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靡已尽夜未央-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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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了几秒,随后反应过来今天是国庆,放烟火呢。站在原地看了一会,笑了起来,所有的缠绵悱恻,最后都成了指间的一捧沙,犹如烟花的余辉,是褪尽鲜艳的残光。其实一百阶或九十九阶有什么区别?也许以前真是他数错了呢?两个半来回,二百五十阶,他倒真成了笨蛋。
夜已深,满天烟火映红的江面,倒影出长长的阶梯,还有阶梯上的人,有点累,也有点孤独。
往回走的时,街上人少了一半,一看表,原来已经十二点了。他又开始无聊的数着脚下的阶梯,不知道数了多久,忽然觉得眼前一亮,一抬头,还有十几步就到阶梯尽头,一个女人侧对着自己站在银杏树下,看不清样子,可顾亦城知道,她是舒姝。
在夜色中,烟花的流彩映得她整个人有点苍白,像极了月色下一株海棠花。
矛盾的幸福
什么是幸福?
其实,不要爱得太深,也许更容易幸福……但是爱的太浅,又太过陌生。
这夜,顾亦城没有睡好,断断续续做着同一个梦,旭日中,两个身影,数着阶梯……
醒来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头昏昏的,他想自己可能感冒了。
第二天开始咳嗽,吃完药闭上眼,又浮现出江边的阶梯。他再次醒来,窗外正下着下雨,楼下门铃响个不停,穿着睡衣去开门,看见了夏沫。
“Surprise!”夏沫双手提着多个购物袋,戴着遮住半边脸的墨镜,提着一堆购物袋推开门,朝顾亦城眨了眨眼。
“上海的演出结束了?”他双手撑在门框上问。
“恩。”夏沫笑着从他胸前挤进屋里。
夏沫将东西往客厅的沙发上一扔,坐在地毯上,整个人都埋入战利品中,撕开一个个包装袋,掏出里面的衣服、鞋子、包包,地上瞬间一片狼藉。
顾亦城望着她,这女人微笑样子像只狡猾的猫,特别喜欢购物。他每月转入她银行账户的钱,几乎全部花光,总爱漫无止境的买衣服,包包,鞋子,与其说她在消费,不如说是在享受消费的快感与旁人的羡慕。她就像个孩子,特别没安全感,喜欢被人宠着,让着,疼着。
顾亦城弯腰捡起被夏沫扔地上的东西,整齐的放在一旁笑道,“真像个孩子。”
他想自己是怎么认识夏沫的呢?
大概半年前,他去参加朋友的订婚宴,她被邀请来弹钢琴。大家穿得都挺正式,她学生装扮,淡淡的妆容,面对每一个搭讪的男人,不迎合也不拒绝,有点与众不同。但她的眼神出卖了她,怎么说呢?有点谄媚,因为年轻所以并不难看。可能是喝了些酒,她双颊微红,犹如抹了一层胭脂,像极了记忆里的另一个人……再一看,原来也只是像极了而已,好心情就像一面镜子被硬生生的敲碎。
后来,她跑去后面的水池吐,吐完后拧开水龙头漱口,用力擦嘴,带着一股狠劲,掏出镜子开始补妆。
顾亦城看了她很久,不禁莞尔,走过去递上手帕,并邀请她跳了一支舞。
那之后,夏沫走进了他的生活。
她曾问他原因。他说,“我喜欢你骨子里那股倔强。”
他喜欢女人倔强的神情,带一点傲气。就像他第一次心动,便知道,自己其实并不喜欢温婉的女人。这段感情纠葛,他是参与者,可更像一个旁观者。冷眼旁观见证了一个女人欲望的膨胀与转变,不曾试图阻止或挽留。
夏沫回头,冲他吐吐舌,眼尖的她这才发现茶几上搁着一本翻开的书和一个纸箱子,她探头读道,“梦的形成和作用主要有象征作用、伪装作用、检查作用,同时梦还是一种心理补偿……是在寻求着心理补偿即平衡……”正是佛洛依德的《梦的解析》。笑道,“亦城,你怎么看这个啊。”
顾亦城蹙着眉,想起这两天反反复复做着同一个梦,不免头疼,快步上前,合上她手中的书。
夏沫瘪瘪嘴,指了指纸箱子道,“藏着什么宝贝呢?神神秘秘。”
“玩具而已。”他将书放箱子上,单手抱起纸箱子,转身朝楼梯处走去。
“什么玩具?给我瞧瞧呢。”夏沫见他遮遮掩掩的样子,猫似的扑了过去,她动作稍大,顾亦城拦了一下,怕伤着她没拦住。
箱子被打开,真的都是玩具,各式各样的。
夏沫看着箱子里的玩具清点起来,“冲锋枪,变形金刚……咦,这是什么?遥控飞机?”她拿起一架残缺模型飞机,之所以说它残缺是因为飞机只有一个机翼,机身还有一道裂痕,仔细看便会发现机身上刻了字:NO。SS。
夏沫回头去看顾亦城,见他表情怪怪的,不知道是伤感还是失落。
“亦城,亦城……顾亦城。”她叫了他几声。
他“恩”了一声,拿走夏沫手里的模型飞机,指腹轻轻在那道划痕上摩挲,用一种迷茫声音娓娓道来,“小的时候,喜欢给自己的东西起名,这飞机我给它取名……幸福号。”他抬起头道,“小沫,你说说看什么是幸福。”
“太高深了吧?”
