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一曲浮世的尘埃-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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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电话时的神情一次比一次凝重。
林立翔从38万里抬头，看见了我，把手中的遥控器放下，拿起茶几上他平日随身携带涂涂写写的记事本，翻到最新的那一页，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笔记——我知道，那是我的行程安排。作为一个经纪人，他做事认真的态度的确是令人无法挑剔。
“我帮你接了两个广告，明天上午你去创意广告拍摄第一支，下午我会开车去接你赶往下一个拍摄地点。”
我翻了翻广告的企划案，目光赫然留在标题处，觉得脸上一阵炙热和羞耻，“卫生棉广告？动作那一栏还要求我穿着紧身裤和背心在瑜伽垫上翻滚？”
林立翔看了我一眼，完全没察觉出我不对劲的脸色，只是淡淡地问：“有什么问题么？”
我深吸一口气，把企划案合上，准备坐到沙发上休息一下再继续和林立翔理论，但林立翔却立刻像看见一枚生化武器飞过来一样，把自己身上的那张38万的毛毯迅速地收了起来，远离现在浑身上下都因为流汗而湿湿黏黏的我。
我尴尬地站在原地，没有坐下去——林立翔这个男人，总是可以用最简单的方式，表达他的想法，让你处在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
“广告是增加曝光率最快的方法，”林立翔说，“你只是个新人，现在黎华的演唱会开幕在即，让多一些人认识你，对你不是坏处。”
“那也不至于去拍这样子的广告吧？”我不是在鄙视卫生棉，只是觉得，这样像个小丑一样的代言，实在是令人难堪。

金皓熏挂断了电话，从阳台外面走进来，他只穿着单薄的家居服，显然也被室内这样低的温度弄得一身汗毛竖立，他完全没注意到我和林立翔正在交谈。金皓熏看了看林立翔，额头滑下一小滴汗珠，嘴角抽搐地说：“你好，北极熊。”然后又转头看了看没精打采累得全身虚脱的我，说：“你好，虾米。”
我用全身最后的力气翻了个白眼，拿着那两份广告的企划案，把林立翔和金皓熏甩在身后，爬似的走上二楼。
尽快远离这两个不可理喻的男人。

林立翔仍旧一脸气定神闲，目送着我走上二楼之后，用他那漆黑的眼珠上下打量了一下金皓熏，最终落在他愁眉莫展的脸上，说：“你好，苦瓜。”
金皓熏：“……”

而此时心情还沉寂在关古威和古芊菁的事情上无法自拔的自己，根本没有心情和精神去留意楼下的那两个男人，只是抱着睡衣，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浴室，跑进热腾腾的温水里，闭上眼睛，全身上下都想要赶紧地得到休息。
从来没有预想过，未来即将会发生的事情。

那些，让现在的自己感觉到的痛苦和悲伤来说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产生在深海的中心，想要把一切，全都卷吸进去——

“依莉刚刚打电话给我，说她明天出院，让我去接她。”金皓熏把手中的手机握得很紧，像看着救命之灯一样地看着林立翔，“并且，昨天纪翔也打电话给我，说他已经解决了家族内遗产继承的事务，明天回国。”
……
然而，那些被卷吸到深海被埋葬了的人和事，终有一天，会在一场狂风暴雨中，随着海水卷起的巨浪和筑起的水墙，踏着冰冷，迎着黑暗，冲上金黄的岸边——
一片森然的尸骨残骸。

全都裸露在阳光之下——
就连内心也在颤抖——

“Red，你教我，我该怎么办？”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死灰复燃，只是缺一簇微弱却可燎原的星火。——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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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依莉。
一个文雅清新朗朗上口但并不引人注目的名字。
如她的名字一般，她的人，就像一朵安静绽放的山茶花，清淡，美好，只是略显着娇弱的病态，极易地被损害。

原本以为在医院里意外遇见的那个女生所说的话不过是她作为FANS随口开的玩笑，怎也不会想到，在数月之后，她带着清浅而甜美的微笑以EAMI年度力捧的新人的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就连周映彤也对她赞不绝口，希望我破格提携她以替补EAMI新秀关古威出国进修的空缺的时候，我才愕然醒觉，那些自已以为已经远去不会再回来的过往，那些自己以为已经亲手粉碎不会再重现的过往，竟然真的又在不为人知的时刻里，卷土重来。

然而最可怕的是，眼前笑得如秋日果实般甜美殷实的人，竟然在极力模仿着自己内心所期盼的人的面容。
自己开始像是那些被人发现了隐藏了许久的秘密一样，慌乱起来。
眼前像是被胧上了一层又一层厚重的迷雾，越来越看不见迷宫的尽头，但却又越来越能感觉到终结的逼近。

