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最远的恋歌-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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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一声!
篮球稳稳落入篮筐,又是一次极炫目的三分球。
杨颂荏坐在场侧的阶梯上,笑着鼓掌。高子乔运球跑了过来,两人目光交汇于空中,他细长好看的桃花眼中有显而易见的吞吐:“等了这么久了,他大概不会来了,我送你回去吧。”
她点头说好。
天穹上柔软的白云缓缓地移动。
一路沉默的少年少女。
杨颂荏数着路面的格子,其实她早就知道,今天以航又不会来了。
半个小时前,她发了一条短信给陈以航:“我想去牧童书店,你陪我?”
手机很快就震动了起来,她打开一看:“今天家里有些事,下次好吗?”
她默默收了书包,前往篮球场。途中碰到窸窣讨论的女生,见到她都不怀好意地尖叫:“陈以航和杨昱美约会去了,杨颂荏你被抛弃了!”她步伐微顿。
本来是不相信的,可当真站在二楼走廊瞧见泡桐树下男生单车载着杨昱美的时候,阿荏像是被突然唤醒了一般,双眼上有蒙蒙的光,她使劲地揉了揉眼睛,本能地拿起手机。
嘟——嘟——嘟——
“喂。”陈以航的声音淡淡地出现在另一端。
阿荏忽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末了低声地问:“你在哪里啊?”陈以航一时没有回答,她赶忙解释:“我只是担心你,家里的事不要紧吧?”
胡乱扯来的借口。
“嗯没事,我已经不在学校了。”他蹙了蹙眉,语气温和中掺着一丝歉疚。
隔着模糊的距离,杨颂荏看见穿着白色衬衫的男生收了手机,放入裤兜里,而后用力一蹬,几乎是飞一般地往前冲出去。后座上的杨昱美紧紧地、紧紧地拽住了他的衣角。
光线氤氲,阿荏的笑容有一点模糊。
……
忽然身子一轻,她被人往后拽去。
还没反应过来,就是劈天盖地地埋怨:“喊你好几声了,在想什么呢?路都不看的,也不怕踩空了阶梯摔倒!”
“喔。”她木木地回答。
高子乔一侧目,就看到她失神的小脸。
今天放学很早,她回到家的时候,阳光房里的太阳光还没完全消散,她躺在藤椅上看书,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又震动了起来。她赶忙扑过去拿,中途还不小心带倒了椅子。
杨颂荏的手指似有千斤重,吸了口气按下“查看”,而后屏幕的蓝光浮上来一行行黑色的小字。
——以航他不是这样的人,这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发信人是高子乔。
眼眶里忽然有些酸涩,他不是哪样子的人?脚踩两只船,还是分不清姐姐妹妹到底喜欢谁。没有人希望亲眼戳穿自己在意的人欺骗自己,可自从那次去了芙缇妮酒吧之后,陈以航就似乎欠了自己无数个解释。
他到底,还想不想要向她解释。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2
手机像死了一般安静。
她一晚上都没有见到杨昱美。姐姐在躲她。
第二天一早,司机开车送她们去上学。姐姐一上车就插上了耳机,扭头望着窗外,那样子张扬热烈的面容此刻竟有了几丝颓然和疲惫,她猜不透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隐隐有些不安。司机回头喊了声“二小姐”,她回了神,忙坐进车里。
车开得极快。
她注意到,她们之间隔着的距离,足够坐下另一个人。
升了初三,学业突然变得繁忙。杨颂荏摊开面前的物理书,满脑子的滑动变阻器和电路图渐渐搅成一团浆糊,她又拿出来手机看了下里面的那条短信:“好。待会你体育课下课,我去操场找你。”
而在一分钟之前,她鼓起勇气给陈以航发了短信:“我们可以聊一聊么?”
