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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175篇经典小小说打包下载-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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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候到了。”
                 
  巴格里索夫说。他们缓缓地沿着通往一块巨石的卸出发,爬上了一片环绕小山的高地。虽然太阳才下山,寒气却已侵入了石块,这些石头在白天会烫到橡胶套鞋里赤裸的脚心。格里波夫扣上了短棉袄的纽扣。走路并未使人感到暖和。
                 
  “还很远吗?”他低声地问?“还有一段路。”
                 
  巴格里索夫闷声地回答。他们坐下来歇歇。他们没什么可说或甚至可想的——一切十分简单明了。高地尽头的一块平地处,有从地下挖出的石堆与连根拔起已经发干的藓苔。
                 
  “其实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弄的,”巴格里索夫略带挖苦地笑道:“不过两个人作会更起劲点儿。当然,我也想到你是个老朋友嘛……”前一年,他们两个被带上同一条船的。巴格里索夫停了下来:“弯下身来,不然他们会看见你的。”
                 
  他们趴了下来,开始把石头扔到边上。石块都不很大,两个人抬是不成问题的,因为那天早上把石头堆起来的人也未必比格里波夫强壮。巴格里索夫轻声地咒骂了一句。他割到了手指头,血在流。他在伤口上洒了些沙土,从棉袄里扯出了一片棉花,按在伤口上,可是血仍然不止地流。
                 
  “血液凝结不良。”
                 
  格里波夫漫不经心地说。
                 
  “你是医生?”巴格里索夫吮着伤口问道。格里波夫没有应声。他当医生的岁月似乎是极遥远的事了。真的有过那种事吗?山与海之外的世界通常都似乎太不真实了,都像是梦里的情景。真实的,是一分钟,一个小时,一天——从起床号到工作完毕。他从未往更远处猜想过,他也没有力气去猜想。任何人都没有过。他不清楚他周围的人的过去,他也不要知道。然而,若是明天巴格里索夫自称是博士或一名飞行军官,格里波夫也会毫不犹豫地相信他。他自己真的当过医生吗?不仅判断的习惯已经丧失,连观察的习惯也没有了。格里波夫看着巴格里索夫吸着手指上的血,但没有说一句话。这情况自他的意识中掠过,但是他无法也不曾自内心中寻求那份意志力来解答。令他兴起的意识——那份或许不再是人类的意识——已不具任何层面,此刻只有一个目标,就是眷把石块搬开。
                 
  “很深吗?”他们歇手休息时格里波夫问道。
                 
  “怎么可能很深?”巴格里索夫应道。格里波夫也觉得他问的实在荒谬,当然了,这坑不可能很深。“
                 
  “出来了。”
                 
  巴格里索夫说。他伸手摸到了一个脚趾。大脚趾自石头下露了出来,在月光下看得很清楚。那个大脚趾与格里波夫或巴格里索夫的大脚趾都不一样——这不是说它无声无息已经僵硬;这点,其实分别很小。那只已死的大脚趾的指甲是修过的,脚趾本身也比格里波夫的圆润、柔软。他们快速地将堆在尸体上的剩余石块扔在一边。
                 
  “是个年轻的。”
                 
  巴格里索夫说。两个人一起将尸体拖出了坟坑。
                 
  “他个头又大又壮实。”
                 
  格里波夫喘着气说。
                 
  “要不是养得这么肥,”巴格里索夫说:“他们早像埋我们一样地把他埋了,我们今天也就没有理由跑这一趟了。”
                 
  他们把尸体放平,把内衫剥了下来。
                 
  “你看,内裤还跟新一样呢。”
                 
  巴格里索夫满意地说。格里波夫把内裤藏入棉袄里。
                 
  “还是穿上吧。”
                 
  巴格里索夫说。
                 
  “不,我不要。”
                 
  格里波夫咕哝了一声。他们将尸体放回坟坑中,盖了些石块在上头。初升明月的蓝光照在巨石与稀疏的针叶树林中,显出每一块矗立的巨石,每棵树特异的形状,跟白天的样子都不相同。一切都似乎很真,却又与白天不同。有若世界有第二张脸,夜间的面孔。死人的内裤在格里波夫的棉袄里很暖,似乎不再怪异了。
                 
