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本生-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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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照得她的面颊莹然得几乎要透明起来,阿莲珈笑了:“我闹着玩的……”可是她明净的双眼中有淡淡的泪光在滚动,泪水露珠般坠落,落到枫的手上,一阵冰冷。
枫看着她笑,看着她流泪,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只是说着玩的!”在哭出声来之前,阿莲珈双手搂住了枫的脖子,把面颊贴在枫的脸上。枫看不见她的面容,耳边却是她低低的哭声,枫想问个明白,可是终于他什么都没有说。
夜里风很轻,月色很冷,无限清辉中,枫一直抱着她到天明,阿莲珈泪水一直没有停过……
第十八篇 今夜的星空
一千零一级石阶通向仞利天空神庙,高据在层层的石阶上,神庙俯瞰着整个善见城。
这座洁白如雪、不染半点尘埃的建筑是仞利天空仅次于梵天神殿的圣地。每个傍晚,当僧侣们以大悲咒结束晚课的时候,丝丝缕缕的云气就会扬起在善见城的上空,僧侣们的诵经声如同天音般笼罩四野,动人心魄。而随着七十二声晚钟的最后一记轰响起来,竟会有无量数的五彩毫光洒落到整个草海上。
几乎每个天人都以参见神庙的大比丘恒断神僧为幸。在善见城,帝释是王者,而恒断神僧无疑是觉悟了的圣贤。他无双的智慧超越诸王之上,普照着整个天界。
枫站在神庙的石阶下,冰冷的目光闪烁在浓密的睫毛下,他面前的僧侣们惶恐的退后了。
“殿下,大比丘已经入定,请殿下明天天明的时候再来吧!”两个僧侣交换着眼神,合十为礼。
“前天早晨,昨天夜里,今天中午,大比丘都在入定,是么?”枫冰冷的声音听不出半分感情。
两个僧侣哆嗦着嘴唇,没说出话来。
枫冷笑一声:“每当我要见他的时候,大比丘总是在入定,既然这样,我不在乎在他入定的时候见他!”说着,枫已经踩上了石阶。
僧侣们不约而同的拦在了枫的面前,“比丘……真的在入定啊!”他们的声音分明颤抖着。
枫静静的看着他们,僧侣们看不清枫的眼神,可是一种强烈的气息已经压迫在他们的胸口,天王战气中的“王威”并非只是一个传说。僧侣们小步退到了一边,枫的脚步声响起在玉石般的台阶上,足足一千零一声,象是踩在僧侣们的心头。
小僧侣慌张的冲进了神庙的宝殿:“比丘,比丘,不好了,不好了!”
宝殿里寂静而幽暗,只有恒断一个人正举着一盏烛火,凑近墙壁,一边仔细观看那一十八幅佛陀本生故事的壁画,一边小心的摩挲着它们。正读到萨缍那王子舍身饲虎的一幅,象征生的血红和象征死的黑暗融合在一起。壁画的一侧,恶虎正吞噬着王子,淋漓的血滴落着,染红了白生生的骨架,悲痛的国王还在哭泣,而另一侧洁白的塔已经立起,王子的灵魂从塔顶升天,诸神礼赞,天众乐舞。
凄冷缠绵的线条纠结着,沉重的画面似乎把什么东西一直推到小僧侣的脸上来,他打了个冷战。
恒断却没有说话,依旧是摩挲着壁画思索什么,他冲小僧侣挥了挥手,小僧侣茫然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比丘,殿下他……”
“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吧。”恒断还是随意的挥着手。
小僧侣疑惑的退了下去,恒断喃喃自语道:“以他那样,怎么会不来?什么都挡不住的……”他还没有说完,枫稳健的脚步声已经响起在宝殿中,停在了恒断身后。
恒断还在看着壁画,枫却也没有说话。恒断终于吹灭了烛火,转过身来盘膝坐在地上。枫披甲按剑,就着铠甲上浮动的冷光,不动声色的凝视着恒断。
“殿下请坐下吧!”
枫也盘膝坐下,横剑膝上:“大比丘似乎不想见我。”
“不错,我确实不想见殿下。”恒断淡然道。
枫的眉锋一扬:“想必有什么理由吧?”
“没有特别的理由,谁敢避开帝释天王殿下的神驾呢?”
“好,你说。”
“因为我知道殿下有问题要问我。可是我又不能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案,所以我不如避开殿下。”恒断说。
枫摇了摇头:“不是一个好的解释,你被称为整个仞利天空无双的智者,甚至可以以超越诸王之上的智慧先知未来,难道连回答我问题的信心都没有?”
“不是我没有信心回答,是我的回答殿下恐怕不会接受。”
“我有什么问题要问你?”
“宿命!仞利天空的未来是否是一个不可更改的宿命。”
枫的眉尖颤了一下,久久没有说话。
“那你能不能回答?”枫问。
“能!”
“那就说出来!”
