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太远人间正好-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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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臻远远的看到他就夸张地招手,把烟头捏熄了扔进路边的垃圾箱。
“哎哟,瞧瞧……陈队长……”陆臻张开手,笑得阳光灿烂,有如永远的五月。
陈默不自觉走得近了点,陆臻略有些意外,在他的记忆中陈默从来不会主动与任何人有身体上的接触,可是很快的他就反应了过来,勒上陈默的肩膀用力拍了拍:“好久不见!”
“嗯!”陈默觉得这天真冷,冻得人鼻腔发酸,他低了头问道:“有事儿?”
“那我不是北上嘛,队长让我随路给你捎个东西。”陆臻笑嘻嘻地指着脚边的纸盒子。
“你北上去哪里?”
“呃,北京!某所,不好说。”
“什么东西?”陈默看着他,好顺路。
“哎哟,陈队长,你等会儿验货,咱先找个地方坐一下成不?这风吹得,你当在抗严寒训练啊!”陆臻弯腰把盒子给抱了起来,陈默想了想,带他去人间咖啡馆。
这是苗苑第一次在非周六的下午看到陈默,那简直就像一个意外的礼物,让她惊喜不已。
陈默领着陆臻坐到他习惯的位置,陆臻四下里看了看,笑:“长品味了啊,都会上咖啡馆喝咖啡了!对了,你不是不喝咖啡吗?”
苗苑刚好把菜单递过去,陈默直接让给了陆臻,轻声道:“热巧克力。”
陆臻嗤的一笑出声,相当绅士的转头看着苗苑的眼睛,说道:“expresso。”
他看到苗苑脸颊红红,满眼羞涩的小眼神,笑眯眯地又加了一句:“小姑娘,做得好喝我才会再点哦。”
苗苑哦了一声,笑容极甜。
陆臻对这个电力很满意,想我关在深山老林里阔别江湖多年,功力还在,魅力没丢,可喜可贺。
苗苑回去和沫沫切切私语咬耳朵。
“我觉得那个人好帅啊!笑起来真好看!捧脸^_^”
“还好吧,还是陈默比较帅。”
“切,你说陈默哪里比他帅,眉毛鼻子眼睛嘴……?”
“人还能切成一块一块地比啊,我觉得他有气质,气质明白不?气质!!”苗苑握拳。
……
“什么东西?”陈默拿脚尖碰着纸盒。
陆臻诡笑,把盒子打开露出里面两个白毛团子。
“哦?”
“富贵*上个月生了,队长让我带一只走,随便给你也捎一只。”陆臻笑得眉飞:“看出来了吧!那是队长向咱们表达殷切期待呢,咱们两个,生是基地的狗,死是基地的死狗!”
陈默弯腰看,拿手拨拉着:“哪个是我的?”
“一公一母,自个挑。”
陈默挑了只小公狗捧在手上:“就这个吧!”
“刚好,我喜欢漂亮姑娘。”
苗苑正巧端了咖啡和巧克力过来,一眼看到了,噫了一声,满脸温柔的惊喜。
陆臻调戏小朋友:“可爱吧!”
苗苑猛点头:“它叫什么名字?”
陆臻一愣,转头去问陈默:“打算起个什么名?”
陈默想了想,不自觉抿起嘴角来笑:“侯爷。”
陆臻差点就把咖啡给喷了出来:“你小心他过来揍你!”
“他不敢。”陈默慢吞吞地:“他也就敢打打你。”
陆臻望天磨牙,心想,你等着!
于是陆臻撇着嘴万般遗憾似的抱怨:“哎,我本来还指着你这只狗叫马路呢?”
陈默莫名其妙。
陆臻忽然就乐了起来,笑得像花儿似的:“因为我打算管这丫头叫明明啊!”*
陈默仍旧茫然,倒是苗苑一下子笑了出来,陆臻如获至宝:“你看看,没文化了吧,人家小姑娘都比你懂。”
“可是,这俩不是一窝生的吗?”苗苑犯愁:“那乱伦呐。”
陆臻登时傻了眼,陈默不明所以,可是仍然笑倒,苗苑被陈默那抿起嘴角的样子萌得心头小鹿乱撞。
陈默看到陆臻从口袋里把烟拿出来拨拉,犹豫不决的看着他,似言又止的样子,于是意外:“什么时候开始抽的,有瘾了?”
陆臻笑得有些勉强:“早有了,你没发现罢了,离开了就是有点想,能沾沾味道也好。”
陈默顿时就惆怅了,摆了摆手,说:“你抽吧。”
陆臻笑:“那你的眼睛?”