  “我得抽根烟。”
                 
  格里波夫梦话般地说。
                 
  “明天你可以抽你的烟。”
                 
  巴格里索夫露出了笑容。明天他们可以卖掉那条内裤,换点面包,或许还可以换点烟草……。 

  
  

   

狗鼻子〔前苏联〕左琴科 
                  
                 
  商人叶列麦伊。巴勃金的一件貉皮大衣给人偷走了。商人叶列麦伊。巴勃金嚎哭了起来。他真心疼这件皮大衣呀。他说:“诸位,我那件皮大衣可是好货啊。太可惜了。钱我舍得花,我非把这个贼捉到不可。我要啐他一脸唾沫。”
                 
  于是,叶列麦伊。巴勃金叫来警犬搜查。来了一个戴鸭舌帽、打绑腿的便衣,领着一只狗。狗还是个大个头,毛是褐色的;嘴脸尖尖的,一副尊容很不雅观。便衣把那只狗推到门旁去闻脚印,自己“嘘”了一声就退到一边。警犬嗅了嗅,朝人群中扫了一眼(自然四周有许多人围观),突然跑到住在五号的一个叫费奥克拉的女人眼前,一个劲儿地闻她裙子下摆。女人往人群里躲,狗一口咬住裙子。女人往一旁跑,它也跟着。一句话,它咬住女人的裙角就是不放。女人扑通一声跪倒在便衣面前。
                 
  “完了,”她说。
                 
  “我犯案啦。我不抵赖。”
                 
  她说:“有五桶酒,这不假。还有酿酒用的全套家什。这也是真的,藏在浴室里。把我送到公安局好了。”
                 
  人们自然惊得叫出声。
                 
  “那件皮大衣呢?”有人问?她说:“皮大衣我可不知道,听都没听说过。别的都是实话。抓走我好了,随你们罚吧。”
                 
  这女人就给带走了。便衣牵过那只大狗,又推它去闻脚印,说了声“嘘”又退到一旁。狗转了转眼珠,鼻子嗅了嗅,忽地冲着房产管理员跑过去。管理员吓得脸色煞白,摔了个仰面朝天。他说:“诸位好人呀,你们的觉悟高,把我捆了吧。我收了大伙的水费,全让我给乱花了。”
                 
  住户们当然一拥而上,把管理员捆绑起来。这当儿警犬又转到七号房客的跟前,一口咬住他的裤腿。这位公民一下子面如土色,瘫倒在人群前面。他说:“我有罪,我有罪。是我涂改了劳动履历表,瞒了一年。照理,我身强力壮,该去服兵役,保卫国家。可我反倒躲在七号房里,用着电,享受各种公共福利。你们把我逮起来吧!”人们发慌了,心想:“这是条什么狗,这么吓人呀?”那个商人叶列麦伊。巴勃金,一个劲儿眨巴着眼睛。他朝四周看了看,掏出钱递给便衣。
                 
  “快把这只狗牵走吧,真见它的鬼。丢了貉皮大衣,我认倒霉了。丢就丢了吧……”他正说着,狗已经过来了,站在商人的面前不停地摇尾巴。商人叶列麦伊。巴勃金慌了手脚,掉头就走,狗追着不放,跑到他跟前闻他那只套鞋。商人吓得脸色倏地就白了。他说:“老天有眼,我实说了吧。我自己就是个混账小偷。那件皮大衣,说实话也不是我的,是我哥哥的,我赖着没还。我真该死,我真后悔啊!”这下子人群哄地四散而逃。狗也顾不得闻了,就近咬住了两三个人,咬淄不放。这几个也一一坦白了:一个打牌把公款给输了;一个抄起熨斗砸了自己的太太;还有一个,说的那事叫人没法言传。人一跑光,院子里便空空如也,只剩下那条狗和便衣。这时警犬忽然走到便衣跟前,大摇其尾巴。便衣脸色陡地变了,一下子跪倒在狗跟前。他说;“老弟,要咬你就咬吧。你的狗食费,我领的是三十卢布,可自己吞了二十卢布……”后来怎样,我就不得而知了。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便赶紧溜之乎也。 

  
  

   

