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重生手记-第2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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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东西既然送给姑娘,那就是由您处置了。”焦勋说,“您要自己造也好,送人也罢,全看您的高兴。我的生意,全在外头,一时间也顾不到国内。”
他又从怀里抽了一本小册子,再放到了蕙娘跟前,低声道,“既然神医已经瞧出了我的身份,那么倒不必再多费唇舌了,宜春号树大招风,难免有人惦记。连我这样微末身份,都有人不放心,还要再加手脚。姑娘又岂能不受他们觊觎?前番阁老府内下毒风波,恐怕背后大有文章,这里有几个名字,全是我从小毅口中逼问出来的。”
小毅正是焦勋带下南边的小厮,他离开焦家时,随身就带了这么一个人,可见两人的关系有多密切。这个小毅,也是绿松提到,曾撞见过的另一位内间。
蕙娘眼神一凝,不自觉便按上了那本小册,“小毅人呢?还活着么?”
“没熬过海上风浪,已经去了。”焦勋从容地说,“但去世之前,招出了不少极有趣的东西。当时我本想立刻回头给您报信,但奈何路程太远,也不敢随意露出踪迹。后来,事情又有了变化,我本待在南洋落脚,可身不由己,被那艘船拐带去了别处……”
他还要再往下说时,忽然神色一动,又住了口,只冲蕙娘一笑,低声道,“会再相见的。”便起身步出了小亭,脚步匆匆,乘着暮色,不过片刻便淹没在了花树之中。蕙娘却是直到此时,才听到了山路上传来的脚步声。
她不及多想,忙把焦勋给的两本书册塞进怀中。又把那杯茶水倾了,将杯子收好,免得为人看出破绽。果然,是石榴等人不放心,带着婆子寻了上来,“少夫人,天晚了,风凉呢。这山上不比城里,虽是春天,晚风也够受的……”
她说得不错,潭柘山里的风特别的硬,石榴虽带来了斗篷,但一阵风过,仍是凉意刺骨。蕙娘在轿子里,也不禁紧了紧披风。
却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觉出了方才的莽撞——刚才收拾得匆忙了点,没想太多,怀中这两本书册上,其实还带了焦勋的一点余温……
焦勋这一来,来得很莫名,走得也很莫名。他似乎只是想给蕙娘送上两份礼物,一份帮助她的事业,一份帮助她的安全。一旦达成目标,他便功成身退,再没什么别的企图——起码,在潭柘寺的短暂会面之后,蕙娘便再没听说他的消息了。她甚至都还不知道,他是如何说服老太爷给他传信儿的,而老太爷又是如何和他联系,和他定下了这个约会。
若换做别人,蕙娘也许就生受了这份礼物,但此人既是焦勋,她便不能不想得多些。抛开两人的情分不算,焦勋的才情与性格,她难道还不够了解?千万个贫家子弟中,他能雀屏中选,被当作焦家大小姐的未来夫婿培育,焦勋的资质、心性,还能差到哪里去?两个聪明人之间,有些事很不必讲。他就是不说,蕙娘也能知道。焦勋是决不会对‘背后黑手’善罢甘休的,这黑手谋害他的性命且不说,还要谋害她的性命,谋害焦家人的根本财源……如今既然他有了能力,就一定要把它连根挖起,而不是继续远遁海外,逃避这个问题——而这,当然就令蕙娘的处境又尴尬了几分。
更可虑者,焦勋一个大秦土著,孤身到了海外去,还不是在华人已经形成势力的南洋落地生根,而是被裹挟去了更远的所在。听他语气,几年间已经经营出了一份偌大的家业,达到他认为自己可以衣锦还乡的程度了。若无人扶持,他就是真龙下凡怕也都办不到吧?现在泰西诸国正在打仗,哪有闲心发展实业,大秦刚趁火打劫从泰西弄来了一批学者,他们和家乡也是有联系的,从他们那里的消息来看,战事还根本未有停歇的意思……如此推论下来,焦勋被裹挟去了新大陆,加入鲁王势力的可能性,竟高达七成、八成!他所谓‘自己行踪不能被人发现’的话,也就不是那么没有来由了。
这件事初看也没什么,但仔细一想,便由不得人心里不发毛了。焦勋去国未久,四年多的时间,要按孙侯的路线来走,他可能才刚到新大陆没多久。他发家致富的时间,怎么说两三年要有吧?如此算来,用在路上的时间最多也就是一年……看来,鲁王非但已经在新大陆立稳了脚跟,而且居然,已经找到了前往大秦的快捷航线……
