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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部分

一斛珠-第1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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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您说的,当然身体重要。不过您也知道,我这摊子再小,不也一嘟噜人跟着混饭吃嘛?就算有人跑腿,我自个儿也得上心,您说呢?”董亚宁说。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船再破有个好舵手也能行。”董贤贵走着,眉头紧锁。

    董亚宁听了爷爷这比喻,脸上笑意更深。

    “笑什么笑,话糙理不糙。”董贤贵看看走在身旁的亚宁。亚宁急着走,有些话,他是不便立即问了蚊。

    “爷爷,过两天您大寿,我给您好好庆祝,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董亚宁说着回头看了芳菲一眼,故意的说:“我知道您吧,眼下最想的就是把芳菲给嫁出去……哎哎哎,哎哎,急了嘿!说到这儿就急!”董亚宁被芳菲照着手臂上拧了一把。

    “少拿我说事儿,说你自己。”芳菲替亚宁扯了下衣袖,瞪着眼说。

    董亚宁微笑。

    “你专门知道我心里想啥呢,鳖羔子。就芳菲?”董贤贵瞅着亚宁。已经走到了外面,李晋在车边等着了。

    “是是是,不止芳菲。”亚宁笑着,低了身子。爷爷身量高,他这样一服低,立刻显出了几分谦恭,说:“您倒是说,除了这,还想要点儿啥?”

    董贤贵看了亚宁一会儿,抬手拍拍他肩膀,说:“没什么想要的。已经收了一份大礼了。”

    亚宁仍低着头,有那么一会儿,动也不动的,定住了似的。

    “生日不生日,寿不寿的,你们都忙,不用管我这些。我就走的。”董贤贵说。

    “不是都休渔了嘛,又不出海,急着回去干嘛?”董亚宁缓过来,问。

    “休渔是让鱼休息,人不能老休息。人休息久了不就长锈了嘛?我来看看你们,放心了,会去该干什么干什么。补补网呐,修修船呐,一天天的,事儿海多了。”董贤贵掰着指头给亚宁数。

    “得,得得,我回回听您说到这些就头疼,就您那船,我的爷爷呐,别修了,修也是白费钱。咱换艘新的成吗?换了,我给您换最新最好的——发动机,要德国造,大马力……”董亚宁还没说完,脖颈上就挨了一记,“唉哟,爷爷,您真舍得打呀。”

    “个鳖羔子。”董贤贵没好气的,“那船说换就换呐?那你奶奶和我一辈子挣下来的!什么德国造荷兰造,赶得上我们北海造实惠啊?还有你那什么破玩意儿,意大利造的,上去一趟,穿什么鞋还管我,稀罕呢!去去去,跟你没话可说。〃

    “那我可走了啊。”董亚宁微笑着,看爷爷生气的样子,倒觉得从心里往外的轻松些。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爷爷依旧背了手、瞪着眼睛——穿的是洗的都跳丝了的T恤衫,就是一副田间地头随地一蹲便抽一袋旱烟的老爷子,那晒的发红的脸膛、骂起人来十足的中气,身体还真健康——见他回头,眼睁的更大些,嘴里说着“还不快去,弄的跟国家领导人似的”,这么关心的话,说出来仍是呛人。他笑笑,跟芳菲说:“菲菲,你送爷爷回去啊。爷爷,我先走——没我同意您可不准走,真的!”

    话还没说完,他人已经在车上了。

    车窗玻璃暗暗的,从外面应看不到他的表情,他还是微笑着,对着爷爷站立的方向,轻声问开车的李晋:“杨东方到了没?”

    李晋回答:“在路上。再有一个半小时也就回来了。常务董事们,除了两位在国外回不来的,都确定能出席。”

    董亚宁手臂撑在车窗边,脸上的微笑一点点若潮水般退去。

    “李晋。”他开口。

    “是。”

    “空调开大点儿。”

    “您热?”李晋问。手按在按钮上。车子里温度适宜。

    “冷。”董亚宁说。他看着窗外。

    车内温度在迅速上升……

    “没他同意我还不能走了,反了他了。还给我换船,烧的哟!当我老土,不知道呢,送我件衣裳,能换一条我那船?”董贤贵自言自语的,忽然对芳菲说:“你们就蒙我吧,蒙我。出什么事儿都不告诉我。”

    “爷爷,我们哪儿敢啊。再说您是说蒙就能蒙住的人嘛?”芳菲忙安抚爷爷,“您怎么知道哥送您的衣服那么贵?”

    “上回,金戈儿说漏嘴了,我才知道。”董贤贵扯着自己身上的T恤,说:“这是你送的,这件能换个啥?”

