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男,死过来(宠文)-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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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时候,诺云因为没有睡好,所以躺在了我大腿上阖眼休息。我一边抬手顺着他的头发,一边靠着椅背望着病床上的一直昏迷不醒的父亲。
平日里,时间就是这样漫长地过去了。可那天,床边的舒童却突然从凳子上猛地站了起来,接着,他一边推着另一头的徐璐一边转脸看向我,我见他眼底一亮,已哆哆嗦嗦地喊道:“妈!姐!快来看啊!爸爸的手指动了!爸爸的手指动了!”
我听着一愣,激动地手都开始打哆嗦。而莫诺云睡得不沉,闻声猛地从我腿上就弹了起来,我俩都激动,也都不设防,于是,他的额头磕着了我的下巴,生疼。可我们俩也顾不了那么多,一个捂着下巴,一个捂着额头就这么对视一眼,跳起身往病房里跑了过去。
伴随着徐璐惊喜地轻唤声,爸爸真得醒了。可对上他的时候,我的脚步一顿,却突然有些近乡情怯了。年龄,真是不饶人的东西。父亲的眼睛已经没有了我记忆中的清亮,但还好,岁月,让他的眼底多了抹深沉可靠。
我只见他的眼神迷蒙模糊地望向徐璐,最后,却像早就知道一样,奇异地落在了我的身上。那一瞬,他明显很激动地瞳孔放大,嘴角也开始抖动。
舒童见状转身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我,他拽着我的手上前,压着我的手搭在了父亲还插着管子的手背上。他的眼底晶亮,无比高兴地对着父亲说:“爸爸,姐姐回来了!姐姐带着姐夫回来看你了!他们这几天都没日没夜地守着你!你要快点好起来!我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好不好?”
我还在愣忪地望着父亲,莫诺云已经赶忙倾身上了前,他将手也覆在了父亲的手背上,仿佛想吸引他的注意。接着,我就听他喊了声:“爸。”然后,他极温和地笑了笑,极慢极大声地望着父亲又一字一句道:“爸爸,我叫莫诺云,是您的女婿。您放心,我会好好疼爽爽,好好照顾他们,好好培养童童。”
从头到尾,父亲的表情都带着几分空洞和迷茫,莫诺云说话的时候,父亲却一直死死地盯着他,然后,他的嘴角抖了抖,没有勾出任何弧度,可眼底却慢慢有了笑意,我感觉,他的手指也微微动了动。
可接着,在徐璐的狂喜间,我却发现父亲的眼珠渐渐开始涣散,他似乎努力在挣扎,他努力想要说话,他的嘴努力地挪了又挪。终于,在呼吸机下,我听见了他断断续续、咬字不清地说出了一段话,他说:“我的……小公主……回来了……”我只觉得心口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一声爸还没喊出口,耳边就已经听见了机器巨大的轰鸣声。接着,父亲的嘴歪了歪,眼还落在徐璐身上,没有闭眼,气息却断了。
病房里突然就静默了,是那种死一样的静默。莫诺云赶忙伸手搀住我,舒童很快地跑过去扶住了徐璐,父亲的眼睛一直睁着,我握着的他的手指还是温热的,可是,他的脉搏已经停止了跳动。
人,真的会死……那一瞬,我脑袋里突然就冒出了这样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徐璐的眼泪一直在流,她哭得鼻头通红,脸上的肉也一抖一抖。可始终,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我睁着眼感觉鼻头酸得都快要掉了,可我哭不出来,从头到尾我都像个哑巴,父亲清醒的时候,我甚至连一句“爸爸”都没来得及叫……
不知过了多久,徐璐突然推开了童童。她走上前,轻声地开始唤父亲,她一点也不害怕地把脸贴在了父亲的脸上,她说:“老舒,我不要别人照顾,我只要你照顾,你快醒醒。”她的眼泪一直流一直流,可最后,她还是伸手小心翼翼地替父亲覆上了眼睛,我听她说:“好了,老舒,你安心走吧,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你安心走吧……”语落,她轻咳了一声,便已经晕了过去。
舒童见状,双手托着徐璐的身子终于忍不住地哭了起来,他哭得双眼模糊,整个人都在打摆子,可他的手却一直死死地撑着昏过去的徐璐。这一幕莫名的哀伤却又莫名的坚韧,我却仍然不愿相信人真的会死……
之后,莫诺云拖着我拉了张椅子坐下,就跑过去一把抱起了徐璐放在一旁的空床上。
接着,他按下了呼救铃,又搂着舒童拍了拍他的背,这时,他像个大哥哥一样沉稳而有力地安慰着童童说:“童童,你妈只是晕过去了,爸爸现在走也可以少受点罪。请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接着,他却又直直望向了我。这时,虽然,莫诺云的眼底满是心疼,却还是开口对我道:“爽爽,起来,快叫一声爸爸,再不叫,就来不及了。”
我真的不相信人会死,人真的会死……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我只是抽着鼻子看着他和童童,我一直在摇头,一直在摇头,我机械般地说:“你们骗我,这都不是真的。”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连我的生命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幻想,一切都只是上天的一场游戏,什么都是假的……我只是,只是做了一个不好的梦。对,和做梦一样……
可,没有梦……莫诺云和舒童都复杂地望着我,斩钉截铁地重复道:“爸爸死了!他已经死了!”
