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布施-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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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齐还算有良心,带着尤思大老远开车去接何田田,避免她刚破身就去挤地铁或者打车——破财,杭州出租车的起步价真是贵得离谱。
沈嘉齐买的房在运河附近,那一片是他惯常的活动区域,所以他直接把人拉到河畔的茶楼,挑了一个适合谈话的包间。
结果三个人都饿得够呛,既没兴趣谈话也没兴趣喝茶,沈嘉齐要了一份意式肉酱面,何田田和尤思一人叫了份炒饭。
茶楼的茶和饭菜都不怎么样,唯一值得称道的是地理位置,紧邻河边,一侧窗户打开便能眺望河景吹拂河风。不远处未知年代的石桥上人来人往,原木和胡桃色的仿古建筑群环绕四周,行走其间的人们却穿着五颜六色的现代服饰。河道里仍通行货真价实的客船,不时有船经过,船舷划开的水波泛着厚厚的白沫,有点像拿铁咖啡的奶油泡,浓稠得看不透表层以下。
何田田想不通这样的河景有什么值得欣赏,好在河水到底是活水,泛着一股土腥气,不像公司的风水池那样臭得死气沉沉。
“别不吭声,说说,这事儿你怎么想的?”尤思继续主持谈话节目,摸出烟盒,散给何田田和沈嘉齐一人一支,沈嘉齐打火为两位女士点烟。
何田田深吸了一口,差点呛到,尤思抽的三五是蓝皮,和她惯常抽的白皮味道有些不同,她又抽了一口,适应下来。
“没怎么想,”她又转头看肮脏的河水,“我觉得我出门没带脑子。”
沈嘉齐安慰地拍了拍她。
尤思抽了小半支烟,往吃剩的炒饭盘子里弹了弹烟灰,又道:“要姐们帮你报仇不?”
沈嘉齐也道:“他是喜福来工作室的,如果需要,我可以跟他们老大谈一谈。”
“不用了,”何田田心里感动,又有些好笑,“说到底人家没逼我,是我自愿的,出来混这么久,早该知道世上没有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事,别弄得好像我被强了好吧?”
她想了想,补充道:“再说我看他也是第一次,咱们算门当户对,谁也没占谁便宜。”
“门当户对”不是这么用的,沈嘉齐手指动了动,闷着头抽了口烟,强行制止自己去纠正她。
尤思扔掉烟头,紧接着又点了下一根,她脸色肃穆,看起来比当事人何田田还要重视这件事。
“他是处男?”
“嗯,应该是,第一次连往哪儿捅都不知道,除非他以前只捅男人。”
“带套了?”
“带了,酒店送的套子小了点,我看他挺不舒服的,不过还是戴了。”
“做了几次?”
“两次……三次?怎么着算一次?完成度100%还是开始读条就算?”
“三次?”尤思倒抽口气,嘴里叼着的烟差点没摔下来,沈嘉齐手一抖,烟灰直接掉到了蓝白格子的桌布上。
“你站起来!”尤思命令,等何田田莫名其妙地起身,又道,“走两步。”
“再走两步。”
“喂!你演小品哪?”
沈嘉齐憋着笑,起身去找服务员再要一壶茶,尤思不敢置信地眨着眼,问道:“你这位处男一次五分钟?三分钟?不,一分钟有吗?”
肯定不只五分钟,但何田田不敢肯定,她那时候的昏头昏脑,只知道自己被颠得厉害,就像被翻天巨浪裹胁着命由天定的溺水者,哪里还顾得上计时。
尤思“啧啧”有声,对孙立白的谴责似乎全变成了同情,“一晚上三次你还能走得这么正常,那小子有唇膏大吗?你确定他捅破了那层膜?”
