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魂夜恸-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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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我藏这本书已经二十年了。”拿慕鲁不无得意地回答。
“二十年……”正当圣武士和宾布重复拿慕鲁这句话的时候,珍妮芙眉毛向上动了动,跑出来问道:“拿慕鲁先生,我不明白,您随身带着这本魔法全书二十年,却没见您使用过一个魔法,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拿慕鲁沉吟半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看到阿洛尔和宾布向自己投过来的目光里包含了十二分的钦佩。那意思是说:如果一个人能够抵抗高级魔法的诱惑,二十年不去翻动近在咫尺的魔法书,那么他的意志力一定是非常坚强,非常了不起的。
这样一来,拿慕鲁反而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尽管很难堪,他还是不得不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其实,从得到这本书的第一天起我就开始学习上面的魔法,只是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学会……”
这句话一出口,三个人的表情立刻变得跟刚才不一样了:珍妮芙想忍住笑但没有成功,出于礼貌她背过脸去不出声地笑;阿洛尔闭上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有宾布还好,拿慕鲁觉得宾布向自己投过来的目光更为佩服了。
第四十二章怯懦
经过四天的追赶,考验之山同冒险者之间的距离终于不再拉大。入夜,当一切入睡的时候,似乎巍峨的大山也需要睡眠,它在冒险者面前停住了。
天色已经很晚,阿洛尔决定让队伍在山脚下休整一个晚上,好恢复连日奔波所造成的疲劳。今晚没有人守夜,拿慕鲁只留下世界熊哈冬和铁苍鹰托盖尔这两个不知疲倦的氏族圣兽在四周巡视。今天冒险者们要忘记危险安然入睡,这样才能应付明天神灵给予他们的考验。
然而邪恶是不睡觉的,夜深人静的黑夜,正是它们为所欲为的时候。
哭声突然大作。
这不像是人类的哭声,也不像是任何活物的哭声,倒像是一块怪石,一棵枯树,或是一滩烂泥在哭。
刹那间,营地被铺天盖地的哭声包围,上下左右都是那悲伤的调子,仿佛铸就了四面痛苦的墙。这是个月圆之夜,月亮撩开自己黑色的面纱,露出冷冰冰的脸庞。传说月亮并不是一个球体,而是一扇门,灵魂的窗,当一个灵魂脱离肉体,他就要通过月亮门到达亡灵的国度,相对的,那些对世界充满怨恨的生魂也通过月亮门返回到人间!
宾布和拿慕鲁几乎同时从地上跳起来,珍妮芙虽然惊出了一身冷汗,但是也稳定住了手中的剑准备自卫,宾布观察四周的时候发现阿洛尔早已进入了临战状态。
不知是什么原因,世界熊和铁苍鹰消失得无影无踪,有负于主人对它们的信任。不仅如此,拿慕鲁几次尝试召唤它们都没能成功。这种情况他从未遇到过,他想不通,如果还有一种圆满解释的话,那就是哈冬和托盖尔都被人生擒了,但是有什么人能生擒两大圣兽又能完全不吵醒大家?
“你们看前面。”在圣武士的提醒下,大家都向考验之山的方向望去,但是谁都没有看见险峻的考验之山,反而是一座阴森森的树林出现在眼前。
“这……怎么会来到这里?”眼前的树林唤醒了拿慕鲁久远的回忆,他颤声说到:“我们明明是向东追赶,怎么会来到西方尽头的[影子森林]?这里可是一切罪恶的源头啊!”
“冷静些,拿慕鲁,这是幻术。”阿洛尔十分肯定,他刚想继续,眼前忽然起了变化。
哭声一下子全停止了,令人怀疑刚才它们是否存在过,但是影子森林仍然在前面注视着冒险者们,林子里树叶轻摇,被风吹得“沙沙”响着,不知从哪里透射出来的光亮忽隐忽现,似乎在呼唤冒险者们进入它的内部。
夜雾弥漫,阿洛尔头也不回地走入了树林,三个伙伴也或果断或迟疑地跟了进去。
影子森林的内部并不像它的名字那样可怕,这里的松鼠并不比别处的松鼠顽皮,这里的毒蛇也并不比别处的毒蛇狡猾,只要注意脚下纵横交错的藤蔓,想要通过影子森林并非是一件难事。
阿洛尔走在最前面,像十年前那样,他是“前行者”,是为伙伴们劈开荆棘,踏出坦途的人。这样熟悉的位置让阿洛尔陷入了少有的出神状态,他想再呼唤一次从前伙伴们的名字,就像队长柏西巴恩的名字,智者基瑞斯的名字……他多么希望在自己轻声呼唤后,有一个名字的主人会突然出现在背后,回答说:“噢,我在这。”
“阿洛尔,听——”紧跟在背后的宾布打断圣武士的思绪,急促的语速是危险的预告,阿洛尔屏住呼吸,把全部精力集中到听觉上。
“轰——轰——轰”,密林深处传来类似击鼓的声音,鼓点很密,听起来叫人的心跳也为之加速,同时地面开始不停地震颤。是什么?有什么会来?队伍中的每个人心头都笼罩了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是狂奔的野牛群!”一直皱着眉头的拿慕鲁恍然大悟地大喊,随后他吩咐大家立刻选择离自己最近的树爬上去。第一个照办的是宾布——他可不希望被疯狂的牛群活活踩死,但是看到不会爬树的珍妮芙紧张得不成样子,宾布撇撇嘴跳下树,重新把珍妮芙拽了上去。
只有阿洛尔仍站在原地。
虽然耳边雷霆万钧的蹄声和脚下剧烈震荡的地面都在向阿洛尔证明:马上就会有一大群喘着粗气的野牛从他身上踏过去。但是阿洛尔不相信,他绝不相信在露比斯大草原才会有的动物狂奔会出现在这样的密林当中!
