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世-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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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淮远的眼神当中添了几分兴致,但也没忘记掺进几丝将信将疑,他不信我是对的,我是没打算在他面前实话实说。
他如果只是个温润如玉的小青年,那倒也罢了,或者是个正义使者,也好说,最要命的就是他似乎正奔向一条有执念没原则的路。
我说:“你先告诉我你的底线在哪里?”
他答:“你该问问我有没有底线。”
我望着他,并且仅仅是望着他,带了点意味深长在眼神里面,望着他眼中刻意加深的冷淡还有一丝压不住的嘲讽,心底荡漾起一股热血。
他的回答实在让我百感交集又言辞匮乏,就像面对一个青春期的少年——你很想说服他,但事实上你阻止不了他。
我从茶几上半敞着的一包硬中华里抽出一根夹在指间,想了又想最后说了句折中的话:“你看现在是十月底,到了年末领导班子估计要有变动,不如先观望一阵子,看看你家老爷子退下来以后到底是谁来顶我这个缺。”
他点点头:“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你还是先交待一下该交待的问题。”
这句话很官腔,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上百瓦灯泡扑面而来的检察院招待所常年不见日光的一楼保留小单间里,阴沟里翻船的贪官污吏面对曾经自己的下属风水轮流转的眼神时的情形,我曾经在闲来无事时围观过几回,虽然围观时的心理状态也是复杂的,但却从未身临其境地代入过。
我偏过头,就着他打着的火吸了一口,又在肺里停了一阵方才推了出去,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揪出了些许过往的零星感言。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眼里涌起一丝兴致,这眼神是锐利中带点委婉,婉转中又是暗藏犀利,册那,老子还真有点抗不住。
我只好无奈地说:“中华,还是软的好。”
学生很苦。
把妹子要晚睡,苦。
抄论文要晚睡,很苦。
打游戏要晚睡,还是苦。
还有像我这样的,沙发上蜷了一宿的柳下惠,苦不堪言。
纾解的事情从今往后是不能想了,即便他想开个荤,我这二两薄面也着实抹不开。
现在温淮远跟我的关系就好像一个刑警大队长拖着一个污点证人联合办案,不过这是他想当然的,我心里头没承认,虽然配合着做做样子,其实还有小算盘。
天一亮我就从他家逃出来,遇见一个路边早点摊,于是逗留了片刻。
一碗豆花儿,加点辣椒。
新鲜的米饼裹一根才炸出来的油条,含不含明矾我真没工夫管了,只要抓在手里就是种陶醉。
纵观当今食品安全现状,我们不难发现这样一个道理——趁你还没吃死,赶紧吃吧。
于是活起来一起吃。
米饼裹油条吃到最后还剩一小口的时候,扔进还有三分之一的豆花儿碗里。
然后用筷子可劲活一活,就着碗边呼啦一口就全吞下去了。
这就是惬意的人生,没事整那些小清新小文艺小小资的东西干蛋呢,实实在在的感觉全在胃里,它老人家最实诚。
起身付了钱,大爷拧一脸麻花笑,还是实诚。
一摸脑门,满头的汗。
秋风一吹,又送上一个哆嗦,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七点差十分,索性晃去学校吧。
踏进学校大门便遇见一个室友,十米外振臂高呼:“哎呀!杨老板,最近在哪儿发财呢?”
我挺不好意思地回了个笑,说了句:“老子日你信不信?”
没成想他更羞涩地回了句:“讨厌!”
我今天心情莫名的舒畅,仿佛浑身经脉都被打了个通络,于是快步上前同他走了个并肩,我说:“您这是刚醒还是没睡哪?”
他顶着两只眼袋朝我了然一笑:“你也包夜了?”
我点点头:“包了。”
他颇有兴致地问:“你玩什么游戏?WOW还是DNF?CS还是DOTA?”
我思索片刻答道:“最近在玩一个叫‘做个好人’的游戏。”
他抓了抓脑袋:“我怎么没听说过?好玩么,要不我去你那服务器练个号跟你一起玩?”
我摇头:“很难玩,之前一个号已经被我砍掉重练了。”
他一脸我懂我懂:“练级最烦人,要不买个号得了,你那游戏里头任务难做么?任务链长不长?死了掉不掉经验?”
我不好意思地说:“难,长,掉。”
到教学楼时还有些早,第一场战役还没打响,阶梯教室里三两包夜小青年趴在桌上装死,我见状便也挑了个天时地利人和的角落也伏下了补补眠。
梦里头我正在参加公检法内部组织的一个名为“学习雷锋赢红领巾大奖还有上甘岭双飞半年游等你来拿哦”的活动,未成想叫一个老男人执着地用他沙哑低沉且漫不经心嗓音给打断了。
我心说哥你这是招魂呢,于是揉揉眼睛站起来:“我在我在。”
那位有着一脸流氓相的仁兄正靠在讲台边上,一手执着无线话筒,一手擎本名册,他看看我又看看那名册,疑惑地说:“原来真有这么个人啊,其实我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念了念而已。”
我只好赔笑:“这话说的,您老的课我可一节都没落下。”
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难以置信。”
我满脸的向主席保证:“必须的!”
