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001-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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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应该如此,”英国人说道,“但话又说回到这档案上来了。”
“真的,这件事分散了我们的注意力。 抱歉。”
“原谅您什么,因为那个故事吗?不,在我听来,的确是非常奇异的。”
“是的,确实如此。 那么,先生,您想看看关于那可怜的神甫的所有文件吗?他倒真是很温和的一个人。”
“是的,务必请您通融一下。”
“请到我的书房来,我拿给您看。”于是他们走进波维里先生的书房。 这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 每一种档案都编着号码,每一叠文件都有固定的地方。 监狱长请英国人坐进一张圈椅,把有关伊夫堡的档案和文件摆在了他面前,让他随便地去翻阅,而他自己则坐在一个角落里,开始读他的报纸。那英国人很容易就找到了有关法利亚神甫的记录,但监狱长讲的那番话似乎让他产生了很大的兴趣,因为在阅读了第一类文件以后,他又往后翻,直到翻到了有关爱德蒙。 唐太斯的部分才停下来。 他发现所有的东西都原封不动的在那儿,那封告密信,判决书,莫雷尔的请愿书,维尔福先生的按语。他悄悄地折起那封告密书,迅速地把它藏进了他的口袋里,读了一遍判决书,发现里面并没有提到诺瓦蒂埃那个名字,还看了一遍请愿书,日期是一八一五年四月十日,在请愿书里,莫雷尔因为听了代理检察官的劝慰,所以善意地(因为那时拿破仑还在位)夸大了唐太斯对帝国的贡献,这种贡献,经维尔福的签署证明,当然是铁定的了。 于是他弄懂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准备封上呈给拿破仑的请愿书,被维尔福扣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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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王朝第二次复辟时,在检察官的手里就变成了一件可怕的攻击他的罪证。 所以当他在档案里找到这张条子,在他的姓名底下有一个括弧,里面列着他的罪名时,他也就不再表现得惊奇了:——爱德蒙。 唐太斯拿破仑党分子,曾负责帮助逆贼从厄尔巴岛归来。应严加看守,小心防范。在这几行字下,另一个人的笔迹写着:“已阅,无需复议。”
他把括号下的笔迹同莫雷尔的请愿书底下签署的笔迹比较了一下,发现这两种笔迹是出自同一人,也就是说,是出自维尔福的手笔。 至于罪状底下的那两句按语,英国人知道大概是某位巡察员大人加上去的,那位大员大概一时对唐太斯的情况发生了兴趣,但由于我们上面所说过的那些记录,所以他虽然出自兴趣,却也提不出什么反对意见来。我们已经说过,那位监狱长,为了不打扰法利亚神甫学生的研究工作,自己坐在了一个角落里,在那里读《白旗报》。
他没有发现英国人把那封腾格拉尔在瑞瑟夫酒家的凉棚底下所写的,上面盖着马赛邮局二月二十八日下午六时邮戳的告密信折起来放进了他的口袋。 但是必须说明的是即便他注意到了,他也会觉得这片纸无足轻重,而他那二十万法郎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无论英国人这种行为有多么的不规矩,他也不会反对的。“谢谢!”英国人“啪”的一声把档案合上,说,“我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现在该由我来履行我的诺言了。 只要您给我写一张债务转让证明,上面说明已收到现款,我就把钱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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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您。“他站起来,把他的位子让给了波维里先生,后者毫不犹豫地地坐了下来,急忙书写那张对方需要的转让证明,而那英国人则在写台的对面数钞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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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摩莱尔父子公司
凡是几年以前离开马赛而又认识莫雷尔父子公司的人,要是在现在回来,就会发觉它已大大地走了样,以前从这家兴旺发达的商行里所弥散出的那种活跃,舒适和快乐的气氛;以前在窗户里看到的那些愉快的面孔,以前在那条长廊里来去匆匆的忙碌的职员;以前堆满在天井里的一包包的货物,以及搬运工们的嬉笑乱叫,这一切的一切现在都不见了,剩下的只是一种忧郁沉闷的气氛。 在那冷落的长廊和空荡荡的办公厅里,以前总是挤满了职员,现在却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是年约二十三四岁的青年,名叫艾曼纽。 赫伯特,他爱上了莫雷尔先生的女儿,尽管他的朋友们都尽力劝他辞职离开这里,但他还是留下来;另外一个是只有一只眼睛的老迈的出纳,名叫独眼柯克莱斯这个绰号是以前总是挤满在这大蜂窝(现在几乎已空无一人)