“……”何田田感到一种国产家庭剧瞬间变身美产性喜剧的落差,她不敢接尤思的话头,只好再去看河水。
尤思还在念叨个不停,话题已经彻底歪到对孙立白性能力的批判与置疑上,身为另一名男性,沈嘉齐保持了高贵的沉默。
何田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毕竟尤思是替她不平,她却有点想为孙立白辩解。因为她记得他帮她按摩,他长长的手指徘徊在她每一寸酸疼的肌肉和不听使唤的骨头上,指尖微凉,搓热了药膏以后又有点烫,经过每处的地方都带起一股滚流,那暖乎乎的热流渗入她皮肤表层,烘软她的血肉筋络,引导那些累散了被颠得七零八落的骨头各归各位。
即便他不爱她,他也是很好很好的,何田田撑着下巴有点遗撼地想。
即便他不爱她。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纸上谈兵的爱情
中秋节假期过完没几天又是国庆七天长假,何田田果断在家宅了三天,第四天实在待不住了,拎着小本想到小区的咖啡馆码字。
她有日子没去,不知道那家小小家庭作坊式的咖啡馆已经转让,重新装修成了星巴克。何田田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撞进门,没多久就被店员忽悠着不明不白地办了张星享卡,又要了一杯比速溶更难喝的拿铁。
尚堪告慰的是环境不错,因为在居民小区内,所以人也不多。四面卷起深绿色的帘子,玻璃墙擦得纤尘不染,温煦的秋日阳光透进来,照得店里明晃晃亮堂堂,让人看着舒坦,再阴霾的心情一下子也能好很多。
何田田只尝了那杯拿铁一口就不想动了,端着杯子拎着本子寻了个靠窗的位置,离她最近的客人在三米开外,她一个人可以霸占整张原木宽桌。
人少,网速很快,何田田先打开印象笔记,闭上眼睛在脑子里理了一下思路,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建了一个新文档。
之所以不在家码字,因为她有点卡文,上篇稿子完结以后已经快一个月,新文的提纲却久久定不下来,连写了六个开头都不能让自己满意。穷极思变,她想换换环境说不定能开窍。
何田田写的是个系列文,类型算恐怖悬疑,主角是一位神秘家族的女性后裔,这个家族存活了几千年,传承着母系氏族遗风,所有纯血女性后裔都拥有勾通阴阳的能力,其中能力最强者被拥立为家主。女主角的母亲是这个古老家族的叛逃者,她嫁给了一位外姓人,这在家族内部属于绝不能原谅的重大背叛,因此女主角出生便失去了母亲,父亲带着她在中国版图内四下逃亡,躲避家族刑堂的追杀。
女主角十六岁那年,她的能力开始觉醒,这使她生平第一次见鬼,她的父亲只是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付出生命作代价才帮助她收服了厉鬼。她埋葬完父亲之后,在厉鬼仆人的引领之下,一步一步踏入阴阳交界鬼神肆虐的新世界,同时正式背负起属于自己的宿命……
这系列何田田已经写了四本,市场反响不错,虽然现在恐怖悬疑类的出版很受限制,但她用的是女主角,再加上年纪小,编辑干脆以轻小说的形式宣传出版,误打误撞地吸引不少青少年读者。谁都知道,这年头只有老实孩子们肯掏钱买书。
按原设定,这个系列是没有男主角的,何田田身为女作者却不擅长写言情。但她在第四本书的后半部出场了一位英俊沉默的警察,他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怀疑且追踪着所行之处必有凶案的女主角。就这么一个出场了仅仅三章,每章不到一千字的角色,竟然大受欢迎,何田田偶尔去自己的贴吧逛逛,首页就浮着三幢为他盖的高楼!
她恨铁不成钢地读着那些花痴洋溢的留言,心想,现在的小姑娘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教育太失败了,除了男人你们能看点别的:我精心设计的密室杀人案——凶手是鬼;考据严密的抓鬼步骤——古人瞎扯;优美详实的风景描写——为了凑字数。
好吧,何田田自暴自弃地叹口气,是时候该有个男主角了。
她嫌弃地不再碰那杯拿铁,又叫杯乌龙茶,把茶和小本挪来挪去,强迫症一样非要让杯口和茶包的线对准笔记本折角。折腾满意了,又把手机调出音乐耳塞堵住耳洞,心无旁骛地开始码字。
这回她以男主角的视角开始写,一旦想到这点,突然就文思如尿崩。她甚至没来得及给他做人设,那些字就像春运买票口的乘客那样,早就迫不及待地排好长队,争先恐后往屏幕上蹦。
他出身警察世家,父亲是烈士,母亲在他十二岁那年改嫁,丢他和年迈的外公一起生活。十六那年,外公病逝,他再见母亲,母与子已经像是陌生人。成长过程中的感情缺失使这个少年比同龄人孤僻,养成了他沉默寡言的冷淡表相。他本无意当警察,事实上他从来没想过未来要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甚至此刻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对世界的感知像是隔了一层,外公逝世的时候并不觉得悲痛,母亲冷待也并不心伤。他就像一块石头,外物加诸己身默默承受,无论是好还是坏,却只能被打磨表皮而无法触及内心。
他后来当了警察,因为烈士子弟考警校能加分,他父亲当年的旧同事觉得他身体素质出色,跟他提议,他想也不想便同意了。
警校毕业后他安分地当着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的警察,每当他多目睹一场人间的丑恶和鲜血,他与世界之间那层隔膜就会变得更厚一分,他总觉得有一天自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而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关心。
直到他遇见那个女人。
他参与调查了第三起凶案,这三起恶性杀人案中都浮现着同一个女人的身影,她似乎是无辜的路人,倒霉的目击者,甚至是千钧一发之际逃出生天的受害者,但他不相信这样的巧合。他开始跟踪她,而她总能巧妙地摆脱他,她激起了他自以为不存在的好胜心和好奇心,在他误入险境时,她竟出手救了他!
