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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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薄情哎,也不关心关心人家的呢……”很苦情的男人在身旁拧出个袋子,从内掏出个棕色的大皮盒,搁到桌上。
色泽油润、纹理细腻,一看便是上档货。连盒子都这模样,可想而知里面那主角有多令人期待。
弹开金属扣,男人露出个深意的笑容,缓缓转过皮盒,颇有点毒品交易的派头……
晴天探首,静静看着躺在里面的那块椭圆形壁镜,呼吸,慢慢凝滞。
梦凌的设计典雅大气,这是晴天早已眼熟的图案,但想不到溶入墨色的月光石后,会有这种令人窒息的效果。
石材泛着乌亮通透的光,仿佛从黑夜中透来的月色,渗进每一道槿花纹中。描骨琢脉,花枝招展,木槿纹流淌在黑晶石的幽光中,陡然被赋上了灵魂,抽枝吐蕊,惑人心目。然,是圣洁,是鬼魅,便全由每个观者感悟了。
镜面清亮,以醇雅的荼色打造,与月光石幽暗的色调相配得宜。晴天看得两眼迷离,伸手摸上石镜,指尖还没触及,似乎已感觉到凝在表面那层冰润的雾气。她轻轻叹口气,靠回软椅上。
“合作愉快,账号照旧。”看着晴天的反应,男人举起酒杯,泛起个早就成竹在胸的微笑。
“好,合作,非常愉快。”晴天喜颜悦色,举杯相迎。
男人笑得更是灿烂,扭头向身后的侍应打了个响指,落到晴天眼里就像个暗号似,那动作忒拉风,忒欠抽。
侍应听到声响,果然马上意会,微笑着便转身退了出去。
晴天眼珠子转了转,也不做声,只是举杯施然喝了一口,静观这家伙要耍哪式花招。
很快,男人身后回来一名侍应,这次却戴着瓷白面具,两颊喷上红扑扑的油彩,还画了个大笑嘴巴、胖嘟嘟的眉毛,特别滑稽可爱。可让晴天震惊的是,他手上还捧着一束圣诞红——鲜艳无比、也硕大无比的一大束圣诞红!映上那张面具,简直喜庆得一塌糊涂……
看到晴天痴呆似的反应,男人绽出个得意的笑容,适时倒上一杯红酒——法国波尔多HAUTBRION,最适合在暖乐柔光中,与红颜共醉的美酒,也对得起他一贯骄奢放浪的做派。
“就算不是情侣,今天也容许我献束花吧。圣诞节,美女可不能没有鲜花的哦。”
欠扁!谁说老娘没人送花!
晴天磨獠牙。
可看着侍应一步步走到桌前,她赶忙放下杯子,切入紧急催眠状态——吾是淑女,吾是淑女……然后很优雅的伸出爪子去接花,然后看着那侍应变魔术似,从容在花束底下抽出一把乌亮的手枪,顶在男人眉心……
“噗”——现代枪支的消音技术,早已达到令人感动落泪的地步。轻轻一响,干脆沉着,几乎是溶入背景蓝调的一个音符,通透,纯净,一闪即逝。
男人登时倒在桌上,打翻了一杯红酒。红色的液体溅到桌布上,越来越浓,越来越艳,扭曲扩散……不知是酒,还是血。
晴天还保持着伸手接花的姿势,呆坐在座上,大脑瞬间被抽真空。是咖啡醉人,还是圣诞花太艳,抑或月光镜折射出来的幻象……
迷人、暧昧的萨克斯风还在缓缓流淌。“侍应”扫了眼僵直中的晴天,把手枪别回腰间,顺手将那束夺目的圣诞红丢到晴天手上,转身,离开。
是什么,那么鲜红刺眼。
是花,是酒……还是血。
血,是血,刚刚还活生生说送花给我的男人,现在满头是血!
杀人了。
杀人了啊!!!——
刹那间,所以感知全数归来,晴天这才撕心裂肺地一声大叫,突然心头一热,抄起桌上的石镜就往凶徒砸去!
脑后生风,却因咫尺之短而不能闪避,出于本能反应,那人旋身就举臂挡去!
