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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部分

豪门重生手记-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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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中恐怕却很难有什么东西,能令她开心。更有甚者,为金钱所迫,她还要主动地远离那些能使她悦乐的物事,她更像是个牺牲者,在富贵背后掩藏着的,是多少金钱也换不回的童稚、坦诚和放松……尽管对许多人来说,这些东西并不比钱更值得,但那些人起码有所选择,而焦清蕙呢?她从落地开始,就没有过一点选择的余地。

“这事,连你祖父都毫不知情。”他轻声说,“不然,他是肯定会对我透露一点的。有什么事,是比——”

推测尚未说完,焦清蕙已经低声道,“祖父不知道,我说了祖父也不会信的……你信不信,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说……若不是你对杨善榆的那些天方夜谭一般的玩意很感兴趣,我是不会说的,一般人就算听说,恐怕也以为我是在臆想……”

她忽然又住了口,玉颜阴晴不定,时而注视着夜色中流光潺潺的湖面,时而又满是掂量和猜疑地望权仲白一眼,权仲白能感觉到她的情绪,她那毫无保留的苦恼和犹豫。她还是不够信他,或者是不信他会信她,或者是她的经历委实太过离奇……权仲白低声道,“你说就是了,这世上不可思议的事多了去了。单单是借尸还魂的事,我自己就见过两例,更别说死而复活之类的事情了。很多事虽然听着和戏文一样,其实就是真事呢。只能说大千世界,我们所探知的还实在太少,你只管说,我不会不信的。”

清蕙似乎被他说服了,她就像是个蹒跚学步的小姑娘,踌躇、恐惧混杂着一点点希望,这种种复杂的情绪,使她看着极为可怜、极为无助。有那么几次,权仲白几乎以为她又要退缩回去,可她毕竟是焦清蕙,她到底还是张开了口。

“你说没有见过像我这么怕死的人……你说得对,我的确比任何人都要怕死。”她的语气反而冷静了下来,就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小人无知则无畏,很多人能慷慨赴死,其实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死的可怕。唯有尝过死亡的人,才明白那种万物全归于寂的可怕。不论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在死前其实都没什么两样,全是满心恐惧,却又无力回天。我怕的甚至不是死,而是死后所失落的自我……我活在这世上,不就因为我的魂灵是我吗,你可以剥夺我的一切,而我依然是焦清蕙。夺走我的财富、我的地位,甚至是我的亲人,我也依然是我,可一旦夺走了我的性命,我就再不是我了。我已经失落过一次自我,已经重归过一次黑暗……我是,我是胆小,可我想到就怕,我怕得不得了。想到有一天我也许又会似从前一样,突然失落了性命,带着所有未完的夙愿,重归永恒的黑暗之中,我就怕得发抖……”

她语调朴素直白,甚至未曾故意渲染死后的种种苦楚,可话意竟是如此鬼气森森,权仲白不觉听得毛骨悚然,他伸出手拉过焦清蕙,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才觉得她浑身发冷,原来也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死前的种种折磨痛楚,比起来又不算什么了。那痛楚我忍耐得了,”焦清蕙说,“痛其实不算什么,会痛,就证明你还活着,只有你已经不会痛了,已觉麻木时,那才不大妙了。”

她忽然自嘲地一笑,“嘿,我这样说,你倒也未必就信我了。你不是一直很惋惜,那份马钱子、断肠草调配的毒药,第一水没人吃过吗?我可以告诉你,其实吃下去的反应,和第二水也差不多。一样是腹痛如绞,止不住的抽抽,到后来也许吐过几次,越来越冷,从骨子里泛上来的冷……”

她开始不自觉地、微微地发抖,“也许一开始,你还能感觉到亲人的喊叫,可到了后来,所有知觉全都集中在你自己身上。你会明白这世上其实最重要的唯有你自己……不管你身边围了多少人,到死前一刻,你能感受的也就只有你自己而已。”

权仲白忽然不愿再听下去,他紧紧抱着焦清蕙,低声道,“都过去了,你又再活转了,不论多难熬,你都熬过来——”

“我没熬过来。”清蕙打断了他,她的语气好似春冰,凉而易脆。“我死了,你不明白吗,权仲白?那碗药我喝过一次,我早输给那凶手一次,我死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我沉进了那黑暗里去……是天怜惜我,让我又再重活了一次。不是重活一次,你当我真能避开那碗药吗?做得那么干净,没留下一点痕迹,要不是早有了提防,我为什么不喝下去?”

