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微澜-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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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拿出书和耳机不再抬头直到下车。曾经米澜和我一起挤在车厢里看杂志,有时候每人戴一只自己的耳机,再戴一只
对方的耳机,两只耳朵听见不一样的音乐。回想起来,已经五年多没有跟她一起搭过地铁了。
我在车厢里给她发短信:“这两天有没有时间接见我?”
她回得很快:“在地铁里玩手机,当心坐过站!”
这排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吓了我一跳。我本能地从角落里直起身体四处张望,想着她是不是跟我在同一趟车上。
搜寻了许久没有看到她,这才回复:“你在哪?装神弄鬼的。”
“是你没创意,周五下班之后你除了往家跑之外不可能干别的,这个点一定在地铁里。”
“懒得理你,这两天有空的时候记得约我。”
“好,我晚一点打给你。”
聊完短信,我开始有点对自己不满:我真的是这么有规律的一个人?只要稍微熟悉一点的人,都能很容易了解我每
件事会怎么想怎么做,总是生活在别人的意料之内。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我从来没有介意过自己的规律和无趣,反而觉
得这样很好——容易被人了解是一件多么有安全感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我忽然开始想要变得独特?还有,纯牛奶想要变
成鸡尾酒,这可能吗?
在家吃饭,老妈照例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也照例摇摇头说没有。
“平常可以多认识一些朋友,就算不适合发展,做朋友也不错。不过这事也不用太着急,你年纪还不算大。”我妈
说话总是慢条斯理,一边积极鼓励我,一边安慰没结果也没关系。受妈妈的影响,我从小就希望将每件事情做得周全,
从任何一个角度都挑不出错。不用太突出,也不能不合格。
见我点头,她接着说:“有空让米澜来家里吃饭,我跟你爸都好多年没见过她了。”
我还是点头,一边的老爸笑了:“我们家这个闺女就知道摇头点头。”
“老爸,系主任问了我几次,近期有没有考博的打算。”我边吃边征求他的意见。
我爸在大学里教了几十年小提琴,年轻时没有急功近利过,中年也自然没有因为教学成绩而骄傲。我一直想要的生
活就是这样,节奏平稳,细水长流。在我看来,太过辉煌的人生只是一种消耗,有多少光芒,背后必定会有多少暗淡。
老爸头也没抬:“你已经不算是应届毕业的硕士生了,再要考在职的博士怎么也要连续工作六年以上,年满三十五
岁。系主任可能是想看你有没有要走的打算。你有没有?”
“现在这样挺好的,我暂时没想过放弃工作去上学。”
老爸也开始点头:“我是比较赞成你们年轻人趁现在多积累一点,至于要积累什么就得你自己做主了。要实践经验
还是理论知识,自己选,不可能两者兼顾。目前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不然,年纪大了就算有想法都受限
制。”
“你就别空谈了 ,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老妈接过老爸的碗帮他盛饭,又转过头对我说,“学校这些地方,人际
关系的确是会微妙一点,但已经比外面单纯多了。倒不用刻意去注意什么,说话做事都适当就行。还喝不喝汤?也给你
盛饭?”
类似的对话在我和爸妈之间进行了二十多年,每一次的主题也许不相同,但无一例外,我总能从这样的交流中找到
对未来的安全感。他们的幸福很简单,我从前一直以为自己也可以拥有这样的生活,直到安亦卓出现。
他像一场高烧,将我的体温提高到正常值以上;他像一架直升机,二十多年来我对平淡幸福的憧憬就像机舱外的地
平线,被他远远地抛在了海拔八千米之下……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根本就不只是一双十六厘米的高跟鞋。
米澜的电话来得很晚,她说话的背景音有点嘈杂,我们约好第二天见面。
我们约在附近的商场,她到的时候我正在逛一家手工皂店。皂的香味和木质柜台都让人觉得舒服,我打算买一块
回家试试。
店员见状更加殷勤 ,帮我介绍适合的洁面皂:“小姐,您的皮肤这么好,用这一款甜杏仁的婴儿皂就行了,非常
温和,纯天然的植物精油,不添加合成物质,绝对不会让肌肤洗完后干涩。夏天就要到了,您要是怕肌肤会敏感的话也
可以选这款红酒皂……”
“好香啊!”米澜像是忽然从背后冒出来的一样,接过我正在看的手工皂。
我当然乐得有专家帮忙参考:“是啊,你觉得怎么样?”