里的青年人送给他的,这个绰号已完全取代了他的真名,以致谁要是用真名喊叫他,他十有八九是不会回答的。柯克莱斯仍然在莫雷尔先生手下工作,他的地位发生了非常奇妙的变化。 他在被提升为出纳员的同时却又降为一个仆役。 然而,他仍是那过去的柯克莱斯,善良,忠诚,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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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但在数学问题上却绝不屈服,他在这一点上,会坚决地站出来和全世界抗争,甚至和莫雷尔先生抗争;他还擅于九九乘法表,把它背得滚瓜烂熟,不管设什么诡计圈套去考问他,总也难不倒他。 在公司日益窘困的日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毫不动摇。 这倒并不是出于某种情感,相反的是出于一种坚定的信念。 据说一艘注定要在海洋里沉没的船,船上的老鼠会预先逃走的,临到那艘船起锚的时候,这些自私的乘客都逃得一干二净的,也正是象这样,莫雷尔父子公司所有这样的职员一个又一个的离开了办公厅和货仓。 柯克莱斯只是眼看着他们离开,对于原因连问也不问。我们已经说过,一切在他看来仅仅是一个数学问题。 二十年来,他看到所有付款总是正确地如期付清,所以在他看来,如果说公司有一天竟会付不出款,似乎是不可能的,正象一个磨坊老板不能相信那日夜推动他的磨机的河水竟会有一天不流动了一样。到目前为止还不曾发生过什么事可以动摇柯克莱斯的信念。 上个月的款子是如期付清了的。 柯克莱斯发现了一笔有损于莫雷尔十四个苏的错账,那天晚上,他把那十四个铜板交给了莫雷尔先生,后者苦笑了一下,把钱塞进了一只几乎空无一物的抽屉里,说:“谢谢,柯克莱斯,你是出纳人员中的珍宝啊!”
柯克莱斯回去以后非常快乐,因为莫雷尔先生本身就是马赛忠厚者中的明珠,他这样夸奖他,比送给他一份五十艾居的礼还要使他快乐。 但自月底以来,莫雷尔先生曾度过了许多不安的日子。为了应付月底,他曾用尽了他所有的财源。他怕自己的窘况会在马赛传扬开去,于是就到布揆耳的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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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妻子和女儿的珠宝卖了,还卖了他的一部分金银器皿。这样,公司的名誉才能照样维持着。但他现在已经无计可施了。借款吧,由于社会上所传的那些消息,已借不到了。 要偿还波维里先生这个月十五日到期的另十万法郎和下个月十五日到期的十万,莫雷尔先生除了等待法老号回来,再没有别的希望了。 他知道法老号早已启航了,那是他从一艘和它同时起锚的帆船上听来的,而那艘船却早已到港了。 那艘船象法老号一样,也是从加尔各答驶来的,但它早在两星期之前就到达了,而法老号却至今音讯全无。罗马汤姆生。 弗伦奇银行那位高级职员在拜访了波维里先生的第二天去拜访莫雷尔先生的时候,这几天情的情形便是如此。 接待他的是艾曼纽。 这个青年人,每当看到来人是个新面孔就要吃惊,因为一个新面孔就是一个闻风而来询问公司老板的新债主为了使他的雇主免受这次会见的痛苦,他就问来客准备干什么。 这位陌生人说,他同艾曼纽没什么可说的,他的事需和莫雷尔先生面谈。 艾曼纽叹了一口气,就把柯克莱斯叫了来。 柯克莱斯来了,然后,青年安排把来客带到莫雷尔先生的房间里去。 柯克莱斯走在前头,来客跟在他的后头。 在楼梯上,他们遇见了一位十六七岁的美丽的姑娘,她目光焦急地注视着眼前这位陌生人。“莫雷尔先生在办公室里吗,尤莉小姐?”出纳员问道。“是的,至少我想在吧,”年轻姑娘犹豫不决地说。“你可以去看看,柯克莱斯,要是我父亲在那儿,就替这位先生通报一声。”
“我是无需通报的,小姐,”英国人回答道。“莫雷尔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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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熟悉我的名字,这位可敬的先生只要通报说罗马汤姆生。弗伦奇银行的首席代表求见就可以了,那家银行和你父亲有业务上的来往。“
青年姑娘的脸色带领苍白,她一直下楼,而陌生客和柯克莱斯则继续上楼去了。 她走进了艾曼纽的那间办公室,而柯克莱斯则用他身上带的一把钥匙打开了第二重楼梯拐角上的一扇门,带领那陌生客到了一间会客室里,又打开了第二道门,进去后随即把门关上了,让汤姆生。 弗伦奇银行的首席代表独自一人等候了一会儿,然后回身出来,请他进去。英国人走进后房间发现莫雷尔正坐在一张桌子前,翻阅着几本非常大的账簿,里面都是他的债务。 一看到客,莫雷尔先生就合上了他的账簿,站起身来,指着一个座位请来客坐下。看到来客坐下以后,自己才坐回到他原来的椅子上。 十四年的光阴已改变了这位可敬的商人的容貌,他,在本书开头的时候只有三十六岁,现在五十岁了。 他的头发变得花白了,时光和忧愁已在他的额头上烙下了深深的皱纹,而他的目光,曾是那样的坚定和敏锐,现在却是踌躇而彷徨,象是他怕被迫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一个念头或一个人身上似的。 英国人用一种好奇但显然是还带着关怀的神情望着他。“先生,”莫雷尔说,他的不安因这种审问似的目光而变得更强烈了,“您想跟我谈谈吗?”
