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族庶女-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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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眼里的得意一闪而过,脸却沉了下来:“大姑娘家的,说什么歌妓不歌妓的,这可不是大家闺秀能说的话,我平时没少教你们《女训》,二丫头,以后可不能再这么着口无遮拦了,没得带坏了几个妹妹。”
婉容立即低眉顺眼的认错,又着着奉承了林氏如何的大度宽容,有名门气度云云。
婉丽则是笑着劝道:“娘亲,您要觉得亏欠了二姐姐,我这碗燕窝就不吃了,让给二姐姐吧。”说着,眼睛就含笑盯着顾婉容。
“哟,我的儿,你可真是个好的,知道礼让姐姐,娘平时没白疼你。”林氏一把将婉丽搂进怀里,心肝肉的好一番疼。
婉容脸上的笑容就凝住了,碗里的燕窝分明就是婉丽吃得不要了的,她还亲眼看见她最后一匙吃了一半吐了一半到碗里的……
林氏怀里的婉丽斜眼挑恤地看着婉容,婉容随即就笑了起来,也不等容嬷嬷动手,亲自上前端了那碗燕容,高兴地吃了起来,边吃还边夸火候用得好,又谢了婉容的友爱,着意夸了婉容几句。
婉丽的嘴角就翘了起来,轻蔑地看着婉容。
林氏就一把将婉容也搂进了怀里,母女三人滚作一堆,看着好不亲热。
这时,就听见外头小丫头急急的禀报声:“大老爷来了……”
婉容和婉丽这才从林氏怀里出来,敛衽坐好,随同林氏一起往外头迎。
大老爷已经拉着婉清冲了进来。
“你做的好事,看把三丫头折磨成什么样了!”大老爷一进门就对着林氏吼。
林氏这才看到躲在大老爷身后的婉清,眼里戾气一闪,满脸惊诧地怔了一瞬,随即就冲过来,一把搂住婉清:“我的儿,你这是怎么瘦成这般模样了……”眼珠子却是不停的转,这丫头怎么还没死,智仁那秃驴也太没用了些,半年还弄不死个小丫头……
“你莫要再装了,清儿是你送到庵里去的,她过得如何你未必不知?”大老爷说道。
☆、第七章
林氏一听,一脸愧色地跪了下来,扯着婉清的手,眼里全是怜惜,哽咽着对大老爷道:“老爷,此事的确是妾身的不是,前次妾身夜梦老太太在阴间受苦,受老太太指点,需有顾家子孙往济庵堂修行半年才可为老太太超渡,原本妾身应该亲自前去的,无奈妾身要管着一家大小的庶务,又要教导几个儿女,实是离不得身,幸得三丫头孝顺,毛遂自荐去了,妾身每每在家想着代妾身行孝的三丫头,心头就难过得紧,月月派了容嬷嬷去庵堂送银米,不敢片时忘记,容嬷嬷每次来也只说她过得好,侍佛诚心,妾身才稍有心安,眼看着半年期限到了,老太太托梦也夸后世子孙孝顺忠纯,妾身便正打算过两日便从山上接三丫头下来。”
婉清不得不佩服林氏的口才,能把白的说成黑的,死的说成活的,她的话,当初说好了是为期三个月,如今又顺势说成半年,听着句句自责,话里话外却是标榜着自己的孝顺、慈爱,若非婉清亲历,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事是半点也怨怪林氏不得了。
大老爷听了果然脸色稍霁,声音放缓,却还有些怀疑:“你既是派了人去送银米,怎的三丫头在庵堂受苦你却不知?”
一旁的容嬷嬷听了早跪了下来,垂头禀道:“回老爷,这事儿怪不得太太,太太每月都派了奴婢去了庵堂看望三小姐的,是智仁大师说,三小姐这半年乃行同带发修行,有如出家一般,俗世家人还是少打扰为妙,奴婢便听实了大师的话,每次便只是远远的瞧两眼三小姐,不敢靠得太近,怕是瞧得不太真切也是有的。
奴婢也总嘱咐庵里的师傅,不得慢待了三小姐,想来三小姐毕竟是咱们这样的大家府里头娇养惯了的,在庵堂里粗茶淡饭的过不惯,才会瘦成如今这般模样,莫说是太太看了心疼,便是奴婢看着也心酸得很呢。”
婉清听这一对主仆如此情真意切地说瞎话,肺都快要气炸,她刚到庵里时,为了给自己争取最大的福利,搞好周边关系,尽力讨好智仁那恶尼,原本一开始还好,智仁对她只是淡淡的,并无过分行径,可只要容嬷嬷去过一次,她受的苦就会加重好几倍,如今这容嬷嬷反咬自己一口,说成是自己娇气,受不了清修……
大老爷果然皱了眉,方才牵着婉清冲过来质问大太太的那阵气势已经尽消,婉清看他怕是已经相信了一大半了,心中便急,怯怯揪了揪大老爷的衣角,将头从大老爷身后探了出去,细声细气地说道:
“父亲,母亲待女儿的心自是没有假的,容嬷嬷上山女儿也是知道的,更知她也是诚心向佛之人,总怕婉清苦修的心志不坚,只要容嬷嬷去过一次,婉清劈柴挑水的功课做完后,就要去黑屋里空腹为老太太默念一夜清心咒;
