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风-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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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槿睿站在滚滚尘沙里,没有点头,也没再扬起高傲的头颅,只是凝视着远方一座座巨铁,沉默无话。许久,目光才被收回,重重落到花满溪身上:
“那么,你想我怎么做。”
你想我怎么做。
以前,似乎从来都没用这种姿态跟别人说话呢。
黑衣长发,在风中飞舞,她依旧美得像个女王。
只是已染上一丝落魄的风尘。
听到这句话,花满溪终于宽心下来。他向她走近一步,说:“‘借断’一个人,做冰寰的‘死替’。还有,放一枚榴弹。”
李槿睿怔了怔,旋即冷笑:“‘死替’?花满溪,我还以为你多能为人,原来也是一命替一命,救了冰寰,却去谋害一个无辜的倒霉蛋,哼。”
“小芥子。”花满溪没理会她的嘲讽,只是忽然说出一个名字。
“小芥子?”李槿睿蹙眉,想起在‘死神’建立之前,组织里的确有这么一个男孩,而且和花满溪来往过一段时间。
“没错。小芥子患了绝症,长则五个月命,短则两个月。他愿意代冰寰一死,条件是在他死后,我能接济和安顿他的家人。因为他的职业,在家乡做了不该做的事,连累到他的家人生活难以为继。”顿了顿,又继续道:“这计划其实倒是他提出来的。缺德事已经干太多了,我也怕会报应的。”说着,唇边溢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李槿睿安静地听他说完,但也只是冷冷看着他,不表一话。
这计划真是小芥子自己提出的?辜且暂时放下这个疑问,但花满溪啊花满溪,你对小芥子的这个承诺,何尝又没有欺骗的成份。接济和安顿他的家人,哼,你自己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未知呢……
到底,还是对冰寰存在私心吧,于是总得对不起另一个人。难道在条道上混的人,真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李槿睿兀自一个失笑,笑自己怎么会突然冒出这种幼稚的问题。
她挑了挑眉,假装出了悟的表情,“武器好办,但人到底是老爸的人,我必须征得他同意。”
花满溪点点头,却没像多担心的样子。对于一个只剩下最后一点价值,但却能帮助终结困局的人,李渊是不会吝啬的,或者说,他也希望这么做。
大事已定,李槿睿抱臂,示意他讲下去。
花满溪稍微沉默,继续说:“我会先找个‘老线’”,通过他让警方得到冰寰藏身的地方,以及他逃亡的打算。
到了那一晚,冰寰在远海码头和警察纠缠,我会向几家大媒体透风,那帮人就是‘冰寰死亡’这消息最有效的散播者。
最后,冰寰将人质劫持到他所要求的快艇上。这期间,我们会让人质出现一些状况,小芥子就趁这时机混上那艘快艇……”
“你们会让人质出现一些状况?”李槿睿侧着头,似乎晓有兴趣。
“嗯,为保证替身成功,必须制造一些能转移注意力的乱像,‘让人质发狂’是比较直接有效的方法。”
李槿睿唇角一掀,“看来,你已经连细节都计划好了,现在只是怀着十足信心来说服我。”
花满溪很礼貌的点一点头,“我只是在拆解事实,如果你自己从没深思熟虑过,自然也听不进我的话。”
李大小姐吃吃的笑,下巴一扬,“说吧,怎样让人质发狂。”
“有一种药可通过耳朵置入体内。发作时,看到强光会疯狂追逐,当药效发挥到极致,这些强光会令受药者精神错乱,行为失常。”
李槿睿长指抵在唇上,狡黠的一笑,“就像飞蛾?”
