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色by珏望之外-第2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来了。”简单的二字让苏白一下子顿下了脚步,抬头看去,只见已然换上了灰白长袍的皇上坐在书桌前似乎在看着桌上的什么。眼神之中流淌着些许柔情,让人心生好奇,可又不敢靠近。
“呵。”他抬起头来,笑的格外的柔和,“你上前来,看看这幅画。”
苏白缓步向前,到了书桌前才看清那副被平放在桌上的画。
这不是那日在安妃墓中自己捡起的那副画么?
苏白心生疑虑,可是未有多言,更未表现在脸上,只是抿着唇点了点头,“画的很美。”
“是么,你也如此觉得。”皇上笑着抬起了头,“你不觉得你自己与这画中人有七分相似么?”
“奴婢怎可与这画中仙女相提并论。”慌忙跪在了地上,苏白垂着头,一双柳眉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是真的要来了么?真的没办法躲开么?
“你起来吧。”过了良久,只听皇上懒懒地说了一句,“朕只是觉得看着你,会想起一个故人。”望着远方,似乎沉浸在了回忆之中,久久都未能抽离。他时而淡笑,时而皱眉,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低下了头看着画中女子默默地笑了起来,“那时候朕在扬州,遇上了这么一位绝妙的女子,只可惜……”提及心中伤痛,不免悠长叹息,“只可惜回宫后再去寻时,已然找不到她的踪影了。”
再一次看了一眼画中人,苏白不得不否认那人当真与自己极为相似,可是……微微皱起了眉,苏白隐隐地察觉到了些许端倪。
“那年扬州,她就在山顶处笑的烂漫,好像一位初入人世的仙女一般,只是一眼便已经难以忘记了。唐心,真是好名字。”用指腹摩挲过了画卷,这幅画他已经画了十几年了,看了十几年了,可是从未腻过,反倒是越发思念起她来。
唐心?唐心!
苏白蓦地向后退了一步,怎么会是这个名字呢,怎么可能会是这个名字?怎么可能?
扬州……唐心……
“若是当日带着她一同回京,便不会有今日的遗憾了吧。”苦笑着抬起了头,却是见到了苏白极为怪异的模样,遂有些不解道,“你怎么了?”
“奴……奴婢……奴婢只是想知道,皇上……皇上当年是不是……是不是化名王政在扬州瘦西湖边……与那唤作唐心的女子一同种下了一株兰花?”
“你……你知道她在哪?”
苏白只觉得心中的压抑让人根本喘不过起来。原来,原来是他,让娘亲念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的人竟然是眼前这个同样念了她一辈子,想了她一辈子的人,而这个人竟然是当今圣上!
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么?
皇上深爱了一辈子的女子便是那般凄凉地惨死在他的臣子手下,而自己……而她自己死一生,沉沉浮浮竟是遇上了他,算是娘亲在天之灵亦或是冥冥中注定么?
“你?你难道——”
“奴婢,奴婢只是见过那被唤作唐心的女子,还曾听过她讲起以前的事情。”苏白咬着牙忍下了眼中的泪水,她不能哭,一定不能哭。
“在哪,在哪!”听到了这样的消息,皇上蓦地站了起来,丝毫顾及不了此时的样子。
“在扬州的时候,她临死前,曾与奴婢说起过这些往事。”苏白所言不假,那时娘亲重病,奄奄一息,曾与自己说起过往日种种,只是她不知道她等了那么久的人一直在寻她,她不知道其实她念着的人其实就是当今圣上。
“死……临死前?”听到了这样的消息,他一下子像失去了力气那般瘫倒在了椅子上,眼底那份闪动着的明亮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只是一瞬间,似乎已然失去了生气。
苏白看着他,想要说起当日娘亲临死前的种种,可是最终未说出口,她紧抿着唇,眼睛酸涩到疼痛,可是却依旧强忍着不让泪水流淌下来,“她未嫁人前便有一子。”
“一子?”
“本应十八,只是……只是在十六岁时,被……被奸人所害,最后……最后……”似乎回想起了当日哥哥惨死的模样,苏白顿了许久后才用那变的有些沙哑的声音道,“最后却是被乱棍打死了。”
“十八?十八!”
红着眼眶看了过去,眼泪终究是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十八年前,娘亲带着刚刚出世的哥哥出现在了村子之中,孤苦无依,最终嫁给了变作鳏夫三年的爹爹,再后来便有了自己。这些事情,她本该不清楚的,只是村中流言纷纷,自小她便听惯了他们的嘲讽愚弄,对此事自然记忆的格外深刻。
十八年前,娘亲众叛亲离地生下来的哥哥,应该……便是他的孩子吧。
苏白苦笑了起来,同是身为龙子,太子永尚在宫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哥哥呢?哥哥有什么?幼时吃尽苦头,后来东奔西跑想要养活家人,再后来……
他就落得如此结局,如此凄凉,从未有过一日的荣华,最终还死在了他人乱棍之下。
这样公平么?当真公平么?