女儿又听静文小师傅常告诫说,容嬷嬷怕送多了银米会让菩萨沾染了俗气,总将定下的五两银子收回一到二两,一石米粮也会变成半石,如此显得庵堂更加清朗脱俗……”
惩治不了大太太,惩治她手下的帮凶也能出口气吧。
大老爷果然听出婉清话里的意思,这孩子是在变相告状么?但垂眸看去,就见婉清的小身子不经意地发抖着,一脸的木呐,傻傻的样子,哪里像是那说话会弯弯绕绕的,许是容嬷嬷这恶奴真的阴奉阳违,背着太太克扣了三丫头的银米,那寺里的尼姑才会拿三丫头出气,恶意虐待三丫头的。
如此一想,大老爷的脸又沉了下去,双目凌厉地瞪着容嬷嬷,容嬷嬷身子一软,吓得纳头就拜,正要辩解,大太太气得手指发抖,指着容嬷嬷道:“你素是我身边得力的,我又实心实意的信你……你怎能……”
“太太……”容嬷嬷惊愕地看着大太太,大太太站起身来,一把搂过婉清,扯着她身上的破棉衣就哭了起来:“我的儿,是母亲不好,生让这些下人欺骗了,害你在庵里受苦。”
又抬起泪眼对大老爷道:“方才妾身看到三丫头番模样,心如刀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便再是去苦修,也不能连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啊,她可是咱们府里正经的千金小姐啊……若要让京里的其他人家看见,还不知知道要如何编排老爷和妾身呢,也怪不得老爷您生妾身的气,是妾身管教不严,以至于让奴大欺主了。”
边说,大太太眼睛便不停地睃着一旁的大丫头银绡,那是容嬷嬷的女儿,容嬷嬷一家子原是大太太的陪房,她虽比不得金嬷嬷受大太太看重,但大太太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便都让她去做,她往日最是会察颜观色,银绡在大太太身边有些体面,她男人是二门管事,儿子媳妇也在府里头办差,大太太看银绡的用意再明显不过,那便是要让她生受了这罚责,不然,一家人都要跟着倒霉。
容嬷嬷看了一眼一旁担忧着的女儿,纳头就向大老爷拜去:“老爷,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眼皮子浅,觉得三小姐在庵堂里苦修,也花费不得那些个银米,正如三小姐说的,奴婢也是怕太多的银钱玷污了菩萨的眼,就背着太太留了一些,奴婢也不敢自贪,如今那些个银米全都在奴婢家里,没动用一分一毫,正打算等三小姐回来后,都补给三小姐,也不枉太太疼三小姐的一片心意。”
“你……你的心是好的,但却害了三小姐,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同我商量,善自决定……”大太太仍是一副不肯甘休的样子,指着容嬷嬷骂道。
顾婉容一直在一旁看着,这会子见老爷也不是那么生大太太的气了,忙也跪了下来,对大老爷道:“父亲,母亲平日最是疼我们几个,对我们几个从不分出二心来,反倒对四妹妹更加严厉一些,您要相信,三妹妹如今这副样子,母亲的心疼不比您少,这事既是容嬷嬷嬷擅自作主,害得三妹妹受苦,那就惩治了容嬷嬷好了,母亲平素事太多,又有心绞痛,对下面的人一时不察也是有的,求父亲不要责怪母亲了,如今赶紧着请了大夫来给三妹妹瞧身子才是正经呢。”
大太太一听忙道:“是是是,我的儿,亏你提醒了我,来人啊,还不快请王太医来给我女儿看病。”又一副很失望的样子看着容嬷嬷道:“我看待每个女儿都是如珠似宝,岂能容得你来慢待,便是你心思再好,也是犯错,原本打算把你打一顿撵出去的,念在你也服侍了我几十年,就从轻发落了你,打你二十板子让你长记性,以后若再犯,决不轻饶。”
说着,就叫了人来拖了容嬷嬷出去,又让人去容嬷嬷屋里拿银米来,送到婉清的院子里去。
大老爷觉得大太太处置得还算公道,便又说了大太太几句,让她待几个儿女更用心一些,再如何也不能短了他们的吃穿用度,不然,闹到外头去,顾家的脸面,他的脸面就全丢了。
☆、第八章
大太太自是又说了一番自责的话,保证了几句,大老爷这才准备离开,眼看着大老爷就要出门去,大太太紧攥着的手指才松开了一些,顾婉丽见了便模了婉清一眼,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三姐姐,咱们几姐妹少说一季也有四套衣服,虽然比不得京里的侯门贵府里千金小姐的派头,也不至于会破败成你这样子吧。”
说着,就指着一旁碧草手里的包裹道:“我倒想看看,姐姐的衣服都破成了啥样子呢,上几次去济庵堂,那智仁大师可和善得很呢,佛门之徒真会那般虐待你么?”