砰!——哗啦!!!——
二尺方圆的石境应声爆裂,大大小小晶石和玻璃碎片飞溅开来,比窗外的焰火还要绚烂夺目。一件极品之作,就这样轰然变成一地败瓦。那些锋利镜片,猛烈击在那人的面具上,一块薄薄瓷白碎片,当即从左眼处剥离出来……
飞扬的眉毛,刀刻似的眉骨,眼神冷得如同淬过寒冰,死死锁在晴天脸上,杀意暗涌。晴天狠狠了打个激灵,三魂七魄像被这道目光钉死在椅子上,浑身动弹不得。
为什么,为什么水晶一样清澈的眼睛,也能这么恐怖……
此时,那个人抬起手,再次从腰间掏出手枪——深黑无底的枪口,如同吞噬灵魂的黑洞,对准了晴天眉心。
晴天缓缓跌进椅里。脑海忽然闪过一个遥远的名词——“杀手”,活在黑色传说中的边缘人,死神的使者,今晚,竟来到自己跟前了吗……
「死神走过你身边,凡事莫要强出头……」
可笑啊。
强出头……此时此刻,除了砸掉那面镜子,晴天已想不出还有什么方式可以保护自己,可以挽回这一切。而其实,这又是多么天真、冲动。一轮崩溃的破碎声后,她大脑就只剩下一个声音:今晚,不用等我回家了……盒子就搁在床底下,交换礼物时不知有谁会替我拿出来……
“砰”一声之后,就不用,等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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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在你身边走过,只是他没空带你走。因为,他要领着另一个灵魂……
所以,枪,没有响,那人又别回腰间,转身离去。
留在现场的,就只有一地绚烂,和一具尸体。
凶徒一走,餐厅内才炸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男人亽尸体还伏在桌上,很安静,很安静,仿佛睡着一般,只是肢干有些扭曲,好像还在晃动……不,是整个餐厅,都在晃动……
晴天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呼吸困难、眼前发黑,四周越来越暗,越来越暗,隐约间许多人影、光影乱成一片,不停地旋转,又旋转,聚聚散散……直到最后,失去了所有画面,与知觉……
【 第三章:圣诞。红 】 (完)
【 第四章:大丽黑木槿 】 (待续)
【 第四章:大丽黑木槿 】
接下来几天,晴天都埋在床上,像在泥里的种子,慢慢发霉。
低烧,身体没什么,主要是心病所致。一秒钟前还跟你谈笑风生的大活人,一秒之后在距离不到一米的地方爆头倒下,你还能嗅到涌进鼻子的血腥味,这种效果,又有谁真能当作幕前看戏。
今天,精神些微好转,意识不再混沌。晴天陷在被子里,什么也不想干,脑海仍然不断流淌着那晚的景象。
本以为那家伙的生意手段只是“有点不厚道”,但原来已经到了足以索命的地步。到底这几年他干了些什么,晴天已无力再去揣测。生命终止在圣诞之夜,若真要安慰他在天之灵的话,那么就只能说句:飘泊数载,感幸还是能回到家乡死去吧……
那凶徒,估摸着是个杀手吧,即使不是,也该是个特别的杀人者。因为在他眼里,看不到半点复仇的愤恨,抑或得手后的喜悦。准确来说,没有一丝情绪,只像完成一桩任务,干脆利落,漠然一切。若不是自己发起懵来砸镜子,或许他也不会第二次拔枪。
回想起那人的身形以及那只眼睛,应该很年轻吧,似乎和葵差不多。如此年纪,就已经活在血淋淋的世界里,真是可恨,可怜……
叹口气,歪起脑袋想想,其实自己也挺可怜的,平白无辜就砸掉了一桩大买卖,最后还得赔付双倍订金……唉,好冲动哦!
一念及此,悲从中来,晴天把被子往脑袋一拉,肝肠寸断……不晓得,那位杀手先生还有没有空来灭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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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 城,南部近郊。
斑驳丘陵之地,座落着一幢小洋房。粉白墙壁,褚红屋瓦,和许多洋舍一样,门前是片开阔的庭园。虽时值冬天,却依然草木菁菁,奇花争艳,一朵朵硕大的花冠,在暖阳冬风中摇曳张扬,骄傲得如同女王。
园内,遮阳伞下放着一桌四椅,全是藤芯织造,十分精致。这种褐色藤丝会跟随时间愈发的光韧油亮,使成品趋近完美。这世界,有些价值不是金钱就能购买,时间才是作品的灵魂。
空寂的庭园,地上坐着个少年,冬日里,却只穿了件宽松的杏色毛衣和麻质灰色长裤,显得身形纤瘦柔韧。
他曲起双腿,右手摞在膝上,左手正扒拉着缠在右臂的绷带。
“怎么?还痛么?”忽的,背后有人轻轻问了句。
“嗯,没事。”他立即停止了动作。
身后传来细碎的餐具敲碰声,那声音又悠悠道:“唉,幸亏是月光石而不是金刚石,不然你的手早报废了。来,给姐看看。”