她忽然释怀地笑笑。
想说的话一遍一遍在心底复述,是想要恭喜他和子乔都顺利拿到北川大学的保送推荐表,她也要告诉他,她会努力争取一中的直升名额,走他走过的每一条路,熟悉他熟悉过的每一处风景,并且请他,请他也一定要在大学里等她,三年后,她也会努力考到北川。
只为了……能和你在一起。
如果在爱里面有了误会,其实我也可以主动再走近你一点,而非任性地埋怨、或者转身就放弃。
我……一直都相信你。
体育老师点名的时候,姐姐又失踪了。有同学拉拉她的衣袖,极小声地咬耳朵:“我刚刚看见你姐往包里塞了很多钱,跑到小门那边去了。”
她瞪大了眼睛。
体育老师的声音喊过来:“杨颂荏。”
“到!”她连忙举手。
杨颂荏强撑着跑完让人生不如死的八百米测试,双颊飞满红霞,扶着腰虚软着走向一侧的泡桐树,蓦地肩膀被人一拍,她一回身,高子乔就瞬间坐到了她的旁边:“早说过要你多锻炼吧,瞧瞧你这小身板。”
她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陈以航也坐了下来,在一旁温和笑笑,又递过来一瓶矿泉水,他的温柔让她恍惚这几天的一切似乎都不曾改变,她接过急急喝了一口,很甜。高子乔识趣地离开他俩,走到塑胶跑道上,不一会儿身边就围了一群学妹,男生于是笑得愈发灿烂。杨颂荏摇了摇头,“他一天不这样证明自己就会死。”陈以航淡笑看着眼前眼神清亮的女孩子,忽然想要解释:“阿荏,我……”
“嗯?”她对上他的视线。
明媚的笑容有如这初秋温暖的日光,星芒般落拓。
他忽然迟疑,想起哭倒在自己怀中声声嚷着害怕和完蛋了的杨昱美,目光再次变幻了起来。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声音突兀得宛如刺耳的钟鸣。
陈以航看了一眼就心急地跑开接起,她的心也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杨昱美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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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不断切换,她觉得有些刺眼。
男生眉眼间稍许的单薄,此刻却变得冷洌。他的语气急速、焦虑,还添了些……心疼,那端匆匆挂了电话,他几步走了过来,歉疚地对她说:“我有点事,先走了。”她下意识想要点头,可“好”字还没有说出口,他就已经跑远了。
这样着急啊。
“以航怎么了?”
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高子乔出声她才回神。她想移一移脚,这才感觉到小腿有些疼,她蹲下身察看,高子乔猛地叫道:“怎么弄了这么大个口子?”她愣了愣,原来被草丛里的某棵植物给划伤了也可以没有感觉,原来一滴滴鲜艳的血珠渗了出来也可以视若无睹……
只因为……一切的关注都移到了叫作心脏的那个地方……
那里上方正盘旋着一根一根的针,在陈以航的轮廓线条逐渐黯淡到再也看不见的时候,它们便一齐狠狠刺了进去,生出细微又锋利的疼痛。
一波又一波。
“去医务室!”高子乔坚持。
杨颂荏只是略显失落地笑起来,“没事。”男生皱了皱眉,他突然意识到了她隐藏在心底巨大的难过。
正在这时,班长一路急急忙忙跑过来找她,还喘着气:“杨颂荏!班主任让你去办公室!”
“什么?”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办公桌上的一堆……证据,整个人开始发抖,仿似一片树叶。
四周全是轰鸣声,叫嚣着“这不是真的”、“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整间办公室里来来往往的老师,经过她身边,都要投来复杂的目光。班主任梁老师的声音幽幽的,“这事闹得太大了,校方已经通知你们的父亲,你赶快联系上你姐姐,免得她出事。”
她忽然觉得天旋地转。
拿在手里的匿名举报信摇摇欲坠,还有手机拍下来的女生打架的模糊照片,杨昱美的学生卡,和一堆医院的证明单复印件,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玻璃硬物划伤眼角致出血,角膜因上皮层自前弹力层剥离而浑浊,视网膜亦有轻微受损,目前暂时性失明……
什么时候的事情?
陈以航是不是统统都知道?
还有……同学看见她往包里塞了很多钱。
杨颂荏忽然就转身冲了出去!
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很担心,拼了命地朝校外跑,手机里重复提示着“你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一种从未有过的灰暗如山倾,朝她缓缓压了下来。
——你怎么那么傻,出了这样大的事,也不肯告诉我。
她也从学校小门溜了出来,外面本就有些偏僻,又因还未放学,所以人烟格外稀少,就连零星的店家也还未开始摆摊。她的外套落在了体育课的操场上,现在风一吹,她缩了缩身子,硬着头皮拐进了前方的岔道。
越来越压抑的低气压,周身很静,仿佛只能听到脚步声、呼吸声、以及微微紧张的心跳声。
杨颂荏独自走到了岔道的尽头,没有任何人影。
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姐”,等了等,身后忽然响起了低低的脚步声。
她激动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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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眼中的光亮顷刻就暗了下去。
她并不认识这个高个子黄头发还打着一串耳钉的男生,可她清楚,他身上那股子浓厚的烟味,绝对不是安全的味道。男生高大的身影完全压住她的,他手搁在阿荏的肩膀上,微微用力,声音冰冷:“姓杨的,你把我们当猴耍?现在才来!”他扫了一眼她全身,没见着包,皱眉问道:“钱呢?”
杨颂荏心里百转千回,咬紧了嘴唇,“放开我……”
可话音还未落,黑暗的巷尾深处忽然又走出了几个咬着香烟的男生,一边下流地朝杨颂荏吹起尖锐的口哨,一边撸了撸袖子。黄头发的男生眼神寒了寒,“看来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倒还真不把我们放眼里了!”