“他怎么死的!是谁,是谁害死了他!”怒吼的声音惊的连屋外的吴公公都打开了门探进了脑袋朝里看了两眼,可见事情有些棘手,只得又退了出去。
“杭州知府。”讲出这四个字的时候,苏白突然觉得格外的轻松,自今日起她便不用一个人扛着这份辛苦了吧,不用深思熟虑地想着去如何报仇,不用……可是看着眼前的人,苏白突然觉的自己的心突然变的虚无缥缈起来。她看不清前面的路,她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去。
失了报仇这个念头,她便再无希望,再无念想。
“朕……”颓靡地坐在那儿,本是格外精神的他,似乎已然失落地不知该说些什么。长久的静默让苏白空荡的心越发空荡,而眼前的人只是一味地看着桌上的画,默默出神。
这般结局,谁曾想过?
“你……你多大了?”无力地说着话,他微微抬起头来,看着她一眼。
“奴婢今年十六岁。”
“那你是她的孩子么?”
身为帝王,终究是看惯了世态炎凉,人心善恶,他静静地等待着答案,未有逼迫她的意思。
苏白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娘亲在诞下哥哥后一直无人照顾,最后便嫁给了爹爹,只可惜在奴婢出生前夕,爹爹出门打猎死于野兽之口,娘亲此后孤苦一人将奴婢与哥哥带大,只可惜……”伤心的事,在心中发酵便变的格外的哀伤,可是当说出口的那一刻,蓦然觉得其实并没有如自己所想的那般锥心的疼痛。她勾起了唇角,可眼眸之中依旧流露着哀伤,“当日娘亲带着奴婢与哥哥背井离乡到了杭州,未想杭州知府意图将奴婢纳为妾室,奴婢不依,未想连累哥哥与娘娘,最终……”说着一切,苏白感觉自己心头的那已然结痂的伤口似乎被自己一下子扯出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淋漓,却并不怎么痛。
“你娘,她……”
看着前方,苏白默默点了点头,“娘亲一直在等,纵使是临死前,也一直在等。”
过去的哀伤,就那样一寸一寸地展现在了眼前,可是当模模糊糊的一切变的格外清晰时,又突然觉得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蓦然发现,娘亲与哥哥已然离去一年了,而自己……竟然还活着。
“你恨过么?”
“恨,一直都恨,可是奴婢只能默默承受,官民相争,死的必然是民,奴婢又能做什么呢?”
叹息已然不能让他心中的烦闷与惆怅消失了,他静默了许久,突然想了好多。如果当初没有离去,如果当时找到了她,如果……
眼前的事实告诉他,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她是死了,真的死了,十几年来放在心中的希望一下子碎散。心中茫然良久,而脑中只回响着一句话。
她是真的离开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你是如何到了宫中的?”
“八皇子带着秀女回京途中,秀女走失,他不想引来麻烦,便将以身为死囚的奴婢带了出来。”苏白极为平淡地说着。
“你是说,诚儿让你顶替了那民走失的秀女?”微微皱起了眉,本是透露着哀伤的脸上突然划过了意思不满。
“是。”
“你不叫作苏白?”
“是,奴婢跟随母姓,名为唐一念。”
“一念?一念之间,沧海桑田。”默默地念了一句后,他突然问道,“那你哥哥呢?”
“唐执。”
苏白以前一直不懂,不懂这样的名字到底代表了什么意义,可是现在她似乎懂了。
“唐执,唐执……”
如果娘亲并没有那么执意地等下去,或许便不是当日的那般凄凉。
“你先回去吧。”本来只想着与她说说当日之事,未想竟是机缘巧合,引出这么多的事情来。他终究是老了,突然觉得好累,好累。
苏白脚步沉重,出门后只是看了一眼吴公公后便低垂着头走了。吴公公本是遣了一民小太监,让他送苏白回望月宫去,可是苏白拒绝了,她想一个人走走。
娘亲的过往,在她当时听来似乎只是一个格外简单的故事,她从未想过还会遇见娘等了那么多年的人,从未想过这一切会变的这般模样。
回到了望月宫,看着模糊昏暗的前方,苏白恍惚看见了一抹身影,静静的,就那般无声无息,地站在屋前好似融入了黑夜。
“谁?谁在那?”苏白心生惶恐,只怕是皇后听到了风声,派了人来。
那人一开口,便让苏白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你回来了。”
那样冰冷毫无起伏的声音,苏白自然认得,“奴婢见过三皇子,不知三皇子前来,是为了——”
“我见你去了长乐宫。”顿了顿,永宣突然跨开一步走上了前,而苏白仰头看去,借着月光看向了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而他却是突然道,“在等你回来。”
☆、【第二十九章】
看着那双忽明忽暗的眼睛,苏白有一瞬间的恍惚。相比永源的淡然,相比永诚的妖媚,相比永尚的阴沉,永宣的身上杂糅着刚毅,平淡,漠然还有……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感觉。
苏白心头一紧,但实在是身疲体乏,不愿多想,只道,“不知三皇子等奴婢有何事?”