“姐,爸爸不在了,真的……”
我还是摇头,麻木地摇头。
可,直到医生来了。他给父亲检查,给父亲拔去全身的管子,给他摘掉呼吸机。然后,拿出一块白布突然就要盖住他的脸。
我觉得我的世界,一座山塌了。莫诺云还来不及反应,我已经疯了一样地推开了他,啪地一下,我就直直跪在了地上,我拉着父亲已经渐渐僵硬的手臂喊:“爸爸!爸爸!爸爸!”可,他没有理我……
突然,我就想起了好多事情,一些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小时候,爸爸骑着自行车接我从幼儿园回家。小时候,爸爸把我包起来飞高高。小时候,爸爸每天都会亲亲我,抱着我说:“我的小公主回来了!”
我的小公主回来了!
我的小公主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哎……
VIP最新章节 88第88章
按照家乡的规矩;家中如果有人逝去;家人要守灵三天。徐璐在一夜之间似乎又老了许多,当她从昏迷中醒来;望着再没有父亲的病房,她只是哑然而哭;泪流满面。那时;她的面上满是倦意,全是苍凉。
因为给父亲治病;舒家的房子已经卖掉了。为了省钱;徐璐在市郊租了棚户区的房子住;那是非常老式的砖瓦平房,居住环境差,窄巷,线路老化,易生火灾。她是真的想父亲好起来,她是放弃了生活的所有希望,甚至是赔上了自己的未来在希望老伴好起来,但可惜,天不如人愿。
这就像许多血淋漓的例子,有太多家庭,为了救醒绝症的病人,费尽家财,倾家荡产。可最后,人去财空,剩下的,只有破败的生活。可最可悲的,并不是那些人去楼空,而是人去楼空后,还得继续下去的日子。
这几年,随着房价的飙涨,墓地的价格也在飙涨。因为徐璐一直坚持父亲的病会好,所以,她也钻进了一个死胡同,对父亲的后事,她不去办,童童年纪小也不懂。事到临头,舒家对此也就根本毫无准备。
而这时候,徐璐已经没有多少精力了。她只好把这个家仅剩的六千块钱给了舒童,她说:“童童,你爸爸真的走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这是我们最后的钱,妈妈老了,不中用了。你去办吧,风风光光地办。”
语落,徐璐的眼神又落在了我和莫诺云身上,她的表情太过复杂,我一点也看不懂。我见她张口欲结地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最后,她却只是撇过脸背对着我轻声道:“老舒已经走了,你们也走吧,走吧……”
她的话里,没有一丝的敌意,只有太多的惆怅和悲哀,太多的无奈。最后,徐璐已完全转过了身,她弓着身子把脸埋在了手心里,我上前一步,只见泪水顺着她的指缝一点一点落下,打湿了她的指尖,打湿了她的衣领。我想上前给她一个拥抱,给她一点安慰。可接着,却听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我道:“舒爽,你为什么回来?你为什么回来?你回来了,老舒就连盼头也没有了啊……”闻言,我缩回了手,默默仰起了脸。
这些年,中国的物价膨胀得很厉害。中国人,渐渐变得活不起也死不起。公墓并不好买,哪怕风水很不好的地方,一个墓地也要两三万。舒家仅剩的六千块钱,在这昂贵的数字面前,几乎成了杯水车薪。
但还好,有莫诺云,舒家还有一个女婿莫诺云。他默默地包揽下了所有事情,他对童童说:“你替我安慰安慰你姐姐。”然后,便拿着那六千块钱带着徐特助离开了。
也就是这一刻我才清醒地认识到,也许钱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是钱可以解决大多数的问题。如果没有莫诺云,现在,我没有能力撑起舒家,我没有办法改变舒家的命运,我甚至无法解决面前最棘手的问题。即使它日我在娱乐圈东山再起,时间,也不饶人,它不会等我。
从那以后,徐璐再也不愿意见到我,我也实相地努力不出现在她面前冲撞她。到了舒家的出租屋后,一切又似乎变成了老样子,徐璐守着爸爸在屋里,我和莫诺云守在门口。舒童这个善心的孩子,依旧为难地两头跑。可,唯一不同的是,原先有血有肉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如今,成了一张黑白照片,不生动,无生命。
