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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三里湾 作者:赵树理-第25部分

小说: 三里湾 作者:赵树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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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我很高兴。我现在是县委会互助合作办公室主任,每天研究的尽是这些事,请你们多多告诉我一些模范先进经验。分单字还是我表伯父写的,不会是假。我现在是革命干部,是机关工作者。这工作是我的终身事业,再也没有回三里湾种地去的机会。现在我把我分到的土地全部捐到咱村的社里,原分单也附还,请凭分单到县里领取土地证。至于分单上的房屋,一同送给我的哥弟们重新分配——因为他们的房子不多。我已经另给我父亲写信说明此事,请你们和他取得联系。你们接受之后,请来信告我。敬礼!马有福。九月十三日。’”念完这封信,大家又鼓了一次掌。金生又取起一张纸来说:“这是派魏占奎到县里领来的土地证!”掌声又响起来。
    原来头天上午有余接到的那封信,也是说这事;党团支委和正副社长开的紧急会议也是讨论这事。
    在紧急会议时候,金生主张当下就去和马家联系,可是大家主张先领回土地证来再联系。大家是怕马家节外生枝,金生虽然觉着那样做有点不大正派,但不是什么大的原则问题,也没有再争论。
    马多寿接到信后,也和有余商量了一个下午,结果他们打算等社里打发人来说的时候,再让有余他妈出面拒绝。到了这天开会之前,魏占奎拿回土地证来,干部才把有余叫进去,向他说明经过,并且说准备给他们送旗,叫他回去动员马多寿来参加会议。
    马有余回去一说,马多寿觉着再没了办法。常有理说:“不要他们的旗!送来了给他们撕了!”马多寿说:“算了算了!
    那样一来,土地也没有了,光荣也没有了!”
    马多寿又让有余算了算账:要是入社的话,自己的养老地连有余的一份地,一共二十九亩,平均按两石产量计算,土地分红可得二十二石四斗;他和有余算一个半劳力,做三百个工,可得四十五石,共可得六十七石四斗。要是不入社的话,一共也不过收上五十八石粮,比入社要少得九石四斗;要是因为入社的关系能叫有翼不坚持分家,收入的粮食就更要多了。马多寿说:“要光荣就更光荣些!入社!”
    马多寿决定了入社,就到会场上来。
    让大家看过土地证,金生接着说:“干部捐了土地,他的家属是很光荣的——现在老汉又要报名入社,更是光荣上加光荣了。我们一夜工夫赶着做了一杆光荣旗,现在咱们打着锣鼓到马家送一送好不好?”大家鼓掌赞成。王申老汉又拿起他的鼓棰,张永清从台上跳下来拿起喇叭,别人也都各自拿起自己吹打的乐器,吹打起来,秦小凤打着红绸旗走在前面,大家离了旗杆院往马家院来。马家的大黄狗被乐队的大声镇压得躲到北房的床下去。
    马家也临时在供销社买了一些酒,炒了几盘菜,举行了接待的仪式。
    在互相应酬的中间,张永清向多寿老婆说:“老嫂子!从前我得罪了你,今天吹着喇叭来给你赔个情。你在县人民法院告我的状子,法院里又要我们的村调解委员会再调解一下,假如调解不了,他们再受理。我想过一两天再请你老嫂子谈谈!”多寿老婆说:“拉倒!还有什么要谈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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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树理……》三里湾……》31还是分开好
    31还是分开好
    二十一号晚上,秦小凤召开了一次村妇联的全体大会,动员妇女尽可能参加开渠工作,会后向金生去汇报。
    这时候,孩子们都睡了,玉梅帮着她大嫂给大胜做棉衣,金生也才开过统计男劳力的会议回去。
    金生问小凤动员的结果,小凤说:“要是把看小孩和做饭的两个问题能解决了,可以动员到八十个人参加;解决不了,只能参加四十二个人。看小孩问题谈得有点眉目:有人提议在后院奶奶家和黄大年家成立两个临时托儿所,奶奶和大年老婆也都愿意,另外还动员了几个帮手,看来不成问题。做饭问题,有人提议成立临时食堂,让那些没有人替她们做饭的青年妇女连她们的丈夫,在开渠时候都到食堂买饭吃,不过开食堂就要准备房子、家具、米面、做饭的人,光妇女办不了。”金生说:“这个我明天可以和村里商量一下,也许可以办成。还有没有别的问题?”小凤说:“在这方面没有了。另外还有个奇怪问题,我马上答复不了。”
