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布施-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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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她吁出口气,心里想着,他是没出来,还是已经走了?
她说不清自己更中意哪种可能性。
她在台阶顶上徘徊,忍着不抽烟,每当有人出来,恨不能凑到跟前去辨认人家的脸。
她先看到那粉红圆点点女孩儿。她换下了泳衣,穿着一条款式同样可怕的小裙子,头上用玻璃弹珠扎着个歪辫子,浑身上下呐喊着“快看我可爱死了”。
何田田差点没冲过去,她及时刹住脚,因为那年轻男人就走在小女孩儿身后,似乎朝她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她所有勇气像被戳破的气球那样“biu——”一声泄光,只剩下干瘪瘪的皮。
那年轻男人穿着件白色的圆领t,胸口隐约印着几个字,说隐约,因为那些字已经被洗得连轮廓都看不清,白色棉布料的纤维也变得稀蒲,泛着一种年深日久的黄色。
他下身穿了条卡其裤,脚上是老式的黑布鞋,除了老北京布鞋店的展柜,何田田多年没见过这玩意儿,何况是被一个年轻男人穿在脚上。
或许是衣物的缘故,虽然细看起来仍是宽肩窄腰长腿的好身材,他整个人却没有了刚才泳池里那般聚焦万千目光的吸引力,似乎只是个有点好看的普通帅哥,走在街上偶尔会被姑娘多看一眼。
何田田的女同事们穿上衣服也穿上了矜持,没有再去围观他,而是三三两两凑成一堆自顾自谈笑,不时看时间等待班车发动。
那年轻男人像是又看了她一眼,何田田想,她不确定那是真实发生过还是她近视的错觉,路灯亮黄色的光又暖又轻,他眼睛里的光却是冷的,看她一眼的感觉像是被初冬的雨夹雪扑到面上。
“喂,”尤思在背后不耐烦地催她,“不就是一顿饭的事,你到底去不去?”
是的,何田田想请她的救命恩人吃饭,踌躇许久也不敢去问。她干脆转身踹了尤思一脚、两脚、三脚……
“咳!”尤思重重地咳嗽一声,同事们都望过来,何田田被迫收脚,继续用眼睛杀她,然后又求她。
毕竟理亏,尤思叹口气,仔细地理了理半干半湿的头发,又掏出小镜子照了半天,直到发型满意了何田田又要出脚了,这才扭啊扭地走到那年轻男人面前。
他低着头正看着那小女孩儿,每当她想跑下台阶就伸长手把她拎回脚边。那也不知道是他的女儿还是侄女,年纪虽小独立性不错,尤思刚才在换衣间看到她小手小脚独自换下泳装,心里颇为羡慕。她一直想要一个乖乖的小女儿。
“咳,”她又干咳了一声,拼命往后仰头想看清那年轻男人的脸,但她比何田田其实还矮一点,大门外的光线又比室内差很多,她看来看去只看到一个被路灯照亮的下巴,上半张脸却隐在阴影中。
但这男人无视她,这点她可以肯定。
尤思向来自负美貌,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好,我同事何田田想请你吃饭,谢谢你刚刚在游泳池里帮了她。”
她怕人家不知道何田田是谁,特意提了提泳池,想来不会有人忘了十几分钟前发生的事吧。
年轻男人却仍是那副听而不闻的样子,连半湿的垂到额前的刘海也一动不动。
“你……”尤思忍,她脾气真的不好,要不是刚才玩笑开得太过差点淹了何田田,她也不会低声下气来套近乎,“你是我们公司同事吧?哪个部门的?以前没见过。”
年轻男人忽然侧过头,他穿着那件土里土气的旧t,但光线实在厚爱他,这一转首间细细地描绘出他颈部和肩胛肌肉拉伸的线条,橘黄的光抹在锁骨和锁骨下一片光滑的皮肉之上,隔着薄薄半透明的棉衣,这比高低起伏的丘壑更让人浮想联翩。
尤思一阵气血上涌,她突然理解了男人们钟爱事业线的心理。
她不能自主地随着那年轻男人一并转头,发现他看的是小步蹭过来的何田田。
“你好,”何田田久等尤思不回,猜到她出师不利,只好硬着头皮亲自上阵,“我叫何田田,麻烦了你几次,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孙立白。”
年轻男人的声音和他整个人很配,一样冷淡,尾韵带着一点点沙哑,与这清凉夜色正合拍,让何田田想起她最爱的微苦抹茶味冰淇淋。
尤思在旁边瞪大眼,我擦要不要这么差别待遇!?
孙立白……何田田眯起眼睛回想了一下,这类似洗衣粉的名字十分好记,她很快记起来:“你是喜福来工作室的?”
