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004-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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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了吗?”莫雷尔喊道,基督山已使他陷于极度的惊恐中,“你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基督山耸耸肩答道,“我认识也了解那些人吗?我何必损失了这个去救那个呢?哼,不,因为我对害人的人和牺牲者之间,没有偏爱。”
“但是,”莫雷尔悲哀地喊道,“我爱她呀!”
“你爱……谁?”基督山喊道,跳起来抓住莫雷尔举向天空的手。“我舍命不顾一切地爱她,我疯狂地爱她,我愿意用自己的血去替她的一滴眼泪——我爱瓦朗蒂娜。 维尔福,就是他们正在谋害的那个人!你懂得我的意思吗?我爱她,替我去问上帝,我怎样才能够冲过去挽救她?”
基督山发出一声只有那些听过一只受伤的狮子的吼声的人才能想象得出的喊叫。“不幸的人哪!”他喊道,这一次轮到他使劲儿搓自己的双手了,“你爱瓦朗蒂娜!
爱那个该死的家族的女儿!“莫雷尔从来不曾见过他这样的表情;他从来不曾遇见过这样可怕的眼光;即使在战场上,在阿尔及利亚激烈搏斗的夜晚,当枪弹在他四周交织着的时候,他也不曾经历过这样的恐怖。 他不由自主地惊惶地往后退了几步。至于基督山,在一阵激动过后,他的眼睛闪了一会儿,像是内心的闪光照花了眼。一会儿,他已有力地约束住自己;他那猛烈地起伏的胸膛平息了下去,像是乌云过去后那汹涌的波涛受到了阳光和蔼的照射一样。 这种沉默挣扎与自制大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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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持续了二十秒钟;然后,伯爵抬起他那苍白的脸。“瞧。”
他说,我亲爱的朋友,看看上帝在如何惩罚那些最粗心和无情的人,惩罚他们漠视出现于他们面前的恐怖的情景。我,一个无情而好奇的旁观者;我,曾冷眼关注着这场悲剧的发生;我,在秘密的保护之下(有钱有势就容易保持秘密)
,如同一个恶作剧的天使一般嘲笑着人们所犯的罪,——我也被那条我注视着它行动的赤练蛇咬伤了,而且现在正在咬我的心口!“
莫雷尔痛苦地呻吟着。“来,来,”伯爵继续说,“怨艾是没用的!拿出男子汉的勇气来,坚强一点,不要失掉希望,因为有我在这儿,我可以为你想办法。”
莫雷尔伤心地摇了摇头。“我告诉你不要放弃希望。 你懂得我的意思?”基督山大声地嚷道,“要记住:我从来不撒谎,也从不受人欺骗。 现在是十一点,马西米兰,感谢上帝让你在中午来而不是在晚上或明天早晨来!听着,莫雷尔!眼下正是中午,假如瓦朗蒂娜现在还没有死,她就不会死了。”
“怎么会呢?”莫雷尔喊道,“我离开的时候她已奄奄一息了!”
基督山用双手捧住他的头。 那个沉甸甸地装满了无数秘密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光明天使或黑暗之神对那个冤仇难解而同时又宽宏大量的头脑到底说了些什么呢?只有上帝知道了。基督山再一次抬起头来。 这一次,他的脸十分平静,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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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睡醒的小孩子一样。“马西米兰,”他说,“回家去吧。 我命令你不要乱动,不要采取任何措施,不要让你的脸上流露一丝忧伤。 我会把消息给你的。 去吧!”
“噢,伯爵,你那种镇定的态度吓坏了我。 难不成你有起死回生的力量吗?难道你是超人吗?难道你是一位天使?难道你是上帝?”那个从不在危险面前发抖的青年,在基督山带着一个慈爱的忧郁的微笑望着他时,觉得眼泪充盈了自己的眼眶。“我能为你做许多事情,我的朋友,”伯爵答道,“去吧,必须独自好好想一会儿。”
基督山对他周围的一切都有一种特殊的控制力,莫雷尔不想再多说些什么了。 他紧紧地握了握伯爵的手走了。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巴浦斯汀,他正从梅狄侬路跑过来。这时,维尔福和阿夫里尼已经赶回来了。 他们到家的时候,瓦朗蒂娜还没有苏醒过来;医生正十分仔细地检查这个虚弱的病人。 维尔福无比密切地关注着他的脸和嘴唇,等待检查的结果。 诺瓦蒂埃的脸甚至比瓦朗蒂娜更苍白,他也是全神贯注地等待着,比维尔福更急于想知道医生的决断。 终于,阿夫里尼慢吞吞地把这几个字说出来了:“她居然还活着!”