“是的,先生,您知道我是从哪儿来的吧?”
“汤姆生。 弗伦奇银行,我的出纳员是这么告诉我的。”
“他说的很好。汤姆生。 弗伦奇银行本月份得在法国付出三四十万法郎,知道您严守信用,所以把所有您签字的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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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收买了过来,叫我负责来按期收款,以便动用。“莫雷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手擦了一下他那满挂着汗珠的前额。”哦,那么,先生,“
莫雷尔说道,“您手上有我的期票了?”
“是的,而且数目相当庞大。”
“是多大的数目?”莫雷尔用一种尽力镇定的声音问。“在这儿,”英国人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叠纸,说道,“监狱长波维里先生开给我们银行的二十万法郎的转让证明,那原本是他的钱。 您当然清楚您是欠他这笔钱子的吧?”
“是的,他那笔钱是以四厘半的利息放在我的这里的,几乎有五年了。”
“您该在何时偿还呢?”
“另一半在本月十五号,一半在下个月十五号。”
“没错,这儿还有三万二千五百法郎是近期付款的。这上面都有您的签字,都是持票人转让给我们这家银行的。”
“我认得的,”莫雷尔先生说着,涨红了脸,象是想到他将在一生中第一次保不住他自己签字的尊严似的。“所有的都在这儿了吗?”
“不,本月底还有这些期票,是巴斯卡商行和马赛威都商行转让给我们的,一共大概有五万五千法郎,这样,总数便是二十八万七千五百法郎。”
在这些钱累计的时候,莫雷尔所感到的痛苦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二十八万七千五百法郎!”他低声地强调了一遍。“是的,先生,”英国人答道。“我不必向您隐瞒,”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接着说道,“到目前为止,您的信用是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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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睹的,可是据马赛最近的传闻来看,恐怕您无法偿付您的债务了。“
听到这段近乎残酷的话,莫雷尔的脸顿时变成了死灰色。“先生,”他说,“我从先父手里接过这家公司到现在已有二十四年多了,先父曾亲自经营了三十五年。 凡是有莫雷尔父子公司签名的票据,还不曾失过信用。”
“那我知,”英国人回答道,“但以一个诚实人答复一个诚实人应有的态度来说,请坦白地告诉我,这些期票您究竟能不能如期付清?”
莫雷尔打了一个寒颤,望了一眼这个到刚才为止讲话尚未这般斩钉截铁的人。“问题既然提得这样直截了当,”他说,“答复也就应该干脆。 是的,我可以付清的,如果,能象我希望的,我的船能安全到达的话。 因为它一到,我因过去许多次意外事件而丧失的信用就又可以恢复了,但如果法老号损失了,这最后一个来源也就没有了。”那可怜的人的眼中盈满了泪水。“嗯,”对方说,“假如这最后一个来源也不可靠了呢?”
“唉,”莫雷尔答道,“逼我说这句话确实是太残酷了,但我是已经习惯遭不幸的了,我必须把自己练成厚脸皮。这样,我恐怕就不得不延期付款了。”
“难道您没有朋友可以求助吗?”
莫雷尔悲伤地苦笑了一下。“在商界,先生,”他说,“是只有交易而没有朋友的。”
“这倒是真的,”英国人低声说道,“那么您只有一个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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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个。”
“最后的?”
“那么如果这一个也耽误——”
“我就毁掉了,完全地毁了!”
“我到这儿来时,有一艘船正在进港。”
“我知道,先生,有一个在我山穷水尽的时候一如继往跟随着我的年轻人,每天花一部分时间守在这间屋子的阁楼上,希望能最先向我报告好消息。 这艘船的进港,他已告诉过我了。”
“那不是您所等的船吗?”
“不是,那是一条波尔多船,是吉隆丹号。 它也是从印度驶来的,却不是我的。”
“或许它曾经同法老号通过话,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