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盗-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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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约而同的一齐退向墙壁,没有一个人敢挺身动手。
红灯少年星目向他们一扫,微微冷笑了一声。
他背后那一盏红灯的红光,照着他的脸,那种神威勇武,确是令人不寒而栗。
他向众人看了一眼,目光遂向前面的牢房中望去!
牢房中的犯人,早就景仰着他的大名,这时见状俱皆欢声雷动了起来,叫嚷道:
“红灯侠,救我吧!”
“大侠客,我是冤枉的呀!”
“救命……救救我们吧!”
一时呼声震天,每个铁窗里都伸出了手,这位红灯少年,看到此情,竟朗声大笑了起来。
他突然笑声一敛,道:“你们之中,只怕没有一个好人,死有余辜。”
众犯人不由一怔,旋又纷纷嚷了起来,红灯客接着又发出了一声狂笑,道:“我恨牢狱,恨透了牢狱,我救你们出去不为别的,只为吐出我心中一口恶气!”
接着他冷峻的目光,扫向每一个犯人的脸,冷冷的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之中谁是待死的犯人,可以走出来!”
他说着上前几步,双手用力扳住铁门往上一拉,牢门连着大块的砖石都落了下来,整个的牢房都晃动了,声势端的惊人!
一时之间,犯人像潮水似的涌了出来。
可是紧接着他一声大喝道:“先不要动!”
这时有两个赤着上身的犯人,欲夺门而出,却为红灯少年赶上一步,双掌一吐,二犯应掌倒地,口吐鲜血而亡。
如此一来,再没有一个犯人敢跑了。
他们都纷纷扑倒地上,哀声求告起来。
红灯少年贴墙而立、道:“凡是杀头的犯人走出来。”
众犯哀告道:“大侠客,我们都是要杀头的呀!”
“我们都是死刑犯人啊!”
黑衣少年闻言不禁一怔,他细看了看这些犯人,为数约在百十左右,一个个衣衫褴楼,蓬头垢面。
这种情形,蓦然令他回想起了自己困处绝谷的情形,他整个身子就像抽筋似的抖了一下。
那些犯人,还在乱嚷着:“大侠客,我们是天津来的!”
“我是宛平来的。”
“他们把我们都集合到北京来了,就要问斩了,红灯大侠呀,你可得行行好,救救我们吧!”
红灯少年沉声笑道:“这样倒省了我的事了。”
这时门外喊杀之声,惊天动地,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胆敢冲进来。
红灯少年挡在门口,向众犯道:“你们要想不死,却要好好做人!”
众犯立时同声应是。
红灯少年点头道:“那么很好,现在你们排好队由我身前走过去,不要争先恐后!”
众人全都点头答应,立时排起了一条长蛇队伍。
有那老弱病痛的,也都由其他犯人搀扶着。
当他们由这位红灯客身前走过之时,俱都莫名地打了一个冷战,同时在红灯客的掌缘劈划之下,他们身上的脚镣手铐全数脱落,这条长蛇一般的队伍完全通过之后,红灯客冷森森的一笑道:“你们每一个人,都已被我点了隐藏在内脏内的死穴!”
众犯人都不由吓得怪叫了起来,有那胆小的,竟自吓得哭了起来。
红灯客接着又冷笑了一声,他背后的那盏红灯,更增加了一些恐怖的气氛!
他对众人道:“我已取得你们每一个人的记录,今后五年之内,会有人对你们每一个人暗作调查,如果你们确实改过了,就会有人为你们解开穴道,否则,你们就只有断命归阴了,各自去吧!”
众犯人这才又高兴了起来,叩头如捣蒜一般,可是这时门外,兵马成群,喊杀之声惊天动地。
这些犯人,却没有一人敢走出去。
红灯客一声长笑道:“救人救到底,你们跟我来!”
说着身形微飘,已到了门外。
迎面飞来了一排弩箭,可是这位怪客,却有一身鬼神莫测的功夫。
他双掌挥处,那些弩箭,纷纷的折回,反倒伤了对方自己的人!
如此一来,再也没有人敢用箭射了。
眼看着他,带领着大群的犯人,一字长龙似地,突出重围。
这时却有一人,闪身而出,拦在了前面:
这人是一个面如紫铁的干瘪老头儿,他嘻嘻一笑道:“年轻人你这么做,太不值了!”
红灯少年怒目而视,道:“你是谁?快闪开!”
这老头儿嘻嘻一笑道:“我很钦佩你的这身功夫,只可惜你走错了路,你想想,你所放走的这些人,没有一个好人,都是些坏蛋,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红灯客哈哈一笑,用手指了一下他背后的那盏灯。
那盏形如一只小桶似的红缎灯笼上,写着“替天行道”四个字!
这老头儿就是紫面叟邱池,借着说话的时间,他已把对方的容貌看了个清楚。
红灯客厉声叱道:“老头儿,你再不闪开,我就不客气了。”
邱池发出了一声怪笑道:“小伙子,无法无天,你以为你跑得了么?”