所有的而一切，都在无声地进行着。

******
《是朋友也是爱人》正式开机的那天，我提前开车到了席若云家的楼下——这是我和她彼此已经熟悉的约定，因为是大众公认的银屏情侣的关系，又是媒体炒作的对象，所以每当我和她有一起合作或者是在公众场合出现的机会，我都会与她一起前往现场。
只不过，今天却有一个人要比我来得更早——
王瑞恩。

席若云从自己的家里走出来，少有的把长长的头发清爽地梳在脑后，穿了一身简单的休闲服，她看见王瑞恩，笑容很漂亮，相比之前在医院里看见她的时候，她的气色好了很多。仿佛焕然重生一般。
王瑞恩看见席若云朝自己走过来，拉开车门让她进去，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身体刚好剧组就要赶着开机，会不会有点太勉强了？”
席若云摇摇头，“怎么会。”

我没有走上前去，只是坐在车里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自己并不想贸然插入他们的谈话，更是不知道该怎么以一个轻松的心态去与王瑞恩像从前一样地打招呼。
现在的自己在他看来，早已不是那个好得连内裤都可以相互穿的兄弟，而是一个连兄弟的墙角也敢撬的混账罢了。
深知王瑞恩是一个用情极深极为认真的人，方若绮的离去，于他而言，又怎么回是一个轻微的创伤？

……
来到拍摄片场，我绕过席若云和王瑞恩所在的地方，去到化妆室，我看见造型师把我上戏用的复古婚纱裙从更衣间里取出，光是那长长的裙摆大概就需要三四个人去托起，穿上去拍摄一天，恐怕下戏的时候因为过度的重量会导致自己连腰都直不起来。
《是朋友也是爱人》，讲诉的是一段演艺圈里的不受祝福的爱情，电影里我所饰演的角色是一名发光发热的当红男演员，一次因为录制关于温泉的主持节目需要所以穿上婚纱反串女人，结果在后台意外遇见了童靖阳所饰演的另一名受到邀请上节目的男艺人，由此两个同性间本不该发生情意的故事就此展开……
我一边看着化妆师在我脸上化上我此生以来第一个如此精细如此妖媚的妆容，一边忍住内心想要呕吐的想法——虽然在家里已经反复钻研过剧本，拍戏多年也明白这一切都只是剧情需要，但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尤其还是如此了解童靖阳性格的人，跟他随性坐在一起相互调侃还行，但要我和他抱在一起深情对视我扮女人他做男人地相互喊一声“我爱你”，我果然还是不能淡定去面对……

但事实终归还是要去面对的。
地球每天都在运转，剧本每天都在更新。
我就是再不爽这戏再想冲到Jason家把这个经纪人给灭了，也还是得先把电影拍完了再说。

我在三个助手的帮助下，几乎是连塞带扯地里三层外三层裹胸衣抬头挺胸吸气提臀地把那件小码的号称能够勒出女人一样迷死人的线条的复古婚纱穿了上去，最后那造型师给我带来重磅的一击——一头飘逸的假发。并且他还以一副看着有史以来最杰出的作品的目光不断流连于我现在和女人一样没什么区别的外形，企图拿来镜子给我自己也观赏观赏——不过我立马就拒绝了他——我真心无法接受自己变成女人后的样子。

我提着裙摆忍受着一众男男女女同时投来的爱慕的目光，走到拍摄组的中央，却发现一群人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只剩下王瑞恩不断地原地踱步反复地拨打着手里的电话。
在第十三次呼叫失败后，王瑞恩愤怒地把手机扔进裤袋里——
我看了看四周围，发现另外一个男主角的身影不知在何方，不禁感叹——这童靖阳还真是已经到了一个无法无天的地步，就连电影第一天的开机仪式都可以迟到缺席。
对于一向循规蹈矩纪律严密的王瑞恩，这是无不可能接受的行为。

“发生什么事了？”席若云从更衣间走出来，她看见了我，脸上惊讶的神情也不少，只不过现在是在做正经事的时候，她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王瑞恩眉头皱得很紧，“童靖阳已经迟到快一个小时了，现在电话也联系上，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去找找看吧。”我把话接进去，感觉到王瑞恩迅速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不再说什么，走到一旁，指挥工作人员继续搭建背景。
席若云看着我，欲言又止。

王瑞恩是一个工作至上的人，在工作期间里，他会把一切的私人恩怨都放在一旁，那夜我虽然不知道王瑞恩和方若绮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总能确定的是，方若绮最后选择的是林立翔所许下的光耀的承诺，王瑞恩最后选择的是黯然收场这一段或许本就不该开始的恋情。
又或者，从来不是恋情。毕竟方若绮心里所流连的那个人是谁，我打从一开始就清楚明白。
但我却没有说。
她也没有说。
直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