“无所谓,现在也没那么讲究了。”
两个大老爷们坐在一起回首往事,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让咬牙与切齿逆流成河,这种场面怎么着都有点腻歪,可是如果你真的当过兵,那就会知道老战友相见是个什么感觉,埋汰着,抱怨着,感慨着,怀念的。
热辣辣的一杯,苦辣酸甜的刺激。
陆臻挥了挥手,又活络了:“兄弟,听说转正了。”
“啊!”陈默不太关心这个。
“那就好,那就好,就是可惜了楷哥,一世队副。”
“那不是有队长嘛!”
“就是啊,”陆臻一拍大腿:“夏明朗那小子,占着茅坑不放,到你那时候就更恶劣了,占两个茅坑不放。”
陈默探身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没什么,我爹现在身体不好,离他近点,我安心。”
“也对!”陆臻眼珠子一转,笑出两排漂亮的小白牙:“那什么,地主之谊,咱俩今天不醉不归。”
“你要我不醉不归还不容易吗?”陈默无奈。
苗苑送了蛋糕上去,意外地看着陈默生鲜活色地拍桌子,眉梢扬起,好像是生气了,其实是在笑。
“小姑娘,你偏心哈,为什么我没有?”陆臻拉着苗苑打趣。
“这个……他点的是套餐,您要加一份吗?”
陆臻眉开眼笑:“好啊好啊!”
苗苑从冷藏柜里给陆臻拿了一份出来。
“你原来喜欢吃甜食啊!”陆臻搅着自己的蛋糕,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看着陈默。
“挺好的啊!”陈默对自己的品味并没有太明确的认知,确切地说,他不太关心这个,觉得好吃就吃,不好吃就不吃。
“就这,就挺好了啊!”陆臻嫌弃地一扔叉子:“还不如基地食堂呢。”
陈默沉默地把最后一口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忽然明白这家伙其实比自己更舍不得离开那个地方。
苗苑觉得那个下午那角落里一直有阳光在,金黄色毛茸茸的一团,飘飘乎乎的,细软而温暖。年轻的陆军中校与同样年轻的武警少校面对面坐在一起,脸上扬着笑,眼中闪着光,青春正好,壮怀激荡。一个笑起来很灿烂,几乎看不清眉眼似的,只有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另一个只会把嘴角抿起一点点,可是苗苑却觉得他的快乐并不会更少一点。
陆臻悄悄拉陈默的衣角:“哎,发现了吗?那姑娘为什么总看你?”
陈默想了想:“大概是看你蛋糕没吃完吧!”
陆臻略一歪头,把剩下的蛋糕全部填进自己嘴里。
“晚上得请我去吃好的啊!”
“行!”陈默看天色不早,收拾着东西起身:“要吃什么随便。”
“那我住哪儿?我告诉你啊,五星级起步,军区招待所我可是住腻了啊!”陆臻笑眯眯的。
“行!”陈默异常干脆。
陆臻出门的时候又注意到苗苑的视线,他于是转身摆摆手:“拜拜,小姑娘。”
陈默便随着他微微向苗苑点了一下头,算是告别。
苗苑脸上一红,觉得耳朵尖上都有点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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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富贵是一只可蒙犬,陆臻买的,是发财的媳妇,当然发财也是一只可蒙犬。
注2:马路和明明,是一本话剧《恋爱的犀牛》里的男女主角。
6。&7。
6.
陈默不知道是否他妈忽然对他灰了心,又或者这个城巿里的社交圈子就这么大,他一连折了四个精英女孩,消息传开让他母亲的声誉大减,反正就是那个周末老爸打电话过来只是说回家吃饭,午饭时他妈看他的眼神比往常更冷了一点,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陈默想起他们其实从来都不常交谈,他们两个之间的交流维持着最精简的程序。
这个,我觉得你应该去做一下。
然后,好,或者是不好!
一个回答,说出再无改变,他们之间的交流总是像石头那样碰撞着,每一下都硬生生的,陈默看到他的父亲总是看着他们无奈地苦笑或摇头,可是大家对此都已经有些无能为力了。那天吃过午饭离开的时候,陈父拉着陈默的手臂说:“你妈妈也是关心你,你别怪她。”
陈默说:“我知道。”
我如果不知道,又怎么可能让她在我面前说应该或者不应该呢?陈默心想,这已经是我最大的妥协了。
下午还有很长的一段空闲,习惯性地请了假,现在几乎有点无处可去,陈默低着头,把自己裹在大衣里慢慢地走。其实那天陆臻是半夜11点多的车直接去北京,那个传说的比基地更为神秘的部门已经对他严阵以待,他们将用比当年的夏明朗更为挑剔的目光来审视他是否有留下的资格。于是什么五星级酒店不过都是开开玩笑,陈默原本打算带陆臻去西安饭庄里吃这个城市最贵的菜,可是陆臻站在门口笑得极为没心没肺,他说:“兄弟,鲍参翅肚的咱上辈子就吃腻了,我听说你们这里有一个回民小吃街?”
