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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部分

唐明皇-第53部分

小说: 唐明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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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卯之声,化成拍岸洪涛,使骊山欲摇,大唐皇帝两足好似被这洪涛托起,向着云霞漫天的晨空飞腾——

站在那云天上,他好象看见契丹、奚、突厥的酋长,颤抖着,跪于尘埃,向他献上了营州地图;好象看见屡经大乱的大唐黎民百姓,正眉飞色舞地讴歌中兴盛世,好象看见日本、高句丽、天竺、吐蕃、波斯、尼婆逻……等四方万国,又重扬巨帆,复催驼缰,遣使来朝……

“啊!啊!呵呵——!”一阵反常的鼓噪声将皇帝召回现实中来,他惊诧地看到:右军有几支人马,竟象败阵之军,你推我挤,潮水般涌来,将前面的队伍也冲闯散了。他们有的抛开戈矛,跪在坛下;有的慌张四顾,不知所措;还有一些士卒,竟抱拳作揖,狂呼“万岁”!

“鸣金收兵!”李隆基气得一拂袍袖,脸色发青地对早已恐惧万状的郭元振厉声喝道。

“绑了!”就在郭元振刚刚颤栗不已地发布了收兵令时,玄宗朝身边的羽林将军下了第二道口敕。郭元振当即被羽林卫士摘去簪缨、解了盔甲,绑在讲武坛下的斩桩上。

“斩!”玄宗盛怒难息地又发出第三道口敕。

行刑刀斧手哗地声从腰间拔出牛耳尖刀,朝坛上御座上的皇帝双膝跪下,将斩将法刀举过头顶,向皇帝呈示,然后猛地跃起身来,擎起寒光闪闪的尖刀,朝斩桩前迈开了大步。

顿时,坛上陪驾的文武百官纷纷失色,交换着惊恐、焦急的目光。

郭元振闭上双目,他极度羞愧,眼里流出了渎职的泪水……

眼看,刀斧手举起牛耳尖刀就要执刑。

“刀下留人!”

讲武坛上右边走出紫微令张说,左边奔出太子少保刘幽求,他们异口同声地向行刑刀斧手大喊一声,又齐身转向御座,端捧象笏,焦急地跪奏道:“臣启奏陛下!……”

两个重臣向李隆基苦苦恳求,请皇帝念郭元振平乱有功,免其一死,文武百官才从惶恐之中省悟过来,纷纷朝御座跪下,为郭元振求情。

玄宗好不容易压了压胸中怒火,令行刑兵士把郭元振从斩桩上解下。但死罪虽免,活罪难饶,当即下敕将郭元振流放到远离京师的新州。同时,却把给事中、知礼仪使唐绍斩于坛下。

如果不是在全军溃乱时,仍有一支人马显出肃整严明的军容的话,继唐绍之后,不知还有多少人头落地!就在李隆基朝盛有唐绍头颅的铜盘审视的那一瞬间,他发觉了这支鹤立鸡群的人马。派去查询的殿中监姜皎飞驰而去,又挥鞭催促坐骑飞驰而回,他向皇帝禀报:“那是左军节度薛讷的人马!”。

李隆基闻报,立即派高力士前往西绣岭前宣召薛讷。象刚才迫不及待地要惩处玩忽职守的臣工一样,此刻他又急不可耐地要褒奖崭露帅才的武将。

可是,权势显赫、连王公贵胄也争相交结的天子腹心宦官高力士,却满脸通红地独骑返回讲武坛。军纪严明的左军,因他向行辕卫士缴不出遣将军符,连营门也不让他进去。

“哈哈哈哈!”心腹权臣的受辱,自己的口敕不灵,却换来了年轻君王按剑仰天大笑。似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君王的笑声,使骇痴了的百官、众军重新有了生气。李隆基用目光招唤着张说、刘幽求,下了讲武坛,龙武将军王毛仲将皇帝扶上了照夜白,君臣同登西绣岭,在左军营门,出示了遣将符,薛讷在大帐内验核了符令,这才整盔甲、迈虎步,率全军将官,大开营门,跪迎君王的到来。李隆基亲自扶起了这位爱将,笑问他愿受何等恩赏?薛讷奏到,“请陛下早日召还姚元之,则我朝军国之威可立,这就是对武将行的莫大之赏!”