“居然,”医生说,“我再说一遍,她竟然还活着,这使我感到很惊奇。”
“她得救了吗?”她的父亲问。“是的,只要她还活着。”
这时,阿夫里尼的眼光接触到了诺瓦蒂埃的眼光。 诺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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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埃的眼里顿时就闪烁出一种异样的喜悦和包含着很深的涵义的光芒,这些引起了医生的注意。 他把瓦朗蒂娜放回到椅子上,她的嘴唇是那样苍白无色,简直与她的面孔一样苍白。而后他一动不动地站着,望着诺瓦蒂埃,诺瓦蒂埃好像已预料到他所做的一切。“阁下,”阿夫里尼对维尔福说,“请您去叫瓦朗蒂娜小姐的女仆来。”
维尔福亲自去找她,阿夫里尼走到那位诺瓦蒂埃面前。“您有话要告诉我吗?”他问。老人意味深长的眨眨他的眼睛。 我们记得,这是他所能做的唯一表示肯定的动作。“悄悄说吗?”
“是的。”
“嗯,我陪您谈一会儿。”这时维尔福回来了,后面还跟着瓦朗蒂娜的贴身婢女,婢女的后面跟着维尔福夫人。“这可怜的孩子怎样啦?她离开我房间的时候就说不舒服,但我以为那是无关紧要的。”维尔福夫人含着眼泪,带着亲生母亲对女儿那种爱情的表情走近瓦朗蒂娜,拿起她的一只手,阿夫里尼继续望着诺瓦蒂埃;他看到那老人的眼瞪得滚圆,面颊变得苍白而颤抖,汗珠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滴。“啊!”他说,不由自主地顺着诺瓦蒂埃的眼光看过去,而诺瓦蒂埃的眼光正好紧紧盯住维尔福夫人。维尔福再三地说,“让这可怜的孩子躺在床上比较舒服,芬妮,我们抬她到床上躺着。”
阿夫里尼先生觉得那个建议给了维尔福一个单独跟诺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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梯埃密谈的机会,便表示那是最好的办法;但他吩咐,除了他的命令,禁止给她吃任何东西。她们抬着瓦朗蒂娜走了;她已经醒过来,却还不能行动或说话,这次发作把她周身的骨头都抖松了。 但是她还能给她的祖父一个目光。阿夫里尼跟着病人出去,开了一张药方,吩咐维尔福乘一辆轻便马车到药剂师那儿去取来难咽的药,亲自拿来,他在他女儿的卧室里等他。 然后,又重新吩咐一遍不准给瓦朗蒂娜吃任何东西以后,他又回到诺瓦蒂埃的房间里,小心地关上房门,确定没有人在窃听,便说:“嗯,您对于您孙女的病,知道一点了吧?”
“是的。”老人答道。“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一定要回答。”
诺瓦蒂埃做了个愿意回答的表示。“您预料到瓦朗蒂娜会遭受这种打击吗?
它是如此令人意外。“
“是。”
阿夫里尼想了一会;然后走到诺瓦蒂埃面前。“请一定原谅我下面所说的话,”他说,“但在目前这种情形下,任何一点迹象都不应该轻视。 您可曾见到可怜的巴罗斯去世的情形?”
他抬起头望着天上。“您知道他死的原因吗?”阿夫里尼把手又重新搭在诺瓦蒂埃的肩上问。“知道。”老人回答。“您以为他是自然死亡吗?”
在诺瓦蒂埃僵硬的嘴唇上,有一种难以觉察的同样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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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微笑。“那么您以为巴罗斯是被毒死的?”
“是。”
“您以为他服下的毒药本来是预备给他吃的吗?”
“不是。”
“您以为现在想害死瓦朗蒂娜的那个人,就是无意间将巴罗斯毒死的那个人吗?”
“是。”
“那末她也要死吗?”阿夫里尼用他那尖锐的目光盯住诺瓦蒂埃问。 他等待着在老人身上所产生的反应。“不!”他带着一种即使最聪明的推测者见了也会感受到迷惑的得意神情答道。“那末您还抱着希望?”阿夫里尼惊奇地问。“是。”
“您希望什么呢?”
老人用他的目光表示他无法回答。“啊,是了,不错!”阿夫里尼慢慢地说。 然后,他转过去对诺瓦蒂埃说,“您希望使那凶手就此一直不干?”
“不是。”
“那末您指望毒药在瓦朗蒂娜身上不发生奇异的效果吗?”
“是。”
“您当然也知道,”阿夫里尼说,“这一次是有人故意要毒死她。”
老人表示他对这一点没有异义。“那末您怎么能指望瓦朗蒂娜可以逃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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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瓦蒂埃把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一个地方。 阿夫里尼马上睁大眼顺着那个方向望过去,发觉他的眼光盯住他每天早晨服用的那只药瓶上。“啊,啊!”阿夫里尼说,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难道您已经……”
诺瓦蒂埃不等他说完就说:“是的。”
“使她能经受住这种可怕苦涩的毒药吗?”
