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为后-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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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醉卧风陵
第一卷 宿命的轮回
第1章 游荡的孤魂
建武二十八年的一个深夜,静谧的北宫传来一阵惊恐的尖叫,几个宫女从破败的景安殿仓皇奔出,一个中年的女官闻声赶来,低声喝止住那些慌乱的女孩儿。
“回青姑姑的话,郭太后娘娘薨世了。”
那女官脚底一个踉跄险些站立不稳,推开上前搀扶的宫女一步一步向殿内走去,只见她的主子静静的躺在那张破旧的木床上,脸色灰败,再也没了声息。她颓然的跪在床边的脚踏上,颤抖着双手轻轻的合上了主子的眼,然后用力的撑着床沿站了起来,出去吩咐殿外的宫女。
“你们几个去个人,到门口禁军那里通报一声,沛太后薨,他们就知道如何处理了。”说完,转身回了自己的居处,口中喃喃自语,“娘娘莫慌,奴婢这就来了。”
几个宫女都是年轻识浅,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心中害怕,没人敢留在殿上,于是一起跑去禁军那边。值夜的几个人暗叫倒霉,居然赶上了这么个差事。皇上皇后那边没人敢去打扰,可是东海王和沛王那几个大王可是太后的亲生儿子,片刻也耽误不得,这样的差事也别指望能有赏钱,不赏两脚就不错了。
景安殿里只有一盏孤灯伴着那个逝去的女人,可怜一朝国母,一旦身死,竟无人问津。
沛王刘辅最先赶到,伏在母亲的身边哀哀痛哭,等到他的几个兄弟到了,沉声说道,“母亲到了北宫以后,身体却比从前好了不少,现在突然亡故,必有内情,我要进宫面见父皇,请求彻查。”
刘彊一把拉住他,“这深宫里的事情你有什么不明白,别说你查不到什么,就算查到了,父皇能为了母后治那位的罪吗?”
“难道我们要看着母后枉死不成?”
“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送死!”
半空中一个淡淡的影子,看着兄弟争执焦虑不堪。
眼看刘辅带着几个弟弟就要冲出去,刘彊拉也拉不住,就见沛王后跪在刘辅身旁,死死拽住他的衣袖,哭道:“母后这一辈子,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有什么事情是她看不明白,这么多年忍气吞声,为的不就是几位殿下,大王难道要把母后的心血毁于一旦吗?”
“大王可以不念我们母子,但是这么多兄弟子侄大王都可以不顾了吗?”
刘辅转过头,看着满屋子掩面哭泣的弟弟妹妹、侄子外甥,一拳狠狠的砸在了门框上,含泪吩咐陈氏,“北宫没有可用的人,你回府调集人手,准备母亲的后事。”
“诺。”
陈氏正准备出去,就听宫女来报,“青姑姑殉主了。”
众人无不惊叹,他们却不知道,半空中那个淡淡的影子急急的往女官的住所飘去。但她怎么也找不到青染的灵魂,就在北宫不停的游荡着,直到她听到一阵阵惊呼和惨叫之声。
她赶到的时候,灵堂已经是一片狼藉,几十具尸体倒在了血泊之中,她的二儿子刘辅正被人押往天牢,她的长子沉痛的处理着剩下的事情。其他的孩子跪在灵前,无声的哭泣。她能看见刘彊眼中的悲哀,却无法上前安慰。
所谓谋逆,果真如郭圣通所料想的那样不了了之了,但是刘秀杀了诸王的宾客上千人,洛阳城里人心惶惶。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郭圣通的儿子们离开京都去了封国。她心里松了一口气,终于离开了那个牢笼。可是她自己该去哪儿呢?难道真的是鬼弃神厌。
郭圣通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就只能在人间飘荡,不知不觉,就到了新帝登基的日子。她看到刘彊曾经的老师现在的国相淳于恭,在酒中掺了一包白色的粉末,然后端着这壶酒去了刘彊的房间。
“大王,臣今日得了壶好酒,拿来与大王一同品尝。”
郭圣通几乎喊破了嗓子,刘彊也没听到半点风声。反倒平静的问,“老师,是到时间了吗?”
淳于恭愣了一下,随即又释怀,“大王果然聪慧无双,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聪慧吗!”刘彊自嘲的笑了笑。“可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先帝的人还是刘阳的人呢?”
“这有什么分别吗?还是大王想要知道先帝是不是还念着一点父子之情。”
“也许是吧。”刘彊不置可否。
“大王您当了十八年的太子,恭谨谦让,从无过失。您有四个同母兄弟各拒一方,您说谁当皇帝能放心呢?”
“父皇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在世的时候对我格外优待吧!”