“阿洛尔!”在拿慕鲁的惊呼声中,圣武士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身边飞驰而过,但却没有看见那想像中的牛群,因为眼前忽然变得漆黑一片,仿佛向他奔来的仅仅是滚滚的黑暗,还有随之而来的无边的寂静——阿洛尔觉得这层黑暗把自己和同伴们完全隔绝了。
没有起点和终点,无所谓深度和广度,阿洛尔所处的地方只存在黑暗。在这样单调而沉寂的环境中,人们很难保证不会迷失,即使是圣武士也没能例外。
眼前除了黑暗别无他物,耳边除了风声一无所有,阿洛尔唯一能感觉到的是从肌肤上传递过来的盔甲的冰冷。似乎在眼前很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动——阿洛尔不能肯定那是否是自己的幻觉,几团黑影像羚羊似的一蹦一跳,但它们的外形却要比羚羊硕大得多,至少像一头水牛。黑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但到底是什么,阿洛尔仍然看不清。
有生以来第一次,阿洛尔感觉全无斗志,他突然觉得根本不想战斗。极度的困倦感袭来,让他几乎不能平稳地站立。处于这样异常的幻境,却完全没有危机感,以致于阿洛尔连最基本的神术[光芒火种]都想不起来施展。阿洛尔想要挥臂,但双手不听使唤,他想开口大喊,但是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他好像被人变成了一个婴儿,却仍然保有成年人的思维,眼睁睁地看着危险逼近,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啻是一种残酷的折磨。
几团黑影跳跃着靠近,与阿洛尔擦身而过。这时圣武士终于看清了它们的外形。
黑影的身体就是一头寻常的水牛,与泥巴相同颜色的皮肤,壮硕的脊背,由于奔跑一起一伏。这些水牛一共有六只,它们默默地、旁若无人地行进着,仿佛背负了上天给予它们的莫大使命。
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这六头牛的面部,都生着一张人脸!一张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目光呆滞,仿佛在笑又仿佛在思考的眼睛和微微张开的嘴更是增添了它们的恐怖。
这几张脸对阿洛尔造成的刺激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因为在牛脸上长出的面孔分明就是圣武士当年的同伴。基瑞斯、费劳恩、福克法、埃弗拉、肖森……虽然毫无生气,但这些确确实实是死去的圣武士的脸!
更为怪异,也令阿洛尔深思不解的是:最后一张脸,也就是柏西巴恩的脸应该出现的地方,是一片空白,柏西巴恩没有面孔,并且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避开阿洛尔,而是直直向圣武士撞去。
“不——!”阿洛尔在心里惊呼,眼看着那头没有面孔的野兽化成股股黑暗钻进自己的身体内部。
与此同时,拿慕鲁、珍妮芙和宾布也陷入了类似的困境当中。
拿慕鲁觉得身后站着一个人。
一片死寂中,有一个人站在拿慕鲁身后。
在战场上,拿慕鲁可以自豪地宣布:自己没有畏惧过任何一个敌人,从未!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千真万确地感到一丝犹豫。
因为,他觉得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是休普。
暗之王!
“这是幻觉。”不需阿洛尔或是别的什么人来提醒他,拿慕鲁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坠入了敌人的幻术之中。休普死亡的事实无可争辩,就像与之同归于尽的迪姆丹马斯一样,现在已经在无尽的虚无中沉眠。既然如此,又是什么力量使得昔日的霸王又出现在自己身后呢?
“你死了。”拿慕鲁对身后的休普说道。这句话刚一出口,拿慕鲁就觉得自己之所以要重复这一事实,是为了从中汲取更多的勇气。而当他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感到羞愧,并且失掉了部分信心,这样一来他在之后的谈话中就很难再保持先前的沉稳和冷静了。
“迪姆丹马斯斩去了你的头颅,为了什么你重又出现呢?”
“为了你。”休普回答,他的嗓音如同雪山之颠的坚冰。
“我?”
“对,你。你和我是老对手了,虽然未曾谋面,但你站在联军那一方,和我的部队打交道也算是常事了,不是吗?”