即使以权仲白的阅历,亦不由得瞠目结舌,他用了一点时间,才吃力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这一段话,是她亲身经历过的也好,梦里经过的也好,总之,清蕙是对自己曾服药死过一次的事,深信不疑。

“重活,你是重活到什么时候?”疑问立刻就跟着来了。“重活到那天早上,服药之前,还是——”

他忽然想到老太爷对他所述的事情经过,“你的丫头说,你从几个月前,就说过有人想要害你……”

“也许是爹冥冥之间保佑。”清蕙坦然说,“我再醒来时,已是数月之前。本也以为是一场幻梦,可这梦越过越真,从你们家再提亲事开始,这已经肯定不再是一场梦了。我早知道你要退亲,早知道你会南下,可我却依然也不知道谁要害我。我本以为是五姨娘,也就借力使力,给她制造了一点证据,可祖父把她的药找出来给我看了,她是有药,但那药不过是一包砒霜而已。吴家、乔家、你们权家,想害我的人不少,我以为你们权家人是最可疑的,可没想到——”

她沉重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想到京城水深,背后竟有这么一个组织,祖父和我原来一点都不晓得,宜春号已经招惹来了这种人的觊觎。要找出真正的凶手,看来已经很难了。”

很难,却不是不可能……她是还没有放弃找出真凶的努力。

权仲白沉声说,“所以,你这一世处处先发制人,任何一个可能害你的人,你都宁愿先把他们打倒在地,再从容寻找证据。因为你不会再让任何一个人有机会害你——”

“是,我不会再让任何一个人有机会害我。”清蕙的下巴又抬了起来,她又现出了她的高傲、她的霸道,“这世道就是弱肉强食,曾经我不够强,被人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一点,这一次我再不要把机会白白浪费。我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谁也别想把我的命给夺走,把‘我’给抹杀……”

“那你要做的事是什么呢?”权仲白问她,“你想做的事都有什么?你想为焦家支撑门户,你想为文娘撑腰,你想守住宜春号的股份,你想让我登上国公位,成为权家的掌舵人。”

见清蕙面现迷惘之色,他又续道,“按你想的下去,日后朝廷里风云诡谲,我们肯定是要插手的,波涛汹涌你来我往,等歪哥长大,你把位置交付给他,或是给别的孩子……再和祖母一样,坐镇府中,做个半享福、半操心的定海神针。对府内争争斗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就是你要做的事、你想要做的事吗?”

清蕙一时,竟不能答,她多少带了些激动的表情,竟凝固在了面上,就像是一张精致而生动的面具,遮住了所有可能的心潮翻涌。权仲白望着她道,“我从前只觉得不解,现在倒是明白了。阿蕙,你不觉得,虽然这一次你未曾服下那碗毒药,可你却始终未从那碗药的阴影里走出来。无论那人是谁,他总是要害你……你若为他限制住了,永远要住在甲一号那样的小堡垒里,那就永远都还处在他对你的影响之下,他虽然未曾让你服下那碗药,可却一直还毒害着你。你想要变得比他更强,却其实还是比他更弱……成为国公府的主母,也许是一般闺阁女子一生所追求的目标,只因她们向往富贵、渴望富贵,国公府主母,正代表数之不尽的财富和权势,这些东西,是她们离开了这个位置所得不到的,她们本事不够,不事生产,这是她们仅有的机会。可你的志趣,和她们迥然有异。你不在乎财富,你善于经商,即使一无所有,也能重新开始,你自己说的,拿走你的财富、你的地位,你还是焦清蕙。你的能力,实在比她们强甚许多,我想象不出来你现在所追求的这些东西,能令你有多快乐。可以说我一直困惑着这一点,我是有些嫌弃你的,我总觉得你在致力于追求一些对你而言可有可无之物,我曾以为你太贪婪。”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声而诚挚地道,“现在你告诉我,那个国公爵位,真能令你更快乐吗?”

清蕙紧紧地闭上眼,先不肯答,在权仲白长久而耐心的沉默里,她似乎渐渐发觉自己已无可逃避,竟睁开眼,有几分哀求地轻轻摇着头,大有求权仲白放过她的意思。

权仲白当惯医生,真是一生心硬,不知对住多少我见犹怜地如花俏脸摇头说不。可从未有一次,下颚摆得这般艰难,他轻声说,“阿蕙,你一直是个很勇敢的人。”

这句话,终于击溃了焦清蕙的心防,她不能不再闭上眼,似乎是呜咽,又似乎是□地承认,“是,这个国公位,并不能使我更快乐……”

权仲白舒了一口气,竟大有做声长啸,舒尽胸中郁气的冲动。他柔声道,“你本不该把自己限制在这方寸天地之间,去追求那些不能令你快乐的东西。会这么做,无非是因为你还有挂碍。这是你的心魔,阿蕙,若不能战胜,即使你一辈子富贵荣华、高高在上,在你的大道上,你始终依然是毫无寸进。唯有勤修自身,以过往所有苦难为石,将慧心磨练得更为晶莹剔透,一往无前、一无所惧,追求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到那时,你我的大道才算是真正融合,就算所求南辕北辙,只要求道之心一样坚定,又有什么不能设法调和的呢?”

