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珍行-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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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王妃客气了,治病之事,本就不应耽误,及早诊治为宜。”王妃笑道:“神医仁心仁德,如此小女就拜托了。”燕昔道:“在下当尽力助郡主早离病痛之苦。”正待与王妃共往楼台,突走进一面若鹅卵,秀气可人的侍女,朝二人躬身行礼,口齿伶俐道:“王妃,郡主说今日觉得异常烦闷,不喜人声,且诊脉亦是愈静愈好,故请神医一人上楼就好。”
“这……”燕昔状似为难,暗道,不喜人声?呵,此中必有缘故,楼上莫不是有什么妖魔鬼怪?
“如此就有劳燕神医,独自上去了,神医品性高洁,我岂有不放心之理,再则……”冷冷扫了下四周;丫环仆役节将头低了下去,转过脸再对着燕昔,笑容不变,“我府中绝无爱嚼舌之人,神医无需多虑。”燕昔温和道:“是在下多虑,王爷和善,王妃可亲,下人无不衷心爱戴,王府中怎会有流言蜚语,燕昔便随这位姑娘上楼,替郡主诊脉。”上得楼来,一首挂于垂地湘帘旁以镌体书写字体秀气的诗词先入眼帘,诗曰:不论台阁与山林,爱尔岂惟千亩阴。未出土时先有节,便凌云去也无心。谁人能制翠长笛。自当为尔吐龙吟月朗风清良夜永,可怜只子独知音。燕昔读罢,心中略有几分明了,悠然一笑赞道:“郡主果然好才情,此首‘咏竹’写得别具一格,另含义味。”湘帘后传来乳燕归巢般悦耳娇声:“燕公子过奖,此诗乃我闲来无事之作难登大雅之堂,倒是神医盛名远播,便是我久居闺中亦早知晓了。”“郡主缪赞,听郡主说话气息通畅,应无大碍才是,但不知郡主何处不适?且容在下为郡主把脉。” 燕昔温文尔雅,柔声道。虽心中对这‘天殒第一美人’究竟如何美法颇为好奇,却在就坐后,目不斜视,更无朝帘后偏首眺望,似乎对他而言,在帘后的不过是最寻常病人一般。
“如此有劳神医。”易郡主娇柔答道,同时示意侍女将竹帘略卷高,伸出白嫩无暇的玉腕来。
燕昔虽奇这郡主怎不提用丝线牵脉,便如他曾遇过的一些大家闺秀,虽则他每次都极有礼地回自己浅薄不精此道,可真碰上了毫不在意男女授受不清的金枝玉叶,还是颇为诧异的。
不过燕昔就是燕昔,既然人家郡主都不介意了,那他又何苦矜持。当下走至帘前,伸指按上如藕般透着幽香的柔嫩腕上,只一刻,挑眉勾唇,收手,转身回席。坐定后,燕昔似忧似愁的开口,只是眸中难掩一丝笑意,“易郡主,这病难治埃”
“这世上的病,岂有燕神医不能医的呢?”柔美的嗓音透着非同一般的信赖,没半分为自己身患重病而有的忧虑。“郡主谬赞,燕某不过常人罢了,又岂能包治百病,何况郡主病源在心,需心药方可医治,若无此心药,怕是神仙亦不能治埃”半饷,易郡主未发一语,那引燕昔上楼的侍女却从帘后而出,将屋中其余侍从都遣出屋去。
湘帘动,脆声鸣,一身明艳华美,金妆玉饰的窈窕佳人,婀娜步出,便是燕昔也不由眼前一亮,惊艳不已,只见其丽若露沾明珠,霞映白云,娇柔更胜桃之俏倬,秋波荡漾,回眸一顾,万千风情随之溢出。燕昔感叹之余不忘上前见礼,由衷赞道:“郡主果然貌美倾城,传言非虚。”