我拖着沉重的裙摆像是那些沙漠里拖着铁链枷锁行走的犯人，举步艰难，生不如死地穿梭在片场里，来到门口时，恰好看见正在风急火燎往片场赶的童靖阳。
“童大牌，第一天拍戏好歹也要给全组人点面子吧？”我靠在门边，看着童靖阳气喘吁吁的样子，笑着说。
其实童靖阳也不是那种真的不顾规章条约在工作时间也会任性妄为的人，作为曾经的艺能天王，他对待工作的态度，可想而知。
童靖阳用诧异的眼光看着我，他停下了脚步，思度几番，说：“黎华，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风骚么？”
现在的我从生理上遭到了严重的侮辱，但我不能放任在自己冲上去给童靖阳一拳——自己的形象是其次，主要是身上的这件婚纱太紧并且是极为贵重的东西，只要我动作过大，它马上都会发生爆裂……这一爆裂，公司就损失了几千万。
于是我只能努力淡定地回击童靖阳，说：“童靖阳，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就像那些准备被摘牌子的死刑犯么？”
童靖阳一脸轻蔑地笑了笑，“刚刚有事耽搁了一下。即使是死刑犯，你也不用这么‘大阵仗’地出来迎接我吧？”
我耸耸肩，“没办法，谁叫我们在戏里那么地爱恋对方……”
“我靠！”童靖阳愤怒地骂了一句，果断擦过我的身旁走进片场。

……果然他也是不能接受这么一个扭曲了三观的同志片的。

“你知道整个剧组都在等你一个人么？难道你没有收到通知今天是开机仪式？”王瑞恩站在童靖阳的面前，铁青着脸色，不悦地质问。
童靖阳还是那副风雨不改的狷狂笑容，勾着一边的唇角，挑着眉，轻蔑至极，像是他永远都没有惧怕的东西，“如果我没收到开机仪式的通知，那我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只是路上刚好有些事耽搁了。”他没有多理会王瑞恩，自顾自地走到背景的下面，做好了上戏的准备，说：“不是拖延了一小时么，现在要赶进度，你怎么还那么多废话？”
王瑞恩把手中的剧本摔在座椅上，冷着一张脸对工作人员喊道：“所有人准备！”

我忍着恶心的感觉拖着裙摆走到童靖阳的面前，笑道：“多多指教。其实我期待与你合作的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对，真的已经很久了。
我一直期待着这一天，童靖阳。
为的就是我要在大众眼里堂堂正正地以实力打败你。
这一次的角色反串，颠覆形象，挑战难度，一切都准备，都是为了要超越你，为了要打败你。
我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真正的艺能天王，是我而不是你。

“我可一点都不期待与你合作。”
童靖阳无所谓地笑，一如当初与他第一次接触的时候。

真是想伸手掐死他这样永远不把名利放在眼里的样子。

明明是得到过一切的人。
明明是手握大权的人。
却还有着这样一张厌世疾俗的脸。就好像，让自己那些牺牲与努力，都成了笑话。

******
“喂，去Pub坐一下吧？”
结束了《是朋友也是爱人》的拍摄，我换回了原本的衣服，卸了用了整整一瓶卸妆油才清理干净的妆容，走出化妆室的门口，看见童靖阳站在门外。
他双手插在裤袋里，一脸悠闲地问我。
我看了看他，没打算要去，“我从来都不喜欢那种地方，你自己去吧。”
童靖阳突然皱起眉来，“我有事要问你。”
“关于什么？”
“你自己和方若绮的。”

最后我还是去了，不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方若绮。
童靖阳看着我的眼睛里，分明写着“想要求证”这四个大字。而我，也要求证——为什么那一夜，明明通知了他，他却还让方若绮落入了林立翔的手心。
童靖阳，你那横跨黑道连郝友乾也要畏惧三分的能力，怎么会连一个女人都守不住？

坐在Pub里的一间VIP包厢里，童靖阳照旧点了烈酒，而我只是要了一杯白开水。这让童靖阳更多了些嘲讽我的筹码，“你可以更像女人一点么，来Pub从来只喝白开水？”
我笑着看向包厢的外面，正巧遇见一个端着酒杯路过的女人，说：“女人来这里也不一定是喝白开水的。”
童靖阳无声地笑了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一连灌了好几杯酒。

在他的脸上逐渐出现醉意后，我握着一杯白开水万分清醒地看着他。童靖阳捂着被酒烧得厉害的胃，借着醉意问我：“那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认为呢？”我平静地反问。
“黎华，你和方……若绮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握着杯子的手用力了一些。
这还真是一个难解的题目，大概世界上也就只有神经比钢管还直的童靖阳会直接询问对方这样的问题了。
他就像古时候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