“大王请不要怨恨陛下,还是您的母亲拖累了您的。”
“住口,没有人可以污蔑我的母亲。”刘彊平静的脸上显出一丝怒气。
“郭太后为了大王兄弟几个的安危可谓是殚精竭虑,但是她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能够保障大王的只有先帝,但是太后她却离先帝越来越远。”
“先帝的眼里只有阴氏母子,我母亲不屑与之争斗而已。”
“这正是王太后与皇太后的区别了。郭太后性情刚烈,她是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的。而阴太后是完全按照先帝的心意活着的,她甚至没有自己的喜好,就连现在的陛下也是一样。”
刘彊不想再纠缠这样的话题,“我死以后,辅儿他们就可以安全了吧。”
“是的,只有大王是陛下的心腹之患。”
“我有最后一个问题问老师,请你认真的回答我。”
“大王请讲。”
“刘衡是怎么死的?”
“大王何必纠结于这些?”
“我父皇应该是知道刘衡的死根本就跟我的母亲没有关系,所以再废了她的后位之后,又给了个沛太后的名分。这是他给我母亲的补偿,而不是所谓的恩情吧?”
“大王,往事已矣,结果就是这样,真像从来都不重要。大王也可以不喝这壶酒,命外面的守卫杀了臣,联合您的兄弟们,也不是完全不能反击。只是大王心里清楚,五国的兵力,相距遥远,只怕没等联合到一起,就要被朝廷各个击破,就算勉力为之,胜算到底有多少,大王不妨自己估量。”
“既然在你眼中我并无胜算,那刘阳又何必寝食不安!”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再者,陛下也不愿生灵涂炭。”淳于恭心中明白,不愿生灵涂炭的恐怕不是那位满口仁义的新皇帝,而是这位温润如玉的旧太子。
郭圣通看着刘彊从容的饮下了那杯毒酒,痛到灵魂几乎裂开。她恍惚的来到一片苍茫的天际,再也听不见,看不见。也许是她不想再听,也不想再看了。可是她却不知道,她要在那里待上很久很久,久到忘记了伤痛,忘记了仇恨,甚至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
第2章 梦回洛阳宫
这是怎么了?迷糊间郭圣通似乎感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眼前的景物有些熟悉,而立在床前的杏衣女婢正是自己的贴身女官青染。青染怎么看上去那么年轻,而向来无知无觉的灵魂为什么会感到阵阵眩晕?
“娘娘,已是寅时了”青染低柔绵软的声音此刻却如同惊雷般在耳边炸开,郭圣通勉强压制住心中的疑惑,任由侍女轻手轻脚的服侍着坐到妆台前面,她感觉到了手指的温度。
“那铜镜里映出的是我的脸?”郭圣通的心里不断的闪出各种疑问,她迟疑着伸出手,竟然是真实的触感,越发的感到不安。
红宛率领着宫女鱼贯而入,她手里捧着的礼服郭圣通一生只穿过一次,但它的样子从未在记忆中模糊。那曾带来过无上尊荣的黄赤绶带,一雀九花的黄金步摇,此刻,扎得眼生疼。
“染儿”她试着唤了一声,却着实被自己的声音下了一跳,那么的空寂沧凉,一如远方的孤魂。青染更是吓得不轻,“娘娘可是夜里着了凉,这该如何是好,大典很快就要开始了。”青染一向不急不缓的音调也带上了几丝焦虑,可见她口中的大典的重要程度。
“无事,上妆吧。”她让自己的声音尽量的平和,但从侍女的神色上看效果并不是十分明显。紫苏伶俐的奉上了一杯热茶,“娘娘务必要稳住心神,今日是万不可招太医的。小厨房炉子上一直煨着碧粳粥,奴婢这就去端来,娘娘多少用点。”看着曾经得用的女官,郭圣通心中痛如刀搅,紫苏怕是看得最明白的吧,要不也不至于常常提醒我要谨言慎行,只可惜跟了我这么个没用的主子,竟然落了那么个下场。
“娘娘莫要紧张,而今已是尘埃落定了。”青染在她耳边低声地劝慰着。
尘埃落定!她低笑,青染啊青染,你又怎么能够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罢了,就好像从前的她也曾经犯下的同样错误。但是对着这个从生到死一直陪在身边的女子,郭圣通纵有千言万语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只一滴泪水无声无息的落在手上,那滚烫的温度将她的内心也一起灼烧。这后宫的女子怕是只有到了地宫里才能睡个踏实觉吧!