米澜拿起皂看了看又闻了闻:“味道挺好闻的,还要试试起泡度才知道。”
店员在一边说:“您放心好了, 我们的手工冷制皂加入珍贵油脂和天然精油,绝对不会有合成活性洁面剂,起泡
力都非常强的……”
“能不能让我试试?”米澜笑笑。
店员面露难色:“不好意思,小姐,我们现在除了橄榄油皂以外暂时没有别的试用产品,您可以放心,它绝对是纯
天然的,添加了植物精油,绝对不会刺激皮肤。”
“噢,这个我不怀疑,大部分油脂都会起泡的。但脸上的事情真的不能凑合,要感受到泡泡才能确切知道行不行。
很多洁面皂实际上就是加了色素和香精的皂基,完全没有别的东西,没有什么有效物质,当然也不会多刺激皮肤……”
店员的笑容有点勉强了,但还是在努力应付我们:“您放心好了,我们的手工皂里添加的都是纯天然植物精油
……”
“其实你不用强调精油,肥皂与皮肤接触的时间本来就很短,而且一块手工皂添加精油的比例非常低,冷制皂过程
中精油充当的角色就只是天然无害的香精而已……”
看着店员脸色越来越难看,我赶紧拉起米澜往外跑,一边匆匆把肥皂还给店员:“谢谢,我们先看看!”
“你不买洁面皂了?”一直走到扶梯旁,米澜问我。
“你还说,你没见到刚才店员的脸,简直都绿了!”
“让她绿好了,本来就应该在买之前先感受一下,这是你的权益!再说,洁面皂这个东西真的不是用看和用闻能完
全判断出来的。而且我看他们的BA也不太专业,既不能说服顾客,又不能用事实验证产品值得信任。”
“好吧,还不是听你的没有买。”
“我不是叫你不要买,而是认清楚再买!万一只是销售人员不够专业,产品还是不错呢?不试一试就是体会不出
来。”
“听你的是没错,可是,你可以把我拉到一边手,人家就不会太没面子了。”
“唉,你总是这样,害怕人家面子上过不去,就不替自己考虑是不是真的合适。”她习惯性地把手伸进我胳膊里,
她现在那么高,终于觉得挽着我有点别扭。于是我反过来挽她,她笑了笑。
“你不会又是找到新工作才回来的吧?”我问她。
“对啊,你真了解我。”她点头。(奇*书*网。整*理*提*供)
米澜的新工作是在一家全球知名的化妆品集团旗下某个药妆品牌做产品经理,实际上工作中心在产品市场推广和媒
体宣传的统筹。说实话我没想到她会从研发的职位一下子跳到公关上来。
“实验室里才不缺一个两个专家,倒是护肤品在公关策略上完全可以更诚实,更直观,更加强调体验。你知道吗?
在新西兰工作的时候,我们在实验室常常会换着各种手法来‘玩’产品,玩出的结果比什么广告都更能说明问题。我当
时就在想,你做出什么东西来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以什么方式去描述‘它是一件怎样的东西’这个问题!
哪怕是简单地把整块粉饼丢进水里,都比夸它一百句‘绝对防水’要有说服力。无论顾客 还是媒体,他们需要我们给
的就是更新鲜更有力的表达方式……”她说到激动处抓住我的手臂晃了晃,好像在从中获取力量一样。
“那我以后会不会经常在那种二三十块钱一本的时尚杂志上看到美容专家米澜解答护肤的N大问题?”
“不止,解答完问题还要推荐产品!”
“你们家东西那么贵,太奢侈了吧……”
“有研究表明,虽然男人买的奢侈品更贵,但女性始终在奢侈品消费市场占主导地位,那女人们永远都是先买护肤
品才考虑时装。反正脸上都要花那么多钱,为什么要浪费给不好的产品?”
我有点羡慕她永远充满动力的样子,仿佛生活中每一件事情的发生都不是偶然,一定有它们存在的意义,而她的责
任就是去找那些意义。对我来说,工作不过是人生的一部分,功能也许就像一条睡裙——你不能没有它,但它也不必太
美。
我们很久没有一起逛街,边走边聊的结果是两人都没能认真购物。逛了一整下午,她收获了一条裙子,我只买了一
瓶沐浴露。
傍晚在商场楼上的餐厅吃饭,我们终于聊到了路懿。
提到他的时候,米澜的神情像是桌上的玻璃杯,从底部冒出一个清脆的气泡,瞬间破裂在杯子边缘。她说:“自从
那次之后我们再也没见过。”
“你喜欢他吗?”我咬着吸管,用手玩着杯子,装冰柠檬汁的杯底沉淀着一些果肉的碎屑。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觉得这种感情可以称为爱。”
我觉得不可思议:“你们只见过三次面,又是在异国他乡,彼此间都是旅人的心态,从来没有尝试过深入彼此的生
活,你们认识的对方甚至并不是真实的全部,只是一个侧面。你觉得这种把现实生活悬在真空状态的相遇可以算爱
情?”
