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风尘三侠 3-娇女出招-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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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她硬抢,活该被她吃死!
仲修被她那句“啰唆”斥责得目瞪口呆,简直心碎极了。
原来这年头好人做不得!
不过,曾大小姐哪有工夫照顾他受创的自尊心,鼻尖先埋进手札里,搜索线
索为上。
她翻遍了两本手札,仅在其中一页觅获几句似歌诗非歌诗、似口诀非口诀的
短词──‘天除横梁、旺日西沉、人子三十、大江东去、奋得寸田、男媒进言、
终身无恙’什么玩意儿?令人一头雾水,活像石头扔进水里──不通、不通。
“难怪尊师适合钻研岐黄之术。”仲修凑上前,口吐风凉话。“倘若何教主
投身文人的行列,可能会落至喝西北风的下场。”
“胡说!”素问啐了他一口。对先师的忠贞感让她不得不违背意愿,否决他
的评语。
“阁下曾夸耀自己精通阴阳五行,你瞧瞧,师父的遗笔和那些‘巽坎乾坤’
有没有关系?”
姑娘她承认自个儿的耐心有待培养,因此自小便憎厌猜灯谜的玩意儿。
仲修斜睨她灵动的双眸,其中正闪烁着算计、阴谋的诡芒,分明打算将谜题
扔给他伤脑筋。
若非看在她身中奇毒的可怜份上,他肯理她才怪。“听起来不太像。”他接
过手札,反复咀嚼着头几句短词:“天除横梁,大江东去……天除横梁……”
“女娲补天!”她突然生出一个馊点子。“天庭的梁柱塌了下来,就表示苍
天破了一个洞嘛!师父会不会是在暗示我们共工撞倒不周山、女蜗补天的典故?”
“女蜗补天与黑炎教扯得上什么关联?”他莫名其妙地反问。
对喔!她搔了搔螓首,有点儿腼腆。“好象没啥干系。”
“多听听大师的分析,不懂别装懂。”他老气横秋地训示着。“依我看来,
天除横梁即代表着‘天’字少了一杠横梁……”
一道灵光蓦地劈闪进他的脑海。
“我想到了!‘大’。谜底是个‘大’字,我想到了,是我想到的。”她居
然当面抢功劳。
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仲修拒绝与无知妇孺计较。
“至于人子三十,根据孔夫子的名言‘三十而立’,人立合起来就是‘位’
字。”他依此类推,开始解答其它谜底。
“男媒进言,既然媒人是男的,左首的女字便可以消去,代以一个言字……
“素问也玩得很乐,”结果得到一个‘谋’字。“
她霎时体验到汹涌的成就感在心头冲激。自幼她的脑筋就相当灵活,偏偏接
触到猜解谜题的游戏只有认输的份,难得师父仙逝之后,居然能让她重拾解题
的信心。
“先把所有的谜底写下来。”仲修嘱咐道。
不一会儿,细灰条在岩壁上画下所射的字。
天际横梁:大
奋得寸田:夺
旺日西沉:王男媒进言:谋
大江东去:法
人子三十:位
然而,“终身无恙”这句短语却思索不出相应的字眼。
“终身无恙……”素问烦躁地搔了搔青丝。“谁能终身无恙?我就不信当真
有人能长久安安康康的,一辈子没病没痛。真是伤脑筋!”
仲修被她的牢骚触发了某种灵感。“你说什么?”
“‘伤脑筋’呀!”干嘛?她又没说错。
“不,是前一句。”他咧开恍然大悟的笑容。“终身无恙便是‘长久安康’
的喻意,也就表示‘长安’。”
对呀!欣喜的红光赤染了素问黄瘦的病容。
“是我想到的,是我想到的。”这个当儿,还在担心旁人与她争抢功劳。
“好好好,算你猜出来的。”他也玩出了兴致,回首继续钻研。“咱们再把
其它谜底组合起来。”
大、夺、王、谋、法、位、长安。
两人叽哩咕噜的呢喃,正着念、反着念、跳着念。
素问终于抓住一丁点头绪。
“里头藏有‘大法王’三个字。”
“没错。”仲修赞同她的观点。“扣除‘大法王’,剩余的字可重组为……”
夺、谋、位、长安。
不,应该是……谋位夺长安。大法王谋位夺长安!
“喝!”她倒抽一口冷气。
真……真的吗?这家伙胃口真大,坐上黑炎教教主的宝位尚嫌不过瘾,歪脑
筋竟动到长安城的龙椅去。
那现任皇帝仲修怎么办?
自家师门出了一位“大胃王”,这下她怎么对得起与她共经一场患难的同伴?!
