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亲兄弟-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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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显出很高兴的样子,庆祝天雷进钢厂工作,但我和天雷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父亲喝点小酒话就多:“……唐山钢厂那不是随便一个人儿都能进的。知道不?从今以后,天雷你就是光荣的钢铁工人了。第一条儿,就是要尊敬师傅……”
母亲:“别罗嗦了!喝你的酒。”
“我这不为我儿子高兴么?来,天雷!你陪爹喝一杯。”父亲给天雷倒了一杯酒,天雷举起杯,一口干了。
“嗯,是我儿子!天雨,再给你兄弟满上。”父亲招呼着,我给天雷倒了一杯酒,父亲与天雷碰杯,然后自己一口干了。
天雷端着这杯酒却没喝,他对父亲母亲说:“我恐怕让你们白高兴了。”
母亲怀疑地看着天雷:“咋了?”
天雷说:“我没去体检,那招工表儿让我给作废了。”
父亲与母亲吃惊地相互看着。母亲问:“你为啥啊?”
天雷一口干了酒,站起:“我想跟天雨一起上高中。”天雷说完,出门而去。
作废了招工表,就是作废了唐山钢厂的好工作。而这工作不是随便就能找到的。父亲气得脸色铁青,猛地掀翻了饭桌:“还反了你了!你给我站住!”
天雷走到院门口,站住了。回身看着父亲。
我看父亲真的生气了,赶紧拉住父亲。母亲追出来喊着天雷:“还不快走!”
天雷站在那儿没有动。
“你松手,我跟他说句话!”父亲甩开我,走到天雷的面前:“儿子,我这回依了你,但是……”
天雷看一眼母亲,说:“我不是你儿子!”
“嗯?”父亲皱起眉头。天雷看一眼父亲:“你也不是我爹!”
“你不是我儿子,你他妈是谁的儿子?啊?那谁是你爹?说!”父亲突然挣脱开我,四处寻找,竟然抄起一把镰刀!我一把抱住父亲。
母亲打着天雷:“你个牲口,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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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兄弟第七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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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一手攥住镰刀,一抽,血顺着拳头流下来。血滴在地上:“古代不是有滴血认亲么?你过来!看你个王八蛋是谁的儿子!”
母亲:“他爹……”
天雷突然眼睛湿润,仰望着天,不让泪水流下来。
父亲扔了镰刀:“我还是那句话,这回我依你,但有一个条件,你必须考上大学!”
天雷看了父亲一眼,走了,我去追天雷。我怕兄弟再一次离家出走。
母亲一边给父亲的手缠纱布一边心疼地说:“看你这手,你说你跟孩子生气干啥?”
“兔崽子,生他养他了,我就不信治不了他!”父亲还余怒未平。
母亲想逗父亲笑,说:“看你骂的,他是王八蛋兔崽子,你是啥?”
父亲叹口气:“你说,他怎么就认准了自己不是亲生的呢?”
母亲:“同着天雨,你咋跟他说哦。”
“该说的我也都说了。爱咋着咋着吧。”
母亲给父亲的手包裹好,担心地说:“这要时间长了,他心里多憋屈哦。”
天雷心里一直认为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这个心结像块大石头,压着他,也压着我。
天雷漫无目的地走着,我跟在天雷的身后,直到太阳落山,他也没有回家的意思。我劝兄弟说:“天雷,你这样太伤爹娘的心了。你要想上高中,我可以去工作啊。”
天雷:“不是那事儿……”
“我问过娘,爹是亲爹,娘是亲娘,咱俩是亲兄弟。”
“我不信!”
“你要不信,你就把你的亲爹亲娘找出来!”
“你说都是亲生的,那他们为啥对咱俩总是不一样?”
兄弟的话让我无言以对。
蝈蝈欢叫。
薇薇在阳台上喂蝈蝈黄瓜。
室内传来电话铃声,薇薇回到客厅接电话,电话是母亲来的。母亲告诉薇薇,我和天雷到市里学校上学的事情她给办好了,并且和薇薇一个班。薇薇高兴极了,放下电话,马上打点行装,直奔我家。
薇薇赶到我家时,已近中午了。薇薇推门进院,喊着娘!