孙立白点头,又摇头:“合作。”
合作?什么合作?几个意思?何田田和尤思面面相觑,这位大哥说话堪比文言文,简短过分还不带注释。
“嘀——”
静夜中蓦地鸣响喇叭声,何田田以为是班车在催公司同事上车,有点纳闷,这还没到正常的发车时间。她徇声回头,看到沈嘉齐那辆骚包的宝马x5。
白色suv停在灰仆仆的班车侧边,简直就像柴禾妞旁边站了位白富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驾驶座旁的窗户降下一半,沈嘉齐十足有范儿地伸出一只手,向她们招了招,Chrome Hearts的戒指和袖扣闪瞎人眼。
何田田和尤思同时哀嚎一声。
“真想装不认识他,”尤思捂着脸闷闷地挤出声音。
“晚了,”何田田伸手在口袋里乱掏,差点又摸出烟来,“赶紧的,不想他下车就速度接驾。”
两人对视一眼,尤思无可奈何地先送上门,何田田知道她撑不了多久,抓紧时间放掉烟盒,拿出手机,在硅胶的大红色手机套夹缝里抽出张名片。
“这是我电话,你什么时候有空打电话给我,我请你吃饭,拜托一定要给我这个报恩的机会!”她硬把名片塞到孙立白手里,也顾不得再看对方什么反应,掉头疾跑下台阶。
沈嘉齐那边很绅士地推开了门,何田田打个寒颤,连滚带爬上车。
孙立白注目她的背影,看到车门合拢,锃光刮亮的宝马x5闪了闪左前灯,举重若轻地转向,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便驶离了停车场,深入浓淡相宜的夜色中。
直到连车尾灯都看不见了,孙立白才低眉敛眸,垂下了头。这样的动作常人做来柔和驯服,他却愈显得冷淡。
他盯着手里那张名片:白底红边,简短地印着职务和云数据公司的地址,正中间略大些的字是她的名字。
何田田。
孙立白头不抬眼不眨,用两根手指把伺机逃跑的小丫头拎回来,轻放在两条长腿间,就像一只慵懒的雄狮伸了伸爪子,把胡闹的小狮子拨回身旁的安全领域。
他在唇间又无声地念了一遍那个名字。
莲叶何田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心痒
打了电话上去,那边迟钝地反应了一段时间,仿佛已经忘了还有一个小女儿流落在外。
孙立白听着挂断的短音,低头看了看小姑娘,孩子总是比大人料想得更为敏感,她肉乎乎的小手紧攥着他的衣角,仰起来的大眼睛晶晶亮,门廊顶部的灯光映在里面,复杂得不像是孩子的目光。
没过多久师兄夫妻俩便争先恐后地冲下楼,师嫂衣服的前襟沾满奶糊,师兄只趿拉着一只拖鞋,右脚光光地支在地上,被他多看了眼,尴尬地藏到左膝弯里蹭了蹭。
他没说什么,只推了推小姑娘,示意她回妈妈那里。
小姑娘有点迟疑,师嫂抢过来一把搂进怀里,心啊肉啊唤个不停,孩子微微挣扎了两下便安静下来,将脑袋伏在母亲温暖的胸口。
师嫂谢了他,又让小姑娘跟他挥手道再见,孩子打着大大的呵欠,敷衍地抓了抓小胖手。
两个男人目送那对母女上了楼,师兄搓了搓手,先是松了口气,又重重地叹息。
“让我怎么谢你呢,你可帮了大忙了!”
孙立白摇头,意思是不需要谢。
师兄看他一眼,这些年相处下来,亲近的人都能看懂孙立白面无表情下的好心肠。既然是兄弟,有些话说多了就见外了。师兄伸长手臂揽住孙立白,在他肩膀上大力地拍了拍。
孙立白被师兄揽着,他个子高,为了将就对方弯曲膝盖,姿势有些别扭。他没在意这个,而是踌躇了一会儿,低声道:“圆圆有心事。”
圆圆就是那喜欢穿粉红圆点点装的小姑娘,师兄的小女儿。
“可不是有心事才会离家出走嘛。”师兄缩回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几支皱巴巴的品种不一的香烟,又摸出一盒火柴,火柴只剩下最后一根,他抖抖索索地点燃了,自己叼一支烟,还想散一支给孙立白。
孙立白拒绝了,师兄也不勉强,扔掉火柴,珍而重之地将空火柴盒和杂牌子香烟都塞回裤子口袋。他深深地吸了口烟,缓缓呼出,脸上的表情第一次彻底放松下来。
“这孩子人小鬼大,心眼儿多,眼瞅着她弟弟才半岁,我和她妈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师兄苦笑,“要说她也该委屈,女儿失踪一整天,我和她妈愣没发现……这家长当得够不靠谱。”
孙立白想起自己捡到小女孩儿时打了几个电话,一直也没打通,无言地拍了拍师兄的肩。
师兄却突然激愤起来,“师弟,你不要学师兄,要记住师兄的教训,成家立业是句狗屁话,没有立业谈什么成家?”