“你形容的这些正是最纯粹的爱情!没有任何现实因素,彼此都是旅人,用不受束缚的自己跟对方相遇,尽管,在
面对现实的时候爱情那么微不足道,随时可能因为各种原因结束,但那种纯粹的感觉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哪怕不能
拥有也 会觉得值得。”米澜的眼睛里闪着光,她认为自己遇见了人生中最纯粹的爱情。
我忍不住反问:“哪怕这种爱情根本经不起现实的考验?”
“为什么要用现实来考验爱情?它们根本就不是同样性质的东西。我们不能只接受爱情的美好,却不接受现实的残
酷。很多时候它们无法兼容,又必然并存,为什么不能将它们分开对待?”
“我想,好的爱情本身就应该具备让彼此过得快乐的能力。我很羡慕爸妈,他们就很幸福 。”
“那你觉得,安亦卓能给你这种感觉吗?”她忽然问出了这句话。
我连忙否认:“我跟他还没有开始……”
“上次在机场我就看出来他很喜欢你。而且他也完全没有掩饰他喜欢你这个事实,你似乎也有点喜欢他。”
“你觉得我们会在一起?”
“我觉得你现在很享受这种被追求的感觉,还有对恋爱的期待……我说得对不对?”米澜简直就是恋爱专家。
我只好点头傻笑。
她也笑:“我也期待过,不管期待的过程长短,只要感觉对方给你有着同样的心跳频率,一切都那么水到渠成。”
我忍不住要把她从美好的幻觉拉回来:“那你有没有猜想过,他那天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她突然反问我:“如果爱一个人,你会为他做什么?”
“我会克服所有可能存在的障碍,跟他在一起。”
“如果是我,我会无条件接受他爱我的方式。”
“哪怕是不告而别?”
“我会找到他,就像他找到我一样。”
商场很嘈杂,我没有听见包里的手机响。一直到回到宿舍才看到手机屏幕不停地闪烁,提示有好几条新短信。
短信全部都是安亦卓放来的。
“你在干吗?”这是第一条。
“我怕你有学生在,没好意思直接打电话。如果恰好不忙,请回复我吧!”这是第二条。
“你要是真的在忙就不用马上理我,我会睡得很晚,等你忙完!”这是第三条。
“我去洗澡了,不在电话旁,现在换你来等我一会!”这是第四条。
“哇,我都洗完了你还在忙!”这是最后一条。
二十多年来,我第一次没有一进门就换衣服,而是连人带包躺进懒人沙发里,一条一条看完短信,然后给他回电
话。
电话没有响过三声接通了,他兴奋地喊:“你终于想起我了!时间刚刚好,我们去看电影吧!”
听到这个提议我吃了一惊:“这么晚?而且,你不是已经洗过澡了吗?”
“噢,不只洗过澡,还穿着睡衣。不过,在我家客厅看电影也很不错,有没兴趣来试试?”
“你是在邀请我去你家?”不知道他是真的在暗示什么还是又一轮试探,我决定不动声色。
“对啊!因为我一直都对你怀有愧疚:我都已经进过你的房间了,怎么能不让你来我住的地方看看呢?你看,我是
不是个好人?”
“不好意思,你等一下。”我脱掉拖鞋,把自己彻底蜷进懒人沙发里,把耳机线接在手机上,“好了,我刚刚在戴
耳机。”
“哈哈,这说明你已经做好准备要跟我聊得久一点,是不是?”他听起来有点得意。
“啊,不是,我只是在研究怎么样可以一边跟你聊天一边去洗澡。”我边聊边试着把脚抬高,缓解刚刚逛街回来的
酸痛感。这种时候应该很累才对,可是我明明感觉自己精神焕发。
“你越来越有幽默感了,我都快不认识你了!”他说着说着就换了话题,“让我来猜猜你的睡衣是什么样子。嗯,
碎花?条纹?蕾丝?”
“你接着掰……”
“不对啊,为什么你都不害羞?”
“我应该害羞吗?”
“嘿,这就说明,在你心里我已经是很熟的朋友了,熟到连谈论睡衣都不用害羞的程度。对吗?”
“那倒不是,因为我一直都穿运动衣睡觉。”我享受交谈时偶尔战胜他的乐趣。在此时此刻,我似乎开始理解米
澜。
他用故作嫌恶的语气感叹:“原来你就是日剧里那种鱼干女!我怎么早没发现呢?不竞争,不交际,不出门,不恋
爱,穿着运动套装睡觉,把头发夹起来……每一样都是鱼干女的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