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世-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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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沈疏楼留我下来,不过是想套出一些林寒川逝世当晚的细节,我便将重复了无数遍的说辞又翻出来讲了一通,他听得索然无味,一度试图用旷课的事向我施加压力,面对这种老套的伎俩,我表现出了新时代小青年抗压耐打的精神风貌,明确表示泰山顶上一棵松,任尔东南西北风。
沈疏楼见我一派江姐风姿深知问不出什么最后也只能放我走,临出门前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便问道:“冒昧问一句,您同温处长也有交情?”
他点头:“我跟温处都对古董字画有兴趣,私下里的确有些交流,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随便应了一句,之后脚底抹油溜了。
楚东候在楼下,守着了我便开始打听内幕:“老沈留你做什么,是不是发现你穿越的事了?”
我说是啊,说要将我提交有司处理呢。
楚兄大惊:“那你还不抓紧跑路?”
我说这个不着急,你先给我讲讲意大利吊灯的故事。
楚东抹了把汗:“嗨,这事儿都怨吴真,上回他问老沈借本科社版的法理学,结果老沈太忙就让他自己找去,结果这孙子从书里翻出一张光碟,约了我带着批判的眼光看一看,里头全是高难度造型,让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意大利吊灯了……”
我说这种稀缺资源怎么不拷贝一份传给我让我也学着批判批判。
楚东一脸遗憾:“让吴真又给塞回去了,这孙子长得就一副五讲四美的书生样,明明是他致力于宣传老沈喜欢意大利吊灯,结果老沈第一个就想到我,真愁人。”
我突然往细节里又多想了一层:“对了,老沈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玩儿古董收字画的?”
楚东想了想:“就今年年初的事吧,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中邪了还是怎么的,你要知道玩这东西没个十年八年的修炼,那基本就是砸钱,不过他心态好,也不为了投资,纯粹自个儿乐呵,顺便交交朋友之类的。”
我也没继续往下问,同他随便聊了几句,又去食堂凑合着咽了几两地沟油,看了看课表下午没课,于是果断打车去了事务所。
秦曙光不在所里,只有吴真一个人守在电视前面踢实况,见我到了脸色也不十分好,大概觉得我从头到尾就是来搅浑水的,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老秦不在,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我果断忽略了这种反应中所暗含的不待见,大大方方在沙发边上坐下,拾起另一只手柄同他踢了几局,且故意在优势情况下失误漏球输了他几局,果然吴博士的态度缓和起来,话里也不扎刺了,怀柔政策初现成效,我很满意。
接着,我便挑了个间隙对他说:“上次的事实在对不住,老秦在场我也不好表态,实际上我是个正义感很强的人。”
他看了我一眼,说了句:“还真没看出来。”
这话说出口,我自己都不信,但影帝岂是一朝就可练就的?权当是提升我作为一个优秀演员的自身素养,于是我又补了句:“其实我学法律就是为了能还社会一个公平公正公开。”
他嗤了一声:“就凭你?”
“不。”我淡定地回复他,“纵观当今律师界,很少能有人像吴律师这样以民族兴亡为己任,以维护司法公正为原则,身体力行地推进社会主义法制建设,实在是我辈前进路上一盏指路明灯。”
吴真嘴上不屑,心里估计还是受用的,于是他不痛不痒说了句:“做律师不是会耍嘴皮子就能做好的。”
我点点头来了个对仗:“谈恋爱也不是玩玩吊灯就能谈成的。”
他眸中闪过抹亮色:“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抹了一脸严肃说:“关键是恋爱双方需要坦诚相对。”
吴真抿了唇,皱了眉,之后便陷入了一种绝对静止的状态,久久没有动静。
这就算个不错的反应,我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识趣地走了。
毋庸置疑,吴博士的心病始于沈疏楼也只能止于沈疏楼,十年前这二位郎有情妾有意的小青年在即将捅破玻璃纸的一刹那遭遇了世俗压力从而触发了心理障碍,此后吴博士选择了留洋这条路,沈老致力于深挖洞广积粮的长期抗战工作,因此未能成就一段佳话。
我完全可以理解二位的立场,不过能端到这个可持续发展的份上,也着实令人咂舌。
