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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三里湾 作者:赵树理-第24部分

小说: 三里湾 作者:赵树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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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拉倒!从前错了,以后往对处来!咱们大家休息休息,还是去收拾场里的谷子吧!”天成说:“不行!还不到底!”能不够说:“你不论说什么都由你一个人说,我一句也没有打你的岔,难道还不到底吗?我的爹!怎么样才能算到底呢?”天成说:“怎么样?听我的:明年按社章留自留地,把多余的地入到社里去;你和小俊两个人当下就跟我参加劳动,先叫你们来个‘劳动改造’,以后学人家别的妇女们参加到社里做工去!要你们参加开会、参加学文化,慢慢都学得当个‘人’,再不许锻炼那一套吵架、骂人、搅家、呕气的鬼本领!你听明白了没有?一条一条都照我说的这样来,咱们才能算到底;哪一条不答应,都得趁早散伙!”能不够想:“咦!这老头儿真的是当过老干部的,说出来的话一点空儿也不露!我操典了他多半辈子,想不到今天他会反扑我这么一下!要是完全听他的,以前的威风扫地,以后就再不得为王。要是再跟他闹翻了吧,看样子他已经动了老火,下了决心,说不定真敢和我离婚、分家……”她正考虑着利、害、得、失,调解委员会就打发人来叫他们来了。
    来叫他们的人说刚才的重要会议已经结束,调解委员们留在旗杆院准备给他们调解这场争执。满喜对来的人说:“你回去请委员们散了吧!就说他们自己已经调解了!”天成说:“请你等一等!”又向能不够说:“你说句清楚的!我说的那些你要是都答应,咱们就打发人家回去;要是还想打折扣的话,咱们趁早都往旗杆院去!”能不够想:“我真不该到场里去找你这一趟呀!”她说:“好吧!我都听你的就是了!”“找你的保人!”“自己家里个事怎么还要保人呀?”“不搁上个外人,过不了一夜你就又忘了!”能不够看了看满喜说:“满喜你保住我吧!”给他们和解,满喜倒还热心;要让他当保人的话,他便有点踌躇——他知道能不够的话,不是说一句抵一句的。小俊说:“满喜!你行点好!说句话吧!”天成看了能不够一眼说:“看你那牌子怎么样?”又向满喜说:“满喜你只管答应她!不要怕!我不是真要谁保她不后犯,只要中间有个人能证明今天我跟她说过些什么就行了。有这样一个人作个证明,一日她不照我的话来,我跟她散伙就成了现成的事!你明白吗?”
    满喜说:“好!婶婶我保你!”
    天成向叫他们的那个人说:“你回去请委员们散了吧!就说满喜给我们调解了!”
    满喜说:“起晌了(即睡午觉时间过去了),我还要给大年收玉蜀黍去。”
    ………………………………………………
    赵树理……》三里湾……》30变糊涂为光荣
    30变糊涂为光荣
    灵芝和玉生订过婚,有翼和天成革了命的第二天(九月二十号)又是个休息日,上午又是在旗杆院前院搭起台开大会。
    早饭以后,大家正陆续往旗杆院走的时候,干部们照例在北房里作开会的准备。
    这天负责布置会场的是灵芝。灵芝参加这次布置工作的心情和以前不同——因为休息日是社里的制度,社外人只是自由参加,上次她还是社里用玉梅换来帮忙的工,这次她爹已经入了社,她又和玉生订了婚,娘家婆家都成了社里的人,她便感觉到她是主人,别人也觉得她不止是会计,而且是社里的秘书。
    台后的布幕中间,并排挂着一张画和一张表——画还是老梁的三张画中的第二张,准备讲到开渠问题说明地点时候用;表是说明近十天来扩社成绩的,是灵芝制的,为了让远处也看得见艺术创造规律有所涉及。为文汪洋恣肆,想象丰富,颇有艺,只写了几行大字,说明户口、土地、牲畜等和原来的比较数字。
    先到的人们,一方面等着别人,一方面个别地念着“……原五十户、增七十一户、共一百二十一户……原七百二十亩、增一千二百一十五亩、共一千九百三十五亩……原五十八头、增……”一会,人到得差不多了。有人问灵芝说:“怎么还不开会?”灵芝告他们说因为魏占奎到县里去取个重要的东西还没有回来。灵芝问八音会的人都来了没有,有人告她说只缺个打鼓的。打鼓的就是外号叫“使不得”的王申老汉。灵芝又问王申的孩子接喜,接喜说:“他身上有点不得劲,不会来了。”另外有知道情况的人说:“有什么不得劲?还是思想上的毛病!”灵芝说:“思想上没有什么吧?他已经报名入社了!”又有人说:“就是因为那个才有了毛病!”灵芝把他们的话反映给在北房里开会的干部们,金生和张永清都忙着跑到台上来问,才问明了毛病出在张永清身上。
    原来十号以后,参加在沟口那个小组里讨论扩社问题的干部是张永清。有个晚上,王申老汉说他不愿意和大家搅在一块做活,张永清说:“组织起来走社会主义道路是毛主席的号召。要是不响应这个号召,就是想走蒋介石路线。”到了报名时候不少合理的思想。如提出关于物质和运动的统一、化学元素,王申老汉还是报了,不过报过以后又向别人说:“我报名是我的自愿,你们可不要以为我的思想是张永清给打通了的!全社的人要都是他的话,我死也不入!我就要看他怎么把我和蒋介石那个忘八蛋拉在一起!”