一个婀娜女郎从后绕上来,走到少年身旁坐下,也不在意弄脏那一身莹白的雪纺长裙。
拉过少年右手,轻轻的按摩,既心痛又责备,“还说没事,看,都肿得像午饭的红烧肘子了。傻小子,右手矛、左手盾,右手永远只能握枪,有受伤风险的行为、即使是为自保,也应当留给左手。如果连拿枪的手都废了,那别说任务,就连逃生反击也是枉论。”
少年咬咬嘴唇,没有说话。女郎轻笑,“行动前,要观察好身周可能对自己形成危险的物件,并顾好自己空门,虽然常人的能力不比我们职业者,但也别低估了人类的潜能,小冰儿还要好好锻炼呢。”
女郎笑得如同冬日暖阳,少年沉默片刻,抬起头,冰冷的眼神也然柔化,“知道。还有,姐,别再叫我小冰儿,冰寰不小了,那名字别扭……”
女郎呵呵的笑,“哎,我都忘记小冰儿这几年已经长大了呢。”
是啊,他不再是那个老缠在姐姐裙下,喊着织草蚱蜢的冰寰了。现在的他,已是以收割人命为生的“死神”右手,手中的小蚱蜢也变成了铅黑的手枪。
少年拉下脸,瞬间又恢复一贯的冷漠。沉默半晌,又再抬起头,“姐,这几年你为什不干了。”
“哦?那又为什么要干呢?”女郎望着少年,微笑。
“……钱。”少年顿了顿,说。
“嗯,为了钱。可现在我已经有了,还有人给我攒,我还干什么呢。”女郎指指少年的胸膛,笑起来。
少年讷讷点了点头。女郎看着少年,忽然拉起他的手,眼神变得深意,“冰寰,虽然我们还在这个圈子里,但我想你明白一样东西,这世界除了打着正义旗号的执法者,没人能有资格去终止别人的生命。无论多富有,多崇尚力量,其实我们一直在逆天,为了金钱而睥视生命,所以总有一天你会腻、你会逼使自己去思考一些东西,然后在找不到答案的疲累中,希望离开这个怪圈。因为我们终究不是禽兽,我们夺走的生命是我们的同类——和自己一样,会哭会笑、会善会恶、会有家人……”
说话到此,女郎停了下来,把时间留给少年。
风,带着花香,盘上发丝。广寂的庭园,虽然依旧如春夏般草木青葱,但已经没了小虫们悄悄嬉闹的痕迹。
片刻,女郎才幽幽说:“去吃东西吧,睿来了,凉了的红茶她不喜欢。”然后起来,拍去白裙上的草屑。刚抬头,便看到刚才还在远处的墨色身影,已到跟前。
睿,来了。
一贯纯黑长裙,利落修身,层层绉纱盘在袖口,如花冠般妖娆。日光虽暖,但洒落在这抹纯黑上,却泛起幽冷朦胧的金光,团团木槿花纹伏在绸衣上,从幽黑中透出掩不住的傲然。
深沉,高贵,张扬,宛如一株美艳的大丽黑木槿。
她瞟一眼藤桌,上面早已置好精致的餐具和点心,于是桃花似的脸泛起一丝媚笑,拉开椅子坐下。
女郎也趋步跟上,端起银边白瓷杯,往里面注入香茗。锡兰红茶的甜醇,瞬间溶进了冬日阳光中。当她拿起奶盅瓶,手却被人按住。
“今天,我只喝红茶。”粉艳的唇,吐出不轻不重的话。
“是。”女郎恭顺的回应,放下奶盅瓶,掀开三层水晶食盘的白色蕾丝,露出各式诱人点心。草莓塔、甜泡芙、蓝莓小松饼,还有水果挞和淡曲奇,视觉与味觉轻击交融的英式午茶。
黑衣美人捏起银叉子,手被黑绸映衬得异常莹白。戳起块小甜饼刚要放入口中,忽又停住,“雅,怎么不叫小冰子也来吃啊。”
那个被唤做“雅”的女郎停下手中活儿,转向坐在地上的少年,却只是站着,无用开口,她弟弟自然是听到的。
冰寰抿抿嘴,一跃而起,连身上的泥土也没拍掉就拉椅坐下,纤韧灵动,轻然无声,仿佛一头刚刚蜕稚长成的野豹。
雅给他递上一杯红茶,对面的黑衣美人也往他这边打量,还递上自己那块甜饼,笑得妩媚又玩味。
少年伸出左手去拿,那美人便咯咯的笑,目光在他缠着绷带的右手上来回蹂躏,哀哀一叹,“唉,真是可怜哦……”
少年下意识把右手垂低一些,“没事,两天就好。”
“什么?我是说那面镜子啊!”美人夸张的皱起眉头,“如果不是给砸了,过两天就能挂在我家门口了!唉……”托起粉腮。
“……操!那玩意儿根本就只是你的诱饵!”少年不忿,吞下甜饼,一口喝掉红茶,踢开椅子头也不回就起身离开。
看着少年纤瘦矫健的背影,黑衣美人支起下巴,些许悻然、些许责备的叹了口气,“现在的小孩好没礼貌哦,雅,要多管教管教呢。”
雅低眉,走到冰寰刚才的位置坐下,“是,小孩儿定要多调教。”然后给对面的人添上香茗,“你给的药很有效,过两天他就会好的,如果那面镜子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再订做一块。”
“不了,能把那家伙从缅甸保护圈引出来,这东西的价值也就这么了,我没耐心再等一次,要么就随便给我挑些什么吧。”啜口红茶,目光落在远处的花丛上。
“好,那里的镜子都不错,我给你添块小镜吧,放包包里,有空拿出来也挺赏心的。”
“嗯,雅的眼光我从没异议呢。”嗅着茶香,咬块蓝莓小松饼,心情如午后阳光般慵懒。“冰寰就放他几天假吧,下个月任务是亚斯昂的副总裁,一个时装发布会上,他去蹭个场子就行,重点是拿条‘钥匙’去解决另一个人。事情完了之后,你就跟我去趟新加坡,‘九虫’那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