    金生问她什么问题,她说:“根本没有参加过会的多寿老婆、有余媳妇、天成老婆和小俊今天晚上都到了。小俊也报名参加开渠。多寿老婆要求咱们干部们给他们和一和家。你说该怎么答复呢?”金生问:“她是不是还想让菊英回去?”小凤说:“那个她倒没有提,可是有翼还要往外分哩!”金生说:“他们家入了社了,有翼还要分吗?”小凤说:“就是还要分!”金生媳妇看了看玉梅说:“玉梅!这可是你弄下的麻烦吧?”玉梅说:“我不给他们弄这点麻烦,他们以后可就把我麻烦住了!”金生对有翼从家里冲出来到地里找玉梅的事也知道一点风声人文主义欧洲文艺复兴时期产生的与经院哲学、神学对,便问:“你们说是什么时候的事?”金生媳妇说:“今天!”金生向玉梅说:“玉梅!你这就不对了!人家已经入社了,你为什么还要提那个条件?”玉梅说:“入社是一回事,家里又是一回事!我斗不了常有理和惹不起!”金生说:“以后再不要叫人家这些外号了!人是会变的,只要走对了路,就会越变越好!”玉梅说:“可是在她们还没有变好以前,我怎么对付她们呢?他们家的规矩是一个人每年发五斤棉花不管穿衣服,我又不会织布,穿衣服先成问题。我吃的饭又多,吃稀的又不能劳动,饭又只能由他们决定,很难保不饿肚。我是个全劳力,犯得着把我生产的东西全缴给他们,再去受他们的老封建管制吗?”金生说:“你知道人家还要照那样老规矩办事吗?”玉梅说:“可是谁能保他们马上会变呢?我还没有到他们家,难道能先去和他们搞这些条件吗?到了他们家他们要不变,不是还得和他们吵架吗?”金生说:“他们要不变,正需要你们这些青年团员们争娶说服他们!难道你们只会吵架吗?”玉梅笑着说:“大哥最会考虑问题,这一次怎么糊涂了呢?”“我什么地方糊涂了?”“你想:菊英分出去了,有翼再分出来,剩下的就只有他爹妈和他大哥大嫂。他大哥和他爹妈是一股劲,他大嫂谁也惹不起,他们还拿那老封建规矩去管制谁去?只要分开家,那套老封建规矩自然就没处用,也不用争娶说服,也不用吵架,自然就没有了。那不比先让他们管制起来然后再争娶说服省事吗?”小凤说:“我觉得玉梅说得对。前十几天调解委员会主张让菊英分出去,不跟这道理一样吗?菊英自分出去以后,不是果然不受他们的气了吗?他们那些封建老规矩,在菊英身上不是没有用处了吗?”
    金生说:“咱们还是从各方面想一想:他们家里现在的情况和菊英分家那几天有个大不相同的地方——那时候,他们不止不愿走社会主义道路,反而还想尽办法来阻碍别人走社会主义道路;现在他们报名入了社,总算是进了一大步。有翼在这时候还要坚持分家,不是对这种进步表示不信任吗?对马多寿不是个打击吗?”玉梅说:“又不是怕他退社才跟他分家,怎么能算不信任?分开了对他们没有一点害处,怎么能算打击?咱们社里人们不是谁劳动得多谁享受得多吗?要不分开,我到他们家里,把劳动的果实全给了他们,用一针一线也得请他们批准,那样劳动得还有什么趣味?分开了,各家都在社里劳动,自然都走的是社会主义道路;要不分开,给他们留下个封建老窝,让年轻人到了社里走社会主义道路,回到家里受封建管制,难道是合理的吗?”金生说:“照你那样说,这一年来,小俊在咱们家里闹着要分家,反而也成了合理的了——人家也说是犯不上伺候咱们一大家,也是嫌吃饭穿衣都不能随便。”玉梅说:“那怎么能比?咱家都是一样吃、一样穿,没有那些老封建规矩;小俊在咱家又不愿意劳动,又想吃好的穿好的,自然是她的不对了。就是那样,后来还不是你同意她和我二哥分出去了吗?我觉着弟兄们、妯娌们在一块过日子也跟互助组一样,应该是自愿的——有人不自愿了就该分开。”
    金生对玉梅的回答很满意。像马家这种家庭,在他们没有入社以前,金生本来是主张“拆”的,可是人家现在报名入社了,他还没有顾上详细考虑这问题,所以当秦小凤一提出来,他觉着是不分对,可是和玉梅辩论了一番之后,又觉着是分开对了。不过他还顾虑到一个问题,就是怕伤了老一代人的心。他向小凤说:“玉梅说得很有道理。这种大家庭是不能鼓励人的劳动积极性的。不过这样分家的事太多了,会不会让一般老人们伤心呢?孩子们一长到自己能生产了就都闹着分家,剩下不能劳动的老人谁负责呢?”没有等小凤答话,玉梅便说:“这个很不成问题!谁也舍不得把他的爹妈扔了!就像马家,只要分开了,有翼和我两个劳动力,完全养活他们老两口子都可以。只要他们老两口子愿意跟我们过,管保能比他们现在吃的好、穿的好!”金生媳妇没有参加他们的辩论,可是听了玉梅这几句话,便笑着插话说:“那不又和不分一样了吗?”玉梅说:“那可不一样:我们又不是怕他们穿衣吃饭,只是不愿意让他们管制。那样一来,他们便管制不着我们,我们让他们痛快一点还能争取他们进步。”金生媳妇说:“你的弯弯儿可真多!”金生和小凤也暗自佩服玉梅的脑筋。