素问几乎不敢迎视他肃然的面容。
“你知道吗?”仲修若有所思地开口。“我正在推想大法王的真实身分。”
“应该的,应该的。”她非常汗颜。
“综和扬州地痞柳瘦的说词,再加上入宫暗杀我的刺客对地形颇为熟悉,我
认为大法王应该是皇室一员,而且地位颇为崇高。唯有如此,他才会了解宫殿
守卫的更次和路线,进而嘱咐手下如何避开御林军的耳目。”
“好象对,好象对。”她陪笑道。
“大法王预备先夺教主的宝位,才会聘用王胖和柳瘦绑架你,其次将目标相
准了长安龙座,又差人前来暗杀我──”“太该死了!太该死了!”她尽量和
坏蛋划清界线。
“你可不可以拒当一只应声虫,多多提出具有建设性的意见?”他好声好气
的。“我暂且还不习惯你太过温顺。”
“是,失礼、失礼。”她干咳一下,试图重振“雌”风。“咱们先将符合要
件的可疑人物过滤出来。请问,当今圣上若在有子嗣之前驾崩,皇帝宝座将由
哪位大人物接位──而且这位大人物又恰巧深谙五行八卦?”
“确实有一个当然顺位者,而且他对阴阳五行略有研究。”他气定神闲地颔
首。“谁?”
“我的八皇弟──逸王。”
※※※
一个月前,圣上罹患不治恶疾的宫间传遍了朝廷内外。
由于恶疾迸发得相当猛急,过去三十多天,皇上已停止上朝聆断国政,也无
法接见任何人。目前国事暂时交付尚书和逸王处理。
太后为了替皇儿祈福,懿驾亲临金山岭的黑龙寺,立誓求神拜祷到皇儿的龙
体恢复康泰,才愿意回宫。
文武百官心里明白,圣上一旦崩逝,逸王必然会被拥戴为新任皇帝,因此也
没人胆敢出面指责逸王的僭越。更何况太后都不吭声了,其它人还有什么好说
嘴的?
“原来朕已经一只脚踏进棺材里,怎么我自个完全不知道?”仲修听到路人
的窃窃私语后,竟然还有心情说笑。
“现在该如何是好?”素问不禁彷徨。尽管他们已猜测到大法王便是逸王的
化身,然而事实当真验证了又是另一码子事。
“咱们先赶赴黑龙寺探望我母后,如今她被逸王软禁起来,铁定满肚子火。
“而他这苦命的孩儿只得眼巴巴地回到母亲跟前,承欢膝下,任她尽情地光
火他一顿来发泄怒气。唉!有时他不免悲叹自己为何如此孝顺。
“你的身子还撑得住吧?”
“嗯。”她点头。七天前两人离开黑炎教,他事先盗了十几朵的金丝何首乌
备用,因此她体内的毒性暂时被控制住。
“黑龙寺后院有一口山泉叫黑龙池,据说终年维持在勉强不结冻的冰温状态,
届时邀齐了闻人大哥和封小子相助,咱们可以试试尊师遗留下来的法子,看看
是否可以将你经脉中的剧毒化解掉。”
“天下第一名捕和封致虚?可是,这会儿我们该上哪儿摸出那两条见首不见
尾的神龙?”她低垂着沮丧的小脸蛋。
“干嘛忧愁找不到他们?”他绽出一脸“你很莫名其妙”的表情。“那两人
当然已经在黑龙寺会合,只等着我出面。”
“为什么?”莫非仲修半途中曾与对方联络过,她忽略了?
“何谓‘为什么’?”他似乎觉得她的问题很荒谬。“我们向来都是这样的。”
“‘这样’是怎样?”她仍然迷糊。
“就是其中一个有麻烦,剩下两个便会眼巴巴地跟上来凑热闹。唉!”说着,
他也跟着沮丧起来。
光是应付母亲大人就够他头痛了,更甭提他那两位同父异母和异父异母又同
母同……惨哉,连他自个儿也搞混了。
对了,差点忘记,这回来的人包准不只闻人和封小子,他漏算了这两个魔头
都已经娶了女魔头。
唉唉唉!仲修悲叹不已。相较之下,他宁愿面对叛乱的八皇弟,起码应付起
来比会同这伙家人更轻松。
“他们一定会等着你,无论何时何地,是吧?”素问轻轻问道。
活了十九个年头,她从未品尝过这种毫无原由地信赖一个人的感觉──只凭
着单纯的默契,便能肯定对方永远为你守候。
她不晓得仲修因何判定自己必会与两位手足相见,她只知道,这种生死以托
的手足之情,令人感动──
※※※
金山岭黑龙寺素来为天子向上苍祈福、摆祭或求雨的定点,地位自然远远高
过寻常的庙宇,因此除了皇亲国戚,寻常百姓甚至连踏入山下大门的机会也不
可得。黑龙寺盘踞了整座金山岭的平顶,围墙内部统共整建了九进的肃穆殿堂,
东首的菩提宝院则为天子前来祭祀时落脚的睡榻。自从皇太后懿驾寺庙后,菩
提宝院便成为深居简出的卧闺──“深居简出”的形容词,以“软禁”来代换
毋宁更为恰当。
入夜子时,仲修偕同素问避过逸王调遣过来的守卫,悄悄潜进菩提宝院的禅
房。
“噢。”她的步伐无法像往日一样轻盈,脚尖顶翻了小径畔的盆景。
“噤声。”仲修拦腰环抱起她,又成为她现成的轿夫。
薄宣纸晕出柔黄的灯彩,太后显然尚未就寝。两人低伏在窗棂下,探查室内
的动静。
“太后,天候已经不早,您现在想安歇了吗?”宫女低声请示。
董兰心嗯了一声,鼻音透着慵懒娇柔。
素问缩在仲修怀中暗忖,上回她缩躲在干清宫墙角,并未真正看清皇太后的
容颜,然而由这声娇柔的哼声来判断,太后的形貌必定不逊于嗓音的雅致。
“太后,奴婢给您燃一炉束馨可好?”另一名宫娥试图讨董兰心的欢心。
“不用。”董兰心回答得异常冷淡。“你们退下吧!咱家疲倦时自然会就寝。”
“还是……还是由奴婢来伺候您吧!”宫女嗫嚅着。
“怎么?八王爷吩咐你们必须将咱家看管得如此之紧,即便连享有片刻的独
处时光也不成吗?”董兰心的语气蒙上一层薄愠。
“太后!”仆从们扑通跪成一团。“请太后息怒。”
“哼。”董兰心冷冷地嘲讽道:“你们尽听着反贼的旨意行事,连咱家也不
放在眼里了,是吗?”