这对国家大势的影响,可能极为深远,但蕙娘现在已经懒于再去关心这事了。她甚至连焦勋的礼物都没空多加参详——福寿公主即将远嫁,鬼王叔罗春虽未亲自前来,但也重视地派出了一支迎亲队伍,由他的长子率领——是的,他的大哈屯为他生育的长子,今年已经十六岁了,甚至比福寿公主还大了那么一点儿——前往京城迎娶公主。朝中自然也要给出相应的重视,这一个月,朝廷典礼特别地多,东北来的一干族人,又终于抵步京城,蕙娘少不得安顿落脚,又要熟悉、琢磨这批人的成色。再有宜春号那里,伴随着如今官家入股的进度,总有些事需要她处理。焦勋给的这两份礼物,蕙娘只是细细研究了那份内间名单,比着绿松给出的几个人名增减了一番,至于那本册子,她不过是粗粗翻阅了,便收到一边,尚且还未决定该如何处理。她要忙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眼下最重要也最紧急的事,却依旧没有半点起色,孙家一直都没给回话——权家这里,也不是不能谅解,毕竟这件事也不是孙家一家的事,恐怕他们是想等桂家、许家到京之后,再给个统一的回复。可好容易等到春汛褪去,运河恢复通行,桂含沁将军、许家少夫人前后脚也都到了京城,这不巧的事却又全赶到了一块——平国公夫人常年卧病,这些年来病势越来越重,许少夫人回京,也就是因为她强烈要求,想见一见孙子。这许少夫人把孙儿孙女们带回京了,给她见过了,也说不上是过分欢喜还是如何,反正回京当晚见过了孙子,当天晚上睡梦之中,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没了。
此事并不在小,许少夫人所有亲戚朋友都没能来得及相见,就立刻开始操办婆婆的丧事。许家散落各地的几个儿子,也全都报了丁忧回京,皇上一概准了,连许凤佳许少将军都没夺情,对东南海疆防务,旨意里只轻飘飘写了一句,‘将另行着人监管’,便再没了交待……
作者有话要说:啊,他俩现在关系太微妙了,我把握了半天,觉得我人话都不会说了一般,难以形容那微妙的感觉||||||
205言和
宫中权贵不少;虽然眼下有许多人家,正因为牛家的强势崛起而暗自焦急,但也有更多人家,或者已经远离了权力核心;只是守着一亩三分地过自己的小日子,或者还没受到这股旋风波及——或者更干脆,文官出身,同武官们八竿子打不着干系,看戏不怕台高,正津津有味地欣赏着武将、勋戚中的乱象,总之,虽然如今边疆暗潮汹涌,男眷们没准已经跑掉了靴子;可牛贵妃的生日宴上,命妇们却还是个个满面春风,好似这家里出了个皇贵妃娘娘的不是牛家,倒是他们家一样。
皇贵妃的生日宴,权夫人可不能再怠慢了不来了。因平国公府没有出席,藩王府的内命妇们,如今也陆续回京,因此由良国公府同昂国公府占了首席,余下各侯夫人做了一排,另一排便是文臣命妇,两边都舍了圆桌,而是各领一席,中间围出空儿,为百戏演出之用。倒是比平日里年节盛宴时所有人圆桌围坐,分了几大桌闷声领宴,要热闹得多了。虽是贵妃生日,但首席却为太后占了,太妃身上不好,没来,还为她虚留了一席,余下方是众妃嫔围着牛贵妃安坐——很不幸,婷娘依然还是没能过来。
这样的场面,牛贵妃自不可能特别为难权家与蕙娘,事实上出席她生日宴的人里,和牛家有冤仇的实在不少,好比阁老杨家。这么大的事,杨宁妃今天都没有过来,杨太太的脸色当然不能好看到了十分,倒是吴阁老太太得了殊荣,还能带没诰命的媳妇进来领宴,两人面上都颇有荣光,非但自己笑语不绝,还频频冲邻座举杯,倒也把气氛给带得十分热闹。权夫人和蕙娘无心挑起战事,不过是虚应故事而已。倒是昂国公李夫人,用着山珍海味,也没见欢容,权夫人不免问她,“可是殿内热了些儿?若是如此,让人来添把扇子吧。”
李夫人摇头叹了口气,倒是说起了前朝,“一转眼就是这么多年了,这些年皇上是有心俭省,宫中也难有这样放肆取乐的时候。从前武皇帝、安皇帝在时,年年四时八节,都有这样的盛事。当时我也还年轻,跟在娘娘们身边,不知见识了多少世面。真觉得世上有的福分,都聚集到了宫中。”
她说起来比太后还要再高一辈,是三四朝的老人了,这番话说出来,不远处的太后都露出聆听神色,老人家似乎也是想起了前尘,眉眼柔和了些,也接口道,“说得是,当时的热闹,那才是真热闹呢,场面还要比现在更大得多了。宫中都夸宁妃、贤嫔、贞贵人会操持,其实那是没赶上好时候。安皇帝那时也罢了,他爱修道,究竟不讲究了。武皇帝年间,贵妃娘娘要赏花,慌乱间盆栽不够,大冬日里扎了绢花上去,隔了远看过去,十几里的池子边上,都是姹紫嫣红,好一片花海,数九寒冬,同春三月也差不离。那时候,我才刚是太子嫔身份……随娘娘在凤舟上看着,同李夫人的心情,也是一样,那才真真是叫做巧夺天工呢!也是皇儿粗疏,这些年来竟都不讲究,宫里这些孩子,这么些热闹,就当稀罕来看了。”
说着,便啧啧赞叹,牛贵妃笑着道,“您老人家见识这样广,我们哪里比得过呢。您就只拿我们取笑罢了,正经儿带着我们乐一乐,您又懒得费那个心思。”
她的眼神闪闪发亮,平日里粗粗疏疏的人,此时也渐渐有了些尊贵的气质出来。权夫人和蕙娘笑着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意思:太后也是深悉这个侄女的性子,稍微一提武宗年间王贵妃的气势,牛贵妃这个生日,便立刻过得很憧憬、很有盼头了。
李夫人却又摇了摇头,她倒不如太后的安闲,多少有些怅惘,“那一年我也随着王贵妃娘娘在龙船上呢,花是真好看,可那些个皇子皇女们,在岸边钻来钻去,不是扯坏了真花,就是把绢花给点着了。二三十个孩子,吵得贵妃娘娘头疼……现在想来,却也是难得一见的热闹。安皇帝年间,已经在感慨前朝了,没料到如今,连安皇帝年间都赶不上,御宇十年,宫中方才两个皇子一个公主,怎不叫人感慨呢?”