言未尽,抖掌直向对方面门上打去。
邱池自从看到了这年轻人的身手之后,内心已自知不是对手,他这么做,另有用心,是想探出对方一点根底来!
红灯客单掌向外一封,邱池霍地向后一仰,掌风掠空而过,紫面叟邱池又复向上一挺,又用右手中食二指,向着红灯客腹下点去!
红灯客身形猛地一侧,却看见无数兵勇,飞扑过来,叫喊着要把这些犯人抓回去。
他不由大怒,只见他左手一翻,打出了一把暗器。
那些来犯的兵勇,几乎每人都着了一粒,纷纷呼叫着退了回去。
当他们检视所中的暗器,才发现只是一些小小的红豆,可是在红灯客的手腕劲力之下,这些小小的红豆,却都深深地陷入了他们肉内。
这真可笑得很,偌大的提督衙门牢房,这么多的人,对这么一个少年,竟是莫可奈何!
紫面叟邱池,一式点穴手递了个空。
他忽觉得眼前红光一闪,有如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转了过去。
这老头儿一身功夫,也非泛泛。
见状之下,就知道不妙,当下拧身错臂,却见那红灯少年双掌突然抖开,直向自己双肋上按来。
紫面叟邱池,暗提真力,猛地吐气开声“嘿”了一声。
双掌同时抖出,直向红灯少年两只手掌上迎去,他这么做,是安心想要试一试对方的真实功力。
只听得“啪”一声,四掌相合之下,紫面叟邱池身子先是向前一塌,接着又向后反弹了回来。
只见他就地一滚,挺身站了起来。
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冷汗涔涔而下,兀自咬牙切齿道:“年轻人,你报一个万儿吧!”
红灯少年哈哈一笑,首次报出了他的名字,他朗声道:“冷红溪!”
紫面叟邱池蓦然听见这个名字,不由心中动了动,他好似很早以前曾听到过这么一个人,只是这个记忆太模糊了。
他咬牙退身念道:“好个冷红溪!”
当他试着举起双手来的时候,一阵剧痛,差一点令他昏过去,这才知道一双腕骨的骨环,竟是碎了。
这时那红灯客,已带领着一群牢犯,向大门扑去!
他那一盏红灯所至之处,简直加入无人之境,没有一个人敢拦阻他,眼看着他行出了大门。
大门外,早已人山人海,虽是深夜,却也挤满了人,这群犯人,很容易地就挤进了人群,溜得无影无踪!
这时四方高叫捉拿红灯大盗的声音,响彻云霄。
冷红溪目视着众犯溜掉之后,仰天发出一阵大笑,蓦地拔下颈后的那盏红灯,身形飞纵而起,落身在正门外的一处刁斗之上。
他把那盏灯插于其上,紧接着用双足一踹刁斗的柱梁子,身形倒窜而出,翩然地落在人群之中。
就这样,他随着乱嚣的一群人,混出了胡同。
他对自己所做所为,并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是他内心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
他的那种粉碎牢狱的报复心理,在他破坏了这“花石子”狱房之后,已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这是他欲求报复发泄的第一宗。
在这件事告一段落后,他却又要计划另一件事了,那是他九年困处绝谷,日夜思索的“复仇”。
在这茫茫的人海里,要去找寻一个人,一个老人——莫环!
这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多么不可能的一件事!
可是,这却是冷红溪必要做的一件事!
也许那个叫莫环的老人已经死了,也许他已经改了名字了……
最令冷红溪感到愤慨的是,自己除了可以清楚的断定对方是一个老人之外,就连对方是什么一个长相也不清楚!
可是他内心却充满了自信,因为他觉得他目前的这些所作所为,似乎已经把自己在冥冥之中和那个叫莫环的老人,拉得很近了!
第三章冢内枯魂
成都南门外有草堂寺,为杜工部故宅,多梅竹,风景清雅,时值暮春之交,柳绿桃红,浣花溪上风光如画。
这时,也就是夕阳将下的黄昏时候。
一群水鸟,自溪边的花树丛中飞出来,翩跹戏逐在如带的水面上,红白的羽翼在落日里,点缀出万点天花,它们低空飞掠时,很像是剪空的燕子。
溪边立着一座草亭,红色的亭柱,现出点点剥蚀斑痕,可是它仍然是挺挺地伫立着,有如是一个风骨高超的汉子,傲然地立向人群。
这时正有一个少年,倚柱持竿,面向溪水垂钓。
他身上穿着一袭宝石蓝的绸子长衫,足下是一双黑面薄底的京靴,样子很像是时下一般仕子的模样。
只是他的身材却显得太魁梧了,那一袭绸衫,并不能掩饰他灼烁的内在力和坚实的两膀肌肉。
这些,你只需看一看他那如剑似的一双眉毛和亮若晨星的眸子就知道了,这人是大有来历的!
他已经在这里有相当的时候了,所钓得的鱼,用柳枝儿串着系在浅水边上,为数已达十数尾之多!
提起了这个人,你也许并不陌生,这人正是闹得北京城天翻地覆的红灯大盗_——冷红溪!