这个奇怪的女人,她的周身似乎浮动着一团云雾,他离她再近也看不清她真实的面貌,这使得他求知的心膨胀到失控,他已经说不清追踪她是为了真相还是为了她是他与世界之间那道感知的桥梁,在追寻她时,他似乎找到了存活的意义,与世界短暂和解,他在那层隔膜之外感觉到风、阳光、孩童的微笑\桂花的馨香。
在感受到那些之后,没有人能再次忍受无知无觉的过往,他觉得自己活了过来,是的,从这一刻起他才是真真正正活着的。如果一个人的一生一定要有一个目标,有一项必须完成的使命,有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那么,他想,那都是她。
…………
……
何田田轻轻按下小本的盖子,又叹了口气。
她还是不会写爱情,他爱她吗?他不知道,连她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孙教练你好笨
剩下的几天假期何田田都消磨在了星巴克里,她只觉灵感一旦开闸泄洪就再也封不住,在家写寂寞难耐,她需要听到人声,需要周围有人活动,但又不至于干扰她的思路。她想,这或许就是男主角对世界的感受:距离以外、冷眼旁观,那些热闹都是别人的。
她码字的速度一般,几天下来却也攒了五万字,仍觉得不够,嗓子眼像时时都有一只小手向外抠挖,皮肤底下虫子钻涌,体温升高,耳朵边仿佛时刻有人细细悄悄地重复:不够,还不够。
她维持着这样的状态到假期结束,头天上班,沈嘉齐被吓一跳。
“你……”他惊疑不定地打量眼冒绿光的何田田,往办公桌后缩了缩,“你多久没洗头了?”
何田田一怔,沈嘉齐在抽屉里掏了掏,将一个东西扔向她。
那圆形的小玩意儿在桌面上“嗖”一声滑行过来,何田田伸手按住,认出那是另一位同事去马尔代夫蜜月带回来的纪念品,每个人都有,当然只有沈嘉齐才会随身携带。
那是一只精巧的木头镜盒,何田田翻开了在日光管底下照照自己:脸色黑黄,法令纹突显,太阳穴旁边还冒出两颗痘痘。
镜子再往上挪,她翻着眼睛努力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还好嘛,只有顶心一点点油,对她这样长这样多的头发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她脸上的表情显然曝露了内心想法,沈嘉齐顿时拉长了小白脸,那样子活像她犯了什么危害公司利益的原则性错误。
“我给你三天时间,这三天里你在家办公,什么时候进化成人再来见我。”他驱赶苍蝇那样挥挥手,“出去。”
何田田唯唯诺诺,慢慢退出他的办公室,都快走回自己的工位了,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吼:“又不关门!”
尤思在办公区等她,半边屁股坐在她的办公桌上,手里还玩着她的六个柯南手办,那是她扫荡全市kfc收集的赠品。
“怎么了?”尤思问着,委琐地把小学生举高高,试图从宽大的裤腿里看进去。
“回家办公。”何田田没精打采地坐进椅子里,踩着地前后挪动,感受滑轮和地毯磨擦。
“不坐班?好事啊。”尤思说,她们部门向来就不坐班,员工只需要在电脑、平板、智能手机上挂着内部通讯器,随叫随到,不叫不理。不过尤思每天仍然来公司,她嫌一个人待家太无聊,在杭州她的朋友就只有一块儿从北京过来的几个同事,全都在公司里。
何田田摇了摇头,不说话,也不想说话。她脑子里一半兴奋欲狂一半倦怠若死,有点像是半梦半醒时的昏昏然。尤思明明近在眼前,嘴唇开合,她听到的声音却像通过水波传导一般模糊不清,她甚至能想象出一幅声波图表,乱糟糟的曲线形状像被猫抓挠过的线团,或者一个大大的粉红色蝴蝶领结。
哦,那是小学二年级生柯南的领结。
日光管的白光刺得她角膜抽疼,何田田疲惫地闭上眼,伸手按摩额角。
尤思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清,耳朵里嗡嗡的尽是拨错了电台波段的电流声。
沈嘉齐是对的,她需要休息。
这次的行程安排得很放松,返程之前居然还有余暇过一夜。
小朋友们吵着要去放风,领队来征求他的意见,孙立白看着一张张向日葵样期待地望着他的小脸,点了点头。
孩子们欢呼雀跃,几个大人看着好笑,也就不怕担那点责任,叫了这次跟团的导游过来领路。
孙立白不想去,但是他同意的,没有他反而在宾馆独自安睡的道理。
导游找了辆大巴拉着他们直奔景区,孩子们一路都兴奋地上蹿下跳,趴在窗玻璃上对着外面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