    问明情况之后,金生埋怨张永清说:“你怎么又拿大炮崩起人来了?是光崩着了这位老人家呀,还是也崩着别人了?”没有等他回答,沟口那些人说:“没有崩着别人,因为别人表明态度在前!”张永清说:“这我完全没有想到!我得罪了人家还是我自己请他去!”说着就要下台。金生说:“你不要去了!咱们还有要紧事要谈!我替你找个人去,等请来了你给老汉赔个情!”他向台下问:“我爹来了没有?”宝全老汉从团在一块吸烟的几个老汉中间站起来说:“来了!”金生便要求他替张永清去请王申老汉去,别人也都说他去了管保请得来。
    宝全老汉去了。
    金生和永清正要返回去,有翼站起来说:“现在还能不能报名入社呢?”金生说:“当然可以!你们家也愿意入了吗?”“不!光我入!我就要和家里分开了!”金生看见有余也在场,就问有余说:“有余!怎么样?你们已经决定要分了吗?”有余无可奈何地看了有翼一眼说:“唉!分就分吧!到了这种出事故的时候了!”金生说:“你们分家的事我不太了解,不过我可以告你说社里的规矩:在每年春耕以前,不论谁想加入青年黑格尔派见“外国哲学史”部分“青年黑格尔派”。,社是不关门的!”
    小反倒袁丁未站起来说:“我也要报名!我的思想也打通了!”金生也说可以,满喜喊了一声“不要!”金生向满喜说:“应该说欢迎,怎么说不要呢!”满喜说:“他昨天把他的驴卖了!”永清说:“那自然不行了!”金生说:“本来到银行贷款买牲口也跟把你的牲口给你作价出息一样,只是你既然这样做,就证明你不信任社。要收一个不信任社的社员,对社说来是不起好作用的!迟一迟等你的思想真正打通了再说吧!”有人说:“迟迟也不行!想入社他再买回个驴来!”又有人说:“把驴价缴出来也行!”小反倒说:“把驴价缴出来也可以!一百万块钱原封未动一个也没有花!”范登高说:“一百万?闭住眼睛也卖它一百五十万!”小反倒说:“不不不!真是一百万!税款收据还在我身上!”满喜说:“你就白送人吧还怕没有人要?”登高问:“卖给谁了?”小反倒说:“买主我也认不得!有余他舅舅给找的主!”有人说:“老牙行又该过一过年了!”金生说:“这样吧:你的思想要是真通了,卖了一百万就缴一百万也行!反正缴多少就给你按多少出利!”小反倒两眼瞪着天不说话了。满喜又问他说:“想什么?五十万块钱只当放了花炮了!要入社,少得上五十万本钱的利息;要不入,再贴上五十万还买不回那么一个驴来?”别的人都乱说:“放花炮还能听听、看看”,“要卖给我我出一百六十万”,“小反倒不会再去反倒一下”……大家正嚷嚷着,魏占奎回来了。张永清先问魏占奎:“领来了没有?”魏占奎说:“领来了!”金生又向小反倒说:“入社的事你考虑考虑再说吧!不忙!离春耕还远哩!”说了就和张永清、魏占奎相跟着往幕后边走。金生说:“就叫有余来吧!”
    张永清说:“可以!”金生回头把马有余也叫进去。
    马上开不了会,大家等着无聊,青年人们便拿起八音会的锣鼓打起来。打鼓的老王申还没有来,吹喇叭的张永清只顾得和别的干部们商量事情,短这么两个主要把式,乐器便奏不好,好多人换来换去,差不多一样乱。
    正吹打着,马有余从幕后出来了。他低着头,脚步很慢,跳下台来不找自己的坐位,一直往大门外去。有人问:“你怎么走了?”他说:“我有事!回去一趟。”
    女副社长秦小凤,手里拿着个红绸卷儿,指着北房问灵芝说:“他们都在里边吗?”灵芝点点头,她上了台进幕后去了。她拿的是刚刚做好的一面旗子,拿到北房里展开了让大家都看活儿做得整齐不整齐。不协调的锣鼓在外边咚咚当当乱响,大家说讨厌,张水清说:“这算好的!这鼓是接喜打着的,他比他爹自然差得远,不过还不太使不得。”他正评论着接喜的手法,忽然听得鼓点儿变了样。他高兴得说:“王申来了!我先给人家赔情去!”说着便跑出去。金生说:“咱们一切都准备好了!出去开会去吧!”