人与人之间充满了变数,这些变数往往来自双方不能够坦诚相对,因而在交往中布下了无数不可挽回的谎言。
然而尽管每个人都在说谎,但每个谎言都必定建立在真实的基础之上。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如此闲情逸致,明明还有那一堆烂摊子等着收拾。但在回头的一刹那看见吴真冥思苦想的脸,竟然觉得有那么点可爱。
出了事务所,我给温怀远挂了个电话,我原本想问他如果我不是个贪官,他会不会有可能同我做朋友,但话到嘴边还是变了,只说了句:“晚上来我家,我们聊点正事儿。”
其实我潜意识里大概是幻想过有一天能与他坦诚相对,不过倒也没有其他想法,单纯是个假设罢了。
第十八章
凡是领导都必须有那么一两样拿得出手的爱好,最好能跟风雅沾点边,但又不能过于阳春白雪,以免曲高和寡,让下面人琢磨不透,适得其反。
普通领导喜欢抓抓笔,题题词,后台硬一点的则热衷于亲自出演爱情动作片,到了高处不胜寒的位置大概就能从心所欲不逾矩了。
不过话说回来,最后那种真是个令人惆怅的状态,既不可遇又不可求。
作为一个普通领导,我当然不能在这种暗地里的风雅斗中败下阵来,于是不能免俗地选择了练书法。
一开始在下的的确确是抱着修生养性的态度抓了毛笔,想练得一手怀素狂草,然而久久不得门道,日复一日狂草有进化成神兽的趋势,于是渐渐失去热情,只偶尔一个人闲来无事的时候闷在家里找一两册名家临本,仿着写几笔,也算是陶冶了情操,勉强算是对得起这个领导的身份。
温淮远是压着新闻联播的点敲响我家大门的,那时我正在客厅里拿笔记本上网逛论坛,他进了门就往沙发上一坐,驾轻就熟地翻出遥控器锁定了天朝一套。
我很不解,于是盯了他一阵子:“我怎么不知道温处还有这种爱好?”
他目不斜视的锁在屏幕上,嘴里也没忘回答我:“你还别说,这个节目真的很有内涵。”
我虚心求教:“内涵何在?”
他果断抬手,遥指主持人喜气洋洋的妆容:“这个节目以广大人民群众所喜闻乐见的方式编造着一个个太平盛世下的谎言,这些谎言提醒着我,要拨开迷雾见太阳,要时刻意识到和平表象背后的暗涌,从而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
我作势拭去眼角的泪水,激动地说:“年轻人,我彻底被你感动了……你看,这世界是我们的,当然也是你们的……不过归根结底我们是不会给你们的。”
温淮远对于我的挑衅表示出了完全的漠然,他已经懒得在这种问题上同我多费口舌,我也深知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有多么的不堪。
我于是说:“玩笑罢了。”我知道他不一定当真。
他按了关机键,搁下遥控器转头看我:“你的玩笑总是开得不合时宜,所以我也就搞不清楚,哪句该当真,哪句不该。”
这句话背后大概有个什么典故,矛头必定是指向我的种种恶行。
我于是讪讪地笑道:“索性全都不要当真。”
他也笑了:“如果撇去那些事情看,你也算是个有趣的人。”
我得了个自以为是褒义的评价,觉得说到这里差不多可以进正题了,于是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其实你也熟悉。”
他微微颔首,示意我说下去。
我便继续道:“杭其。”
一颗深水炸弹,终于触发了定深引信,温处长素来淡定地面部肌肉有了微微运动的迹象。
杭其高我两届,虽然修的政治学,却有事没事就来我们系听基础课,如此算起来也与我扯得上半个师兄弟关系。此人脑子转的快,笔头子也很勤,大学毕业的时候就直接跟了市委书记后面做秘书,难免有点少年得志的意思,却也因此没少受气。
直至我毕业分配去了工商,他还经常找我诉苦,我表面上虽也说些宽慰的话,但心里对他是不太欣赏的,沉不住气是我当时对他的最深刻的印象。
就是这个当初被我以“沉不住气”定了性的杭其,却一步步地从市委书记的跟班做到了市委秘书长,顺利成为市委领导班子的一员。
不过我说这些,并不是要介绍他的官场发家史,而是做个铺垫,引起温淮远的兴趣。
果不其然,小兄弟心动了,急切地问了句:“杭其怎么了?”
杭其同温淮远认识,并不是官场上的那种见面点头握手哈腰,而是私下里的共同爱好——一开始我便说过温淮远这个人好风雅,喜欢收集古董字画。便是这种爱好。
事实上,这种爱好在官场中极为寻常,但他们大多数都是门外汉,为了风雅而风雅,堆了满屋子的赝品却不自知,还以为这就得到了风雅的精髓。真正懂行的人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正是在此大背景下应运而生了杭其与温淮远在官场之外的结识,逻辑上看毫无问题。
我说:“你对杭其这个人了解多少?”
他思索片刻道:“基本不了解。”
不了解就对了,杭其不是问题的核心,但他是个切入点。我不打算向温淮远把实话都倒干净,自然是有我的打算。
我从收藏夹里打开了一张网页:“今年年初,市委领导班子调动,最大的惊喜莫过于杭兄。”
温淮远凑近看了一眼:“不就是升了市委副书记么?”