这是在怀疑自己在作假,故意陷害大太太吧,大老爷正要跨出去的脚果然又收了回来。
婉清心中冷笑,从碧草手里一把夺过包裹来,紧抱在怀里,一副生怕婉丽看到的样子,婉容就笑着走了过来,伸手一扯,就将包裹扯散了,里面果然掉下好几件衣服来,不过,大多是磨破了边的,只是有一套烟碧色的倒还完好,婉容捡起就抖开了,那是一件蜀锦的小夹袄,上面绣着缠枝紫兰,做工很是精美。
“哟,三妹妹,你这件衣服比姐姐身上的可不止好上一点两点了,母亲可真偏心,给三妹妹做这么好的,女儿也要……”明明地上其他的几件都是破的,她却只捡了这一件来说事……
大老爷的脸又有点发沉,深深地看着婉清,婉清也顾不得地上的其他衣服,突然就哭着冲过去一把抢过婉容手里的衣服:“这是……这是刘姨娘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二姐姐你不能拿去,我七岁时穿过一回就再舍不得穿了……”
大老爷听得眼神一黯,对婉容喝道:“你还嫌你妹妹受的苦不多么?若你觉得在府里过得还不如她,不如你也去庵里呆上半年再回来试试?”
婉容听得脸一白,立即垂了眸道:“不是……女儿只是逗妹妹呢,您看她在庵里呆了几个月,人好像都变呆了,女儿就想她开朗一些……”
大老爷走后,大太太眼睛死死地盯着婉清手里的那件衣服,足有好几分钟,直盯得婉清背后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不知她又要出什么妖娥子整自己。
还是一旁的婉丽扯了扯她的衣襟,她才回过神来,声音异常慈和:“好孩子,这几个月真让你受苦了,快些让碧草扶你回去好生梳洗一番吧,一会子太医来了,就要乖乖吃药啊。”又吩咐一旁的大丫头金莲拿补品送到婉清住的柔水居去。
婉清人还未到柔水居,路上迎面就来了一个四十几岁,长得干瘦的婆子,见到婉清就扑了上来:“三小姐,奴婢总算见到你了呀。”边说边拿帕子拭眼角,又扯着婉清上上下下的打量,眼圈儿果然也是红红的。
婉清心中冷笑,这孙妈妈是她的奶娘,但早就是林氏的人了,当初要去庵堂时,按理第一个陪着婉清去的就应该是她,可她偏那时就生病了,前天还活蹦乱跳的,隔天就病了,她那点子心思,婉清自然是看得出来的,今天回来,是大老爷亲自带进府里的,为了自己,大老爷又斥责了林氏几句,眼看着自己还是她的正经主子,才又巴上来了,做戏给谁看啊?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婉清淡淡地:“孙妈妈近来过得可好?”
“好,好,奴婢一切都好,就是惦记着小姐您,知道你在庵里受苦,日夜难安,小姐如今总算回来了……怎么就瘦成这样了?”
婉清懒得跟她多说,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往前走,孙妈妈忙殷勤地上前来扶她,碧草将她一推,上前扶住婉清:“妈妈还是别了,小姐一身泥糊糊的,可别弄脏了妈妈这身绸衣。”
孙妈妈便尴尬的笑了笑,退到一边,跟在婉清边上嘘寒问暖地,问一句就被碧草顶回一句,她的脸黑沉黑沉的,但想着碧草如今是婉清身边的大功臣,暂时发作她不得,只好忍着。
柔水居里还有三个丫头,一个紫叶,和碧草一样的婉清身边的大丫头,另两个坠儿和玉儿则是三等的,这会子都在院子外头迎着,见了婉清都躬身上前行礼,紫叶是林氏身边金嬷嬷的女儿,有几分长相,性子却孤傲得很,她在柔水居里的身份很特殊,仗着金嬷嬷在林氏跟前有几分体面,对着婉清这样不受宠的主子也是傲得很,态度上倒像她才是主子似的。
这会子见婉清一身破衣料衫的,眼里就有些不屑,婉清也拿眼瞟了她一下,便对孙妈妈道:“让人给我打些热水来吧,哦,我那些在庵堂里穿烂了的衣服可得小心些个,那些可都是我穿着拜过佛祖的,怠慢不得,让精细些的人拿去洗了。”
孙妈妈听了便笑着吩咐坠儿和玉儿打热水,拿着碧草手里的包裹就有些犹豫,天寒地冻的,这个时候洗衣着实很冷……
脸上就带了笑:“紫叶姑娘做事是最精细的,奴婢手粗,可别搓坏了这些衣服,清紫叶姑娘去洗吧。”
紫叶和婉清站在一起,一身细绸水红色褙子,头上插着一枝金华胜,倒像婉清才是她的丫头一般,听了孙妈妈的话,她伸出一双白生生细嫩嫩的手,嘴角抿了抿,倒底没说什么,气呼呼地拿了衣服去洗了。
婉清回来后的头一个月里,二太太有事没事就会过府来看她,总借着她的事刺林氏几句,又加上老爷心里总还是起了些芥蒂,林氏对婉清倒是突然温和了起来,婉清也乐得过几天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