易郡主笑吟吟还礼道:“燕神医出尘似仙,雨竹不过一凡女罢了,还需燕神医相助,渡此劫难。”* * * * * * * * * * * *天下何处不相逢,看着心神恍惚的眼前人,祁洛暄此刻如是想。他一时受不了同苑内不断响起的嘈杂声,去往庭院内,幽静湖畔散步。却发现远处一人低头而行,步履不稳,见其险些失足落水,好意上前搀扶。对方才如梦初醒般,抬首道谢,四目相对,皆是一惊。祁洛暄疑道:“文二公子?”右相之子文怀远为何会在此地? 那文二公子更是惊得连话都说不出了:“二…二皇……”“在下姓宣名偌,文二公子。” 祁洛暄微笑着提醒。“是,宣公子。” 文怀远终究不笨,虽心有疑虑,还是立即接口道。“嗯。” 祁洛暄满意噙着一抹淡笑点头,“公子来此是参加比武招亲吗?” 未曾听闻他习过武艺阿?“小民…我…我哪懂什么武功啊?”看到祁洛暄的示意文怀远忙改口,接着苦笑摇首,似有难言之隐。祁洛暄只当未查,悠然道:“这么说,文二公子也与我一般是来凑热闹,顺便一睹那易郡主风采?”文怀远原本就差的脸色,刹时连最后一丝血色亦褪尽,惨白的犹如垂死者,再看不见一丝希望,颤抖着开口道:“宣…宣公子,亦对易郡主芳蓉有所好奇吗?”“呵。”祁洛暄闻言轻笑出声,这句子怎像是自己曾问燕昔的,既是如此……素来沉静的黑眸竟闪过一丝玩兴,效仿着燕昔当日的坦然神情道:“咳,这赏花者未必有摘花意,美人如花,在下不过欣赏罢了。”* * * * * * * * * * * *清幽的月光映着翠竹斜枝,夜风吹来,便在这夏初之时,亦使人感到丝寒凉之意。
在这清冷月色下,燕昔独自一人,负手立于竹林前,白衣胜雪,黑发如云,随风漫舞,他却只怔怔地瞧着面前一枝青竹,稍顷,伸出泛着玉泽的素手,抚上竹枝,幽叹道:“明珠非鱼目可混,但若有更看重之物,掌中明珠一样会被舍弃,届时与鱼目何异?”“燕神医,月下赏竹好兴致。不知在感慨些什麽?”即使最平和的语调,依旧透着尊贵之气,无需回首,燕昔亦知来者除宣偌,宣公子外更无他人。
“燕昔不过在赞叹竹之高性亮节罢了。”燕昔微侧脸,淡淡笑道,“宣公子怎么也来这易王府了?”“在下本就欲来此地,燕神医难道从不知晓?”祁洛暄似惊奇道。“宣公子曾亲口告知过燕昔此事吗?”在‘亲口告知’四字上重重咬音,眨眨眼,燕昔也显得很诧异。“咳,神医刚才提到竹之性?”祁洛暄微笑道,放弃执著之前的疑问。“嗯。”笑意略淡了几分,燕昔缓缓道:“宣公子,你看将竹种于这庭阁之地,只觉雅致,却忘竹之本性,乃择地而居,长定后,面风雨不屈其身,凌霜雪不改其志,非同与杨柳之辈。”
漫步走至燕昔身侧,祁洛暄亦与燕昔一般,伸出一手置于细竹上,笑得神秘莫测,瞟了身旁人一眼,目光又重移回竹枝,才不紧不慢道:“燕神医突有此感悟,看来今日问诊受益匪浅阿。”
闻言燕昔大吃一惊,易郡主得病之事,本是王府机密,知者甚少,他今日方至就被请去,亦不过逗留‘听雨阁’短短片刻时间,也不该有外人知晓,可现下这宣偌分明知道的一清二楚。
倍觉不可思议的燕昔不由自主地转身望去,岂料祁洛暄本就站得距其极近,他突然回身,两人相间只在咫尺,彼此气息可触,四目相对,皆是一愣。祁洛暄今日从文怀远处,问得易郡主与其早就互生情谊,谁料两家父母皆不允,易亲王更无端决定比武招亲,郡主无奈装病,欲拖时日,再另寻对策。谁料天下闻名的神医燕昔竟上门拜贴,两人均知一些手段瞒得过平常郎中,却绝骗不过他,故郡主有意单独见那燕神医,相告实情,望其能为他们隐瞒、遮掩。因此文怀远方会在那时心绪不宁,祁洛暄猜测燕昔定会愿帮这点小忙,就劝其安心。