召回姚元之!

好个薛讷!好个薛讷所求恩赏?

姚元之,曾三度为相——开始是在则天太后的武周朝中,继则是太上皇的中书省内,尔后是在自己刚刚登极时的岁月里——且都兼着兵部尚书之职。这种任命表明:他不仅是相才,亦是帅才。

想起在平定谯王重福东都之乱时,和他同往洛阳的姚元之,其军事才能,便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进发东都途中,询及兵部情况,无论是全国兵卒、战马、武器数目,边远州县的屯兵,侦探人员的选练……他都应答如流,即是兵部专司官员,也难如此谙事。

是啊,如果这次讲武,是姚元之掌管兵部的话,决不会令他如此失望!

想到这一点,就更使玄宗痛感郭元振所负甚深。这次讲武,绝非什么“三时务农,一时讲武”、“以习射御、校才力”的“王者安不忘危之常事”啊!

经历两度巨变的大唐社稷,虽不能说将太宗贞观之治带给大唐的声威损尽,但边境不宁,民不聊生、险象叠现却是不容忽视的现实。为了向普天下显示皇帝本人不仅有雄才大略安定宫闱,且能驭天下之才重振大唐国威,玄宗才不顾紫微令张说在内的文武大臣的劝阻,违反时令地进行了这次春月讲武。想不到近百日的惨淡筹措,耗资巨亿,换来的却是大损军国、皇帝声威的讲武失败!

庙廊需大器,中兴仗良才!本已计划着召还姚崇、宋璟的皇帝,更感此事刻不容缓。从当临淄亲王起,便喜在骊山游猎的玄宗皇帝,为尽快消除不悦,当天便命移驾到了这渭川之滨。同时,下敕飞驰同州,召姚元之来渭川春狩行辕见驾。

春狩行辕刚在渭川之滨竖起大纛,皇帝正在翘首盼望姚元之时,一道由御史大夫赵彦昭署名的弹劾奏疏,却出现在李隆基的大帐御案之上。

被弹劾的人正是姚元之。皇帝怀着说不清是可恼还是可笑的心情,在银鹤宫灯下,细细读着这道不同寻常的弹劾奏疏。

看来御史大夫虽费了不少心力,抬出的只不过是十年前中宗神龙元年初的一件事来小题大作。那时,正是张柬之等重扶中宗登极,将则天太后迁入上阳宫的岁月。那些当年对则天皇帝敬若天神的文武百官,此刻都露出似避瘟鬼的神情,唯有姚元之,居然遥望上阳宫墙,呜咽流涕!这番流泪,使他失掉了太仆卿、同中书门下三品的宰相要职,贬为毫州刺史……“故尔,附逆之臣,不可再委重任……”这便是赵御史的判词。

赵彦昭啊赵彦昭,既要重提十年前的这桩朝野皆知的公案,为何又不提得周全些呢?“附逆”?张柬之等平定张邦昌之流,姚元之乃是大功之臣。他望上阳悲涕,说:“元之事则天皇帝久,乍此辞违,悲不能忍!且元之前日参谋诛逆,人臣之义也;今日别旧君而悲,亦人臣之义也!虽获罪,实所甘心。”这些大臣风范的话,御史大夫,你为什么又只字不提呢?

说不出滋味的一声长叹后,玄宗离开御案,在大帐中踱步沉思:“在朝野盼望元之入阁、共商中兴大计之时,却出现了这道疏本;这,难道是出自赵彦昭的本意么?不是他那又是谁呢?……”他止步沉吟,目光却盯住那银鹤丹顶上的一团灯光。那灯光被吹进大帐的晚风刮得闪忽不定,时明时暗,李隆基突然“哦”了一声。这灯光,使他想到了一双闪忽不定的眼睛。一股烦恼的浪潮在胸中澎湃:“唉!只有他,才敢暗令赵彦昭上这样的疏本!可他,这被朕视为股肱的栋梁,难道就不希望朕这庙廊之上,栋梁充盈,英豪济济!……”他忿忿然地重归御案,提起朱笔,就要在赵彦昭的疏本上挥洒……可是,另一个声音却提醒他:“三郎呵三郎!新朝初立,要革除旧朝弊政,创中兴之世,岂可堵塞言路?”