“由‘成’而“住”,由‘住’转‘坏’,‘坏’而终‘空’。我佛所谓成住坏空,一切皆是自然,随缘而已。”恒断屈四指,在枫面前一一弹开,“成,住,坏,空!”
“何谓成住坏空?”
“何谓生死?”恒断没有回答,反问于枫。
“生死?”
“由生而死,由成而空,都是如此,你若是断不了因缘流转,你也断不开这从生到灭的路。”恒断的话语竟然和那个影子一样,甚至比影子更决绝,充满不容反驳的威势。
“断因缘之流转是否就是断无明,断法我二执?”又一次听到这话,枫不但没有诧异,反而将影子所说的话清晰的重复出来。
这一次轮到恒断有了惊讶的表情:“殿下似乎也明白了这些。”
“说下去!”枫的话很平静,可是其中骤添一股寒意。
“只要灭一切名色则人无爱,无爱则不知执取,乃至终于了断尘世间种种无明,而后大苦聚也灭。顺观无明灭故行灭,乃至老死亦灭。”虽然吃惊,恒断还是说了他早就想对枫说的话。其实恒断并非不想见枫,他只是要让枫先去思考,而后再劝说他而已。
“何谓名色?”枫寸步不让。
“天地,树木,花鸟,爱恨,美丑,尽是名色,仞利天是名色,善见城是名色,众天人是名色,乃至你我,还是名色!都是循因缘生灭的表相,不再执着于其中,殿下便得即身成佛!”恒断一口气把话说完,紧张的看着枫,枫身上也有一种隐约的气势压迫着恒断。恒断不知道那是什么,可他明白决不是天王的王威。
“舍……一切爱?”枫微微前倾,目光和恒断相交,一字一字的问道。
“不错。”
“是否波旬天魔的下降本来就是因缘流转而成就的宿命,我们根本就躲避不了,不如任其自然?也不需要再守护仞利天空,众人无爱则各得解脱?大比丘一直等我来要告诉我这句话吧?”笑意爬上了枫的嘴角。
“不……不错。”恒断的额头已满是细密的汗珠。
“其实如果我们当初把天香送给天魔为妻才是对的,她本来就注定是天魔的妻子,我宁愿看着她死也不愿意把她交给天魔乃是一场大错?”枫满脸都是融融的笑意,那种笑容在枫坚毅的面孔上显得说不出的古怪。
“这……”恒断瞠目结舌,大惊失色。
“把天香送给天魔或许还能换来善见城的平安,这可是比丘的随缘?”枫大笑,声若龙吟,直震四壁。随即,他仗剑而起,转身大步走向神庙外,“原来这就是比丘的随缘!”
背后的恒断看不见枫的脸。枫的笑声还在回荡,他的脸失去了一切表情。
“殿下!”恒断在枫身后喊着,一大群僧侣涌到了门口阻挡住了枫。两个高大的护殿力士足足高出枫一倍以上,用自己魁梧的身躯封锁了枫的去路。
枫没有看他们,而是低下头轻轻抚摸自己的剑柄:“要阻拦我么?比丘?”枫的语气似乎是漫不经心的。
“谁能挡得住天王?不过善见城今日已经危在旦夕,殿下请听我一次劝告。”恒断叹息着说。
“你说,我在听。”枫冷笑着。
“仞利天的劫数本来就是因果宿命,再动刀兵只不过又一次以鲜血淋洗大地,无济于事。殿下请不要再执着不休,浪费人们的鲜血去做无谓的挽救了。”恒断的声音在颤抖。
“让我放下剑屈服,等待波旬的怜悯么?”枫“哼”的笑了一声,“我听见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就算你不放下剑,终于也会有不得不放下的那一天。”恒断疾声喝道。
“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枫缓缓的说,微微的笑,按剑前行,护殿的力士在他的笑容中步步退缩,僧侣们让开了一条道路。
“佛说无常经。”恒断低眉合十,话音空旷如钟。余音袅袅散去,掩不住的喟叹之意。
成千上万的僧侣们盘膝坐下,月白色的僧袍几乎遮蔽了神庙内外的每个角落。他们皆闭目,合十,沉浑的颂经声响彻了宝殿的内外。
“生者皆归死,容颜尽变衰,强力病所侵,无能免斯苦,假使妙高山,劫尽皆坏散,大海深无底,亦复皆枯竭……”
“大地及日月,时至皆归尽,未曾有一事,不被无常吞,上至非想处,下至转轮王,七宝镇随身,千子常围绕,如其寿命尽,须臾不暂停,还漂死海中,随缘受众苦!”