太后一开腔,周围人自然安静下来。也正因为如此,李夫人的这句话,四周人都听得真真切切:皇嗣繁荣,起码立嗣时选择就多,争夺再激烈,那也是有得选。现在宫中就两个皇子,就是如今的场面再热闹、再奢华,似乎国运也都显出冷清凄切来了。
一时间,就连太后面上的笑容,都慢慢地凝固住了。牛贵妃不快地冲李夫人递了个眼色,却也不能如何,只是眼珠子一转,又指着牛贤嫔笑道,“也不好这样说,哪里就只有这么几个呢?琦玉妹妹这儿不是还怀了一个吗?”
牛贤嫔本来在人群中坐着,压根没显出来,被牛贵妃这么一指,众人顿时一阵哗然,她立时就成了人群的焦点。一阵恭喜声中,她也免不得双颊生晕,冲族姐发娇嗔,“也不是什么大事,本来没打算惊动人的……姐姐就只把我拿出来说。”
牛贵妃一不做二不休,又把白贵人、郑选侍等人都喊到跟前来,笑道,“都是刚有喜讯的,今年意头好,才开春就有了这样多的好消息。想来啊,没有几年,母后也要嫌孩子多,吵得头疼喽。”
后宫中的确很少传出这样的好消息了,众人再一阵喧哗,连李夫人都真心露出笑来,连声贺喜,牛太后颇为吃惊,“还真瞒得住,有好几个,连我都不知道!”
牛贵妃便笑道,“儿臣奉钦命照料后宫,自然要多上点心思,把姐妹们都照看好了。她们怀胎日浅,还不是十分把稳,没必要惊动母后,故此便没有提起。今儿既然说到了这一茬,便也和大家同乐。”
说着,就举杯祝酒,含笑道,“以此杯,祝我天家子孙昌隆,绵延万代!”
牛贵妃上位不久,宫中就接二连三传出喜讯,这对她的形象确有积极作用,起码从前废后在位时,后宫就显得十分荒凉。方才一番对话,她应对得又妥帖,尽显贵妃风范,这一次,应和她的人,便更显得心悦诚服了。连李夫人都笑道,“倒是我孟浪了,该打、该打。”
“打亦不必,夫人罚酒三杯是真。”牛贵妃趁热打铁,和李夫人开玩笑,又喊百戏上前,“变个戏法,为夫人祝酒。”
气氛顿时重又闹热了起来,不断有人离席敬酒,权夫人捏了捏蕙娘的手心,在她耳边低声道,“是腊月前后开戒了。”
皇上是去年五月病的,他肺痨高烧,总要控制病情,将养个半年就到腊月了。从这一批孕妇的怀胎时间来看,皇上应当是有意识地要培育皇嗣了。显然,他对二皇子也远未十分满意,还想着给自己留些后路。十年二十年后,牛家命运如何,还很难说。就因为牛琦玉在这一波浪潮里也跟着沾了沾光,便如此洋洋得意,牛家人的心机,也还和从前一样,玩得很浅薄。
但深邃又如何?浅薄又如何?只要牛贵妃还是这样踩死婷娘,权家就得和牛家做对到底。蕙娘也懒于多想,甚至懒得去揣测昂国公夫人究竟是什么立场,她只是轻轻地点点头,表明自己知道权夫人的意思,也明白权夫人的焦急,便不再搭腔了。一时也有些人过来祝酒,权夫人自然要打叠笑容,一一应酬,蕙娘亦要跟在一边帮手。不多时,吴兴嘉也过来给李夫人敬酒,她低眉顺眼地,满口,“谢世叔祖母指点我处世之道。”
显然,在新年朝贺以后,牛家也是痛定思痛,反过来做了一点工夫。李夫人满脸慈爱地笑意,按着吴兴嘉的肩头道,“你是个懂事的,我稍加点拨,你便出来了……”
她唠叨得有味儿,吴兴嘉也低头听得入神,未几,似乎是脖颈酸痛,她微微地一偏脸儿,便勾着唇给蕙娘送了道眼风儿,不紧不慢地接过了李夫人的话头,“您说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