门廊上的声控灯本已经灭了,被师兄这一声又惊得亮起来,傻乎乎地照着底下的两个精悍男人,夹着烟那个对着沉默那个口沫横飞,“你我这样的人就不该成家!一朝有妻儿拖累,什么目标理想都得靠边,过日子变成混日子,浑浑噩噩数一天是一天……师弟,师兄悔啊,悔不听师傅他老人家的金玉良言……”
离得太近,师兄的口水不免溅到孙立白脸上,他忍着不去抹,目光斜向上方看灯。
看着那只昏黄的声控灯缩在毛玻璃后面,一只小小的飞蛾贴在玻璃的花纹上,安静地像死物,许久才扑朔一下翅膀。
扑朔扑朔,翅膀上细碎的鳞片落下来,飘在风里,顺着呼吸的气流进入孙立白体内。
有点痒,他想着。
心痒。
中秋节假期放到第二天,何田田放开了补眠,睡到中午十二点才心满意足地睁眼,觉得自己重回人间,像个活人。
这都怪沈嘉齐,与公事上的优柔寡断相反,沈嘉齐在玩的时候堪称独断专行,简直就是个疯子。
他试过半夜里拉她们进景区,找个僻静无人的山坳喝醉了发疯,疯够了把车扔到那里,用脚一步一步丈量着走回家。当然,没一次成功过,最经常发生的事是他们走到一半醉倒在路上,被游客或者警察叔叔捡到。
他尤其中意到灵隐寺景区徒步,沿着天曹桥路、梅林北路乱走,心情好就拐到龙井路进入西湖景区,心情一般就老老实实走杨公堤路。
景区里林木葱茂,他还干过带着帐篷去露宿的事,不过何田田抵死不从,不惜用例假来血遁。反正公司禁止内部恋爱,同事都像兄弟姐妹,她就没把沈嘉齐当男人看过。
那次他是和尤思单独去的,回来以后一整个星期两人都有点怪怪的,何田田装不知道,这种男女狗血事,手心手背又都是肉,她没兴趣掺和。
又在床上赖了五分钟,何田田一骨碌翻身起来,听到自己的老腰发出“咯噔”脆响,干脆拿过呼拉圈转了两百个,把全身的关节都活动开来。
刷牙的时候她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或许是心理作用,没觉得黑眼圈比平时淡,悻悻地吐出满口泡沫,不太坚决地决定今天晚上早睡——凌晨两点之前睡。
总之放假还是挺好的,她很喜欢。
马马虎虎洗了个脸,正琢磨着用日霜还是一劳永逸把晚霜涂上然后回床上待一整天,电话响了。
何田田的手机铃截至她心爱的美剧演员的一段独白,那位叔的声音用粉丝的话说“性感到让人怀孕”。可惜这把美国好声音仍然没能逃脱手机铃的诅咒,何田田听了两个月,现在早就弃剧,想起他就恨之入骨。
她匆匆跑出去接,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因为手机开着防打扰模式,意味着这位连续拨打了三遍。
何田田睡得有点多,脑子不甚清醒地想了想,想不出认识的人里有这么执着的一位,于是有了不祥的预感,犹犹豫豫、战战兢兢地接了起来。
“喂。”
“……”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或者有一点低于噪音的声音,何田田不放心地确认了一下满格信号,又蹦跶过去关紧窗户。
房间里比刚才更安静了几分,她清了清嗓子,正正式式地问:“你好,请问是哪一位?”
那头先是电流声,何田田腹诽了一通联通的信号,屏住呼吸竖起耳朵聆听。
终于,她听到悉悉索索,仿佛春蚕噬叶,又像是极小心细微的衣物磨擦,然后是一个她已经熟悉到绝不会错认的男声。
“你好,”他似乎又是很久没有开口,声音微哑而粘连,“我是孙立白。”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王大姐真的很好吃
杭州是旅游城市,与大多数人的思维误区不同,一到放假人都挤到西湖几个著名景点,城内反而人烟稀少得出租车司机都要抱怨。
何田田把孙立白约到仁和路的王大姐家常菜,倒不是她吝啬,而是白鹿绿茶等价格大众味道也过于大众,外婆家她个人不喜欢,其它稍好点的餐厅难免要等位。王大姐环境虽然一般,口味比较多,说是主打杭邦菜,也做川菜和湘菜,且是她在杭州城内吃过最正宗的。
她怕孙立白找不到地方,问他开不开车,打车还是坐地铁过来,又用app查好公车线路截图发给他,反正这男人不管她说什么也没反应或者只“嗯”,她就脑补他有发声残疾或者自闭。
两个人约的是下午四点半,何田田提前到了,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远远看到孙立白鹤立鸡群地走过来,沿途吸引目光无数。
这人今天继续穿着白衬衣,何田田看不出是不是同一件,仍然是扎进裤腰里,下面换了条普通的仔裤,不是时下流行那种紧紧裹住腿的款型,而只是普通的直筒中腰。就这已经足够突显他的窄腰长腿。他并没有一般高个子身上常见的笨拙,因为走路的时候使用髋关节,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