那已饱蘸朱墨的羊毫,又从手中回到了御案上的山字形蜀瓷笔架上。他的手掌用力撑住案沿,两道剑眉却拧成了一团。

高力士悄悄地步入大帐,他手里擎着一个鸭嘴桃核形的小油壶。他走得那么轻,象个影子似的移到李隆基身边。他往银鹤宫灯盏内上了油,望了望李隆基的神情,想说什么,却又怯生生地住了口,仍象影子似地朝大帐外移去。

“力士!”突然,身后却传来玄宗的呼唤声,他忙应道:“奴才在!”便回身恭立在御案旁。

皇帝两眼被明亮的灯光映衬得分外有神,他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对高力士下旨道:“速向国舅传朕口敕,明晨,朕要顾问河东道总管补缺一事,要他为朕深思而荐!” 高力士听了,疑惑不已:“陛下……”

“去吧!”李隆基破颜一笑,遣走了这忠心耿耿的家奴。然后怀着几分得意的心情,自语道:“你以为朕真是曹阿瞒,凡事过后方知么?哼……”

“陛下,帐外太冷,请陛下回大帐!”国舅王守一,按昨夜高力士所传口敕,来到了皇帝御帐前,当他看见皇帝独立在旗柱边,忙恭谨地提醒他。

听着这声呼唤,从山道口收回目光来的李隆基,朝国舅意味深长地淡淡一笑,然后点点头,转身进了大帐。

两名行辕近侍把帐中四角的炭火拨旺,行辕内暖烘烘的散发着木质油香的气味。李隆基坐到虎皮褥子铺垫的坐榻之上,才发现国舅手里捧着一个玉盏儿,他从国舅手里接过玉盏,要王守一坐在自己坐榻的末端。一面用玉盏中的小匙搅了搅赤箭浆汁,一面笑问:“蓉儿呢?”

蓉儿,就是为李隆基平定太平公主立了大功的元蓉蓉。现在已被李隆基赐姓李,并收为义女,封为明义公主。本次经李隆基恩敕随驾讲武。她仍每日亲自为皇帝调制据说有神奇疗效的赤箭浆汁,并仍由她每日亲送到皇帝手里。

“公主的侄子小鸭儿,吵着要公主领他去看渭川河上结的冰,臣给陛下将赤箭端来了。”

“这个小鸭儿!”李隆基一听这名字,心里就勾起许多往事,他凝目微笑,感叹了一声。

“请陛下服药吧!”王守一见皇帝停匙沉吟,忙微侧身子,朝皇帝提示着。

“爱卿,”李隆基仍端着玉盏问,“河东总管荐员一事,卿熟虑否?

“陛下,”王守一胸有成竹地回奏,“同州刺史姚元之,文武全才,真其人也!”。

“叭!”猛然间,象塌了大帐,裂了渭川!李隆基将手中玉盏朝案上重重地一搁,两眼喷着令王守一毛骨悚然的怒火!王守一被这陡然降临的万乘震怒骇得从榻末滑下身子,“咚”地一声头手伏地,颤栗不已。

“哼!”李隆基发出一声冷笑,“朕敕尔为朕荐区区河东总管,尔竟敢代张说欺君罔上,妄折朕庙廊栋梁!罪当死!”

王守一听着这番斥责,更加惊怖。他那麻木沉重的头颅里,闪出一个使他惊疑不已的问题:昨夜自己奉敕荐河东道总管后,张说确实曾让举荐过姚元之,这事皇帝怎么知道了?

从国舅的神情变化上,李隆基已断定出事情的缘由。是他,为皇帝新朝创建了赫赫功勋的紫微冢宰张说,在抵制着姚元之的入阁!

“卿,出辕去吧!”