“是。”
“而您的方法是让她渐渐适应……”
“是的,是的,是的。”诺瓦蒂埃说,很高兴对方懂得他的意思。“的确,您听我讲过:我给您的药里有木鳖精,是吧?”
“是。”
“她渐渐适应了那种毒药,您希望她可以产生出一股抵抗同类毒药的能力?”
诺瓦蒂埃露出惊喜的神情。“您成功了!”阿夫里尼喊道,“没有那些预防措施,瓦朗蒂娜在我赶来之前早就死掉了。 那毒药份量非常重,但她不过看上去只是昏厥过去而已。 这一次,看来瓦朗蒂娜是不会死了。”
一种无法形容的喜悦充满了老人的眼睛。 他带着一种感激的神情抬头望天。 这个时候,维尔福回来了。“喏,医生,”
他说,“您派我去买的东西买来了。”
“这是当着您的面调配的吗?”
“是的。”检察官说。“它一直没有离开过您的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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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离开。”
阿夫里尼接过药瓶,把几滴药水滴在他的手掌心,尝了一下。“嗯,”阿夫里尼说,“我们到瓦朗蒂娜那儿去吧,我要去吩咐每一个人该做的事情,而您,维尔福先生,您亲自监督他们不要反抗我的命令。”
当阿夫里尼在维尔福的陪同下回到瓦朗蒂娜的房间里去的时候,一位神情严肃、语气平和而果决的意大利神父租下了建在维尔福先生隔壁的那座房子。 谁都不知道房子里的三个房客会在两小时内搬走;不过这一阵有人传说,那座房子的根基不牢固,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 但是,这种随时倒塌的危险并没有阻止那位新房客在当天五点钟左右带着他简单的家俬搬进来。 那位新房客一签就是一张三年、六年或九年的租约,并按照房子主人的规定,预付了六个月房租。 这位新房客,我们已经说过,是一个意大利神父,自称是琪亚柯摩。 布沙尼先生。难以想象他很快就找来了工匠;当天晚上,街上的行人惊奇地看到木匠和泥水匠在匆匆地修理危房的墙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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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父与女
我们在前一章里曾提到腾格拉尔夫人匆匆赶到维尔福夫人那儿正式宣布了欧热妮。 腾格拉尔和安德烈。 卡瓦尔康蒂的婚期。 这个公布表示,看上去好象表明,一切跟这件事有关系的人都似乎同意了,但在作这个决定以前,还曾发生过一幕我们的读者不十分明白的场面。 我们要求读者们回到了那天早晨马尔塞夫伯爵自杀,走进腾格拉尔男爵引以自豪的那间豪华的镀金的客厅。 在那间客厅里,约莫在早晨十点钟的时候,银行家在那儿踱来踱去;他已踱了很长一段时间,脸上露出深思而惶恐不安的神情,注意着每一扇门,他细细地倾听着每一个声音。 他终于忍不住了,吩咐他的仆人。“依脱尼,”他说,“去看看为什么欧热妮小姐要我在客厅里等她等这么久。”
发了一阵脾气以后,男爵觉得平静了。 腾格拉尔小姐那天早晨曾要求见她的父亲一次,并指定客厅作为会见的地方。这个奇怪的做法并没有使银行家感到惊奇,他立刻遵从他女儿的意愿,先到客厅等候。 依脱尼很快就回来了。“小姐的婢女告诉我,”他说,“小姐就要梳妆完毕了,一会儿就来。”
腾格拉尔点点头,表示他很满意。对外界与对他的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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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格拉尔象是一位好好先生又象是一位柔弱的父亲。 这是他在这幕喜剧里认真地演的角色之一;这个角色对他很合适,正如在古代的戏剧中,有些父亲的假面具,右嘴唇是向上翻的,带笑的,而左嘴唇是向下垂的,假装哭泣。 我们得赶快声明一句,在内心,那副笑嘴笑脸常常消失而露出那副死板的面孔来;所以我们经常见不到那个十分宽厚大度的人而只见到那残酷的丈夫和专制的父亲。“那傻丫头想和我说话,干什么不到我的书房里来呢?她为什么要和我谈话呢?”
正当他把这个烦人的念头在他的脑子里转到第二十遍的时候,客厅门开了,欧热妮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贴身的缎子衣服,头发早就用双手梳得齐齐整整,戴着手套,像是要到意大利歌剧院去看戏一样。“噢,欧热妮,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为什么不到舒服的书房里而要到这庄严的客厅里?“
“您说得对,阁下,”欧热妮说,并示意她的父亲坐下来,“因为您提出了两个问题,这两个问题可以包括在我们下面的谈话中去。 两个这问题我都要回答,而我却违反常规,先来回答第二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较简单。 阁下,我之所以选择客厅作为我们见面的地点,正是为了要避免银行家的书房里的那种令人不快乐的印象所产生的影响。那些烫金的账簿,那些象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