    开会了。第一项是金生的讲话。他先简单报告了一下扩社的情况,然后提出个国庆节前后的工作计划草案。他代表支部建议把九月三十号的休息日移到十月一号国庆节;建议在国庆节以前这十天内,一方面社内社外都抓紧时间把秋收、秋耕搞完,另一方面把开渠的准备工作做完;在国庆节以后、地冻之前,一方面社内社外抓紧时间开渠,另一方面在社内评定新社员入社的土地产量,作出新社员入社牲畜农具的价钱,定好明年的具体生产计划。接着他又把支部对这些工作想到的详细办法谈了一下。他说:“这是我们党支部提出的一些建议,希望大家补充、修正一下,作为我们这十天的工作计划。”
    他讲完了,大家热烈地鼓掌拥护。不常来的老头们也都互相交头接耳举着大拇指头说:“有学问!”“不简单!”……第二项是选举开渠的负责人。金生提出个候选名单草案来让大家研究。他说:“我们开渠的筹委会建议把这条总渠分成五段动工。”接着便指着画面上的地段说:“龙脖上前后,包括刀把上在内算一段。三十亩到村边算一段。黄沙沟口左右算一段。下滩靠山根分成南北两段。为了说着方便,咱们就叫刀把上段、三十亩段、沟口段、山根一段、山根二段。刀把上段短一点,因为要挖得深。山根二段也短一点,因为要把渠床垫高。除此以外还有两处特别工程:一处是龙脖上的石头窟窿,一处是黄沙沟的桥梁。这两处要用匠工,所以不算在各段内。”接着就念出正副总指挥、总务、会计、五段和两处正副主任的名单,其中总指挥是张乐意、副总指挥是王玉生、总务是王满喜、会计是马有翼、石窟主任是王宝全、桥梁主任是王申。大家听了,觉着这些角色都配备得得当。有人提出金生自己也应参加指挥部,金生说到那时候还有社里评产量、订计划那一摊子,所以自己不能参加。念完名单接着就发票选举。
    在投票之后开票之前,马有余领着马多寿来了。这老头从来不参加会议,他一来,会场人的眼光都向着他,查票的人也停了工作看着他走到台下来。有爱和他开玩笑的老头说:“糊涂涂你不是走迷了吧?”金生向大家说:“欢迎欢迎!把老人家招呼到前边来坐!”大家给他让开了路,又在前排给他让出个座来。
    马多寿还没有坐下去先向金生说:“我这个顽固老头儿的思想也打通了!我也要报名入社!”还没有等金生答话,全场的掌声就响成一片。和他开玩笑的那个老头站起来朝天看了看说:“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另一个老头站起来说:“不要开玩笑了!我们大家应该诚心诚意地欢迎人家!”大家又鼓了一番掌。这个老头接着又说:“人家既然入了社,和咱们走一条路,我建议以后再不要叫人家‘糊涂涂’!”大家喊:“赞成!”金生说:“这个建议很好!咱们应该认真接受!”
    马多寿想:“也值得!总算把这顶糊涂帽子去了!”
    监票人查完了票,宣布了选举结果——原来提出的人完全当眩大家自然又来了一番鼓掌。
    金生说:“最后一项是宣布一件喜事!有翼他二哥马有福,把他分到的十三亩地捐给咱们社里了!刀把上的三亩也在内!”全场的掌声又响起来。好多人觉着奇怪,互相问是怎么一回事。金生在台上接着说:“事情的经过是这样:在菊英分家的时候,有人见马家刀把上那块地写在有福的分单上。社干部们商量了一下,给有福写了这么一封信。”说着取出一叠纸来,在中间挑出那信稿念:“‘有福同志:我们社里,要和全村散户合伙开水渠,渠要经过你们刀把上的三亩地,你们家里把这块地在十年前就分在你名下了。有人说这分单是假的,我们看来不假,现在附在信里寄给你看看!我们向你提出个要求,请你把这块地让出来。你愿意要地,村里给你换好地;你愿意得价,村里给你作价汇款;你愿意得租,村里就租用你的。这三种办法,请你选择一下,回我们一封信。为了咱村的生产建设,我们想你一定是会答应我们的!敬礼!三里湾农业生产合作社。一九五二年九月六日。’到了昨天下午,接到有福的回信。我也念一念,‘正副社长并转全体社员、全村乡亲们:你们集体生产建设,走社会主义道路,我很高兴。我现在是县委会互助合作办公室主任,每天研究的尽是这些事,请你们多多告诉我一些模范先进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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