晴天霹雳,转瞬又雨过天睛!王守一怎么也不相信这是皇帝紧接“罪当死”三字后发出的又一道口敕!

他蹒蹒跚跚地走出了行辕,神经质地摸摸自己的脑袋。“快!快告诉张说去!”

李隆基归榻服用着赤箭浆汁,皱眉自言自语地说:“身为紫微大臣,骊山之误,岂无干系……全不想积重难返,朕正在用人之际!朕这莹锋利剑,既可诛韦逆、除太平,亦可斩省台大臣!”

就在他怒气难息的时候,高力士步履匆忙地进了大帐。李隆基一见他这副模样,问道,

“来了么?”

“来了,陛下!同州刺史姚元之,奉诏星夜兼程,来到行辕见驾!”

“传朕口谕,”玄宗闻奏,脸上绽出了笑容,“朕久不见彼,颇多顾问,命彼少时于宰相行中随驾!”

“领诏!”

“怎么不见姚崇呵?”早猎开始前,皇帝已知姚元之避讳,改名为“崇”。玄宗在岐、薛二王、龙武将军王毛仲的回护下,率着百官,傍着宽阔平展的渭川之滨,纵辔飞驰了二十多里,才勒住马缰。他正要回头寻找姚崇说话,可是宰相的行列里却没有姚崇!他惊讶地问高力士,“姚卿呢?”

“奴婢宣敕再三,”高力士在马上喘着粗气,“姚大人执意要后行!”

“宣他过来!”

“陛下……”

“言朕伫马待彼!”

高力士这才勒过马头,朝早狩后队寻去。一会,玄宗看到,姚崇骑着一匹黄骠马,身上仍穿着五品绯色袍服,随着高力士向前队走来。离皇帝坐骑一百步远近,姚崇下了马,执着马缰,步行到皇帝的跟前。然后整乌纱,掸绯袍,舞蹈山呼之后,恭跪马下,奏道:“臣,同州刺史姚崇,奉诏朝参!”

玄宗看元之的两鬓竟花白了,只有那目光仍如往昔一样沉静、安详,气度仍如往昔一样轩昂;神情中,找不出半点贬谪大臣流露出来的哀怨、沮丧。玄宗点了点头,示意高力士扶起姚崇,问道:“卿知猎否?”

“臣自小失去双亲,”皇帝的垂询,勾起了这位昔日的宰相对自己大半生经历的追忆、遐想。他侃侃而谈,不象回奏万乘之尊,而象对故人接谈那样自然,并含着深沉的感情,“就住在大山连绵的广成泽里。那时微臣目不识丁,全仗狩猎维持生计。直到四十岁那年,为追捕被臣射伤的一只牡鹿,在山泽中遇见了张憬藏先生,他说臣当以文学备位将相。从那时起,臣才在憬藏先生的宏博斋中,改而攻书……唉!今臣虽官位过忝,至于骑射,老而犹能。”

玄宗微笑着,伸手从薛王手里拿过雕弓,从自己腰间箭囊里,拔出一支羽箭,递给姚崇。

姚崇双手接过弓箭,跨上马镫,坐上黄骠马。他微转颈项,便见驾前三百步远近的雪地上,跳跃着几只啄食寒鸦。他两腿一夹马肚,黄骠马朝着寒鸦们猛扑过去。乍然受惊的寒鸦,惊噪扑腾着张开双翅,齐齐旋到了半空。

“嗖!”姚崇挽弓搭箭,不经意似的,朝旋于半空的黑点射出了那支锐利的御箭。箭,离弦之后,在灰蒙蒙的苍穹中悄无声息地划了一个圆弧,落在雪地上。高力士和一队呼鹰放犬的猎手一拥而上,只见雪地上显出拳头大小一团殷红的血迹,象初夏的银波微漾的曲江池面绽放的一朵芙蓉。中箭寒鸦,当胸插着那支御箭。高力士和众人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欢呼。高力士赶紧下马,拾起带箭寒鸦,奔向李隆基的马前,笑眯眯双手献上。

“这老儿豪气不输当年!”刘幽求勒勒马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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