“那,你幸福吗?”
夏沫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恰好此时,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一看,舒涵打来的。顾亦城按下接听键,话筒里传来懒懒的声音,“亦城,在哪里呢?”
“家里。”想了想补充道,“城里那栋旧房子。”
“上次那个度假村的规划项目贷款批了。晚上我和韩睿去东湖喝酒,你来吗?”
“来,晚点吧。”他道,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谁啊?”夏沫靠了过来,像在琢磨什么。
“舒涵。”
“哦……”夏沫瞅着他的脸色,试探性的问道,“他说什么了吗?”
“他能说什么?”顾亦城笑着问。他发现夏沫目光闪烁,甚至不敢与他对视,忽然想起了舒涵宴会上的话:有个广告商在追你家小明星,两人走得挺近,那男的四十好几的人,有家室。
夏沫被顾亦城看得很不自在,支支吾吾的说道,“我在上海演出时碰见舒涵了。你是知道的,我和他总共没见过几次,他那张嘴可是出了名的得理不饶人。”她的样子看上去有点慌,绕来绕去又说了一堆,最后才道,“其实,其实我那天和一个广告商在一起。”
“亦城,你是不是生气了?”
“舒涵是不是说我什么了?”
夏沫见顾亦城一直不说话,万般委屈的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进演艺圈。可钢琴是我的信仰,我就是喜欢站在镁光灯下万众瞩目的感觉。”
“信仰?”顾亦城嗤一声,“你现在可不是单纯的在弹钢琴。出席商业活动、拍广告、像一个女明星。恩!露肩的,露胸的,和不认识的男人搂搂抱抱。夏沫小姐,这就是你的信仰吗?”
“怎么你吃醋了?不高兴了?但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其实是很自私的吗?”夏沫越说越觉得委屈。她控制不住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亦城,你不会是想关着我吧?你既然不喜欢我应酬,那你帮帮我啊。舒涵不就是搞传媒的吗?你和他从小玩到大,还不是一句话……”
接下来的话,她卡在喉咙里咽了回去,因为她发现顾亦城身上忽然散发出凛冽的气息。他明明还是在笑。可笑容却变得异常冰冷。她是聪明的,她知道,这个表面像绅士的男人,迷人笑容背后非常冷酷,和谁都相处得很好,却对谁也不留恋。
顾亦城眯了眯眼,关于夏沫对他的指控,什么吃醋,不高兴,自私,想关着她,他只承认一点,他确实有点自私,骨子里也很大男子主义,不希望身边的女人呆在那种地方,毕竟演艺圈太过肮脏复杂。至于她和那位广告商的关系,他不问,也不想知道。因为女人谎言被揭穿后的脸,真的很难看。也正如他对舒涵说的:其实无所谓的。
她喜欢被人宠,他就宠她。
她喜欢消费,他也满足她。
其实,只要不是爱,什么都行。
而宠和爱的区别在于,后者需要沟通,前者不需要。耳边飘过柔软的声音:其实,不要爱得太深,也许更容易幸福……但是爱的太浅,又太过陌生。
恰好此时,夏沫手机再度响起,一看,正是广告商打来的,她还没来得及掐掉,顾亦城道,“接吧,百无禁忌。”
夏沫的脸瞬间变得刷白。
心中的魔催开的毒(上)
顾亦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点了支烟,窗外雨哗啦啦敲打在玻璃窗上,屋内光线昏暗,雨水顺着玻璃的纹理流淌被分成几道细流,像女人哭泣的脸。而爱与恨,就像玻璃窗上交混在一起不分彼此的两道细流,有的经过时间的蒸发,全不见了,有的却流入了心间,化成抹不去的一滴泪。
夏沫坐在一旁,使劲的哭,像是有满肚子的委屈。她哭累了,抬头去看顾亦城,努力想要看清他的表情,但他吸烟频率太高,烟雾中的样子很模糊。
夏沫倾了倾身子,靠了过去。手搭在顾亦城的手背上,她说,“我和那广告商,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亦城失笑,目光落在她细长的手指上,这是一双弹钢琴的手,很美同时也很冷,他道,“夏沫,两个人若要长久的在一起,必须达成一个共识。就好比我和人谈生意,总得让两方的利益在一个平衡点上,才有合作的可能。我想感情也是这样,你觉得呢?”