“哎呀,我闺女回来了。”母亲看到薇薇突然出现在面前,惊喜地一把拉住薇薇的手,打量着:“……我闺女瘦了。”
马薇薇说:“娘,您也瘦了。”
我和天雷正要吃饭,看到薇薇来了,我们很高兴。薇薇走进堂屋,一眼看到饭桌上那只空花碗,愣住了。那天,父亲掀翻桌子,碟子碗碎了一地,也奇怪了,只有薇薇用过的那只青花瓷碗完好无损。薇薇看着看着,眼睛湿润了……
母亲拿过一条新毛巾:“薇薇别傻愣着,快洗脸。”
薇薇洗脸,掩饰着泪水……
在薇薇的坚持下,父母终于答应我和天雷到市里读高中。就这样,我和天雷、马薇薇一起走进唐山市第五中学的校园。刘姨给我们兄弟俩联系住校,薇薇经常叫我们到她家吃饭,有的时候就做些好吃的给我们带到学校来。高中三年的学习生活是异常紧张的,也是快乐的。薇薇无微不至的照顾,使我和兄弟产生了青春的萌动。我们兄弟心里那青涩的爱情也在生长着……
转眼,三年过去了。我们兄妹三人面临高中毕业。为了高考,我们紧张地复习,进行最后的冲刺。谁也不会想到,我们的家正面临着一场新的灾难……
那是一个闷热的早晨。闷热得简直让人透不过气来。父亲上班前特地骑了半个多小时赶到学校,来学校看我们哥俩。不凑巧的是,当时我们已经上课,父亲要上班,就把两个西瓜放到传达室,然后就赶着上班了。
谁也不会想到,父亲这一次下井,再也没有上来。
当时,父亲和徐三叔在井下一边安检一边说话。这些天,父亲三句话就会扯到我们的高考上:“现在看,天雷学习最好,天雨和薇薇不相上下。”
徐三叔叔羡慕地说:“大哥,你这仨孩子中哦,玉龙玉凤学习都二五眼……”
“唉,发愁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还在乎这最后一哆嗦?”
“是啊,你说我们活一辈子为啥?不就是为孩子么……”父亲话说一半,突然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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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兄弟第七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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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突然传来滴水声,而且声音越来越急。父亲和徐三叔跑过去,发现矿顶上在滴水,不一会儿,就变成小溪了。
“不好!透水了!”父亲喊一声,“徐三,你赶紧上去报告。我去叫兄弟们!”
徐三叔知道上井报告意味着什么,:“大哥你上去!”
“快去吧!”时间紧迫,十万火急,父亲推走徐三叔,穿过滴水处,向正在作业的兄弟们跑去:“透水啦——透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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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兄弟第八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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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三叔跑回家给母亲报信的时候,已近中午了。当时母亲正在跟来我家串门的二妈聊天。二妈在地震中砸伤了腰,一直坐着轮椅。二妈询问着我们兄弟的学习情况,关心着我们哥俩的高考。
就在这时候,徐三叔“砰”地撞开门,吓了母亲和二妈一跳。
“三兄弟,咋了?”母亲见徐三叔脸色不对,连忙站了起来。
“嫂子,矿井透、透水了。我大哥他们都被困在井里了……”徐三叔气喘吁吁地说。
“啊?”母亲顿大惊失色,顾不得跟二妈说话,急忙往院外跑。徐三叔让二妈帮着看家,随后跑出门。
事故现场一片喧闹。警车、军车、救护车、消防车陆续赶来。警察组成人墙,阻挡着四面八方赶来的矿工家属。母亲赶来了,挤在人群中间。她突然发现了玉龙和玉凤,母亲一把拉过玉龙:“你俩来这儿干啥?”
玉龙说他要救干爹。母亲责怪玉龙:“这里有解放军有救护队呢,你屁大孩子能救啥?明天就高考了,赶紧回去复习!”
“复习我也考不上!”玉龙成绩不好,自己也不抱什么希望。
“那也给我回去复习!听话!”
“让我等干爹上来吧,要我也复习不下去。”玉龙不走。
“不中!赶紧给我回学校!”母亲口气严厉,玉龙只好听了母亲的话,无可奈何地挤出人群。玉凤留下来陪母亲,她很懂事,一直拉着母亲的手。
经过八小时的奋战营救,终于,传来李矿长的声音:“人马上上来了,地面救护人员做好准备!大家往后靠一点儿,别挡住通道啊。”
人们都赶紧让出一条路,从井口通向急救车,好让自己的亲人能得到及时的抢救。一个个矿工被解放军搀扶上来,家属喊着自己亲人的名字。然后,随着被营救的矿工离去。每抬一个矿工上来,母亲就冲着担架叫一声父亲的名字。可是,每个被抬上来的矿工都不是父亲,最后,现场只剩下母亲搂着玉凤了。
徐三叔和李矿长过来安慰绝望的母亲,母亲拉着李矿长的手:“李矿长,我求求你了……”
这是我印象中,母亲第一次开口求人。李矿长让母亲放心,一定能把父亲救上来。说完,他跑到一个解放军面前:“王营长,你再调两台潜水泵来!”
