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篇经典小小说打包下载-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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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催他,“站起来,走走看。”
“谢谢你。”
他说着撑起来,摇晃了几步,向后一仰,终于又在路旁的尘土中坐了下去。
“那时我在照管动物,”他木然地说,可不再是对着我讲了,“我只是在看动物。”
对他毫无办法。那天是复活节的礼拜天,法西斯正在向埃布罗挺进。可是天色阴沉,乌云密布,法西斯飞机没能起飞。这一点,再加上猫会照看自己,大概就是这位老人仅有的幸运吧。
雨中的猫〔美国〕厄尼斯特。海明威
旅店里只歇着两个美国人。他们进出房间上下楼梯时,身边掠过的人一个也不认识。他们的房间在二楼,面对着海。也对着小公园与战争纪念碑。小公园中有高大的棕榈树与绿色的长椅。天气晴朗时总有个带着画架的艺术家。艺术家喜欢棕榈的模样与对着小公园与海面的旅店的亮丽色彩。意大利人老远地前来瞻仰战争纪念碑。纪念碑是青铜铸的,在雨中发亮。天下着雨,雨自棕榈树间滴落,雨水积在碎石路上的坑洞里。海水在雨中涌起一道长线,退回到海滩,冲回来又在雨中涌起一道长线。战争纪念碑旁广场上的车辆都已开走。广场对面餐馆的门口,站着一名侍者朝着空空的广场探望。美国太太立在窗前往外观望。外面,就在他们的窗下,有只猫蹲伏在一张滴水的绿色桌子下头。猫紧紧缩作一团好不让雨水滴湿。
“我下去把那只猫咪带上来。”
美国太太说。
“我去吧。”
她丈夫在床上表示。
“不,还是我去。可怜的猫咪想在外头一张桌子下头躲雨。”
丈夫继续看他的书,垫了两个枕头靠在床头。
“别淋湿了。”
他说。妻子来到楼下,她经过柜台时旅店老板起身向她鞠了一躬。他的办公桌在柜台间的最里厢。他是个老者,身材很高。
“下雨了。”
妻子说。她喜欢这个旅店老板。
“是呵,夫人,天气真够坏的。”
他站在昏暗的柜台间最里厢的桌子后面。这美国太太很喜欢他。她喜欢他接受抱怨时那副不苟言笑的认真态度。她喜欢他那份尊严。她喜欢他愿意为她服务的那番心意。她喜欢他表现的那种做旅店老板的感觉。她喜欢他那老迈、风霜的脸容与那双大手。心里喜欢着他,她开开门往外头看去。雨下得很大。一个披了橡胶雨衣的男人正自空寂的广场朝餐馆走了过去。那只猫该就在右边什么所在吧,或许她可以沿着屋檐下走过去。她站在店门口时,有只雨伞在她身后撑了开来。是清理她房间的那名女侍。
“你可不要淋湿了呵。”
她微笑着,说的是意大利话。当然,准是旅店老板叫她送伞来的。女侍为她撑着伞,她沿着碎石路走到他们房间窗户的下头。桌子还在,被雨水冲洗得绿得发亮,但是猫已不知去向。她突然感到非常失望。女侍抬头望着她。
“丢了什么东西吗?夫人?”
“刚才有只猫的。”
美国女郎说。
“猫?”
“是呀,一只猫咪。”
“一只猫?”女侍笑出声来。
“雨里有猫?”
“是的,”她说:“在桌子下头,”之后她又说:“呵,我好想要呵。我要一只猫咪。”
她说英语时,女侍的脸孔了起来。
“走吧,夫人,”她说:“我们得进去了。你会淋湿的。”
“我看也是。”
美国女郎说。她们沿着碎石路折回,进入旅店内。女侍在门外闭起了雨伞。美国女郎走过柜台间时,老板自他桌后向她欠了欠身。女郎心中感到有些什么很渺小也很紧迫。老板令她感到渺小而同时却又的确很显要。她有一股无比尊耀的短暂感觉。她走上了楼梯,她打开房门。乔治在床上,看书。
“猫弄来了吗?”他问,把书放了下来。
“不见了。”
“会到哪里去了呢。”
他说,暂且将眼睛移开了书本。她在床边坐了下来。
“我好想要呵,”她说:“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想要。我要那只可怜的猫咪。可怜的猫咪在雨地里多不好玩。”
乔治又拿起了书本。她走过去坐在梳妆台的镜子前头,举起手用镜子照看自己。她端详她的侧脸,一侧看罢又看另一侧。之后端详后脑勺与脖颈。
“你看我把头发留长起来,好不好?”她问,又照看自己的侧脸。乔治抬起眼来看到她的颈部,发尾剪得像个男孩子。
“我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
“我可烦了,”她说:“我讨厌死像个男孩子了。”
乔治在床上翻了个身。自她开始说话,他的目光就不曾移开过她。
“你看起来好帅呵。”
他说。她将镜子放在梳妆台上,走到窗前往外看。天要黑了。
“我要把头发往后梳,摆得紧紧光滑的,在脑后打个大结我可以抚摸。”
她说:“我要只猫咪抱在膝上,我摸它,它会咕噜噜地叫。”
“喔?”乔治在床上说。
外国佬〔美国〕弗朗西斯。斯蒂格穆勒
如果不是我打电影院出来时正在下雨,我早就走路回家了:我住的公寓就在附近,路也很容易走——顺着大道一直走,过两条街,在第三条街右转就是格伦奈路,往前走一半就到家了。可是,因为下雨,我拦了辆计程车,上去不到半分钟,我就感觉到这名司机,一个红光满面的老头子,好像有股乖僻与焦躁随时要发作似的。
“不对!不对!”看他开始往第一条街圣多明尼可路上转弯时,我叫了出来:“还有两条街呢!”他口中咕哝了几声,又摇摇晃晃地朝大道驶去,不一会儿又转入了第二条街凯沙斯路。
“不是!不对呀!”我又喊道:“下一条,拜托了!下一条才是我住的地方,格伦奈路!”他听了,转了回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向前疾驶,根本没有转入我住的街路,却一去不返似的飞速驶上了大道。
“你看,现在你又开过头了!”我嚷道:“你应该按我说的,往右转呀!请掉头开到格伦奈路三十六号。”
让我大吃一惊地,这老头子一个回转,车子吱的一声,驶上了湿滑的人行道,猛地往后一倒,越过大马路,一个急刹车,停在我住的街角上。
“下去!”他简直是吼了起来,满脸气得涨红:“立刻滚出我的汽车!我绝对拒绝再载你一步!三次了,你把我当作白痴!三次你毫不留情地侮辱我!我的汽车是不载外国佬的,我告诉你!立刻给我下去!”