    “佟金戈说的?那他没说我哥还地摊儿上淘货冒充名牌儿,连他都差点儿错认了?您就当笑话儿听听吧,这种事儿我哥常干。”芳菲笑着说。

    董贤贵被芳菲说的,撅了嘴,抹了抹下巴,问:“那菲菲啊,这些先不说,有个事儿你帮我分析分析。”
 
第二十五章 雕栏画梁的崩塌 (十三)
 
芳菲歪着头,撒娇似的搂着爷爷脖子,低声说:“您要问的这事儿,我分析不透。让我哥自己个儿跟您好好儿分析,成不成?”

    阳光穿过枫叶,细碎的光影笼在祖孙俩的身上,彼此看到的都是斑驳的影子。

    芳菲心里有些乱糟,一股说不出的七上八下的感觉,随着哥哥的离开越加的严重起来。她搂紧了爷爷的脖子,仿佛这九旬老人被无数惊涛骇浪扑打过的硬朗的身躯,是她浮在海面上抱住的一截浮木,在起伏不定中让她有片刻的宁静和安稳。

    “你跟亚宁那小子是一个鼻孔出气。你就帮他瞒我吧。”董贤贵对孙女还是宠溺些。芳菲这样一撒娇,他便心软。想到刚刚那个棉花糖般柔软甜糯的孩子,心就更软些。

    芳菲当然知道爷爷这样子,全赖刚刚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依着哥哥的意思,不单是他不要见Allen,连带着家里人谁也不准再见Allen的。可世上的事,哪能都依着人心走。就像这次逆了哥哥心思的意外,让人觉得幸福。哪怕是极少极少的。

    “湘湘现在在北京吗?”董贤贵问。

    “不在。您干嘛?”芳菲警觉的反问。

    董贤贵说:“问问。”

    “问这干嘛?”芳菲追问茆。

    “那你这么紧张又是干嘛呢?”董贤贵也反问。一对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芳菲,让芳菲哑口无言。“你不用怕。我连他老邱家的门儿都摸不着。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不先问明白了,去讨没脸嘛?我越琢磨越觉得这里头曲里拐弯儿的道道儿多了去了。”

    芳菲脸红了。爷爷这么讲,或许是无心。她却是知道,细究起来,谁去找湘湘,都是讨没脸吧。她看着爷爷,讷讷的。但爷爷应该是例外的吧,芳菲想。她眼圈儿也有点儿发红,急忙的想要摆脱这种尴尬,就问:“我送您回去吧?”

    “你不是说亚宁很快就回来?我在这儿等着他。”

    芳菲再次哑声。

    董亚宁这一去,恐怕是不能“很快”回来的。

    她不能硬撵爷爷走,又被董亚宁交代了,不准跟爷爷交实底儿,一着急,绯红的脸上就一层薄汗。她掩饰的微笑着,不住的擦着鼻尖蚊。

    董贤贵问:“我在家的时候,这阵子闲言碎语没少传到我耳朵里来。要不我稀罕你们这大京城呢,我在家里蹲着不挺好么。怎么你三叔一直不见人影?我琢磨着在家见不着他,在这儿该见着了吧,还是不见人。你看着他了没有?”他说着从胸前的口袋里掏摸出一只老旧的手机来。拿远了看看,一个未接来电没有。“还有你爸,忙什么呢?你跟我说说,我倒是能见着这两个人不能?”

    “爷爷,他们确实脱不开身。”芳菲解释。其实她母亲也没见爷爷,但是爷爷从来不挑媳妇的理。

    董贤贵长长的寿眉抖了两下,眉下那对眼睛注视着孙女。

    芳菲在在爷爷的面容上,能看到父亲、叔叔和哥哥的特征。这些遗传特征在爷爷的脸上是布满了皱褶的,而得到了最充分的表达的是哥哥的脸。她忽然觉得这两张面孔重合了。目光是一样的犀利敏锐,让人心里那点慌乱会不住的扩大。

    还好她早预料到会这样,于是笑着,再次勒着爷爷的脖子,说:“不过他们再忙,还敢不来拜见老寿星?”

    董贤贵被孙女摇晃着,一时说不出什么来,只是看着她。

    芳菲笑嘻嘻的,说:“刚还跟我哥说什么,马上回老家去,这会儿露出老狐狸尾巴来了吧?明明就盼着一家人都团聚在一处儿,吃一碗您的寿面,干嘛嘴上说不想?告儿您啊,时间久了,他们就真当您不用了。不肖子孙也就是这么给惯出来的。”

    董贤贵被芳菲这么打着茬儿,指了指旁边被董亚宁临走时说了句“蹲这儿别动”便真的不动的蹲着的旺财,问:“这家伙能在这儿等着?”