青染小心翼翼的为未来的皇后娘娘绾发上妆,随着她轻柔娴熟的动作,那张俏脸越发的明艳亮丽起来。十八岁,正是女子最美好的年纪吧,即使不施粉黛也是一样动人。但此刻,这十八岁的脸上却嵌着一双与年龄绝不相配的眼睛,似哀伤,似绝望,更似空无一物。郭圣通看着镜中的自己,心境更加苍凉,那就这样吧,刘秀前世曾经说过,他最喜欢我这双眼睛,点漆一样,会说话,喜悦哀愁,都明明白白告诉你。然,今生今世,我的喜悦哀愁你都不必知道。
“启禀娘娘,吉时已到,请娘娘移驾却非殿。”
来人正是新上任的大长秋周秩。周本洛阳宫旧人,看起来十分寻常,此前,郭圣通对他也并没太多的印象。刘秀入城后,诸事冗繁,启用了大批原本未受重用的宫人,这周秩便被选在了云台服侍。当初,以为刘秀任他做大长秋,是看重他的忠厚老实,后来才明白,这宫里是本不存在这忠厚二字的。那些连生死都不能自己做主的人,如何能够决定忠诚的对象。可叹她竟然连这么个简单的道理都是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以后才明白。
步出殿门,她下意识的眯了下眼,一缕阳光穿透薄雾,微风里带着些清凉的气息,也送来了隐隐的钟吕之声。殿阶下全副仪仗雁翅排开,金根车镶金嵌玉,法驾鸾旗招展。此刻,郭圣通才最终相信,她是真的离开了无缘法,回到了洛阳宫。
不得不感慨天意竟是如此的弄人!当年郭圣通“抑郁”而逝,魂魄飘荡时,见刘彊被人毒害,痛到心神俱裂,不知不觉竟飘到了一处苍茫天际。那里四野无边,天地难辨,没有一人一物,一花一木,只她一个孤魂飘飘荡荡。不知过了多少年才来了一个树精,说这里叫做无缘法,是与三界俱无缘的人才能到的一处所在,机缘来了就会自行离开。没过多久,那树精就真的离开了,只留郭圣通继续等待着那飘渺的机缘,从此不知天上光阴,人间岁月。
郭圣通虽然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那寂静的令人发指的无缘之地,但是也并不愿意回到旧日的洛阳宫,于她来说只不过需要一碗孟婆汤,与那个人生死都不在相见,生死都不在相念而已。可是上天又让她回到这个地方,十七年的欺骗利用,十一年的北宫幽居,洛阳宫是这个女子永远都不愿触及的伤痛。
然而,无论心中有多少不情愿,她都必须去面对眼前的情形。皇后的册封已经昭告天下,正可谓箭在弦上。而她也明白在这个时刻更是不能有半点犹豫,稍微行差踏错,就不用再等十七年,马上就可以收拾包袱去北宫,到那时,只怕下场连沛太后都不如。
銮驾在却非门停下,正中的白玉甬道直通却非殿,郭圣通微微抬头,遥遥的望了一眼远处的御座,因为距离,她并不能看清什么,她猜想刘秀此刻应该已经在大殿上等待他的皇后了吧。但她知道,他心中的皇后并不是自己。
郭圣通虽然面上没有任何异色,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心绪的不平,如果没有我郭圣通,你就可以与你心爱的女人共享这万里江山了吧?从前,如果没有我郭圣通,你也不见得能坐拥这江上万里吧?曾经兴龙大业的助力,竟然成了坚贞爱情的阻力,刘秀,你心里应该也是觉得悲哀吧。我该恨你吗?
拾阶而上,通向御座阶前的路必须要走九十九步,只郭圣通知道她脚下的每一步都重逾千钧。木然的随着司者的引导配合着繁复的仪式,事实上,即使没有司者,她也绝不会出半点纰漏,这一天的每一步,每一声,都深深的刻在了记忆之中,陪伴着她渡过了北宫的幽居岁月,无缘法的千年孤寂。曾经在这一天,她以为她得到了更多的认同。而事实上,这不过是为了安抚河北十万将士,为了不让阴丽华重蹈许平君的覆辙而演的一场大戏而已。于她,却是头到尾都的镜花水月。
按部就班的接受百官的朝贺,直到仪式结束郭圣通也没有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小人儿,按理说刘彊此刻已是太子了,即使年纪幼小,也应该由太子舍人服侍着参拜皇后,而刘秀却以太子年幼为由,不准他出席。那时候的郭圣通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从来没有怀疑过刘秀的用心。直到多年以后太子仍然没有享受到身为储君的荣耀,而另一个女人的儿子却得到越来越关注,她才明白事情的真相跟她的想象有着巨大的出入,被欺骗被利用的屈辱充斥着她整个灵魂,也间接地磨没了她的理智。
郭圣通却始终不敢正视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举手间,将她捧上无上云端,转瞬间,又推入了万丈深渊。本以为一切都已随着沛太后的薨世灰飞烟灭,可是这命运的手又将他们连在了一起。“那我该何去何从?”
曾经的郭圣通就像是火,用自己的生命燃出漫天的烟火,璀璨过后终成灰烬。而阴丽华就像是水,如涓涓细流,缓缓地渗入那人的全部生命。如今的郭圣通尚茫然不知所措,而阴丽华已经踏入她的战场,准备好了迎接新的战役。
第3章 前尘往事
却非殿群臣朝见之后,皇后就要回去内廷接受内外命妇的参拜,对于即将要见到的那个女人,郭圣通的心里五味杂陈。累世公侯之家,天潢贵胄的千金小姐曾经是那么不愿意承认自己输给了那个地主的女儿。而今从头来过,郭圣通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对手从来就不该是她,而是那个主宰着二人命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