默默地看着她,过了良久后他才道,“杜昭仪托我告诉你,她想见你。”
“杜昭仪?”一提起心茗,苏白还是情不自禁个地抿着唇皱起了眉。她找自己会有什么事呢?思忖之际,永宣已经转过了身。
只因他极为高大,所以背影也格外的伟岸,走出几步,他突然停了下来,似乎说了一句“早些睡吧。”可是似乎又不是。苏白想要确认时,他已然走远了。
夏日的烦闷让苏白纵使是躺在床上了也难以入睡,明明那么困,明明身子累的酸疼,可是她就是睡不着。就好像有人不停地敲着她的头,无论如何都不让她睡着一般。
进宫一来,苏白似乎面对了格外多的事情,可是却又好想不值一提。深宫内院,什么勾心斗角,生离死别都时常发生,容嬷嬷曾告诉过她,在宫里就是想着法子活下来,想着法子让主子顺心,让自己的日子好过。容嬷嬷的话是不假的,不然她也不会如此得皇后娘娘喜欢。虽是有些笨手笨脚,可是容嬷嬷时常好心帮衬着所以她也算是怡然轻松。可是现在呢?现在的状况,谁来告诉自己该怎么办?
心中的仇已然不用自己去报了,唯一的念想没有了,却是让自己在一刻的轻松后心中变的格外的沉重起来。
“苏白,娘娘让你泡茶,怎么连茶叶都不放!”容嬷嬷脸上露出了愠色,见她面色苍白眼底慌张,只当着众人面说了几句后便将她拉到了一旁,“你这是做什么,早已与你说过,若是想要服侍皇后娘娘便好好服侍,这是等着娘娘怪罪下来么!”
“是,容嬷嬷说的极是。”
看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容嬷嬷自知多说无益,“你尚且还在望月宫,只错一分娘娘便可以治你的罪。无论如何,你做什么必要上些心。”轻叹一声道,“一步错,步步错,最终满盘皆输,没人会来可怜你的。”
容嬷嬷在宫中数十载,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当日安妃之事,她是眼睁睁地看着安妃前去勾引皇上的,可是那又如何呢?在这后宫,让自己活下来便是最重要的,做任何事情都要多个心眼,多说一句便多些错的可能。况且她能阻止一回,难道还能阻止第二回第三回么?
看着苏白,容嬷嬷淡笑着拍了拍她的肩。无论皇上是否想要立她为妃,她们谁都阻止不了,不如做好自己的本分。毕竟皇后娘娘,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吧。
苏白其实明白容嬷嬷的意思,遂低垂着头端着容嬷嬷推到她手中的茶水走了进去。
“什么时辰了?”
“该用晚膳了,娘娘是要起么?”苏白轻柔地走上了前,将薄沙轻轻拉起。
“恩。”
挂好了床幔,苏白默默地将挂在一旁的外衣拿了过来,小心翼翼地为皇后披上,然后退下去御膳房传了晚膳。
一切平安,并无波澜,这倒是让苏白蓦地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白姐,白姐!”走在回去的路上,苏白遇上了同是去传膳的小李子,遂笑着走上了前,见他满头大汗的模样不禁笑着嗔道,“你这模样,哪里像是在仙安殿做事的。”
“那是像在何处做事?”
“像是在路总管那,专做些苦累活的小公公了。”
“在仙安殿中便不要做些苦累活么?”小李子嘟囔了一句后,便好奇地凑上了前,“听说皇上昨日对你格外的注意,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说什么话呢,这是找打么?”扬着手,苏白佯装要打下去。
“好姐姐,我这不是听说么。”缩着脖子躲到了一旁,小李子继续道,“当初都能有个安妃,今日怎么就不能有个白妃了呢。”
“你可堵上那张嘴,这话听了可不是随便就能搪塞过去的。”苏白脸上露出了些许愠色,“揣度圣意,你有几个脑袋来砍?”
“好嘛,白姐,你可不知,今日皇上来仙安殿时与德妃娘娘吵了起来,最后皇上还气呼呼地走了。”转动着眼珠子,小李子边走边说道。
“你呀,主子的事于你何干,做好自己的事便好了。”
“我也是听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