“是故劝诸人,谛听真实法,共舍无常处,当行不死门,佛法如甘露,除热得清凉,一心应善听,能灭诸烦恼……”
僧侣们诵经的声音汇在一起,又在神庙宽广的四壁上回荡漫散,无数的声音在神庙浓郁的香烟中撞击,震荡,融汇,最后化为洪涛巨浪,从四面八方向着枫压迫而来。在那种无形的力量下,层层重铠里的枫竟然显得单薄。枫每走一步都会踩着月白色的僧袍,僧侣们不动一分一毫,枫也没有一点停步的打算。他的脚步声敲碎了颂经的声音,那样从容而坚定的步伐,沿着僧侣间唯一的空隙穿了出去。
仞利天空多年来的第一次,神庙在正午的时候念动了经文,巨大的古钟轰然鸣响,袅袅飘飞的云丝里走出了一意孤行的天王枫。天人们惊异的看见天王在毫光的普照下走得越来越远。
在神庙颂经的时候,天王居然没有礼拜那神圣的庙宇。这难道也是末世天劫的征兆麽?
2
月色当空,天兵们集结在梵天神殿的露台下,火把照得一片通明,成千上万的人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天兵最後的四位将领,功德天,善才天,沙竭罗,摩耶多罗站在各自的旗帜下,不安的传递着眼色。
枫召唤所有的天兵战士来到这里,可是过了很长时间,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队列的前面出神。震摄于枫的威严,更没有其他人敢说话,周围静得叫人心里发寒。枫的目光越过天兵们头顶看向黑暗的夜空,在浓郁的黑里,他觉得自己能看出血色。末世天劫的时候,那血云漫天,血雨洒地的一幕总是留在他脑海里。
“你们都不知道什么是末世的劫难!”他本来想对恒断和僧侣们说,可是他知道他们不会相信。枫无法放下武器去接受命运,“迎接天魔的战刀斩落自己的头颅么?”他想这样对恒断大吼,可他还是没有,他知道那没有用。
僧侣们不再支持他,那么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这些身经百战的天兵们,他们手中的武器才是所有人活下去的希望。
“殿下,天兵们都召集了。”功德天轻声说道。
枫醒悟过来,随眼一扫问道:“为什么只有这些人呢?我们应该有整整七万天兵在保卫善见城。”
“虽然没有七万天兵,可是这确实已经是我们所有的战士了……”功德天的话分明没有说完。
“继续说!”枫喝道。
“很多人……已经放弃了天兵的身份。”摩耶多罗在一旁说道。
枫猛的转过身来,锋锐的目光直落在摩耶多罗的脸上。
“其实从几天前,天兵们已经开始不断的离开自己所在的部署,他们留下了武器和铠甲,成为普通人了。”摩耶多罗低下头,慢慢的说。
“都走了?”枫踉跄着退了一步,他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
“我们还剩下多少人?”枫定下神来。
犹豫了一下,沙竭罗说:“两万七千人,或许更少,他们还在不断的离开。”
“你们为什么一直没有告诉我?”枫快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了。
“即使告诉了殿下也无法挽回天兵们的斗志了,天魔的力量太强大,大家都不愿意继续战斗下去了。”善才天吞吞吐吐的说道。
“那你们是不是也一样失去了斗志呢?”枫环视围绕自己的天兵将领们。
将领们惶恐的后退着。“殿下,以天魔的力量,我们真的没有取胜的机会。即使坚持,也只是更多的死亡而已……”善才天终于鼓起勇气说道。
人影幌了一下,枫已经抓起了善才天的胸甲把高大的善才天揪到了自己面前,摩耶多罗等人呆在当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枫如此的失态。
“难道没有作战到最后一口气就要说放弃么?即使屈服又能得到什么?天魔的怜悯么?”枫的吼声几乎要震破善才天的耳朵。他愤怒的逼视着善才天,心里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离他而去的人越来越多了,最后会是什么?他不敢再想下去。
枫狠狠地扔下惊慌的善才天,大步走到天兵们的面前大声喊道:“我今天召集所有战士来到这里,就是要告诉你们,我会战斗到最后一刻!只有两件事情能终结我的战斗,胜利,或者死亡!”
枫洪亮的声音在夜风里散去,除此之外竟是吓人的沉默。战士们只是敬畏的看着枫,天兵们近在咫尺,可是枫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枫瞪大眼睛,木然的看着面前那个年轻的天兵,天兵在枫的眼神下畏惧的退了一步。其实他没有看出来,枫比他更加畏惧,畏惧那种孤独的感觉!枫不敢相信,面前这些沉默的面孔就是他最信赖的战士们。面孔是一样的,可是那种出生入死的豪情却再也感觉不到了。
天兵刚刚退出一步,枫的手已经落在了他的肩甲上,巨大的力量把年轻的天兵直扯到枫的身边。那个天兵分明还是个孩子,脸上尤然带着一点点稚气。看到枫那双冷厉的眼睛正直视他,天兵哆嗦着,双膝一软,竟然要跪倒在地下。
他没能跪下去,因为枫的手拎起了他。
“战死,或者屈服。你只有两个选择,告诉我,你的答案是什么?”枫尽可能的压制着自己的心情,缓缓的问那个天兵。只有喘息的声音,却没有回答。喘息不但来自天兵,也来自枫。枫的喘息越来越急促,他的眼神也越见凌利,天兵惊恐的看着那里面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