适才见燕昔神态便知未曾料错,突然出言,本意是想见他难得大惊失态。这会儿却不知为何,只觉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从心中慢慢浮上来,待要去细究,偏又瞬间消散无迹,只得在那一刻,怔愣着呆呆地望着方寸前的出尘之容。燕昔乍听得他明晓自己亦刚得知之事,不由惊讶万分,回身即见那张玉雕华面突现于眼睫之下,不由又是一吓。这一惊一吓使他一时怔住,带回过神来,立时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拉开彼此间的距离。定下神来,燕昔悠然雅笑道:“宣公子所知看来不少于在下,燕昔是问诊而得,但不知公子是?”祁洛暄此刻亦恢复常态,有礼温和道:“在下不过凑巧遇上一喜爱制翠竹为长笛的故人罢了。” “噢。”燕昔了悟点头道:“那位故人必就是有幸得听龙吟,为其知音之人,真令人钦羡不已阿。”“钦羡?燕神医会如此说,想必易郡主果真貌美不负其名。”祁洛暄挑眉叹道:“只是神医难道不知,有句话为‘徒有相怜意,却无相怜计’吗?”“呵呵,在下不过认为有宣公子在此,决不会坐视‘棒打鸳鸯’之事发生的,不是吗?”燕昔不改温雅,直视幽黑深眸,浅笑反问。望着那闪着慧光的璀璨星眸,祁洛暄脑中不经意又浮现刚才一幕,似有些道不清的尴尬,不再与他对视,别开了脸去,轻咳一声才续道:“就算我有心相助,怎奈父母之命自古难为阿,不过易亲王已然发榜公告天下,想来获胜者但凡在规定之列,王爷一言九鼎是断然不会反悔的才是。”
“获胜阿?”燕昔不明白这宣公子为何转过脸去,双眼反而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他,“宣公子的故人应不精武艺一途吧?”“唉,说来可惜,我这位故人文采极佳,可对舞刀弄剑却是半点也不会阿。”祁洛暄无比惋惜之状。颔首点头,燕昔极为有礼,展颜仿若莲开道:“那看来只能依靠一些与他相熟之人,助其一臂之力了。”“或是一些对痴情女子最为怜惜,又对身具竹之性情佳人极为欣赏的能人义士。” 祁洛暄亦谦和客气,脸带殷殷笑意道。“燕昔只是医者而已。” 燕昔含笑向对面之人表明术有专攻。“神医无需过谦,听吐吸便知神医内力修为非浅,否则上次亦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将离木内息逼回。唉,说来倘若未曾有那次‘意外’,离木倒能上场帮他一帮,可惜……”
燕昔依旧笑得温和,只是眸光似剑射向那一派正气凛然之人。哼!先指出他非有心无力之辈,再提醒本能相助之人因何故无法上场,却偏偏略过自己不提,这人!不过燕昔决不会无聊到去问他,为何不能亲自上台比武。其心中对着宣偌身份早猜疑至六分,知其断不肯亲自动手,引人注目。何况若想说当会告知,不然问了,亦是借口谎言,还不如不问。
“不过神医放心,只要能使我这位故人获胜,之后的麻烦就由在下解决。” 祁洛暄笑着补充自己会在事成后,使两方尊长再无异议,心甘情愿的接受这结果。“哦?” 燕昔挑眉,这宣公子果真不简单呢。两家皆不愿结这亲事,不仅是郡主认为的易亲王不喜文二公子书生之气,文相爷厌恶武夫之流。这只是表面的缘故,实则怕是四亲王在皇朝地位微妙,虽是因功受封,但自有兵力、封地,稍有不慎就会见疑于帝皇。尤其近年秦家坐大,又有曦帝病重等流言传出,情势更为不定。右相为人何其精明,自不会在这时与四家中最弱的易家联姻,其中之弊远大于利;而易亲王亦不愿在此时与权臣结亲,徒遭疑于风口浪尖。以宣偌之智,定不会看不出这其中真正原由,就算那文怀远获胜,这喜事亦未必就成,敢保后事定有他的道理,思及此燕昔微微一笑,悠悠道:“就依公子之言。”