“大哥,直接废了她!或者把她的眼睛给挖出来,赔给小雨!”
“就是,管她老爸是姓杨的还是姓娘的,做了再说!”
……
杨颂荏忽然意识到了极度的危险,她转身拔腿就跑,但却被两个人一下子拦住了去路。她直直撞到了他们身上,没站稳便跌倒在地。男生火大,一把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拎起,她呼痛想要掰开那只手,整个人滑稽狼狈得可笑。那帮男生都不怀好意笑开,硬生生地把她拖进墨绿色垃圾箱后面的小巷里。
她绝望地喊出声来,“救……”又迅速被脏手捂住。
一幅幅血淋淋的画面不断闯入脑海里,她恐惧地瞪大了眼睛。男孩子们勾肩搭背用她听不懂的方言在一侧嬉笑,浓厚的香烟味填满了她的鼻腔,刺激得她无法呼吸。杨颂荏不断挥动着的双腿踢倒了身旁的垃圾箱,废品散落在地上发出稀里哗啦的响声。
高个子黄头发的男生终是不耐烦至极!
“操!还撒泼!”
他手使劲一推,杨颂荏整个人就被扔在了地上!
右脚崴了,手臂还碰到了碎裂的玻璃渣,有的甚至渗进了伤口里,顿时鲜血汩汩冒了出来。
可她都没有哭。
“哥。”所有的巨响都随着这一声呼喊而淡去。
杨颂荏拂开凌乱不堪的头发,望过去。
女孩子也是另类的穿着,如果刻意不去看右眼处巨大的白纱布,整张脸应该也是极漂亮的,可杨颂荏只觉得害怕,因为女生另一只眼里看她的情感,写满了仇恨,她苍白的脸色已经和纱布的颜色就要接近一致,如同鬼魅一般。
杨颂荏喊不出声,只能眼睁睁瞧着她抄起碎裂的酒瓶,步步而来!
所有人都兴奋地低吼。
女生诡笑着发狠扬起了手中的酒瓶,杨颂荏瑟缩着闭上了眼。
而后突然!
她整个人被带得扑倒在地!有人重重压在了她身上!
硬物撞击的清脆声响,失控的尖叫声,远处有嘈杂的脚步声渐近,夹杂着“站住!别跑!”的吼叫,以及……她的双手不断触碰到的粘稠的汩汩不绝的液体……杨颂荏猛地睁开眼,满目骇然之色!
“子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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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乔你怎么样了?”
“你别吓我!你醒醒啊!”
“子乔!高子乔……”
她喊得哑了,可男生仍静静地趴在她的身上,一动也不动,像是安静地陷入睡眠。杨颂荏忽然爆发出极为凄厉的叫声,“救命!救命啊!”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涂满了整张脸,手上、洁白的衣裳上悉数沾满了鲜红的血液,甚至连她颤抖的眼皮和睫毛都被暮光映出了惨烈的血红色,她无比真实地感到,曾给自己无数温暖的这个生命,正在怀中一点一点的流逝……
谁能帮帮我!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他……
以航,陈以航,你究竟在哪里!你为什么还不来……
学校的保安们终于在巷子口发现了他们,“在这里!快,快叫救护车!”而那几个混混一见情形不对,便都顾不上杨颂荏,拉起小雨,就跑得一溜烟没影了。
保安过来,三俩合力小心翼翼抬起了高子乔,男生像断了线的风筝歪倒在他们身上,后脑的血液一滴一滴落满了一路小巷,触目惊心。
杨颂荏吓傻了,只顾哭着嗫嚅不清地哑着嗓子,“谢谢,谢谢叔叔……”
空旷到死寂的医院走廊。
尽头的红色大字“手术中”格外醒目,不停刺激着泪腺。
杨颂荏被处理完伤口后,就出了病房靠着墙壁痴痴等着,直到眼前的灯光被大片阴影遮住,她才缓缓抬起极重的眼皮,看了一眼来人,忽然就哭着扑进了风萍的怀里,“妈妈。”
和风萍一起来的,是高子乔的母亲袁绣。
高跟鞋来回在走廊里“蹬蹬”直响。
一刻钟、半小时、一个小时。
袁绣不断抬腕看时间。
终于,手术室门打开,像海潮般瞬间搅乱了平静的空气,袁绣率先快步迎上先出来的医生,简单地聊了几句,继而视线扫到昏迷着的男生,高子乔躺在床上被护士推了出来,风萍揽了揽杨颂荏,急切地围了过去。
袁绣俯低身子,吻了吻高子乔的侧脸,“儿子,妈妈来了。”
杨颂荏又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