    芳菲愣了一下,才笑道:“爷爷您可真是……好吧,我陪您在这儿等哥哥回来。”

    日影西斜,天色渐渐的晚了,芳菲和旺财各据一边,陪在爷爷身旁。

    董贤贵一烟袋锅子接一烟袋锅子的抽着烟,直到那袋旱烟下去半袋,也没再说话,似乎是在考虑什么事情。

    芳菲也不时的看看表。

    董亚宁离开的够久的了,可一个电话也没打回来,这让她不安。

    她借着去卫生间,抽空给董亚宁电话,通了,但是没人接……

    董亚宁此时正在会议室里,目光若点兵似的,从自己最左手的一位董事,一一的望过去,直到最右手的一位。这次的临时董事会召集的颇为紧急,还好会议上讨论的事项很顺利,这让他觉得轻松些,于是从进了这间办公室开始便很严峻的脸色,有了一丝缓和,甚至有一丝微笑浮上嘴角。长久的沉默让会议室的气氛有些凝重,他说:“散会吧。”

    没有像往常一样,散了董事会,例行的便是一起找合适的地方大伙儿聚一聚,吃喝玩乐一番。董事们分别跟董亚宁握手,鱼贯而出,最后留下来的就是刚刚通过决议接任永昌总经理之位的杨东方。董亚宁对坐在身旁的杨东方微笑了下,说:“东方,永昌的挑子,我撂给你了啊。”

    杨东方欲言又止。

    董亚宁拿起手机来,摆手。看到有电话进来,是芳菲的。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电话了。

    会议室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便是急促的敲门声。

    董亚宁说了声“进来”。

    进门的是他的秘书,还没站定,气喘声已经传过来,“董先生,您办公室里来了……”

    董亚宁脸色一沉,喝道:“慌什么?”

    董亚宁先看向杨东方,见他稳稳的坐在那里,很满意的露出笑容来,然后才对秘书说:“你先出去,我马上来。”

    会议室门一关,董亚宁也拿起桌上的手机来,示意杨东方。

    杨东方伸手过来,与董亚宁紧紧一握。

    董亚宁点头微笑,说:“你先去支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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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节雕栏画梁的崩塌(十四)

    手机屏又在闪动,他终于接通了电话。接通的同时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芳菲略带焦急的声音传过来,他则看到了这把坐了很久的“交椅”。他有种王者的骄傲感。尽管他其实是个刚刚从王位上走下来的王者。但这丝毫不损他忽然而至的骄傲。

    芳菲的语速很快。令他有种是在听芳菲讲日语的错觉。那连串的问题他根本没有办法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一一作出回答。

    他只是简短的回答:“目前事情和我预计的一样。我这边,已经安排好,不会出现大的动荡。”

    芳菲的话语和呼吸似乎都停顿住了茆。

    “照我之前和你说的,你知道下面该怎么做。另外,如果爷爷那里瞒不住,你就告诉他部分实情。反正到这个地步,消息迟早会出来。我以为能挺到给他过了这个生日的。”他听到外面有说话声,知道时候差不多了。他伸手将会议室的灯掣关掉,室内一片灰暗。正因为灰暗,外面高楼大厦上的灯火遥遥的耀着,有些光芒。他说:“别担心我。眼下我反而是没要紧。”

    他把手机握住,拉开了沉重的木门。

    外面的光线极强。

    他出现在外面等着的众人面前的时候,稍稍的有点眯眼。只是他平时微微笑的时候,细长的眼睛便这么有一丝飞起的样子,因此看上去,整个人透着轻松和乐呵,白净的脸上,还有淡淡的红晕。

    杨东方站在最靠近会议室门口的位置,他知道这层淡淡的红晕是因为长时间开会的疲劳和焦躁导致的。

    他也微笑着,对董亚宁说:“董先生,这几位是公安局的警官,来见您的。蚊”

    董亚宁矜持的笑着点头,面对着这几位陌生的面孔——白衬衫深色长裤,看上去整洁干练,一半以上带着金丝边眼镜,更显得斯文——他说:“我是董亚宁。什么事?”

    几人中站在最前面的一位也是最年长的开了口,他从容的说:“我是经侦总队的毛晓琨。有一个案子,请董亚宁先生到局里协助调查。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

    董亚宁伸手过来,说:“原来是毛政委,久仰大名。”

    毛晓琨握住了董亚宁的手,冷冰冰的手,略一用力,恰到好处。

    董亚宁微笑着,说:“废话不多说,这么着,咱就抓紧办正事儿?”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正对着电梯的方向。

    在电梯门口,董亚宁最先走进去,随后跟进的便衣警察,当然的拦住了杨东方和李晋等人。董亚宁略点了点头。电梯门合拢,毛晓琨在这个时候问了董亚宁一个问题:“我们的车停在正门,董先生,您看?”

    董亚宁微笑着,说:“在永昌,我永远是从正门出入。”他看着毛晓琨。彼此都知道,心理战已经开始了。

    轿厢在迅速下行。静的简直能听到紧绷绷的站立在内的这几位便衣警察高低不同的呼吸声。

    董亚宁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前后左右卡住最佳位置的人,他们中至少有两位,竟然是带了枪的……他微笑了下。

    这种气氛中,他的微笑显得诡异且挑衅味道十足。

    毛晓琨立即看了他一眼。

    董亚宁颔首,脸上保持微笑不变。

    背着手,摩挲着小手指。

    待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他的小动作停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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