“那你说说看。”他喝了口茶:“法律是什么?”
我一听这话头皮就蹿上一阵麻意,这个题设太大,没有什么固定的切入点,这位仁兄不是讲法理的,显然不是在问我公式性定义,我敷衍着答了句:“正义女神的眼罩。”
他似乎没打算为难我,压了压手示意我坐下,然后对着一众学生开始扯淡:“长剑,天平,眼罩,这是远古时期正义女神所具备的公平的象征,后世人们发现,光靠女神还玩不转,搞点学说养家糊口才是正经事,因此衍生出了文艺复兴时期的权力制衡说,发展到今天就是大家所熟知的西方的三权分立以及我国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
他又转向我:“很多学生向我抱怨,他们认为我们国家不存在三权分立,你认为呢?”
我不想跟他纠缠,这个问题不是不好说,单从字面上理解大家都能从宪法里翻到答案,但其背后的问题有着极为深刻的历史沿革,说出来大家都不舒服,索性答了句我不懂。
他点点头,含了一口笑,温和地对我说:“不懂没关系,下课来我办公室,我单独辅导你。”
底下小青年开始起哄,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女生嚷嚷着什么功德无量万寿无疆,我叹口气,索性又趴下去,没做完的梦赶紧给续上。
刚进入状态没多久,楚东的短信来了,我点开一看,语气里分明徜徉着幸灾乐祸:听说你让老沈给双规了?
我回了条:还是一个将来时。
他继续:要不要哥教你几招?
我说:那就上吧。
他回复:老沈比较喜欢意大利吊灯。
我知道他埋汰我,于是回了条:不如你一起来,我们3P?
楚兄迟疑了,五分钟以后才回了四个字:玩儿蛋去!
我眼皮一沉,又睡着了。
不多时又是一场梦,我正身处于“做个好人”的游戏世界里,并且接受了一个非常复杂的名为“我做好事我自豪”的任务链,NPC告诉我,只要少完成一件好事,就会被退回原点重新开始练。
所以一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我都还茫然地摸着任务说明,一次一次地被退回原点。
沈疏楼站在讲台前面收拾东西,偌大的教室只剩我与他二人,我有点尴尬地说:“老师,有什么事儿回事务所说不行么?而且我不太擅长意大利吊灯诶。”
沈疏楼停了手上的动作,摸着下巴放眼天花板,思考良久才说了句:“叫上楚东那小王八蛋一起来。”
第十七章
沈疏楼竟然是上学年年度优秀教师,我望着他那副资产阶级流氓做派,深感世风日下。
有好事者散播流言时称,沈老这十年的教学生涯中除却极尽扯淡之能事的独特教学方式外最大的亮点即是对待私生活的态度,基本上遵循着一个十二字准则——简约而不简单,风流而不下流,实在称得上是律政界的翘楚,教育界的楷模。
就我所听得的种种光辉事迹总结而言基本就是三个字,老流氓。
对于这样一位演艺界的同行,在下表示十二分的理解与欣赏。
他捧了杯茶左腿翘右腿,极放松地靠在一张木椅背上,眯着眼睛朝我努了努下巴:“门带上。”
我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果断就范。
待我关了门,这位仁兄又来事了,他微笑着说:“这位同学你好请问你姓什么叫什么干什么来了?”
我只好说老师我错了,我叫红领巾,今天是认罪伏法来了。
他点头:“给老师说说你何罪之有?”
有壮士大力推开门,一进来就不遗余力地开始挑拨干群关系煽动阶级斗争:〃该杀杀,该剐剐,千万别给我留面子!〃
沈疏楼望着他,但笑不语。
我只好说:“小的该死,开学选课的时候瞎了狗眼竟然斗胆选了您老人家的课。”
有了沈疏楼的笑容,楚东以为得了根鸡毛,大大方方往椅子里一扔:“典型的修正主义思想!”
我无奈地看着他,压低声音说了句:“兄弟,性质好像不对啊……”
他打断我:“怎么不对?今天我们就是要给你的问题定性!究竟是我们的同志还是打入人民内部的阶级敌人?究竟是根正苗红还是地富反坏右?今天!就让我们透过现象看本质,揪出这个革命队伍中隐藏着的大走资派!”
我只好摇头:“你这是要死啊……”
沈疏楼不阻止,反而颇为赞许地朝他点点头。
楚东一瞧,更加来劲:“老师!这个人民的敌人,革命的叛徒,要杀要剐就等您做批示了!”
沈疏楼捧茶杯的姿势不变,两条腿互换了一下交叠的顺序,随后微笑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意大利吊灯……”
楚东一听霎时小脸刷白,当即拜倒于前,疾声高呼:“不是我!”