夏沫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顾亦城其实对她不错,几乎满足了她一切要求,却也只是几乎而已。常言道,红颜易老青春易逝,她不过是想抓住更多的机遇、得到更多的保障,她那么年轻,那么漂亮,追她的人又那么多。夏沫在心底衡量,她难道错了吗?不,人的欲望原本就是无止境的,或许她本来就是欲望和野心极强的女人,不甘于平凡。
长久的沉默之后,夏沫包里的电话再度响起,她抿着唇,昂着头站起来,“行!我夏沫又不是没人要,用不着赖着你。”
她咬着牙,径直朝门口跑去,身后传来顾亦城低低沉沉的声音,“再见。”
顾亦城没有说分手,他认为这样的话应该留给女方来说。他说再见,其实心里笃定两人已经没有必要再在一起了。
悲哀的是,什么感觉也没有。
他的心,这些年一直空空的,不是吗?
东湖会所VIP总统包房里,低沉暧昧的灯光下,舒涵指尖夹着烟道,“对,对,二楼的VIP,到了直接上来。”他挂断电话,侧过身去对韩睿说,“听亦城的语气,情绪不大好,咱还是别谈公事了。”
“和小明星闹别扭了?”韩睿问。
舒涵道,“他会和女人闹别扭吗?”
顾亦城来到包房,舒涵搂着点歌的美眉合唱,他往沙发上一坐,闭上眼睛说了句,“给我杯酒。”
韩睿递给他一杯酒问,“怎么不带小明星来?”
“刚掰了。”
舒涵拿着话筒说道,“那正好,阿睿,快快快,叫几个美眉来陪亦城。”
韩睿吐了口烟雾,鄙夷的看着舒涵,“得了吧,他有精神洁癖你不知道?”
顾亦城喝了口酒,转头对韩睿道,“韩睿,其实那天我遇见舒姝了。”
“遇见就遇见呗。”舒涵走过来,推了推韩睿道,“韩睿,你还记得那女人吧?就是那个,那个……那个脾气又倔又硬,前不凸后不翘,听……”
“说什么呢?”顾亦城瞪着他。
韩睿笑起来,“阿涵,你嘴怎么那么缺德,难怪当年人家小姑娘老远看见你都要绕道走。不过亦城那么多女朋友,我倒最喜欢她。”
“为什么?”顾亦城反而不解了。
“她不挺可爱的吗?”韩睿转头对点歌的美女说,“美眉,给他唱一首Don’ t cry,guns and roses的。”
舒涵嗤之以鼻,“都多少年了,再特别,也过去了吧?”
顾亦城不说话。
舒涵不死心的推了他一把,“是吧,亦城?”
顾亦城爱理不理的“恩”了一声,瞥见舒涵和韩睿正看着他阴测测的笑,包间里响起了熟悉的英文歌。
Talk to me softly。
There's something in Ur eyes
Don't hang Ur head in sorrow
And please don't cry
I know how you feel inside。
I've been there before。
Somethin's changin' inside you!
And don't you know
Don't you cry tonight
I still love you baby
……
……
(翻译:你眼中有千言万语!
不要低头悲伤。
也请不要哭泣!
我知道你心里的感受。
我也曾经和你一样。
你已经变了!
难道你不知道?
今夜不要哭泣!
宝贝我仍然爱你! )
一曲唱罢
顾亦城晃晃手中的高脚杯,想起月色下那苍白的容颜,一口气喝完手里的酒,那样的心情,果然只有他自己才懂得。
顾亦城定了明晚的飞机票回英国,没有直达航班,得在上海转机。
他回到家,开始收拾东西,茶几上放着那架折断右翼的飞机模型。他将飞机模型放回纸箱,抱着纸箱子去了书房,再将纸箱子放回书柜,合上书柜的门,沉默看着玻璃后的纸箱,然后打开书柜,将飞机模型又拿了出来。
NO。SS
他称它为幸福号,其实它的全名是:舒姝的幸福号。
断掉的左翼,就像他和她之间断掉的缘分,怎么接也接不上去。
少年情事,疯狂痴恋,燃尽所有给了一个人,没有结果,当他再邂逅第二个或者第三个爱人时,他的理智每增一分,爱便减一分。
有时他会想,倘若她能像其他女人那样,不经意流露出一点点谄媚,他的人生也就圆满了。回国后,同一天内,他遇见了她两次,可两次都没叫她。哪怕像最普通朋友那样,走上去轻声问候一句,“你好吗?”他都办不到。他害怕她恨他,又怕她不再恨他。
当顾亦城再次站在江边的银杏树下,同样是夜晚时分,心情同样复杂。他手里拿着那架残缺的飞机模型,弯腰将它放在树下,犹如六年前他离开那天,将断掉的左翼埋在了这棵树下。
当年他对自己说:再见了