这实在是太飘渺、太美好的理想了,美好得甚至似乎难以实现,清蕙眼神游移,半晌都没有答话,在权仲白坚牢的怀抱里,她慢慢地软化下来,像是一盆冰渐渐地渗出了水,她轻声说,“可是我好怕,权仲白,我真的好怕。”

她的语调里渐渐掺了泪意,在洵美月色之中,这个美丽的少妇伏在丈夫怀里,轻轻地、断断续续地抽噎了起来,她一遍遍地说,“我真的很怕死,权仲白,我、我已经死过一次,我再也不想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没看过多少本重生的小说,好像很多人重生是以报复渣男一家为主旋律的,这个诉求和我的阅读诉求实在是南辕北辙OTL。对我自己来说,破重生这个题,完全无法回避的就是过往的死亡所带来的阴影,我自己有过一次手术台上的险境,当然不是说我的感想就是清蕙的感想,但是一个人走过死亡,肯定和没有走过是不一样的。小权如果不知道这点,永远都无法和清蕙有真正的共鸣,还是因为不够了解,这一章可以说是两个人在暴露真实自我后,寻找调和和互相理解的开始吧。

谢谢黑羽庄主的长评,今天单更~XD

124指点

浪漫的夜晚;其实带来的是不浪漫的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绿松、石英、孔雀三个大丫头,手里都捧着药膏;围在蕙娘身边给她上药,权仲白惨一点,平时不要人近身服侍的,便只能自己挖着药膏往身上抹:两个人话说得倒是开心了,气氛倒是旖旎了,连盘香全烧成灰了都不知道。绿松等人为免忌讳,又都不曾近身换香;到最后倒是蕙娘灵醒,才被叮了几个包;就一机灵让权仲白快点回去。可夏夜水边,又是山地——这蚊子多凶啊?才一眨眼的工夫,小臂、小腿,全都遭殃,不知不觉竟被叮了有七八个包。蕙娘皮肤嫩,手上几个包竟肿成一片,一晚上痒得不得了,到后半夜,权仲白给敷了薄荷叶上去才稍微好些,这会自然免不得好一番折腾。孔雀心疼得啧啧作响,压低了声音嘀咕,“以后要弹琴就弹琴,屋里弹弹也就是了,歪哥醒着的时候弹不好么?非得跑出去,就为点风雅,您值当吗您。往日您不是——”

“好了。”蕙娘哭笑不得。“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成天只会在我身边打转,嫁妆预备好了没有?得了闲你就忙你的去,别老过来服侍了。”

甘草、桂皮和当归,虽然都说定了亲事,可因为蕙娘离不得这三个大丫头,到现在都还没有成亲,其中倒还是甘草最心急,背地里央求他父亲,在蕙娘跟前露了几次口风。可孔雀嘴巴一翘,却是一点都不着急,“我怎么也得把海蓝给您调。教出来了再说,您也别着急,一时半会,我还得在您跟前讨厌呢!”

这群大丫头,看着主子心情好,等不及就来撒疯卖味儿了……蕙娘气得要笑,“都是养娘的女儿,我看海蓝就比你强多了,不像是你的妹妹,倒像是石英的妹妹!”

石英抿着唇微微地笑,“您拿孔雀打趣,可别把我拉扯进来——”

一屋子莺声燕语,直是满室生春,比起在立雪院里人人谨言慎行的沉闷,换到甲一号来,仿佛连空气都给换了似的,由不得人精神一爽。蕙娘擦完药,对镜正梳妆时,见权仲白靠在床边,含笑望着自己,两人眼神在镜中交汇时,他微微一笑,仿佛在用眼神诉说着好些只有她能明白的话语……她有些羞涩,忙移开眼神,不和他继续比拼脸皮了。

男主人的改变,这群大丫头哪能看不出来?一个一个,全都互相传递着眼神,彼此暗暗地笑呢。蕙娘有点着恼,钗环还没插完呢,便驱赶众人,“忙完了就出去吧,天气这么热,屋里人一多,闷得很!”

绿松、石英笑着就往外走,孔雀还有点迟钝,正要给蕙娘上簪子呢,被绿松嗔了一眼,顿时也就会意地抿嘴一笑,溜出了屋子,留了一根极细的拔丝楼阁金簪在蕙娘髻外,还没插到尽呢。

蕙娘不好多动,气得按着西洋大梳妆台跺脚,一双红绫小鞋,踢得鸡翅木妆台梆梆响,隔着纱窗和孔雀发火,“死丫头,你以后就别想我给你添箱!”

孔雀哪里怕她这等口气?一群人的笑声,从纱窗里飘过来,隐隐约约,倒给屋内平添几许生气。蕙娘只好侧过身子,对着镜子去够金簪,一扬手,袖子又落下来,露出藕一样白嫩的手臂,上头点点红斑隐泛光泽,却是刚上过药,渐渐消肿的蚊痕——微微瑕疵,却好似凉粉上洒的辣椒面儿,没这点红,还不够香呢。

簪在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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