陈默于是只能再开车带他去大麦巿。
夜巿才刚刚开始,炭火在深沉的夜色中氤氲着牛羊肉腥咸的鲜气,整个街巿便是再红润油亮也不过的人间烟火。
陈默和陆臻走在路边买小摊点上的烤肉吃,两串羊肉两串羊脊,一路走过去,陆臻一边吃一边嘀咕,不够味啊不够味。陈默不自觉地就想起当年陆臻和方进两个为了一块烤羊肉打架,在草地上摔来摔去,队长坐在红红的火光后面笑骂:“有肉吃都堵不上你们的嘴!”
恍若昨日。
陆臻的酒量大,量大的人都不太喜欢喝啤酒,陈默约等于没有量,而且他也不喝碳酸类的饮料,于是一个喝白酒一个喝白水,不明就里的一眼看过去,倒是一样的豪迈。夜深月明,陆臻的脸色越喝越白,羊肉泡馍的汤上面飘浮着鲜艳的碎辣椒,两个人都吃得头上冒烟。
“饱了!”陆臻抱着肚子笑得极满足。
陈默擦擦嘴,把桌上的钢钎收起来拿去还,还有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陈默先去队里拿了陆臻的明明,不自觉开车带着陆臻去了古城墙。这是个古老的城巿,这些年变了很多,而只有这一段还在书写着永恒。城墙根走着些晚上出来溜弯的老人,远远的有几声秦腔传过来,直入云霄的苍凉。
风大,陈默看到陆臻把自己裹在大衣里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走着走着就不笑了,夜色清寂中他听到陆臻小声地哼着歌,细腻柔美的调子,可是真的听清了,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
陈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脆冷的空气撞进鼻腔里,酸溜溜地发麻,他看到陆臻背靠着千年的古城墙仰起头,明亮的眼睛在夜色中凝着水光。
“……也许你倒下,将不再起来。我是否还要永久地期待……”
陈默走过去挨着他,轻声哼了两句:“……也许我长眠,再不能醒来,你是否相信我化作了山脉……”
“陈默。”陆臻抽了抽鼻子,笑嘻嘻的:“我这人是不是特别没出息?”
“不会。”陈默伸过手去把陆臻的头按到肩上。
也许你的眼睛,再不能睁开……你是否理解我沉默的情怀。
如果是这样,请不要悲哀,共和国的土壤里有我们付出的爱。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
陈默记得那天夜里陆臻趴在他肩上悄无声息地哭,他说:我怎么这么没用呢?我现在就开始难受了,陈默,你想不想他们?
陈默……陈默……你想不想他们?
陈默用力闭了一下眼,茫然四顾,却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人间”的大门口,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沫沫听到门铃响下意识地说欢迎光临,陈默四下一扫没有看到苗苑,就对着沫沫说道:“热巧克力。”
沫沫点头,手里的搅拌勺叮叮当当地敲在杯壁上,过了一会儿,她泡了一杯热巧克力,从冷藏柜里拿了一份蛋糕出来。其实陈默还没有开始吃就已经发现不对了,尝一口只是为了确认一下。沫沫远远地看着他,心想,我数到十,如果你发现,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可是陈默只是略微皱了一下眉,习惯性地把自己面前的食物全吃光,如果你曾经饿到胃里在滴血,就会本能地不浪费任何可以吃的东西。沫沫有点泄气,然而像她这种女孩子有时候更容易被失败激起血性,她忽然鼓起勇气坐到陈默对方去。
“你有没有发现今天蛋糕有什么不对?”
“这个也不一样。”陈默敲了一下杯子:“你们换厨师了?”
“我们没有换厨师,只是给你吃的东西一直和别人不一样。”沫沫很激动地说道。
陈默惊讶地挑起眉。
沫沫带着一种隐密的兴奋感在讲述,基于好朋友的立场,她完全美化了苗苑的花痴行为,将此包装为一个少女对想象中的英雄人物的仰慕,这种仰慕是纯洁的,透明的,无欲无求的,所以它理应得到更多的赞赏与关注。
所以,陈默,你难道不应该要回报她一下吗?
沫沫拐着弯说了很大的一段话,而陈默很冷静地从中提取了精华所在。他忽然觉得这很有趣,作为一个男人他有自尊心,作为一个军人他有荣誉感,再冷漠的男人也会喜欢被一个年轻可爱的小女孩所仰慕迷恋,这真的很长脸。
沫沫把苗苑租屋的地址抄在一张点餐单上留给陈默,陈默把最后一点热巧克力喝光,捏着纸条走了出去。沫沫兴奋得心头小鹿乱跳,举手之劳,完成一个奇迹般的相遇那会有多美好?
苗苑在床上翻来翻去地煎烙饼,这个城巿的冬天冷得生硬,与她生长的家乡不符,入冬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