那是个令人窒息的夜晚,我不知道母亲那天晚上是怎么熬过来的。直到第二天中午,浑身是泥,如同泥鳅般的父亲终于被解放军背出井口。母亲扑上去,叫着父亲的名字,可是父亲没有回答。母亲一把拉住父亲的手,过去粗糙温暖的手竟然是那么冰凉僵硬。母亲身子猛地一震,晕倒了。
……
当母亲醒来,已经躺在家里。身边围着李矿长、老周等矿上领导。还有徐三叔和邻居乡亲们。
“嫂子!我对不住你……”李矿长难过得说不下去了。
母亲没有哭,只有伤心过度的人才会忘记哭。她挣扎着坐了起来,拉住李矿长的手:“兄弟,你已经尽力了,是你大哥该着……”
“嫂子!没有忠实大哥报信儿,三号井的人就都完了。他是用自己的命换回了十二个兄弟啊……”李矿长泪流满面地说。
“嫂子,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想开点。这是抚恤金,这是工友们凑的钱,一点儿心意吧。”工会主席大周说着,把两个信封交给母亲。母亲颤抖着接了信封,连连道谢。李矿长问道:“嫂子,您有啥吩咐的……”
母亲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李矿长,明天天雨和天雷高考,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没了爹啊!”母亲拉着李矿长的手,恳求道,“李矿长,我就这件事儿,求您了!”
我坚强刚毅的母亲,在万分悲痛的情况下,出人意料地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我想,如果不是母亲当年想办法隐瞒父亲过世的消息。我肯定不会安心考试,不会考上大学,更不会有现在的我……
“高考是孩子一辈子的大事儿。无论如何要等孩子高考完再说。高考这三天,决不能对天雨和天雷走漏半点儿风声!”李矿长当即做出安排,工会主席老周回矿上负责矿工的保密工作,徐三叔负责新村的保密工作,而李矿长则亲自到第五中学接我和天雷!
事情紧急,大家答应着,散去了,屋子里就剩下母亲和玉凤。母亲的目光落到墙上,那是我们四口之家的照片,我不知道,当时的母亲面对着这张照片时,她是怎样的难过和悲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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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兄弟第八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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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罹难的那一天,是我和兄弟天雷在唐山第五中学最后的一天。因为转天就要高考了。我和天雷背着行李回家。薇薇送我们走出校园门口,传达室大爷就叫住我们,拿出两个大西瓜,说是我父亲昨天送来的。
兄弟说,大爷您老吃吧。大爷不同意,说西瓜可是我父亲的心意,保不准吃了这瓜,我们就高中状元呢!
我们只好把西瓜留给薇薇。
至今,每当看见西瓜,便会想起父亲。父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把沉甸甸的父爱留给了我们。
我和天雷匆匆赶路。说起考大学的事儿,天雷说他想考南开大学。我知道他的理想就是做一名记者。天雷在高中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我知道他能考上大学。
天雷说:“我成绩不稳定,还是你基础好。你想考哪?”
“我还没想好呢。”因为我一直为父母供两个大学生发愁。
“也考南开大学算了,咱俩好做伴儿。”天雷劝我道。
“……咱俩都上大学了,爹一个人供咱俩,够他戗。”我说出了我的担心。
“哥你放心,让父母供你吧。我到时候勤工俭学,不要家里一分钱。说到做到!”
我们正说着,迎面过来两名矿工,突然停住脚看着我们。并且议论着什么。
“哎!你们是天雨天雷吗?”一个矿工喊住我们。
我和兄弟停下来回头答应着,矿工问:“你们从哪里来?”
“我们刚从学校来,您老有事儿么?”天雷问道。
矿工还没有答话,一辆拉达轿车已经停在我们面前,车上跳下李矿长:“哎,这不是天雨和天雷么?赶紧上车,我正要去你们家哩。”李矿长不由分说,把我们推上车。天雷一脸狐疑地看着两名矿工,但车已经开走了。
车上,天雷问李矿长上我们家有什么事情,李矿长编造谎言说,我父亲又评上劳模了,石家庄有个紧急会议,没来得及回家,他去告诉我娘一声,顺便给我娘报喜。李矿长过去跟父亲都是矿友兄弟,跟我们家很熟悉,只是这几年当了矿长,工作忙,见面少了。
“我们明天高考,没听爹说出门儿哦?”天雷一脸怀疑。
“你爹是不想去开会,可上级领导点名要他去。”李矿长故作轻松地说。
“爹去年就是劳模,也是七月份,还上北戴河疗养了呢。”我对兄弟的怀疑一点没有察觉。现在想起来,我当时真的没有脑筋,想想看,李矿长怎么会那么巧合地碰上我们又带我们回家呢?
我们很快到家。母亲早就等在门口,看见我们从车上下来。她用衣角擦了擦眼睛,马上露出笑脸,上前跟李矿长打招呼。我当时没有注意到母亲的表情。接下来李矿长和母亲在我们面前演戏:“嫂子,我是顺路把他们带来的。忠实又评上了劳模,到石家庄开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