守灵的时候,莫诺云一直陪着我,陪着我跪在舒家大门口。我甚至不记得那些日子是怎么过的,只记得他扶着我,跪在我身边,坚直不屈。他还在一个雷声阵阵的雨夜撑着伞用全身护着我,为我在阵阵雷鸣中念《传道书》中的第三章,他念:“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物都有定时。生有时,死有时。栽种有时,拔出所有栽种也有时。杀戮有时,医治有时。折毁有时,建造有时。哭有时,笑亦有时……”
我和莫诺云离开四川的前一天,徐璐来酒店找到了我。她说:“舒爽,我们谈一谈。”
我点了点头,莫诺云闻言看了她一眼,抱着电脑开门退了出去。
徐璐坐下后,看着我突然就笑了,那笑很慈爱,她说:“舒爽,你更像你爸爸。”我听着哑了嗓子,只对着她咧起一口白牙傻笑。
然后,我听她沉声说:“舒爽,我做了一辈子小三,被骂了一辈子婊、子。可我不介意,能遇上老舒,不论吃多大的苦,背多大的罪名,我都甘愿。我是喜欢他,当年我进厂里工作,第一眼看见他就喜欢他了。我也冒冒失失地向他表白了,我说:“舒同志,我对你很有好感,你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我?”可你爸爸是正人君子,他直接地就拒绝了我,他说:“小徐同志,我有妻子有女儿,这个玩笑开不得。”然后,他还像对待孩子一样拍了拍我的肩膀。舒爽,你也是做、人、妻子的人了,你应该可以理解,那个时候我有多失望,我失望得夜夜都睡不着。”说着,徐璐的眼底满是怅惘。
“我是为人、妻,不是为人小三,我不懂你的感受,哪怕我感激你对我父亲的好,可我还是觉得当初你的爱不道德。你毁了我的家,我的童年。”我摇了摇头,平静地回答道。我感激徐璐,更敬佩她对父亲的不离不弃,但,一码归一码。
“呵!”徐璐闻言笑了,但她却并没有生气。她只是深深地望着我,突然低声道:“我跟你爸爸是第一次,是我趁虚而入自愿送上门的。你已经成家了,我也老了,也就更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了。女人第一次是特别容易怀孕的,童童,就是那次有的,我和你爸爸第一次的时候有的。”
“什么?”我愣了愣,心底突然咯噔一声,眼皮不自觉地开始狂跳。
“童童是九月生的,我听说你有一个妹妹,是四月生的,比童童整整大五个月。”说着,徐璐垂下了脸,我听她淡淡地说:“我不冤枉,是我先喜欢他的,是我在他失意的时候死气白赖地勾引他的。可你爸爸,他受了一辈子冤枉。”
接着,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红布包着的金镯子,递在了我的手心,我听她说:“舒爽,我知道你嫁得好不在乎这些,可这是你爸生前就打好了的。你一个,童童一个,你的镯子上刻了凤凰,童童的镯子上刻了条龙,重量大小都一样,没有偏袒半分。家里钱再紧的时候,我都没舍得卖掉它们,就指望着有一天能把它给你。你爸临走的时候,死望着我不就是让我记得把它给你吗?这死老头子……哎,你爸爸走了家里也什么都没留下,就更没有什么遗产留给你了,这个你就收好吧,留个念相。我走了。”
我看着金镯子发了很久的呆,眼睛胀得通红,可我却哭不出来。我只知道,沉重的现实,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回家以后的日子里,我变得暴躁,我变得不相信这个世界,我时常动不动就发脾气,我甚至懒到三天都不愿洗衣服,我再也没有出过家门。而莫诺云却一直忍让着我,他好声好气地哄我,他努力地逗着我开心。可是,烦躁的情绪让我对此不闻不问,毫不买账。
我再也不接泰国打来的任何电话,珍妮花在家门口敲门我也不开。莫诺云带着安安和小启回家,我也只是对孩子笑了笑就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觉得自己病了,我讨厌阳光,讨厌人群,我变得不喜欢这个世界。
终于有一天,莫诺云打了我一巴掌,他拉着我站了起来,摇着我的肩膀吼道:“舒爽,你是不是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人?”接着,在我的错愕木然间,他硬拖着我出了家门,拖着打着赤脚的我出了门。一路的石子割得我的脚底生疼,我疼得呼出了声,可这次,莫诺云却一点也没有顾及我,他只是冷漠地把我扔上了车,就再也不和我说一句话。
当他把车停在一个对我来说完全陌生的地方,又冷着脸拽着我往外走的时候,我终于害怕了,我挣扎地想要推开他,哑着嗓子低声喊:“莫诺云,你也不爱我了吗?你是不是也要把我丢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