花满溪轻轻点头,却没说话。
没错,狂蛾痴光,那是一种妖异的蛊药,恐怕也只有百魅那种巫人才会供给的玩意儿,也算是这趟塔卡之旅,自己第一个、也是额外一个欠她的人情吧。
李槿睿看了眼花满溪,像是怀疑他兜里是否真有这种诡异的药【】物,但旋即便放松了脸色。她知道以花满溪这种人,没把握的事是不会随便摊出来的。于是一抬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花满溪点头,“当人质发狂的时候,冰寰就顺水推舟让他逃脱,这时场面必定大乱,各人的注意力大多都集中到他们身上去,而事前已经潜伏在水边的小芥子就趁势登船。只要冰寰能成功驾船出海,那时候你安排在附近的射击手就可以……”
说到这里,他目光沉了沉,“在两人换位之后,小芥子会放慢船速,避免冰寰下水时被螺桨所伤。而冰寰跳海的时机也必须拿捏得非常精准——榴弹一爆,翻身入海,迟一秒他也得死,早一秒便所有功夫都全部白费。”
李槿睿默默听着,看着,欣赏着眼前这人一板一眼描绘着‘自杀’和‘杀人’的计划,从容淡定,脸不改色。忽然,让她心底浮上一丝感触,一种说不出口的感觉。
说到最后,花满溪抬头与她对望一眼,“榴弹的威力必须够大,至少能让一个人离破碎、面目全非。冰寰的DNA在警方档案里并无采样,如果他们曾经收集到他的声纹用以对质,反倒为这具尸体的伪身份提供了更有力的证据。”
李槿睿沉默着听到这里,不点头,也没摇头。许久才徐徐的说:“计划是可一试,但也有相当风险,如果任一环出了意外……”
“放手一搏。事前我们会尽量给冰寰做好保护,万一哪处失手,以冰寰的本事逃脱还是有希望的。谋事于人,成事看天,如果一切尽力之后还是失败,那其实也没输多少。”
花满溪漂亮的手,轻轻一摊。李槿睿挑起眉梢,似乎不相信他会是这种看天认命的人。
花满溪察觉到她这表情,不禁自嘲的笑了两声:“只要行动顺利,那么在场所有人都是“冰寰死亡”的见证人,他们还会非常积极地把这消息以文字、语言、图照、动态等各种形式散播到每个地方。置于死地而后生——也只有死得彻底,才能真正的重生。”
置于死地……
李槿睿听着听着,脸色愈发的阴沉。
因为在这计划中,她又想到了雅。
只有死得彻底,才能真正的重生。冰寰如是,雅也得如是。
但要知道,自己于雅的感情始终不同于冰寰,她可以淡定的听完花满溪如何去‘杀’冰寰,却无法从容的接受他如何‘了断’雅。
当然,她也明白:冰寰都死了,雅还能怎样——这是计划的一部分,也是事情顺理成章的结局。
李槿睿沉着声,冷冷问:“那么,雅呢。”
果然,花满溪依然神色淡定,仿佛只是在说着一个遥远的故事。“我希望她也‘死’得轰轰烈烈,然后有一个极具份量、却又贪财成性的人物把消息带出去,这样才尽可能让道上的人信服。”
李槿睿不再说话。她想了很久,很久,脸上神色幻变不休,阴晴不定。花满溪似乎心里明白,很耐心的等着,眼睛不去看她,心思却从没离开过那方向。
许久之后,李槿睿忽然重重吐出一口气,仿佛下了什么重大而艰难的决定。花满溪望过去,只见她慢慢抬起头,却只是淡淡的说:“就让我爸动手吧。”
花满溪一顿,旋即露出个深意的笑容。虽然李渊对待这事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但到底一句,他始终是李槿睿的父亲。
这个最简单的理由,已经足够。
“希望你能说服到他。”花满溪看着她。
李槿睿的目光却落到前方一垒黑沉沉的巨铁上,游离不定,明灭闪烁。她喃喃道:“老爸,早就想了结这事了……”
花满溪眉头一动,会心。而且,他也非常理解这女人,那阴沉得可怕的脸色。
要说服父亲演一场杀人戏码,不是难事,因为李老爷子早就被这事弄得不胜其烦,即使李槿睿今天不开口,或许他已经在筹谋着自己另一套办法了。那么,真正让李槿睿无释怀的,是要自己亲手把雅推到父亲的枪口下吧,心,又怎会好过——纵然明知这一切是假。
花满溪长长叹了口气,十分郑重地向李槿睿躬身,点头:
“谢谢。”
李槿睿什么也没说。
许久,她才苦笑一声,忽然说:“肖爷。”
花满溪望向她,等待接下来的话。只听李槿睿继续说:“肖爷最近经常在‘渊’出入,以这老头的江湖地位,能利用他把亲身见闻带出去,再适合不过。”
“好,很好……”花满溪不住点头,报以感谢的目光。
然而,李槿睿却似乎并不领情,她脸上的神色愈发复杂,甚至连她自己也在困惑——究竟是喜,是悲,是坦然,是纠结,是改变了时势的亢奋,还是屈服于时势的沉重。
许久,她缓缓抬头,望着遥远的天空,自言自语似:“安置好雅和冰,你自己呢。”
“我?呵呵……”花满溪淡淡一笑,似乎不想回答,又似乎不知道怎样回答。“对于萨丁来说,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再没有兑赏的价值,不用大家劳心。”
李槿睿瞳光一凝,“原来传言你‘已经死了’是真的?……究竟怎么回事。”
琉璃,果然兑现了那个承诺。
花满溪目光一下子深了下去,唇边却泛起个奇异的笑容。“我遇上萨丁的人,他们在我体内注入了亚沙尔卡弗病毒,四个月后,我就是一个死人。”
李槿睿倏然瞪大美丽的眼睛。怪不得今天第一眼看见他,便觉得他脸色异常。
“是在你失踪期间发生的事吗。”她沉声问。
他点头。
“哼,为什么不干脆的杀了你。”她冷冷地笑,掩不住眼底那层怒意。
是啊,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呢?是恨到非要看我慢慢死去吗,还是……
花满溪无声的苦笑,让李槿睿一怔。这笑容,竟透出一股落魄的风尘之气。难以想象,刚才这还是个冷着脸、手起手落圈点着人命的人。
花满溪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那人曾和我有些过节,但对不起,请别问他是谁,就给我这个快死的人留点秘密吧。但你放心,她的目标不是‘渊’。”
目标不是‘渊’,却把‘死神’赶尽杀绝,这样还说要我放心?