“不要怕。”沈疏楼继续微笑着看向他,目光柔和且带有鼓励的性质:“不如你给为师解释一下,到底什么叫意大利吊灯?”
“老师……”壮士抹一把热泪,“家装我真的不在行,您是不是不喜欢巴洛克风格?您要不喜欢的话,我建议您试试中华田园风……”
沈疏楼摸着下巴点点头:“好好好,那我们先不说这个,说说上个月司考的事吧……”
楚东周身一颤,扭头与身侧一盆铁树神交了许久,最后才下了决心咬着嘴唇说:“是吴真……”
我站着有些累,正趁这二位对戏的空档找了张椅子将自己撂下,沈疏楼却开始拨乱反正,将矛头重新指了回来。
“还有你,杨浅。”沈疏楼不急不缓喝了口茶,“有件事情我一直没弄明白。”
我发自内心地劝他:“既然不明白那就别明白了,整太明白了累得慌。”
“说得也是。”他若有所思地说,“不过架不住我好奇心重,敢在公堂上跟大人们吵架的,多多少少都有点这种职业病,还希望你理解。”
未等我表态,他便往茶杯里吐了根茶叶梗,开口了。
他说:“那天曙光介绍你进事务所的时候,我是真没留意,以为咱俩当真第一回见,后来在一个百无聊赖的深夜当我研究意大利吊灯的时候……”
楚东立刻切换姿态,眼噙热泪作可怜状。
“……是闲来无事研究学生名册的时候,无意中竟看见了你的名字……”他脸上的笑容并没有丝毫变化,“于是在另一个百无聊赖且月黑风高的夜晚,我登陆了系里的网站,查了查你们专业从大一到大四的全部课程。”他顿了顿:“……然后我欣喜的发现,大一我带过你们的民法,大二你们听过我的衡平法,大三似乎又教过你们民诉。实话说,带的学生太多,要我全部记得的话肯定是有点勉强……”
楚东自豪地说:“但是您一直记得我也!”
沈疏楼的语气愈发柔和:“不过今天,为师是想听听你的解释,为什么上天安排你与为师这三年多的时间里几乎每周一次共处一室,你却认不出为师?”
又是根冷箭,直逼我脆弱的心门,很大程度上考验着在下的临场应变能力,我抬眼看了看楚东,他的神色似乎也有些变化,大概正盘算着要不要里通外国将我穿越的故事方式当个军事情报卖掉。
我盯了他几秒,压低声音警告他:“兄弟好心提醒你注意一下刑法三百八十九条。”
他想了一阵子,沮丧而又充满期待地看着我。
“故意泄露国家秘密罪。”我很无奈,“你这辈子大概没希望过司考了。”
沈疏楼其实没等我反应,接着便是一个自问自答:“根据为师多年的教学经验对这种情况进行判断与分析,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你的人缘实在很好。”
这句话的逻辑性略微弱了点,因此我不得不努力去思索它的话外音。
沈疏楼见状又补充了一句:“因为我发现了一个不可告人秘密,那就是每节课都会有义士替你答到,上周那节甚至有三位音域不同的兄台同时出了声,形成了一个绝妙的三重唱。”
我愣住了,心里面浮浮沉沉竟然有些感动,原本以为这杨浅人缘差到极点,没想到这里头似乎另有隐情。
他又说:“你自己说说,这个骇人听闻的旷课记录为师该如何处理?”
我说:“这证据也确凿了,犯罪构成四要件也具备了,我也没什么可申诉的了,您就琢磨着定罪量刑吧。”
沈疏楼将茶杯搁在桌上,说了句:“我一早就说你骨骼惊奇,必定能成番大事……”
我苦笑:“我怎么记得您说的是必定有重大冤情?”
“差不多,差不多。”他咳了一声转眼望向楚东:“你来做什么的?”
楚东一脸委屈:“是您叫我来的……”
沈疏楼拍着脑袋说:“哦对,帮我把民法下个月的课件做了。”
楚东觉得奇怪:“您的课不是一向号称纯手工天然打造,绝不用PPT这种资本主义产物的么?”
沈疏楼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裤子上的灰,不紧不慢地说:“少废话,给我做花哨点,最好能适当地融入一些非主流元素。”
楚东目光如炬,灼了一阵子才叹口气道:“您又有新目标了?难不成还是大一的90后?我猜您一定没有拜读过零七年人大常委会的最新力作——未成年人保护法吧?”
沈疏楼眉头一皱:“胡说,为师这是教书育人,诲人不倦。行了,你可以跪安了,我还有事要跟杨浅说。”
楚东在后退的这一路上不停嘀咕:“小真真,看来只有与时俱进,学好科学发展观,练好意大利吊灯才能抓住他的心啊……”
其实沈疏楼留我下来,不过是想套出一些林寒川逝世当晚的细节,我便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