“这么大的雨?”我喊道,火气也上来了:“我才不干呢。我一次也没侮辱你,别说三次了,先生。你心里有数我只是拜托你载我回家,可是显然是白费功夫了。现在请你好好载我回去,我会给你小费的,”我又低声下气地加了一句:“大家好聚好散。”
我话还没说完,他又吼了起来:“下去!滚出去,我告诉你!你侮辱我太过分了,你非下去不可!”我瞟了一眼外头的大雨。
“我绝不下去。”
我说。他的态度阴险地平静了下来。
“你要嘛走出我的汽车,”他镇定却嘶哑着嗓子说道:“要不我把你带去派出所,要求你赔偿对我的羞辱。你自己选择吧!”
“在这样的天气下,”我答道:“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尽管去派出所吧。”
他把我载到了派出所。派出所离我住的地方隔了不过几户人家,对我并不陌生。我以前去过几次,为的都不是什么麻烦事;我与计程车司机并肩进入空洞洞的派出所时,警官孤寂岸然地坐在办公桌后面,像熟人般地跟我打了招呼。
“午安,XX先生,”他称名道姓地对我说:“可以效劳吗?有何贵干?”可是这个老头子——警官不过对他点了个头——却根本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
“是我有贵干!”他嚷道:“是我对这个外国佬有所抱怨!他三次把我当作白痴,警官!三次他毫不留情地侮辱我!我要讨个公道,警官!”警官瞪了他一眼,脸上并无表情;我觉得他与我一样正在怀疑这老头子的神智到底处于什么样的状况;之后,他转过头问我,是否不嫌麻烦愿意作个笔录。他取出一只蘸水钢笔,打开一本空白的大记事簿,我开始陈述的时候,他行云流水地疾笔记下了我的陈述:我给了司机我的住址,他两次转错弯,一再地抱怨,错过我住的街道,他发火,又下最后通牒;这一切警官都以法国人称之为史宾塞的字体不停地记载下来;一、两次他打断我的叙述,训诫这名计程车司机,他在我作证的不同阶段在一旁咕哝不已。我说完之后,警官继续写了一会儿,结尾处还特别华丽地挥了一笔,用吸墨纸在最后一行上蘸了一下,谢了我。然后他转身粗声地对司机说:“现在该你了。你也说说看,我好对这个烦人的问题下个决定。”
然而,这个老头子并没有什么可以陈述。
“三次!”他粗鲁、暴怒的嗓门所能喊出的也仍然是这句话,对着警官张牙舞爪的,对我仍是狠狠地瞪着。
“三次呀/官!三次,他把我当成个白痴,三次我被这个外国佬毫不留情地羞辱!没人忍得下的,警官!”警官将他的指控一五一十地记下之后,略略看了一下,抬起头来对他说:“但是这都是在什么情况之下发生的呢?把你载这位先生时发生的一切详详细细地叙述一遍。如果他刚才陈述的有不实在的地方,”他带着歉意地看了我一眼:“你可以改正。”
∩是,又来了。
“三次!”我的指控者能说的还是这句话。警官轻快地将钢笔放在桌上,语气十分明确地对我说:“十分明显,先生,你是这个事件的受害者,我非常愿意作个决定,要求这个人不收任何车资将你送回你家门口。如果先生不嫌麻烦大略看看这份笔录,这是法定手续,然后我立刻把这件事情结案。先生,请拿身份证给我看看。”
我的心像块铅锤般地沉了下去。我在心里看见家中书桌上放着,我忘了带出来的,法国法律规定外籍居民必须随身携带的身份证件。
“由于天下大雨,先生,”急中生智,我认为这是惟一的说词:“我把身份证件放在家中了,以免会被这种天气弄湿,说不定还会整个淋烂的。明天一早我就带给你,先生,我希望这能合乎你们的规定,我知道规定很严格也是必要的。”
但是我已经犯了无可原谅的错,大势已去,一切都完了。
“这不合规定,”警官严峻地说,脸色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