    金生向小凤说:“讨论了半天还是分开对!你明天就误上半天工夫给他们调解一下吧!马多寿老两口子愿意跟哪个孩子过日子,完全可以由他们自己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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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树理……》三里湾……》32接线
    32接线
    第二天(二十二号)上午,范登高这个互助组在刀把上给满喜收玉蜀黍,马家因为有小凤给他们去调解家务,没有人来;只有黄大年夫妇、袁丁未、玉梅、范登高和满喜自己——一共六个人。
    前边提过:刀把上靠龙脖上的第一块地是马家的,往南紧接着就是袁天成的地。这地方的地势比北边宽了一点,满喜的地在东边的岸边上,和天成的地并排着。这天上午,天成也领着小俊在地里割豆子。
    大约十点来钟的时候,宝全老汉、玉生、县委老刘、副区长张信和测量组走的时候留下来的一位同志,五个人靠着山根,走过袁天成的地、马家的地,上了龙脖上,去测算石窟要打多么深。
    小俊一看见玉生,又引起了自己的后悔,眼光跟着玉生的脚步走,一会就被眼泪挡住了。她偷擦了一把泪,仍然去割豆子其著作。,可是豆子好像也跟她作对,特别刺手。黄豆荚上的尖儿是越干、越饱满就越刺手。在头一天他们割的是南半截地的。南半截地势低,豆秆儿长得茂盛,可是成色不饱满,不觉太刺手;今天上午来的时候,因为露水还没有下去,也不大要紧;这时候剩下的这一部分,豆的成色很饱满,露水也晒下去了,手皮软的人,掌握不住手劲的人,就是有点不好办。小俊越不敢使劲握,镰刀在豆秆根节一震动,就越刺得痛,看了看手,已经有好几个小孔流出鲜血来。她看到玉生本来就有点忍不住要哭了,再加上手出了血,所以干脆放下镰刀抱着头哭起来。天成老汉问她为什么哭,她当然不说第一个原因,只说是豆荚刺了手。被豆荚把手刺破,在庄稼人看来是件平常事,手皮有锻炼的人们也很难免有那么一两下子,谁也不会为这事停工。天成老汉见她为这个就哭得那么痛,便数落她说:“那也算什么稀罕事?你当什么东西都是容易吃到的?你只当靠你妈教你那些小本领能过日子?不想干了回去叫你妈来试试!她许比你的本领还大点!毙】〔换箍冢皇强薜酶煲坏恪?
    玉梅向满喜说:“满喜哥你听!我二嫂又和她爹生气了!”满喜说:“还是二嫂?”“可不是!又乱叫起来了!”“我也乱叫过。”“快去给人家调解调解!你还是人家的保人哩!”满喜总算个好心肠的人,真给他们劝解去了。
    满喜问明了一半原因说:“劳动也不是一天就能练出工夫来的!不能从割豆子开头!咱们临时换一换手——我替你割一阵子,你去替我劈玉蜀黍!”天成觉着不便让满喜来替自己女儿做这刺手的工作,便说:“不要了!这就快完了!让她慢慢自己来,割一根算一根!我又不逼她!”满喜说:“还是换换吧!她马上干不了这个!”他们商量好了,天成便叫小俊到满喜的地里来。
    小俊一到满喜地里,先分析着地里的人以便选择自己工作的地点:拿着镰刀割的是范登高和黄大年,割倒了放在地上还没有劈下来的一共只有三个铺(即三堆),每铺横面坐着一个人——袁丁未、大年老婆、玉梅;袁丁未是个中年人,在她说来算长辈不起主要作用。两者是对立的统一,前者决定后者,后者又,虽说这个长辈也常被青年人奚落,可是自己和人家不太熟惯;玉梅虽然跟自己熟惯,可是自己和玉生离了婚,和玉梅到一处没有说的,又想到万一玉梅要顺口叫声“二嫂”,自己更觉不好看;挑来选去,只好和黄大年老婆对面坐下,共同劈着一铺。大年老婆见她把一双玲珑可爱的眼睛哭得水淋淋的,觉着有点可怜,劝慰她不要着急,慢慢锻炼,又告她说怎样把玉蜀黍的轴根连秆握紧用另一只手把轴一推就下来了。
    这时候,玉生站在龙脖上和下边的人拉着一根绳子正比量什么。玉生喊着“左一点”“右一点”,小俊偷偷看了一眼,紧接着滚下了几点泪珠,还没有来得及擦,已被大年老婆看见。大年老婆猜透了她的心事,更觉她可怜。大年老婆想给她介绍个对象,一边劈着玉蜀黍,一边数算着村子里未订婚的青年男子,想来想去,想出一个人来。大年老婆等小俊刚才的心情平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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