谁为渔翁终得利
揉揉眼,放下手中此次比武者的名单,燕昔不禁抚额皱眉,第一次对离木的不幸‘意外’有了丝懊恼。瞧这少说也有四五十人,其中不乏武艺杰出者,怎的当今世上身负武功又迟迟不曾定亲娶妻的青年才俊竟有这么许多。唉,若都要由自己来对付的话……只这么想着燕昔就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了,他向来不喜欢暴力血腥,所以凡遇动武之事,定设法另寻它径‘圆满’解决。实在无法可想,亦会以恩、义或其它什么可用之事物,‘请’别人代为出马,而自己从来只顾四处游玩,逍遥天下。人嘛,有三、两好友已足,能护自己与所重之人周全便可,何必太过执着计较!可这回,受自己之‘恩’者,一个功力未复,一个尚需静养,都指望不上,别说铭烟,暝夜他们不在,便是在了,一个为女子不可上台,另一个嘛……呵呵,他可没胆量领教铭烟佳人打翻醋坛的后果。再瞅一眼,‘赤掌破石’何挚冀、‘快剑成双’齐斐毅、‘铁拳’钟缚,还有李淇,章穆壑等等;声名在外的世家子弟,燕昔感到头脑发涨,兀自悲悯不已,纵然自己真能应付得了这么多好手,也定会疲惫不堪,积劳成疾而死。食指轻轻按了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俯首重拾起桌案上的名册,再细细察看,无意中一行小字入目,眯着已然酸涩的双眼,阅道:“比武分初赛与复赛;初赛时分两组进行,得胜出者两名;再于复赛中一决胜负。”燕昔,曾听闻其师炼丹炸毁药庐震耳欲聋之声,仍自顾自翻身而睡的燕昔;曾于幼时被铭烟下盅,发现后面带微笑只作不知,却将自己师父新炼之毒作为回礼的燕昔,竟霎时如遭雷击般僵在了那里。。。。。。。擂台比武,不就该上去较量后;赢得为擂主迎接下一轮挑战,输得回去再多多修炼吗?怎么。。。怎么会分两场?这该如何帮那不通武艺,只会制竹为笛的文二公子?若助其过了初赛,复赛就无法再帮,若打算在复赛中有意相让,则初赛必不可和其同组,那他定然连初赛亦通不过,吞吞了口水,燕昔觉得头更痛了,今夜看来会是个无眠之夜。* * * * * * * * * * * *燕昔并不知晓,这一夜难以入睡的不仅是他,王府上上下下许多人也都不能安枕,这其中自然包括了不少前来参加招亲的各路才俊,他们无一不比燕神医更为痛苦不堪。第二日王府中盛传,昨夜一些贵客——不少大有希望成为易亲王乘龙快婿的贵客,许是吃喝了什麽不洁不净的东西,以至突然间,或上吐下泻,或头晕眼花,那些生龙活虎,意气风发的才俊豪杰们经这么一折腾纷纷卧倒在床,浑身无力,呻吟不止。易亲王为此大为恼怒,素来为人和善的他亲自审问了府中不少奴役杂仆,尤其是常出入厨房和饮食有所接触之人,受到了三堂会审(王爷,世子,管家),就连些女眷,亦被带至王妃驾前,不少娇滴滴的少女离开时眼都红红的。
以燕昔的身份该被最早告知,他毕竟是神医嘛。可王爷似乎认为‘区区小事’不宜扰烦神医,以免他人误会,使一些如‘有人为除异己下毒害人’之类的不实流言四散。可即使无人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