算计,连累你们这些跟着我的人,也没过几天舒心日子。总算是临走前为你们打算一下。润玉那丫头精着呢,又是秦家的家生子,秀云不会动她,可是你却是林家的人,少不得要受了羞辱,你的性子我最明白不过,是受不得那些的,到时候怕是要赔了命去。索性借着这次回家,打发你回去,你若是愿意在林家,便留下,我已经和大哥说好了,若是不愿再这大宅子里,便回家去嫁人,这些年好歹也有些银子傍身,有几亩地,做个小买卖,虽然累些,可舒心过一辈子却比什么都强。”
菊月听了心里更是又难过又感激,泪如雨下地对着林氏连磕了几个响头,说不出话来。
“你去吧,我要一个人静静。”林氏闭目道。
菊月哽咽着道了谢,退下去。
“浅儿,你可知错?”林氏看着倚在自己身边的秦浅道。
“浅儿不该不听哥哥的话。”秦浅乖巧地道。
“不是这个。”林氏摇摇头。
“浅儿该记得要慎言慎行。”秦浅想了想,又道。
“不是。”林氏还是摇头。
“浅儿,不该没经过娘亲的允许,就把听来的诗背给外公听。”秦浅又想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道。
“都不是。”林氏摸摸秦浅的脑袋道,“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你不能从此起了炫耀浮夸之心。娘从未教过你读书识字,你知道的那些不过是因为自己记性好,听娘读的时候记下来的,可你知道人因何而读书习字?因何而为文为诗么?”
秦浅摇了摇头,“就是觉得好听。”
“那你还在外公面前炫耀,”林氏笑着拍拍她道,“这等心思不可再有。”
秦浅点了点头,“我明白。”
“你又明白了?”林氏笑着看秦浅道。
“娘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