只是知道此人真实姓名的,却太少了。
在他大闹北京之后,这一段相当长的时日里,一直都没有再惹事生非,谁又会知道,他是在浣花溪上,这么平静的打发着日子呢!
对于数月前所做所为,他内心感到了一些忏悔,现在想起来,那真是一种毫无意义的举动。
因为他真正的大敌,所要找寻的,只有一个人——莫环!
每当想到了这个人,冷红溪情不自禁的就会咬紧了牙,全身血脉也几乎要炸开了。
这种加诸在心灵上的仇绪是任何人也解不开的,冷红溪一息尚存,这种仇是必须要报的!
只是这茫茫的乾坤里,去找这么一个自己没有见过的人,那是多么的难!是多么不可能的一件事!
因此,冷红溪也只得暂时安静下来。
他相信这个人自己必能找到的,因为上天既然把自己的生命和这个人拉在一块,巧妙的作过一番安排,总不会就此草草了事,两个人总会有见面的一天,这一天冷红溪是梦寐以求的!
他望着鱼纹似的水面,脸上微微泛起了一丝冷笑,他是在嘲笑冥冥的上天,既然不能终生将他囚困在那寒涧里,如今就必须要接受自己的愤恨与报复!这是一件很公平的事!
正当他凝思的时候,这亭子里又来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头戴竹笠,身材高瘦的老者,一袭黑衣,长可及地。
这人六十开外的年纪,肤色黝黑,面上生着一部落腮胡子,其上却坠着一把竹篦。
他一声不哼地走到冷红溪身边,靠着另一根柱子站了下来,面色微微显得不悦!
然后他由腋下拿出一根短棒,陆续地抽出,变成了一根长长的钓竿,放下竹篓,遂也开始垂钓。
他的这些动作,看起来很是熟练,很像是一个专门垂钓的渔人!起码是一个老于此道的人。
冷红溪不禁眉头皱了一下,他是不喜欢有任何人来破坏自己的安宁的!
当时偏过头来,打量了来人一眼。
却见这个人,黑瘦的脸颊,双目微陷,眼圈微微发黑,很像是一个有病的人。
红溪不由微微一怔,心忖自己来此垂钓,已有不少的日子,怎么却从未见过此人!
想着忍下了心中的不悦,继续回过身去钓鱼。就在这时,他手上的钧丝一紧,已经有鱼上钩,冷红溪微微抖腕,把一条半尺许长的鲫鱼钓了起来!
可是巧得很,他身边的那个老人,竟也发出了一声惊呼,提起了钓竿。
他钓起的是一条大头鲢鱼,在钓竿上乱蹦乱跳!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拉竿,因为距离太近,鱼线竟纠缠在一起!
冷红溪不由怒声道:“哪里来的老头儿,莫名其妙!”
那老人也怒道:“岂有此理!你才莫名其妙!”
各自回过身来,猛力地带动鱼竿。
奈何两条鱼线纠缠得是那么紧,就像是弓弦一样,拉扯得笔也似的直。
冷红溪不由大吃了一惊,因为凭自己手腕上的劲力,竟未能一抖之下,抖脱对方鱼线,来人的手劲可想而知了。
这时那个老人,突然哈哈一笑道:“好不识相的娃娃,这玩艺儿岂能硬来的么?待老夫解开便了!”
红溪不由剑眉一挑,朗朗大笑道:“老头儿,不要倚老卖老,有本事自行拉开,用手解开又算什么本事?”
瘦老头鼻中哼了一声道:“老夫在此垂钓,已达十年,你这娃娃从哪里来的?岂有此理!”
冷红溪微微一笑道:“我在此钓鱼,也有多日,就从来没有见过你,你这老儿信口胡言,真是老不知耻!”
不想,这老人听了这句话,面色顿时涨得通红。
他忿忿地道:“最近我卧病在床,自然不能来此垂钓,你这娃娃好没来由,你既来浣花溪,难道也不打听打听我‘一竿老人’,真正的年少无知!”
说着瘦臂抖动了一下,两根鱼竿俱都变成了弓也似的弯,钓丝却是仍然未能脱开。
老者似乎也吃了一惊,一双瞳子睁得好大。
冷红溪不由动了好奇之心,他朗笑了一声道:“你这老儿,既是如此夸大,可见有些来头,老儿,如果你能摆脱我的鱼竿,我就服了你,否则你往昔盛名,扫地不要算了。”
黑衣老者,忽然抖动了一下道:“莫非你是蝇面叟的弟子,前来探听老夫的虚实的?”
说着一双瞳子,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冷红溪。
冷红溪冷笑了一声道:“你说些什么,我一概不知,老儿,你只要拉开了钓竿,我就饶你不死!”
黑衣老者面色一阵大变,嘿嘿笑道:“果然不错了,想不到蝇面老儿如此无信,巴山之约,尚有一月,莫非他还怕老夫不践约而去么?”
冷红溪越听越是莫名其妙,不由冷冷一笑道:“你休要胡说,顾左右而言他,要去巴山,先得逃过我这支钓竿,否则岂非废话么!”
黑衣老者苍须颤动,狂笑了一声,道:“娃娃,如此说,你果真是有心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