拿慕鲁突然缄住了口,不再对暗之王的话作任何回答。如果与幻觉对话的话,那么就等于认同了它的存在。
“为什么不回答?你怕了吗!”休普厉声问道。他此刻的气势足以让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瘫软在地,但是拿慕鲁丝毫不为所动,拿慕鲁这时正在心里想着:你想怎样便怎样吧,你不存在,不存在的事物自有他的去处,你的消失只是时间问题……
“嗖”,拿慕鲁感觉身后一阵疾风,从后颈传来阵阵凉意。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正有一把极其锋利的长剑在自己身后高举,随时有可能落下来把他劈作两段!
这感觉是如此的真切,如此的清晰,拿慕鲁甚至可以估算出剑尖离自己头顶的距离,同时他还感觉到那只拿剑的手是这样的有力,这样的平稳。
普天下除了暗之王,还有谁!
拿慕鲁晃晃脑袋,试图将这些钻进大脑里来的胡思乱想甩出去。这时休普那令人窒息的嗓音再次响了起来。
“我这一剑劈下去,你就知道我是否是真实的了……”
拿慕鲁不回答,保持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额角上有几滴冷汗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就算我是虚幻的又如何?现实就一定是完全真实的吗?不,现实也是虚构!是像梦一样荒诞不经的可笑东西!”
“为什么不转过脸来,为什么不回头?你想背对我以证明我是虚幻的吗?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法?……好!选择背对吧,背对有背对的理由,也有它的归宿……”这句话没说完,那把宿魔之剑[黯痕]就猛地劈了下来。
“归宿?”拿慕鲁感觉自己的心脏好似被谁用力捶了一下。他一下子忘掉了近在咫尺的威胁,在剑刃落下的一瞬间,拿慕鲁思考了很多事情。他嘲笑自己的怯懦和逃避,嘲笑那颗同身体一起衰老的心。如果是在二十年前,即使真正的暗之王出现,自己也不会逃避,反而会凑上前去,先把休普手中那柄[黯痕]看个清楚再说。
“黯痕?”拿慕鲁在最后一瞬清醒过来,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么用力地转过身去,睁圆了双眼,丝毫不闪避迎面而来的剑锋,看着那急速降下的漆黑的夜之刃,眼睛连眨都不眨。
与此同时,在前一秒还威风凛凛的休普“嘭”地一声炸成碎片,茫茫旷野中只剩下拿慕鲁一个人安然无恙地站在西风里。拿慕鲁挤挤眼睛,唯一令他不满意的是这短短一瞬并不足够让他把魔剑的真容看个明白。
第四十三章谢伊因的嘲笑
眼睁睁地看着阿洛尔和拿慕鲁消失在黑暗里,宾布不由得绷紧了自己的神经——很快就会轮到他自己了。
果然,随之而来的黑暗包围了他,让他不知身在何处。宾布被淹没在这墨染的海洋里,波涛上下翻滚,让人感觉窒息。他仿佛是大漩涡中的一片木屑,无力反抗这自然的伟力,只得听天由命,随着急流沉入海底,埋入这块无比广阔的墓场。
宾布曾经试图挣脱,但抵抗反而让他失去了珍妮芙的踪迹,他大声呼喊女佣兵的名字,想听到回答,但是徒劳无功。为了不失去更多,宾布放弃了抵抗,任凭命运的急流将他带往黑暗的最底层。
“七个死敌……轮到怯懦了吗?”宾布猜想,尽管他并没有看到怯懦出现。要知道,假若怯懦可以被认知、了解的话,那么就完全不会让人恐惧了。
终于,眼前射来一丝光亮。
借着微弱的光线,宾布看清了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座墓地。
成百上千座残破的墓碑林立在这块贫瘠之地,干裂的大地贪婪地吸吮着空气中的每一丝水分,荒凉的风卷起大片黄土,在半空中绕着圈子。
光线很暗,但是每座坟墓上面都忽闪着惨绿色的碑文,看起来格外刺眼,触目惊心。
从第一座墓碑望去,宾布知道了墓主人的名字,排在前面的是哈德克等教皇派来的杀手,再往后看,就变成了一些依稀存在于脑海中的名字:埃文卡、沙尔巴丝、罗西昆迪、杰宾……
看到这里,宾布陷入了沉思,他想起那个叫做杰宾的年轻人是怎样在三年前的一次挑战中被自己刺穿胸膛,还有皇冠骑士埃文卡被闪电蛇烧得焦黑、临死前那张惊惧而恐怖的脸。随后宾布猛然注意到一个事实:这些坟墓的主人全都是死在自己手下,因各种各样的理由被自己送入坟墓的人!
“这些人都是我杀的?我杀过这么多人吗?”宾布喃喃自语,此时坟墓中突然传出了呢喃的声音,仿佛是在回应他的疑问。几乎是在同时,几百具尸骨破土而出,疯狂地扑向宾布,抱住他的手足,拼命地把他们白森森的面骨往宾布脸上凑,并且不时发出死亡的嘶喊。
“呜——呜——”白骨们在宾布身边聚成一团,饥渴地晃动着他们细瘦的腕骨,一个挤着一个,一个压着一个,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