我点点头:“问题就出在这里。”
他有些不解:“这有什么问题?”
温淮远的嫩也就嫩在这里,官场里的门道,他知道个三分,但也仅仅是三分,往复杂里讲讲,他就拎不清爽了。
我于是耐心向他解释:“市委秘书长直接出任市委副书记,本市还没有过先例,一般而言,市委秘书长虽然也属于市委委员,领导班子有他一个位置,但如果想出任实际职位,还得行署专员做起,干到个常务副专员才重新当上市委委员。他这么一来,让那些走正常程序上位的秘书长情何以堪?”
温淮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又说:“你看我也给你领进了门,修行就全靠你自身了,干完这一票,副处级也不是问题了。”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便拍着他的肩膀:“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还是看着我。
我便忍不住撩拨他说你不是觉着欠我个人情?没关系,情债肉偿我不介意的。
真是个别致的小段子,说完我干笑了两声便只好又与他眼神对上。
他目光炯炯,充满穿透力:“你是不是在跟我玩什么花样?”
我有些心虚,难道说几日不见仁兄功力见长?于是摇头说了句:“不敢在鬼子面前耍花枪。”
他的目光覆在我的双眸之上,又往深里加了几十个帕斯卡:“林寒川,你是不是当真以为我只是个愣头青,随便编两句就能糊弄过去?”
我认真地摇头:“小的真不敢。”
他又说:“我建议你在扯谎之前多替你那位老相好考虑考虑,不要偷鸡不成蚀把米,酿成什么人间惨剧,到最后没法儿收拾。”
我干笑了一声,这个要挟太不高明,说多了就真三俗了。
我叹口气,故意降低了语速说道:“淮远,我再多提醒你两句,喜欢古玩的,年纪又不大的,不是盗墓小说看多了留下的后遗症,就是家里面有这个传统,继承下来的。我知道你是兴趣所致,也知道你曾经一心想考去西北大学念考古,不属于前面两个范畴,不过像你这样自发爱好者,实际上是很少的。”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说:“淮远,你认识我可能才三年,但我认识你,差不多有十年了。”见他仍旧处于一个讶异的状态中,我又补充道:“你父亲很以你为傲,我跟在他后面做办事员的时候就一直从长辈的角度默默聆听着你取得过的成绩拥有过的烦恼,那时候你还在念高中吧?那一桩桩美好的青春期故事,听得我真是心猿意马,哦不对,是心驰神往。”
他的神色有些变化,大概是觉得尴尬,咳了一声想把话题从自己身上转开。
我又继续说道:“可惜我只是知道你的名字,却从来没见过你本人,否则三年前也不至于犯错。”
温淮远唇角微挑,视线游离去了别处,缓缓吐了句:“那是我自愿的,跟你没关系。”
啧啧,怎么听都是一股英勇就义的味道,真教人感动。
我便又扯到正题上来:“但杭其的兴趣肯定不是来源于自身。”
他有些难以置信:“你说老杭不是真喜欢玩儿古董?那他是?”
我点点头:“这里面不仅有利益关系,还存在着历史沿革,有兴趣的话温处可以亲自去查一查,我就不多说了,以防有误导之嫌。”
他想了想,也没再问下去,起身走了,临出门前,我又忍不住多了句嘴:“交朋友之前,不妨先查查对方的背景,知根知底的比较放心。”
他冷笑着回头看了我一眼:“你同我上床之前,难道查过我的底?”
我本想说我那不是为了交友而是为了纾解而已,话到了嘴边还是没吐出来,苦笑了一声送他出门。
送走了温淮远,灭了灯,老子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整理思绪。
每一个少年得志的官场人,背后都有着一个强力的岳丈在默默地支持他,这个真理似乎亘古不变,就像丹青他父亲为我亮过的绿灯,那真是如天上繁星,不胜枚举,系统内部自然也不大有人敢动我。
杭其也深谙这个道理,当初点名要他做秘书的,正是他的老丈人,当时的市委书记后来的省委组织部长如今刚刚退下来的最高检副检察长沈成林,老沈同温老爷子一样,也是个实在人,我接待过他几次,但却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
他膝下有儿女一双,女儿沈长枫仗着天时地利人和做起了生意,手上正经营着一家跨国公司,儿子沈长亭好像是个律师,但行事低调,自立门户,听说没从老爷子那儿得到过什么庇护。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国家刚从内部动荡中恢复过来,一部分赶上了改革开放好光景的投机者,乘着国门大开之际,大搞文物走私。
一方面文物盗掘、盗窃和走私活动的猖獗加速了文物黑市的发育和兴旺,而另一方面文物的非法交易反过来又刺激了文物盗掘、盗窃活动的猖撅,造成了文物黑市这个非法交易平台的久盛不衰。
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