李槿睿嗤鼻一笑,目光阴冷,但却真的没再追问。干这行的,谁个没有伤天害理、难以启齿的秘密呢。只是……她不冷不热地说:“我倒不觉得你会是坐以待毙的人。”
花满溪失笑,目光放向天空,专注的看着,看着,似乎那样就能看穿未来的样子……
“百魅。”他悠悠的,忽然说出一个名字。
李槿睿脸色一沉,静静的,静静的听着花满溪把自己与那女巫的交易说了一遍……
她为他治毒。他保她安全,甚至还能攒来几场赛金。
总之,他这条命越长久,她从他身上得到的利益就越多……因为,都是生意人罢了。
逆境而生,利益相授。从不失诚,从不感恩。
一切,彼此会心。
……
该说的,都交代了;已应允的,都只等着一场好戏开锣。两人相视而立,彼此点一点头,算是互谢,也算道别。
李槿睿转身离开,忽然停步叹了一声:
“难道,死神真要散了吗。”
一世高傲如她,说出这话,便不免带上几分寥落。
花满溪无声站在她身后,疲惫的眼睛划过一缕光芒。他对着前方的背影说:
“‘死神’也只是一个代号,或者一次经历。它是不是死,全在你的意志里。在你成长之后,你的坚韧力和领导力,才是决定它最终命运的关键。”
听着身后的话,李槿睿迎向夕阳,笑了笑,却再没回身。她轻轻点头,然后径直迈出了这个巨大的坟场……
风与云,扬起多少乱尘,多少是非。一场洗刷之后,有的,还在天际徘徊,无从着地;在的,已经坠落黄土,故作回忆。反正,所有都已经过去了,然而一切却未曾终止。大家都活得很努力、很执著——为自己,为爱人;为朋友,为仇敌,好好活着,坚强的活着,那确是生生世世、心心念念的事……
无论好人,
还是坏人。
——你们走后,会到哪里去呢?
——我们,又还有再见的机会吗。
【 第五十三章:剧本 】(完)
【 第五十四章:似是故人来 — 得失(上) 】(终卷,待续)
【一个平行时空的故事·花满溪X冰寰】(下)
花满溪没有进一步动作,冰寰便把视线转向那女人,不爽地迈前一步:
“喂,你谁。”
女郎瞟一眼冰寰,目光不轻不重又落回花满溪身上,冷冷的笑:
“我是谁,他最清楚。”
冰寰一皱眉,回头。只看见花满溪动了动唇,却没听见一言一语。似乎,那是句怎样沉重的话,让他竟没有足够的勇气开口……
看见这样的状况,女郎眯起眼,倒很解恨似笑了起来:
“花满溪,看见我还没死去,你现在是高兴还是失望呢?”
是啊,若你还在,自己该高兴,还是失望呢……六年了,这问题早把人缚得无法喘息,筋疲力尽。然而,为什么仍无法抛去呢。
花满溪愣愣的看着她,那张从来温吞闲淡、意气风发的脸,已经失了光彩,甚至连大脑也失了应变的意识—— 一切来得太突然、太不实,太高兴,也太残忍,仿佛一场让人措手不及的梦……
只是,杀手从不许被梦所困。
他一咬牙关,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回到现实:
“琉璃。”
琉璃,多久没说出口的名字了,如今终于到了唇齿,却不知是甜,是苦。
琉璃?……
某些模糊的东西在脑海里闪过。冰寰把视线落回那女人身上。如具实感般锋利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划割。
那个叫做琉璃的女人,听见花满溪这一声称呼,当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像一朵在风中颤抖、怒放的红棘花,而那清澈冰冷的笑声,却怎也不见半点欢愉:
“花满溪,告诉我,今天看见我,到底高兴还是失望!”
“高兴。”
面对咄咄逼人的追问,他疲惫地回答。突然间,倒觉得心里这么多年的折磨,今日终于可以解脱了……
琉璃愣了愣,旋即又笑起来:“高兴?好,好!原来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伪装啊……”
她忽然收起笑声,字字如刀:“好!既然这样,今日我就让你来得明明白白!告诉你,我是萨丁的义女。”一个高傲的笑容,在美丽的脸上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