“奴控们也只是听命行事,望太后恕罪。”咚咚的叩头声交织成协调的韵律。
求饶戏码继续演下去可就没完没了。
仲修撮唇,悠然嘘出酷肖夜莺的啼鸣声。
叽唧、叽唧、叽唧──房内,太后突然发话,而且明显地放软了语气。“罢
了,哀家疲劳了一整日,这会儿也该歇息了,你们退下吧!今夜没必要留守在
禅房外伺候。”
“遵旨。”仆从们如蒙大赦,慌慌张张地倒退出禅房。“奴婢告退。”
三道身影步入月光下,回身推上桦木门,而后快速地离开。
直到确定监视者已经远去,不会再回返,窗棂方才轻巧地推出一道小缝,董
兰心冷艳绝伦的脸庞显露在银光下。
“毛头?”
第一声轻呼就唤掉他满身的男子气慨。
“娘,你何时才能改掉叫我小名的习惯?”他嘀嘀咕咕地直起身。
“等你哪天不像小毛头了再说。”还未来得及叙旧,母子俩已经斗起嘴来。
“还不快给我闪进来!”
素问昏沉地枕在他怀里,任他抱着自己步入皇太后的寝房。
入夜之后,殛心摧骨草渐渐发挥它强大的毒性,她的神智已经开始浑沌。
“她是谁?”不待儿子的脚步站稳,董兰心已然轰出一连串问题。“这些日
子你上哪儿去了?你是否听闻了八王爷纂位的阴谋?亏你贵为当今皇上,竟然
如此擅离宫廷,你还对不对得起先皇?咱们母子俩何时赶回长安固守皇位?”
“停停停,让我先安顿好她。”仲修腾不出工夫回答母亲的连珠炮。
素问苍白的容颜再度浮上淡淡的病黄色,神情憔悴。
“疼得厉害吗?”仲修轻问,怜惜的细吻绵绵印上她的前额。“还……还好,
只是晕……咳……咳咳……”她抑制不住胸口的烦恶感,猛然又呛嗽起来。
“你先躺下来再说。”他绕过丝质屏风,走向内进的铺床,掀开珠罗纱的帐
子,一缕幽香从缎被上飘向鼻端。
素问茫然的眼眸迎进满室的富贵气象,即便意识模糊,仍然不忘苦中作乐地
调佟。
─好个六根清净的佛家地。人死后,魂魄回归西天,极乐世界的舒适也
不过就是如此。
仲修替她除了鞋袜,拉上蚕丝绣被。“合上眼睛睡一会儿,我两个时辰后再
唤醒你。”
每隔两个时辰唤她一次,以免她陷入无止尽的昏睡,已经成为他们多日来的
默契。
董兰心透过屏风,冷眼旁观儿子的神态举止,多少也体会出床上人儿非比寻
常的重要性。
“修儿,你过来。”她隔着屏风招呼儿子。
仲修担心吵着了素问的休养,步入前厅,挽着母亲的柔荑踱到角落。
“娘,我的兄弟们呢?”他必须赶紧会合两位手足,无论是消弭叛乱抑或为
素问化解体内的剧毒,都必须由他们三兄弟合力来完成。
“封致虚的飞鸽传书说道,他的媳妇儿动到胎气,上个月底提前生产,所以
没法子立刻赶到黑龙寺来,他自己也烦恼得哇哇叫。闻人独傲和他妻子则苦候
了你十来天仍不见人影,今儿一早又下山探访你的下落。”
这么有“反默契”?仲修苦笑,他上山的同时,大哥却正好重返尘世,看样
子素问注定要多受几日的毒草之苦。
“明日一早我先整顿黑龙寺内的侍卫和奴婢,让他们得知长安被反贼窃据的
消息。”先安内,再攘外。
董兰心迟疑了一下。“修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