樱树下〔日本〕井基次郎 
                  
                 
  樱树下埋了尸体!这是可以相信的,因为樱花会开得那么美,真叫人难以相信。我不相信那美,所以这两三天很是不安。不过,现在终于懂了。樱树下埋了尸体。这是可以相信的。不知为什么,在我每晚回家的路上,竟像千里眼那样想起我房间里许多用具中最薄的小玩意儿——安全剃刀的刀刃——你说不懂——我也同样不懂——想来一切都一样。不论什么树,一旦到了盛开状态,就会向周围散发一种神秘气氛,宛如陀螺旋转到完全静止时清澄无比,像优美的音乐演奏往往伴随某种幻觉,像灼热的生殖幻化出光圈。都是会触动人心、不可思议、鲜活生动的美。可是,昨天,前天,让我的心阴郁无比的也是它。我觉得那种美不能相信,反而不安、忧郁起来,觉得很空虚。可是,我现在终于懂了。你可以想像一下,把尸体一具一具埋在这开得绚丽烂漫的樱树下。这样你大概就可以了解让我这样不安的是什么了。马一般的尸体、猫狗一般的尸体,还有像人一样的尸体,都腐烂,长了蛆虫,恶臭难闻;滴上水晶一般的液体,樱树根像贪婪的章鱼,拥抱着它,聚集海葵食管般的毛根吸取那液体。是什么造出那样的花瓣?是什么生成那样的花蕊?我仿佛看见毛根吸取水晶般的液体排成沉静的行列,像梦一样在纤维管中往上爬行。——你干嘛做出这么痛苦的神情?难道不是美丽的透视术?我现在似乎可以凝注眸光观赏樱花,而从昨天、前天让我不安的神秘中获得了解放。两三天前,我走下这儿的溪谷,沿着石块前行,看见水沫中到处有蚁蛉像维纳斯一样诞生,朝溪水的上空飞去。你知道,他们在那儿举行美丽的婚礼。走了一会,我遇见了奇怪的东西。溪水在干涸河滩上围成小水塘。那宛如石油流动般的意外色彩浮满塘水上。你认为那是什么?是几万只数不清的蚁蛉尸体。它们重叠的翅膀毫无间隙地覆满水面,汇聚成光,流泻出油一般的色彩。那儿就是它们产卵之后的坟场。看了以后,心里觉得很不舒服,但也况味到挖坟嗜尸者那种残酷的喜悦。在这溪谷中,没有一件东西让我高兴。只有黄莺、大山雀和让白色阳光泛出青烟的嫩叶衍生出模糊朦胧的心象:我需要惨剧。有了这种均衡感,我的心象才会明确。我的心像恶鬼一样渴望忧郁。只有忧郁在心底慢慢形成的时候,我的心才会缓和下来。——你擦擦腋下,出冷汗了没有?我也一样。没有东西会使它变得不愉快,想来一定黏如精液。这样我们的忧郁才会完成。啊,樱树下埋了尸体。根本搞不清楚这尸体的空想由何而来,总之,尸体现在已跟樱树合而为一,不管怎么摇动,也无法从脑海里驱除。现在,我觉得我有权利喝赏花酒,就像村人有权利在那樱树下举行酒宴一样。 

  
  

   

再会〔日本〕阿刀田高 
                  
                 
  和冯君相识成友,是在高中一年级的时候。校园里,樱花正纷纷飘落雪一般白白的花瓣。
                 
  “你,将来打算做什么啊?”我这么一问,坐在我旁边座位上的冯君便露出看起来颇带孩子气的暴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希望能考进医学院。”
                 
  “啊?这倒真巧。我将来也想当医生啊。”
                 
  “你打算考哪一所大学?”
                 
  “目前也只打算考A大学的医学院。你呢?”
                 
  “我也一样。”
                 
  只不过因为志愿相同,志趣相投,我们立刻便成了挚友。想进入医学院可不容易。我们互勉互励,也彼此竞争。岁月匆匆,不旋踵,高中生活也近尾声,大学入学考试的季节眼看也日渐逼近。我们——我和冯君——也都照当初所预定的,向A大学的医学院报了名。
                 
  “拼了!”
                 
                 
  “如果我们两个都能上榜,那该多美。”
                 
  “准会的。我们在A大学的校园里再会了!”
                 
  “好。一定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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